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第一次,那射向自己的目光似电如箭,如果一不小心,他不怀疑下一刻他就死在这里,哪怕身边有这么多的人。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前世的自己就是在这种感觉中漫不经心的活着。
这是一股杀气,带着强烈杀意的杀气。
什么人想杀他?简直让人不可信。现在的他,没出过苏家村的一个孩子,竟会引来这么强的杀意。然后他排出了前世组织杀人灭口这一定论,因为真的如果有组织中的人在周围,即使他现在变成另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孩子,但他还是有自信在第一时间找出来并杀掉他。
感觉不对,所以不会是他们。现在却只剩下一个原因。那就是为眼前这个人。几乎都有些遗忘该怎样来应对这种感觉,看来生活的太安逸对自己也不尽是一件好事,所以他坐了下来,他微笑的应对,他故作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发现。
而在不经意不打草惊蛇之下,眼角的余光已看到那个刚才将杀气射向自己的人,他猜的没有错,苏乐曾对自己简单的介绍过,修罗天的大师兄夜自流。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那个人会对自己露出这么强烈的杀意,但苏清河的第六感告知他,这个人是真真正正的想杀他。他的第六感就是师门所赋予他的预知能力。天机门的弟子因不能杀生,所以在关系自身安危这方面的预知能力有着百分之百的准确性。
苏清河不想再问什么,也不想再与修罗天有太多的交织,他们两个还是做两条或是三条平行线的好,他虽然不怕,但却不想回到前生那样的境况。那种随时随地神经都处在最紧致的日子,没有人会喜欢。
只是,事情却由不得他作主,他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修罗天不可以。
虽然苏清河似乎已忘记了刚才的那一阵子的不愉快,也闭口不再问他那些让他有些难以回答的问题,而是与他东扯西谈,更多的是让他吃桌上东西,这让修罗天心里就多了一丝难过,他不明白为什么苏清河要这样,也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难过,但他知道这是苏清河在有意识应付自己。
应付,就是没有真诚的对待。
其实真实的修罗天只有一付样子,是苏清河想得太多太复杂而已。这是修罗天的第一次涉世,一向被师门当作天之骄子抚养教育的他,如果说对尘世之事的观感,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点也不为过。
他性子本来就淡,师父又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人物,师门更是以隐世潜修为宗旨,所以他这次心血来潮的入世之行前,师门中的各种长辈只对他说了一件事,俗世之人庸俗而惹人厌,想要不被缠想要清净一点,就要他学他大师兄的样子。
修罗天着实是个单纯的好孩子,大师兄夜自流那一张冰决脸在师门的确有不少人都说很惹人厌,所以他就真得学了个十成十,没想到还真成功了。
他出世之后所见到的各行各色的人虽不都是如师门长辈所说的那样惹人厌,却也好不到那里去,所以让他愈发的相信了长辈们的话,却没想到他所见所接触之事不过是同行的几个长辈与师兄特意而为他选出来的,怕他对红尘俗世有了眷恋之情,这一次他不听话,非要出世让师门中的人都大吃一惊,真怕他学了他师父。
苏家村是他们此行的最后一站,过了这里,他们就会重归师门,继续潜修。只是谁也不曾想到,这里出现一个苏清河让他们功亏一溃。
修罗天因与苏宜曾因师门长辈相处过一个月,对苏宜自然很有好感。听到这里是苏宜的老家时,就对苏家村有了好感。而在苏家村内所遇到的人虽然让他有些不明所意,但却没有厌恶之情,因为他感觉到他们对其是真诚所待。
所以再听说了苏清河的各种事之后,特意的去看了看大黄,只可惜大黄一见他们就躲了个踪迹全无,也是因为大黄,让他们更加的深信这里有修真之人的存在。理所当然的对大黄的主人苏清河就有了怀疑。
但修罗天却对众人口中的苏清河有种莫名的好感,即使还未曾见过面。当看到那个少年活生生的立在自己面前时,修罗天差点克制不住自己,立即向前表达自己的好感。那一刻他是那么想如果苏清河真的是修真之人多好,因而才会用神瞳去看,这不过是为了与苏清河相交而已,因为师门有令,他们且不可与俗世之人相交,即使做朋友都不可。
只可惜两个人两份心思,阴差阳错之下,修罗天却因此而惹来了苏清河的极其不待见,只能说造化弄人。
而修罗天的大师兄夜自流自苏清河出现就暗觉不太妙,因为别人看不出修罗天伪装下的心思,但他这个相伴经年的同门师兄怎会看不出。更何况修罗天不食烟火已不知多少年,但却为苏清河就这么轻易而举的破了戒律,虽然这有些无所谓,但从此就能看出修罗天对眼前这个少年是如何的上心。
这自然而然的就引来了夜自流的杀意。临行之时,师祖与师门的各位长老简直是千叮万嘱,一定要断了修罗天的红尘心思,让其以后专心修行。但现在因为这一个少年却出现了危机,杀意也就是因此而来。
苏清河又怎会明白这其中的缘故,所以将所有的帐全算在修罗天身上,对修罗天也愈发的没有好感,这到是合了夜自流等人的心思,只可惜他们也不懂苏清河的心思,看着苏清河对修罗天笑得越来越温柔,心中的愤怒就越来越深。如果真的说要杀苏清河,那却也是不太可能,只不过得看夜自流对修罗天究竟是怎样的一番心思。
却没想到因此却引来了一场大祸。
第三十六章:惊变
“对不起。”万般沮丧的修罗天再一次的道谦,他想让眼前这个少年对他笑,但却不是现在这种让他倍感疏离的笑容。到这一刻修罗天这才发觉自己的欠缺,只是究竟欠缺什么他却说不上来,这对他来说太过困难,因而让他更加的难受,只是神色却似看不出来。
“你又没做错什么事,对我说对不起做什么。”苏清河微皱眉头,此刻的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太过莫名其妙,让他连应付的兴趣都没有。
想走却便便不能走,这让他心情就更坏,自然而然的就迁怒到眼前这个少年身上。这对修罗天来说着实有点不太公平,更显现出苏清河对其的任性。
只是即使苏清河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人的坏脾气往往更容易撒在最亲近的人身上。只有在最亲近人的面前,才会逞现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只是很少有人能看得清透,所以缘份往往都这样恍然的错过。
冥冥中的那张手,无意识的戏弄着这些情商都有缺失的人。
听到苏清河的回答,修罗天自然失望的又垂下头,一时之间他有种无力甚至万分茫然的感觉。这让他周围的气场以一种普通人看不到的方式蔓延起一股十分失落的气息。但敏锐如其师门之人,自然而然就感觉到了他周身那不同以住的气场。因而苏清河所受到的待遇就可想而知。
也是这时,苏清河又感觉到了那股杀气,这次杀气似乎不只是一股,而来自于夜自流的杀意似乎更加的明显且强大起来。
这让苏清河皱起了眉头,两次杀气的出现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心情有了波动,而且都是在他情绪似乎极为低落时,难道那位师兄离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觉到修罗天的心情波动,因此才对自己有了杀意?
