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司明睿捏紧手里的照片。
“关系吗？你就算知道了也没有用……唉，艾奇逊一直想学会某件东西。”老人眼神里流露出感慨，“那就是……爱，呵呵，也许他认为只有明白这个的时候才真正跟我们一样吧。”
“你想说他只是在我身上寻找爱情的感觉？”司明睿的表情晦暗不明。
“……”老人沉默。
“你想说他根本没有任何情绪，那些感情都是伪装出来的？”司明睿低头看了看照片，永远刻印在相片上的身影被留下那一瞬最直白的样子。
“你知道莉娜吧？她曾经也是艾奇逊的试验对象，他倒是依旧没能学会爱，反而莉娜陷了进去，从此再也离不开艾奇逊了，要知道当初那个骄傲聪明的女人只是把艾奇逊当作一件实验品。你不应该继续步上那种后路，想起那双红色眼睛了吗？那才是真正的他。”老人捉起自己胡子尖端摸了摸，“也许他认为你比莉娜更能让他明白什么是爱。”
听到这里，司明睿觉得自己的腹部开始隐隐作痛，那双可怕的血眸再度浮上脑海。
“你是灵魂异能者，如果你真心喜欢艾奇逊，待在你身边的他很有可能就会被影响，但是一旦清醒过来，他依旧是他。当那个真正的艾奇逊明白你会有这种作用，第一直觉肯定是选择杀了你，多么矛盾复杂的家伙啊……”
“你不喜欢他。”司明睿一针见血。
“喜欢？我为什么要喜欢他，深论起来，他也是变基体，我们的敌人。”老人一甩手，长袖挂了下来，转头走回书桌。
“那他又为何要执着地杀死所有变基体？而且还是你们其中的一员？”司明睿皱起眉头跟了上去，一定要搞清这个问题。
“你就真相信我的一面之辞吗？”老人扶着书桌做上石椅，伸了个懒腰，“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了，你只要知道艾奇逊不可信，不然我们也不会让他放任自由。孩子，不要让任何人成为你的弱点，这只会阻碍你……”
“他不是我的弱点。”
“你真是……这样子了你还要继续跟他在一起吗？这次的教训还不够？下一次你就没那么幸运了，也许下回被戳穿的是你的脑袋。哈哈，为了纪念你，艾奇逊说不定还会把你吃得干干净净……”老人的声音轻了下去，因为他注意到司明睿的眼神。
“我明白这种感觉，孩子，虚伪的感情也许能迷惑你一段时间，但只有来自灵魂的真实才值得守护。”随后老人不发一语，闭上眼睛小憩，一副拒绝再说话的样子。而司明睿将手里捏得有些变形的照片放在书柜上，什么不说就离去了。当听到石门开启的声响，老人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仰靠在石椅的椅背上。
没想到格莱居然还等在外面，司明睿调整了一下表情默默跟上了他。
“最关键的时刻就要来临了，变基体已经对我们发起了攻击。”格莱主动跟司明睿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
“从前两个星期开始的，领头的是地狱军团其中一位总督，因为自然之识的缘故，它们无法启用大部队发动袭击，但长此以往，我们能不能坚持还是未知数。”格莱语调很平静，只是在复述般说道，“我们这几个最强的灵魂异能者是不能全部离开生命之泉，就算离开也不可以维持太久，要是发生突发情况，以外面那些人的实力完全无法对抗，所以，请你留下来，我们需要新的力量。”虽然用了请，可司明睿觉得对方更像是在要求他。
没有正面回答他，司明睿问道：“为什么无法离开？亚尔加不就离开过？”
“他是我们之中最弱的，他在不在生命之泉都一样，所以这种需要外出的任务都是交给他的。”毫不留情地说出口，格莱一点没有给同伴面子。
越强就越不能离开吗……
“你的灵魂告诉你留下来，可是你的情感却叫你离开。如果因为什么东西受到了无谓的伤害，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丢弃他。”格莱将司明睿带出了山体，“你应该知道回去的路吧，晚上我们会举行欢迎新伙伴的仪式，大家都很期待你，好好考虑吧。”快速说完就走了回去，徒留司明睿一个人傻傻看着山壁。
心事满满的司明睿低着头胡乱在树林里走动着，无意识避开挡在身前的障碍物，当发觉脚下的土地变得不同时，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又走回了那片湖边。
金色光点还是四处飘动着，鸟叫，风声，湖面泛起波动与树叶间相互摩擦的轻响混合在一起，就像一曲悠扬小调，司明睿向前几步，停在了湖畔旁，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自然之识的踪影。
他不在这里吗？
苦笑着摇摇头，司明睿仰起脑袋，被圈围着只剩下一小块的天空正飘荡着薄幕般的鳞云。司明睿把脚一盘，直接坐在了地上，也不管衣摆一角刚好浸入水中。
老人还有格莱的话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司明睿的脑海里徘徊，但他却没有任何想法，好像只是在单纯回想这件事，可那种微妙的心情却无法停止。
