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今年腌制了不少的腊肉,香肠,这都是准备着明年给他大哥捎去的。不知道他大哥是怎么想的,今年他爹跟阿爸给他捎了好几封信去,让他回来,结果都被他大哥给拒绝了。李瑾想不到以前那么温和的大哥,居然也能这么犟。
不过李瑾不觉得他大哥是为了要等着两年后的殿试,估计是被其他的什么事给耽搁了。因为几封信来去,也没有见他大哥说。所以家里才着急着明年趁着农闲的时候去一趟阳城看看。
二哥很争气,据说现在已经是那家酒楼的大掌柜了。不过也因为这样,农忙春忙的时候,他二哥回来的机会也少了,家里地里的活儿多半都是爹跟阿爸,还有三哥忙着。他就在家里帮着做饭送饭,看着家里的鸡鸭。
细数这一年的事情,好像家里的环境也越来越好,每次见着他阿爸数那罐子里存着的银钱数时,整张脸都笑开了花。大哥在阳城大概是边在哪里做事边学习,也不要家里给银钱。二哥就更不用说了,一个月的工钱都没花,全给拿了回来让阿爸给存着。家里那罐子里存的银钱,有大半都是他二哥的。
李瑾窝在暖和和的被子里,很不愿意起来,虽说南方不比北方寒冷,但今年这天气好像比往年要冷了许多。穿衣跟着往年那样,居然都觉着冷了。习惯了暖气房,这一到冬天,李瑾就跟冬眠的动物似的,不愿意出被窝。
过完年,十月份种的麦子,苗已经窜了老高,还好这苗耐寒,即使今年冬天比往年冷,也没有苗给冻死的。依然翠绿翠绿的屹立在土埂子上。
地里下了各种菜苗,该种的也都种上了,就等着四月底把麦子一收,他阿爸就准备上阳城去找他大哥。自然,李瑾因为从来没去过阳城,也央着要一起去看看,宠着他的爹跟阿爸,当然答应了下来。而他三哥就留在家里帮他爹干地里的活儿。
李瑾想去,一方面是没出过远门,另一方面是他的自保能力绝对比他阿爸强,在这异世虽然不用像前世那样被逼着学这学那。可这防身的功夫,他却一点没落下,毕竟,哪里都不会是真的太平世界。有点防身功夫,总比手无缚鸡之力强。几年下来,偷偷的练着,也有点成就了。加上前世的经验,怎么着也比只会农活的阿爸强。
不过兴许是注定了李瑾不能出这趟远门,收麦子的时候,李瑾在摘洋槐树花的时候,不小心从树枝上掉了下来,摔进了一条沙沟子里,不巧,那沙沟子里有几块小碎石。李瑾的后脑勺,正好磕上面。
016.记忆恢复
爆炸声,惊吼声,交织成一片。十几个黑衣人成包围之势将四人围在其中,无路可退。冰冷的枪管像是死神的镰刀,泛着幽深寒冷的光。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三具倒下的年轻身体上,鲜血染红了身上的衣衫,模糊了自己的双眼。没有害怕,没有惊惧。只是在触到那三具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时,痛了一颗心。眼角的泪水,伴随着周围的人声,慢慢的滑落。
爹,阿爸,大哥,二哥,三哥,质朴的村庄,不一样的童年,紧跟着自己的小尾巴,被捉弄的场景。爬树,捣鸟窝,捉鱼,摸虾,翻螃蟹。厨房里忙碌着的小小身影,熟练的翻炒,不及灶台高的单薄身子。
肆意的撒娇,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阿爸的宠爱,爹宽厚的怀抱,三个哥哥的护短。还有那或调皮,或害羞,或小气的小伙伴。一件件熟悉却又陌生的事情在自己眼前上演,看着那好似亲身经历的事情,上官谨冷眼旁观,心里却莫名觉得幸福及温暖。
