“我说过，'如果你真的肯同我回终焉之城，那就把之前的束缚消除得干干净净吧。'现在你就在我身边，为什么还要在意那个名字？”黄泉低下头，好像认为拉近距离就可以知道司明睿到底在有什么打算。

“这只是你自己说的而已，我什么都不曾保证过，而且，为什么你总可以把这些话记得清清楚楚？”司明睿对黄泉说的那句话还是有点印象，但现在他不想计较这个问题。

“因为那都是对你说的。”这是黄泉的回答，他认真地注视着司明睿，想也不想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甜言蜜语了，司明睿觉得自己猛地面红耳赤，原来在考虑什么已经记不起来了。而黄泉步步紧逼，司明睿后退几步贴在走廊墙壁上，不甘心地扭过脸。

黄泉快要倾下身时侧目看了一眼走廊的左上角，那里的监控器慢慢将镜头转向别处。

九十七、地狱军团

小型实验室里，一身白衣的金发男人正坐在生物电脑前看着屏幕。

“总督大人。”

一直沉默着站在他身后的中年男子轻轻唤了一声。

“嘘，别吵。”拉斐尔摆了摆手，然后继续欣赏着屏幕里展示的东西。

中年男子露出一脸难办的表情，看了几眼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丝毫离开打算的拉斐尔，垂下眼神慢慢皱起了眉头，“拉斐尔大人。”加重了一下声调以突显自己的存在，男子看了看表不得不继续提醒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再不动身您恐怕会迟到的。”

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气音回应身后人的话语，拉斐尔磨磨蹭蹭地起身，无奈地笑了一下，“小穆拉你也真是的，明明还有二十分钟，我可不想干坐着等人呢。比如米迦勒，这家伙永远都是最后一个到，我也很想尝试一下在众人的注视中进入房间的感觉。”说着抬手用无名指摸了摸自己的眼镜边框。

“要是您再如此拖拖拉拉，这种情况非常有可能在今天上演。”穆拉一丝不苟地回答。

嘴角弯起一个扭曲的弧度，“唉，真是遗憾，今天新上任的第七总督加百列还需要我的陪同才行，要是故意迟到说不定会让他留给别人不好的印象，那我可难辞其咎了。”拉斐尔摘下手套扔在桌上，而穆拉几步上前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双新的白手套。拉斐尔笑着把手伸了过去，而穆拉微微躬下身，亲自帮对方把手套小心翼翼地穿好。似乎是穆拉这种谦卑的态度让拉斐尔很受用，一直充斥着不满的紫色眼睛里渐渐荡漾出真实的笑意。

“还好有穆拉你，不然我真的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说完也不看穆拉的反应，拉斐尔一手扯这微卷的发尾，然后向房外走去。而留在原地的中年男子一脸淡然接着大步跟上，好像已经习惯刚刚对方那一句显得有些暧昧的话语了。

离开房间的拉斐尔挂上了虚伪的笑容，他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下走廊，然后向着另一间房门的方向走去。银色的大门紧闭，但拉斐尔只是推了推镜框，门便自动打开了。

“亲爱的斯科拉……啊，对不起，应该是我们亲爱的加百列先生，您准备好去见自己的同僚了吗？”人还没有进入屋内，拉斐尔就好似迫不及待地开口呼唤，而遗憾的是并没有人回答他。当拉斐尔身后的穆拉也同样进入房内，门像是有感应一般慢慢关起。

“第七总督先生？加百列先生？您在哪？别跟我玩捉迷藏的游戏了，时间很紧迫哦。”虽然口气听上去很轻松，但拉斐尔已经显露出几丝不满的情绪。步伐慢了下来，拉斐尔干脆站着不动，眼睛环视着不大的空间。突然有微小的水渍声传入耳内，拉斐尔扭头望向浴室，接着走了过去。

“砰——”门突然毫无预兆地被推开了，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从冒着水汽的浴室中钻出，看也不看与他近在咫尺的拉斐尔，对方板着面孔来到放置着衣物的椅子上，那里有一套白色的制服。