“谁？”听到后方有衣料摩挲的声音，司明睿立刻转过头，就看到自然之识正拖着长袍从一棵古树后露出身影，满脸担忧的神情没有丝毫掩饰。看到对方，司明睿不发一语，只是重新望回湖面，眼神却飘忽不定。
知道来人坐在自己身旁，司明睿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倾身用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庞，那温柔到极致的动作让他差一点沉醉，可司明睿还是毫不犹豫地拍开抚触在皮肤上的手指，“你做什么？”不高兴地反问对方，下一秒，司明睿却愣住了。
“不要伤心了……”自然之识低语着，慢慢靠了过来，“不要哭……”那澎湃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司明睿仿佛可以闻到一种奇妙的芬芳。
“说什么傻话，在哭泣的人好像是你吧？”松下肩膀，司明睿歪头笑着说道。
那双蔚蓝的眼里充满着透明的泪水，眼眶内无法承受的液体正顺着脸颊不断淌下。司明睿看着看着居然感到一阵心酸，他胡乱用衣袖粗鲁地抹了抹自然之识的脸。不曾想对方却趁这个机会抓住了他的手腕，自然之识看上去身材并不健壮，可力量大的出奇，至少司明睿尝试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开束缚。
“不、不要……哭了……”摇着头，白色的长发从肩膀滑落，泪水怎么也止不住，自然之识抽噎着，但嘴里一直念叨着这句话。司明睿无奈地把叹了一口气，最终拍了拍自然之识的脑袋，“白痴，我没有哭啊……”
“多么奇怪啊……人类的感情……我无法理解，这种感觉，我要死去了吗？”自然之识吸着鼻涕对司明睿说道。
“胡说什么……”司明睿用力推开还在抽搭中的自然之识，不知道为何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相信那个老人的话，黄泉真的是喜欢自己吗？
其实喜不喜欢也无所谓，不行就离开，非常简单的事情。司明睿心里这般想着，但表情却是自己没有发现的沉重。
“自然是多么美好啊，他们不会欺骗你，不会背叛你，为何总是想着去与那些人类相处呢？”自然之识也起身站在司明睿旁边，他一伸出手，树叶和花瓣便配合着簌簌落下。
“因为我也是人类，跟同伴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对？”这句话说得司明睿自己也想笑，同伴，他的同伴在俩千年前就死光了。
“他们不是你的同伴，我才是……”司明睿不由自主地望向自然之识，却看到他露出了非常正紧的表情，“如果他们是同伴，那又怎么会伤害你？”
“终结之时，你将会在那遥远之地歌唱，
美妙的旋律被铭记，那一刻我终将发现。
终结之时，渴望的苍穹一定会再度降临，
共同拥有的回忆里，那一刻我终将发现。
终结之时，生命的真谛会被你握在手心
从远方而来的黑夜，那一刻我终将发现。
被遗忘的星辰是你的眼泪，我不会再让时光荒废。
如果你还能对我倾诉爱语，就算痛苦也会去拥抱。
灵魂被彼此牢牢束缚，那一刻我终将发现。
我终将发现你心底的秘密。”
自然之识起先是对着湖泊哼唱，最后一句却是朝司明睿轻吟。
“我终将发现你的秘密吗？”司明睿笑了，“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他温柔地对自然之识说道。
“当然。”
一百零八、该死的命运
“真是的，当初我加入的时候可没有举办什么欢迎仪式，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故意在格莱身旁说道，亚尔加不依不饶地跟紧他。
“我……我可以帮你办一个！”一直伴随亚尔加左右的葛洛大声说道，却被亚尔加一脚踹到小腿上，只得委屈地闭上嘴巴，亚尔加一个眼刀让葛洛把这恶心的表情收了回去，然后乖乖站在原地望着他和格莱走到不远处的树荫下进行交谈。
“你想问什么？”格莱扯了一片树叶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后问道，亚尔加也有样学样地摘下一片嫩叶在手里把玩，“这样好吗？”
格莱勾起嘴角，“命运的轮盘开始转动了，听过这句话吗？”
“哼，无聊。”格莱轻笑了一下，“难道我们真要把希望放在那个人身上？我不相信命运，人生还是由自己来掌控比较好……不过，我愿意去相信生命之泉的选择。”两个人的眼神交汇，接着各自转开，“晚上的宴会，我可是很期待啊。”亚尔加把树叶插在自己的耳后，笑着离开。
“哦啦啦啦啦！
太阳！月亮！星辰！风！雨！倾听我们的欢鸣吧！
笑容！眼泪！伤痛！爱！恨！这一刻尽情释放吧！
生命无论在何时都是这么珍贵！
灵魂之乐在心底奏响华丽篇章！
舞动吧！这一刻我们没有恐惧之物……”
巨大的篝火在森林的一处足够大的空地上燃起，老老少少都穿着最美丽精致的长袍，并将袍角一侧塞进腰带里，每个人的足踝上都戴着铃铛脚环，当双腿随着欢快的音乐起舞时，那清脆的铃声配合着曲子旋转在空气中，伴随着炙热的火焰一起升到半空，四周的温度也不停地随着气氛上升。
大家手牵着手，围着燃烧的篝木旋舞，长发裙角翻飞在歌声中。