“小谨,小谨,你可别吓阿爸啊,呜,小谨,快醒醒呐。”模糊又熟悉的声音传来,上官谨敲了敲被两世记忆混乱了的脑袋。这个声音,是阿爸,那个生了自己,养了自己,宠着自己的男人。
前世的记忆,全部完整,他记得自己是如何死的,也记得另外三个好友跟他一样的命运。而重生后的十年记忆,清晰得让他知晓了很多事。两世记忆纠缠,犹如无声电影般在脑海里闪过。最后的画面,便是那小小的身影从满是白色的花树上掉落进沙沟,后脑勺磕在石头上的那一幕。
也许是那十年的记忆作底,恢复了完整记忆的上官谨并没有多少慌乱,也清楚明白自己是再世重生。他不是那个只有九岁记忆的上官谨。死时十七岁的他,自然看过不少的小说,穿越,重生,对于他来说,那是小说里的桥段。当时看那些无聊的小说,不过是为了打发一下平时因为管理家族事业紧绷的神经。
只是再次醒来时,居然发现,那些至于他来说纯打发时间的小说桥段,居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清理了一下脑子里后十年的记忆,慢慢的,上官谨黑了一张脸,更是无视了那一直在自己身边犹如月光宝盒里那烦人唐僧般的声音。只是心底里,却有一点心疼。
该死的重生,该死的世界,本少爷好好的一个大好青年,堂堂上官家的继承人,居然就被重生在了一个只有男人的世界里。这也就罢了,同性恋他也不是没见过,至少,他也没有多排斥男人。
可是,该死的是,他居然是那被压在身下的男人?还是能生娃的那种?上官谨一连串国骂出口,只是这黑暗的世界里,并没有人能有幸耳闻目睹。
“小谨,呜呜,是阿爸没看好你。”程风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孩子,一双眼睛已哭得红肿。常年劳作的手,颤抖着抚摸着那张苍白的脸颊,清秀的脸上,泪珠成串落下,湿了身上的粗布衣衫。
“风儿,你去歇歇吧,你都三天没有休息了。”李大有的脸上满是疲惫,眼眶下也是没有休息够的乌青。眼睛疼惜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小小身子,最后落在陪了自己十几年的夫郎身上。
“呜,我哪里能休息得了。”说完,程风又哭了起来,嘶哑的声音让李大有心里一揪一揪的扯着疼。“平时小谨就淘,捉鱼,捣鸟窝,见他都挺好的,我也不舍得去说他。哪想到就出事了。看他爬那么高去折花,我就该让他下来的,不,我就不该纵容他学会爬树的。一个小哥儿,成天跟个小子一样爬树捣鸟窝,小水捉鱼。呜,我就该管着的,不该惯着的。”
程风一边哭,一边自责,只是平时地里事多,加上见了几次小谨爬树下水,样子都挺稳当,也没见着有谁家孩子出过事,他也就不去管着了。乡下孩子嘛,淘气点说明身体好。乡下的小哥儿,不比的有钱人家的小哥儿那样成天饱读诗书,温文尔雅。再被宠着的自家哥儿那么在怀里一撒娇,他放任还来不及了,哪里还会去管着束缚着。
现下见着被自己疼进心坎儿里的小儿子苍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头上带着点血迹的白色纱布让他的泪水止也止不住的往外流。握住孩子白皙纤细的手掌,轻轻摩挲着,眼里的自责跟心疼交杂着闪过。
他家小谨都昏睡三天了,虽然大夫说了没事,只是因着磕了脑袋,可能得昏睡一段时间,醒来就没事了。只是有没有啥后遗症,得醒了再看看。
心里又是自责,又是担心。他家的小谨可是附近村子里出了名的漂亮哥儿,又能干,又是个金色莲印的哥儿。你说要是被这一磕给磕出啥毛斌来了,这以后,可叫他家小谨怎么嫁人?