“啊哈，亲爱的加百列先生，还喜欢您的新身体吗？说实话，这是我到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一件作品，虽然比不上陛下的艾奇逊，但总归处于顶级水准。”饱有深意的说出这一番话，而听者只是背部僵直了一下，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穿衣服，好像房间里除了他根本没有其他人。

眼睛可疑地眯了一下，拉斐尔眼瞳中闪过杀意，但身上的气质却一直很温和。

“既然收拾好那就走吧，我们的同伴可是一直等着见您呢。”

穿好衣服的男子依旧不发一语，只是在拉斐尔侧身做出请的姿势后一步步走了过去，停在拉斐尔身前，他慢慢转过头，两双同样紫水晶一般的眼睛不偏不倚地对上。几秒后，拉斐尔首先移开视线，而被他称呼为加百列的斯科拉特则离开房间。

“总督大人，您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抢在拉斐尔发飙之前提醒他，身为副手的穆拉觉得自己对于时机掌握地非常好。把看不出丝毫勉强的嘴角放下，拉斐尔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架在鼻梁上的镜片一闪。

安静的长廊上，拉斐尔稍微加快速度赶上了斯科拉特与他并肩前行，“到时候我会为您介绍的，您只要在接下来表现出自己十二万分的诚意，之后的事情就不需要在意了。”也不清楚斯科拉特有没有听进去，这个家伙现在的气势倒像是去吵架的。拉斐尔隐蔽地皱了皱眉头，虽然他挺讨厌原来那位自视甚高又愚蠢的前第七军团总督，但至少自己还可以稳稳拿捏住对方，可这位新的加百列却着实有些棘手了。

各有心思的几人迅速穿过走廊，来到电梯门前，进入封闭的小空间内，拉斐尔摘下眼镜，把眼睛贴近门旁边的突出的一块巨型荧屏上，光线扫过，电梯突然急速下落，可三个人依旧站得稳当。

半分钟后电梯门重新打开，拉斐尔半转过脸对着斯科拉特说道：“从踏出这里的那一秒开始，您就是地狱的第七总督加百列，这是您唯一的身份。”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拉斐尔先斯科拉特一步离开电梯。

当听到第二个脚步声跟在自己身后，拉斐尔裂开嘴笑了。

巨大昏暗的房间，或者称之为大殿内更适合，几根雕饰着古怪图画的巨大直柱是唯一的装饰，大殿前方放置着一把高贵精致的宽阔座椅，它位于十几级台阶上方，这种高度将座椅主人的超然地位完全体现出来。台阶下方站着的五人分为左右两列，有两位在窃窃私语，而其他人则是安静地等待着什么，脸上神情晦暗不明。

此时大门打开的声音插入每个人耳中，不管刚才在做什么，房内所有的视线都移动到了发声处。

“啊，用这么热烈的眼神欢迎我吗？还是……只对我们的新同伴有兴趣？”拉斐尔对着众人耸耸肩，然后让开一步，“让我们欢迎刚加入的同伴吧，新一任第七总督，加百列。”奉上的不是掌声和口哨，而是一双双或不屑、狐疑，或无所谓，甚至还带有鄙夷的眼神。斯科拉特觉得自己就好像全身扒光后被绑在试验床上，然后用各种器具在身上戳戳点点进行研究，这让他非常不好受，但示弱亦或怯懦都是最可笑和无用的行为。斯科拉特尽量让自己无视那些目光，跟着拉斐尔来到众人间。拉斐尔停下身子，然后转过身对斯科拉特点头示意，接着就这样面对他一步步后退来到右排三人的最前面。

“我在那头等您。”在离去前拉斐尔蠕动嘴唇对斯科拉特留下这么一句话，意味深长。

“好了。”像是发言人一般张开双臂，站在高一级台阶上的拉斐尔抬起下巴，一脸傲慢地拉长声音，“还不自我介绍一下？陛下希望我们能和新来的第七总督好好相处。”在好好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欣赏了一下自己说话后现场的氛围，拉斐尔继续讲道：“虽然您已经知道了，但还是从我先开始吧。在下拉斐尔，地狱第一军团团长。”