“哈哈哈！好！”葛洛看起来非常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他手里举着木质的大酒杯，朝着欢舞的人群大声叫好，脸色已经变得通红。
而坐在篝火一旁演奏乐器的几个人也兴奋起来，乐声越来越快，节奏越来越强，让听者无不想马上扭动身子马上到狂欢的众人中。
“哎，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吗？”坐在黑发青年身旁的亚尔加喝了一口杯子里温热的液体，然后转头笑着问道。而被询问的当事人只是摇摇头，环视了喧闹的场面一眼，依旧沉默。
这段集体舞似乎告一段落了，有不少人离开了篝火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直接坐下，更有些人翻身坐上了足够粗壮树枝，占了更好的视线位置。
这时再度响起的音乐换了另一首调子，似乎是更适合两个人共舞的曲子，在场的舞者都找到了自己的搭档，而且看起来还是男女搭配比较多，就冲这个架势感觉这接下来会是情侣间特有的贴身舞步。不少年轻的女孩都红着脸蛋站在男伴前，不知道是否也有被燃燃篝火照映的缘故。
“嘿嘿，那个小姑娘一直在看你哦……”挪揄了一番，用手肘捅捅黑发青年的腰，亚尔加笑得不怀好意。而一直埋首只是吃水果的某人抬起头，视线刚好直直撞见一双淡茶色的眸子里。
一头柔滑的水蓝色长发，只是简单地把耳鬓处的细发绕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一个结，插了一朵盛开的黄色五边形大花，花瓣上有一排紫色的圆点图案，那是盛女花，在这里未有婚配的少女才可以佩戴的鲜花。而最令人惊奇的是对方的舞伴同样为年龄相仿的女孩，只是长相没有这位美艳动人罢了。
两位妙龄少女舞蹈吸引了众多目光，水蓝色长发的女孩在众人的注视下反倒放得更开，她现在正站在亚尔加一行人身前，扭动着虽然发育尚未完全却已显出丰满的身体，每一次转身，她的视线都会第一时间落在自己面前那位新加入的伙伴身上。当到了每个人移动位置的过渡音乐时，本应该手贴手向左走三步，可少女居然转动身子放开了舞伴，自己依旧留在原地。
而看到这一幕的旁人却只是偷笑，没有多说什么，反而熟练地各自交错位置与少女擦身而过。失去了舞伴，少女一个人跳动着属于自己的舞步。
“艳福不浅啊，你这小子，她在向你邀舞啊！还不去……”葛洛大声嚷嚷起来，生怕其他人听不到一样，而此刻少女眼中笑意更甚。
被起哄中的主人公呆呆地望了望四周，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到对方这种表情，亚尔加头疼地叹了一口气，“去跳吧……记着，别露出马脚了。”
黑发黑眸的青年瞬时转头望向亚尔加，“去吧。”亚尔加只是简单地又催促了一遍。
当看到今天自己一见钟情的那位青年起身走了过来，少女突然变得有些害羞，矜持地颔下头对来到旁边的新舞伴说道：“来，跟着我跳就可以了，很简单的。”说罢有些不好意思地去捉住那只比自己宽大不少的手掌，“这样子。”
双只手掌心对掌心慢慢贴合在了一起。
亚尔加看着原本还一副磕磕绊绊跳不怎么来的黑发青年几分钟后就完全沉浸舞蹈中，每一个动作甚至比那些跳了不少年的老手还要标准时，无声地摇摇头，“我有点喜欢那个家伙了。”
听到这句话的格莱没有回应，一直坐在后方躲在树底下的他仰起头望向夜空，一颗最明亮的星就在头顶。
星辰与月的光辉散落在这片森林，也同样落入一双浑浊的眼瞳内，杂乱的大胡子翘起，老人站在打通的石壁窗口前，探出头望向远方，那是一片笼罩在浓雾黑暗下的诡秘森林。
那里，一道黑影在夜幕下的密林中灵活地跑动，虽然木林丛生，各种枝叶粗干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半空和脚下，而且还有可怕的瘴气，冷风呼啸着更添加了几分阴冷，但这些看上去都没有对黑影造成影响。
停在一块巨石上，黑影将牢牢挡住下半张脸的大围巾摘掉，露出的脸却是本应该在篝火旁舞蹈的司明睿。毫不在意地深吸一口气，司明睿现在拥有自然之识的祝福，森林他而言便像是老家一样熟悉，不会有任何伤害，更别论瘴气了。而自然之识则变换了模样，代替他去参加了今晚为新伙伴举行的晚会。
也不知道这样子做会不会被发现，算了，管不了这么多了……心里这么想着的司明睿猜不到亚尔加和格莱已经发觉了，而且还故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摸了摸腰间的匕首，自然之识帮他把那些原来脱下的装备找了回来，只可惜上衣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只好随便穿了一件轻便的外套，那种长袍确实不适合在森林里活动。
前面就是司明睿的目的地了，跳下岩石，司明睿大大方方地上前几步，“我要见你们的总督。”
坐在大帐篷里，雷米尔把高高翘起搭在桌子上的双脚放了下来，“你说什么？外面有人想要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