想着自家小谨要是真的被磕啥了,嫁不到一个好人家,百年后他俩一归西,而自家小谨孤孤单单一人,不禁悲从中来,才停歇了一会儿的眼泪,又因为自己的想法给流了出来。
“别哭了,赵铁不是说了,小谨不会有事,只要醒来就好了。”李大有搂着怀里哭得身子颤抖的自家夫郎,眼眶微红着安慰。只是在见着床上已经昏迷着躺了三天的孩子时,眼眶更红了。
“阿爸,爹,去吃点东西吧。”如今已十五岁的李乐,早张成了一个壮实的大小伙儿,常年被阳光晒着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小麦色。看了一眼床上还没有醒过来的弟弟,心里微微的疼了一下。
程风被李大有搂在怀里,哭肿的双眼睁不太开,微微摇了摇头,这三天,他一直守在床边,只要他家小谨没醒,他哪里能吃得下去东西。
“阿爸,你多少吃点,别小谨还没醒过来,你自己又累到了,到时候要小谨醒了,见着你这样,心里得多自责。”这样的话,李乐已经不知道在这三天里是第几次讲给自家阿爸听了。奈何程风一直就是不听,坚持着守在床边,一步也不离开。三天来,滴米未进,滴水未沾。本来就单薄的身子,就更是单薄了。嘴唇都微微咧了开来。
脸色也跟床上的李瑾一样,苍白一片。
程风眼睛盯着床上的李瑾,知道自己三儿说得是对的,只是实在是没有胃口。
“风儿,多少吃点吧,小阳找来的镇子里的大夫不也说了,小谨也就这两天会醒过来。要是见着你这样,孩子该难过了。”见靠着自己的夫郎有点动摇了,李大有也在一边加进劝说。
“那,给我端点吃的进来吧。我就守在这里。”程风最终点了点头,知道他家小谨懂事孝顺,见不得家里人为了他有事。所以也不再犟着了。
李乐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松了口气,还好阿爸愿意吃饭了,不然小谨还没有醒过来,阿爸就该倒下了。出门时,正遇上刚进院子的二哥李阳。
“怎么样,小谨醒了吗?”李阳一身粗布衣衫,身上背了一个包袱,脸上还流着汗。见着出屋的三弟,忙轻声问道。自打听着小弟摔昏迷后,他虽然忙着找了镇子里最好的大夫给看了,终是心里不放心,这三天做事也做不好,便也请了假回来看着。今天才算是把手里的活给交待了下去。
“还没,阿爸守在床边三天没吃饭了,刚才松口说愿意吃点,我就不跟你说了,先给阿爸端点稀饭进去。你自己进屋看看吧。”李乐轻声说了几句,便转身进了灶屋。
“阿爸,爹。”李阳背着包袱进屋,一眼就见到床边的两道身影,走近看了看床上还在昏迷中的小弟,轻声打着招呼。
“嗯,是小阳啊,怎么回来了。”程风听见声音回头,见是自己二儿子,轻声问道,只是声音因为哭了几天的原因,嘶哑的厉害。让听见的李阳皱了一双眉,心里庆幸着回来时,去药铺里花大钱买了些补身子的药。
“我做着不安心,这不,今天把手里的事给交待了一下,跟老板请了假回来看看。”李阳找了一张凳子挨近床边坐下,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着的弟弟,回头对自家阿爸不赞同的说道:“阿爸,我知道你担心小谨,可你也不能耽误了自己的身体。你看看,小谨这还没醒,你自己的身体就跨了。要是小谨醒了见你这样,还不自责死。赶紧去休息吧,这里有我跟小乐看着。”
也许是做了几年掌柜,如今的李阳说话一套一套的,见自家阿爸脸色难看,苍白得快跟小弟一样了,眼睛也肿的厉害,话里不免带了点强势。脸色也沉了几分。
“你这孩子,怎么着,做了几天掌柜,就想着管你家阿爸了是不是,谁给你的胆子跟权力。”程风一听,担忧了几天的心不免来了火气。说着就转头四处找着什么。平时家里多半都是程风做主,教育孩子,家务安排,都是他。
说实话,几个孩子不怕人高马大,壮实的爹,就怕身体纤细瘦弱的阿爸,尤其是发火的阿爸。别看平时阿爸好说话,人也温温和和的,但是一旦发起火来,就连他爹都害怕。
这会儿见自家阿爸发火,李阳也觉着自己的话是不是重了点,但是见着自家阿爸的苍白脸色,不免又强硬了起来。
不管外界怎么闹,恢复了记忆的上官谨呆在黑暗的世界里,一脸的火大,嘴里也骂骂咧咧的。把重生后所有的事情理清晰,便开始打量自己现在的处境。
磕着脑袋,这会儿他该是昏迷了吧,昏迷了几天,他肯定是不知道的。不过,是不是也该醒了?自他记忆恢复以来,貌似都已经在这个黑不溜秋的地方呆了挺长时间了。靠,别给那么一磕,他就给磕成植物人了吧。