“乌利尔，鄙人为第三军团团长。”

“沙利叶，第四军团。”

“雷米尔，哥哥我可是第五军团团长，如果小美人你有事尽可以来找哥哥我呦，哥哥我……。”

“米伦达，六。”

“……”

“是不是少了一个人？”拉斐尔笑意盈盈。

“这还用得着你说？不要脑子想都知道是米迦勒那小子还没有到。真讨厌，每次都让哥哥我等他，时间可是异常珍贵的财富，我们怎么可以这样随意浪费呢？每个人的生命可都是由陛下赐予的，浪费生命就等于浪费陛下的恩赐……”称呼自己为雷米尔的男人唠叨个不停，他身旁的米伦达嫌恶地移开了身子，似乎想离对方越远愈好。

“米迦勒。”

正冷着脸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斯科拉特忽然听到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很好。”轻轻拍了拍手，当左排最前列出现一道人影，拉斐尔畅快地说道：“地狱军团又一次全员集合了呢。”

斯科拉特依旧站立着不打算说话，当注意到拉斐尔放下手，然后笑着看向他，斯科拉特的手指颤动了一下。

在场六双相似又不同的紫色眼睛，正全部牢牢盯住他。

“加百列，第七军团团长。”一字一顿地说道，当最后一个字从喉咙中窜出，斯科拉特可以明显感觉到房间内的气氛有些不同。之前他好像一位闯入了在亲密伙伴间开办的宴会的陌生人，所有人都在排斥他，而现在虽然那些冷淡的感觉还没有变，但敌意和鄙视却褪去不少，又或者只是藏在更深处罢了。

斯科拉特的话音刚落下几秒，高高在上的华贵座椅上跳出一道黑影。斯科拉特只能大概肯定那是人形，黑色的浓雾环绕在其间，让他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具体模样和体型。

黑影出现的瞬间，在场的人全都单膝跪下，将右手胳膊抬起，手掌按放在心口处，一张张原本高傲的脸隐藏在阴影下。直直站立在中间的斯科拉特觉得自己是如此醒目，进行了一场激烈的心理斗争，可在外人他只是迟了旁人半秒，之后同样毫不犹豫地跪下。

“希望你能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兄弟姐妹。”神秘人出现后的第一句话显然是对斯科拉特说的。

第一感觉是雌雄莫辩，老稚难分，斯科拉特可以听清每一个字，却怎么也分辨不出对方的音调是什么样子，那句话如同直接印在了他的脑海中，并不需要怎么去辨别。

“都起来吧。”淡淡的一声，跪着的七人全部起立，一个个依旧低着脑袋，不去看主位上的黑影。

但斯科拉特一起身就直视对方，他的骄傲不输给现场的任何一个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黑影似乎笑了一下，斯科拉特注意到位置上的身形有轻微的晃动，然后对方潇洒地伸出一只手，点了点左排最前面，“来这里，我的第七总督大人。”

斯科拉特迟疑地迈开步子，而左边一排的三人非常自觉地向右移动了几米，在前头空出一个位置给斯科拉特。走到那儿，斯科拉特才注意到拉斐尔的地位显然高于在场其他人，他站立的地方比所有人都要更接近于主位。

“4001年到了，今年是最关键的一年。军团的实力已经扩大到了极致，而且最重要的是圣子终于降临了。”黑影变得有些兴奋起来，而斯科拉特发现其他军团总督情绪也有波动。

圣子？

“他是我重新回归世间的分身……战争即将开始了，我的孩子们。”黑影长叹一口气，“战争意味着死亡与血腥，但也意味着权势，财富，以及夺回所有我们该拥有的一切！”

斯科拉特觉得自己的思路有点混乱，难道他在即将加入一场战争？谁和谁？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为什么？

“加百列，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我相信在场的每一位都愿意为你做最详细的解释，等会议之后你再询问吧。”黑影特地对斯科拉特交代一句。

“陛下，所有军团都已经整装待发，只要您一声令下……”拉斐尔的话还没有说完，黑影就打断了他，“不，现在为时过早，除了军队，我们需要准备的东西还很多。把圣子带到我的面前，米迦勒。”

“是。”七人中最晚出现的米迦勒恭敬地跪下身回答，似乎对于自己能接受这个任务感到无上的光荣。

“不过，给点小甜头也是应该的，雷米尔，里世界就交给你了，好好向他们宣布我们的存在。”

“遵命，我的陛下，我保证他们会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雷米尔兴致勃勃地说道。

斯科拉特觉得自己的四肢变得有些冰冷，他现在正面对着一个可怕计划的实施。里世界又是什么，圣子意味着谁？为什么要称呼为圣子？这些恶魔到底有什么打算？一个个问题不停地萦绕在他的脑中，斯科拉特紧张得眼脸开始抽搐。

之后黑影又陆陆续续下达了一下命令，斯科拉特明白对方正在调动所谓的军队前往世界各个角落。如果真有如此庞大的队伍，难道他们不怕这么大的动作会引起别人注意吗？裁决会所是不会让这些可疑分子在地球上堂而皇之地施展乱七八槽的计划。虽然同意加入地狱，可斯科拉特并没有把自己当做他们的一员，他完全是被迫的，被迫舍弃自己的身份，舍弃名字甚至于舍弃身体，要他完完全全与这些恶魔一道根本不可能！要不是为了……为了……

“就这样吧，拉斐尔你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不知不觉会议已经结束，众人低头后退着离开，而斯科拉特也学着旁人的模样，慢慢退去，他可以看到自己离拉斐尔越来越远，当退出门外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偷偷抬着眼睛看了一下，拉斐尔正一步步向黑影走近，背影看上去是如此单薄。

“砰——”大门紧紧合实，拉斐尔也站在了宽大的座椅旁，他离黑影的距离只有一只手的长度，拉斐尔觉得自己的呼吸声都可以被对方听得一清二楚。

“是不是很不满意我把斯科拉特交给你处理？”黑影慢悠悠地问道。

“属下不敢。”低着头，拉斐尔此刻没有一丝平常狡猾腹黑的样子，反而温顺地像只小猫。

黑影站了起来，凑近拉斐尔，然后轻轻捏起他的一缕长发在指尖把玩，“我亲爱的拉斐尔，军团的成功与你的努力密不可分，我该如何奖励你呢？”

“能为陛下效劳是我的……”

“好了好了，这些假话我们就不必说了，你的愿望，拉斐尔。”

仿如宝石一般的紫色眼睛缩紧了一下，拉斐尔似乎有些紧张，但立刻回答：“属下的话句句属实。”

“真是无趣，怎么在我面前就变了一个人呢？我亲爱的拉斐尔。”放下手里的金发，黑影走到空旷的大殿中，“你还在想着他吗？”

拉斐尔亦步亦趋地跟上，“属下不明白。”

“呵呵。”笑了一下，黑影不再说话。

身前的人好像正在环顾周围的环境，拉斐尔不敢有什么举动，只是维持着动作不变。

“你见过他了吧？”前面一句话的'他'和这一句应该是同一个人，而一直在仔细倾听的拉斐尔迟疑了片刻还是点点头。

“真是久啊，一晃百年，他离开我也有这么长的时间了。”

“陛下，他会重新回到您身边的，只有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归属之地。”拉斐尔紧忙说道。

“哈哈，归属之地？我们从未有过归属之地，我们只能偷偷摸摸地生活在着黑暗之中，里世界也好表世界也罢，统统没有我们容身之所。那些基命类体只是一群自视甚高的白痴罢了，只有我们才是真正的进化者！”黑影越说越快，但声调依旧无法辨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