这落后的世界,可没有那么先进的技术让植物人有醒过来的机会。在这里一旦成了植物人,估计就是一辈子了。想到这里,上官谨不免有点焦急了。虽然这个世界太坑爹,但是活着总比活死人一样躺着好。
何况,他还觉得这个世界挺好的,除了以后要嫁给男人,被男人压,以及可能生娃的事情以外。他的心思跟他只有九岁记忆那会儿一样,有爹疼,有“娘”爱,有哥哥保护,还有这里没有啥尔虞我诈,怎么着他也得好好过一生,这么躺着当活死人可不是他想要的。
也许是上官谨的心念大过于强大,总之,在念叨了一会儿之后,上官谨感觉自己的身体貌似正被什么扯着,然后眼前一黑,睁开眼时,屋里昏黄的灯光暖暖的照着。
他知道这是他的屋子,动了动有点僵硬的手指,后脑勺一阵一阵的疼痛提醒着他,那天从树上摔下来磕那一下,有多严重。不过福祸相依,那一摔一磕,让他的记忆完整了。
想着自己是怎么死的,还有那三个好友,恢复了记忆的李瑾,心里不免有点难过。大家族的继承人又能怎样,活着风光无限,走哪都有人看着你,羡慕你,巴结你,嫉妒你。更是无时无刻都有人想要暗杀你。
那天,可是被那几个心怀不轨的旁支给逮着机会了,一下子就把四大家族的四个继承人给一次性解决了。想到此,李瑾有点咬牙彻齿,暗哼,以为他们四个死了,主家没了继承人,就会在旁支里找?那四个老头子可不是傻子,心里明镜儿似的,那几个害死他们的人,等着陪葬吧。
017.初遇
心里再恼恨,上官谨现在也没办法,比起那几个害死他们的人的下场,他更担心那三个好友。他都死得重生了,那几个好友估计也许能跟他一样,虽然知道可能较小。但是有期望,总比没有要来的让自己心里舒服。就算是自欺欺人也罢,他也真心的希望三个好友能跟他一样,哪怕是再世重生,也好过无声无息的消失。
躺了多久他不知道,不过睁开这么一会儿,他倒是觉得又累了。看了一眼睡在自己身侧,即使睡梦里还皱着眉头的男人,他这世的阿爸。上官谨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别扭的,尤其是想到自己是这个男人生出来的。
但是这会儿见着这个男人那红肿着的眼睛,疲累的面颊,那点小别扭,也被心里滋生的那点暖意给热消失了。
想到记忆里那十年的点滴,再回忆着上一世的童年,两厢一对比,上官谨觉得,他还是喜欢这一世。既然重生了,那就好好过吧。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把自己给生出来的,只要幸福开心就好。何况这个男人,可比前世他那一对父母强多了。不就是这一世父母变成两个爹么,多叫叫也就熟悉了。
这么一在心里说服自己,上官谨,也就释然了,醒来后,上官谨就已经是过去了,他是李瑾,生于一个农民家庭,爹是李大有阿爸是程风,而他李瑾,是他们的小儿子,最受宠的儿子,而不是那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上官家继承人。
想着想着,便微笑着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等到再次醒来时,已是正午时分。李瑾扫了屋里一圈,没见着人,便自顾自的观察起这个屋子来。虽然这个屋子很熟悉,但那是只有九岁记忆的自己脑子里的记忆。他现在记忆完整了,也算是另一种的重生。所以这会儿看着屋里简单的装饰,熟悉的摆设,多少感觉有点新鲜。
床侧没有温度,那个男人应该很早就起床了吧。
“小谨,你醒了?”李乐进屋,想看看自己弟弟醒了没,没想到进屋便对进一双黑眸里,不禁惊喜的叫出声。随即也不管李瑾,反身出了屋,便走便喊,“爹,阿爸,二哥,小谨醒了。”
李瑾听见那刺耳的叫声,皱了皱眉,正想叫这个一惊一乍的三哥小点声时,就见人跑了出去。再听见那呼喊声,皱起的眉松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里也出现了暖意。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除了那三个好友,好像就没有谁给过他。
一会儿屋里就进来了四个人,包括刚出去的李乐。走在最前面的,便是李瑾熟悉的阿爸,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