想到这里,苏清河凝神细看向修罗天,这才蓦然一惊。刚才没太在意,修罗天周围的空气流似乎真的有些异常。一时太过惊骇,眼中的神色就有些泄露,因而在感觉到之后,苏清河立马又垂下头,装作去拾落地的筷子。
他刚起身,一双崭身没用过的玉筷就出现在他面前,却是修罗天看他筷子落地不能用,不知从那里娈出来的。苏清河瞪着眼前的玉筷,再看看对面的人就有几分茫然。莫然的他就是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似乎在讨好自己般。
他迟疑了一下,这泛着莹光的玉筷,他拿来吃饭这也太暴殄天物,何况一看之下就十分贵重,他哪里敢接。
“不用了,这有些未动的,我用这就可以。”想了想还是拒绝。
修罗天缓缓的将手缩了回来,一时之间苏清河都觉得自己拒绝是不是做错,因为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还真有点想哭的感觉,这让他苦笑不得之余不由得心里也多了丝异样。
苏清河刚想开口说几句劝慰的话,但却查觉有人向这边走了过来。在他没来得及反应,人就到了眼前,这让他心暗暗嘀咕了一声,这些人还真是明目张胆。
抬头看去,目光相触,他的心就狠狠的震了下。
穿的很简单,一身黑色的休闲装,加上一米九的身高,给人一种极其凌厉的压迫感。五官犹如刀削般,眼睛竟然是深绿色的,闪着深邃而冷酷的光芒。这个人从头到脚都给人一种生人务近的冷酷。
但从苏清河的角度来看,更是一种让人胆颤心惊的境况。眼前这个人眼中是一种赤裸裸的杀意,半丝掩饰的意味都没有。
而那深绿色的眸中,苏清河看到了血腥。这个人手上的血并不比他前生淡了多少,这个人与其说是修道而不如说是修魔来的恰当。
这自然而然的让苏清河的心提了起来,来者不善,对方的身份极其特殊,以让人无觉的手段去抹杀一个普通人的生命,太过简单,而且即使为人发现,对其怕也造不成半点麻烦。所以现在的他真的很危险。
如果他不是苏清河,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十岁小孩,现在会有什么感觉?吓哭?不,普通人怕查觉不了他的杀意,只能感到他有些凶恶而已,所以现在的他应当去寻求大人的安慰。
但他是苏清河,有他自己的骄傲,所以现在的他不能就这样逃开。
只是对方是不是太自大了一些,苏清河在心中冷笑的想,无论怎么说他以此样子来对待一个孩子,着实有点过分。
“小天,怎么这么不高兴?”当目光触到修罗天时,这张刀削似的脸竟也会变得柔软而多情,让苏清河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一下,两面三面派是他们师门的代名词。
“师兄。”修罗天抬头,精神委靡的看了一下身边的夜自流,挫败失落的心情让他很想现在就离开,但再看看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小孩,更多的却是一种不舍的心情,这让他更加的茫然,这么复杂的感觉,让他一时之间就有更多的无所适从。
“你对小天做了什么?”冷酷而严厉伴随着阴沉的杀意直直的向苏清河扑面而来。苏清河不怀疑下一刻眼前这个人就会扑向自己并撒裂自己。
如果苏清河没有前一世,如果苏清河不是现在的苏清河,如果苏清河只是一个普通的十岁的孩子,在这种情况下,在这一个如恶魔般的眼神与怒斥中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苏清河还在心中思量着,想着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只是今天有些特殊。苏清河绝对的不想破坏苏老爷子的寿宴,但是现在的情况似乎逼得他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在他没与自己那便宜师父取得任何联系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能暴露自己,他还没傻的将自己赤裸裸的暴露在这些人面前。
何况他想苏钥肯定已经向这里走了过来,只要自己支持到那时,自然而然的苏钥会为自己解围。
所以下一刻,他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演戏就要演得真一点,他对自己说,更何况他对这个一直对自己有着杀意的男人打心眼里厌恶至极。
只是,苏清河也没弄明白,接下来的这一场戏究竟是怎样开场并演绎下去的?
夜自流有些呆住了,修罗天的低落让他一时忘记,忘记了他身处的场地,忘记了他面对的人是谁?
他看着那个眉目如画的小孩愣愣的看着自己,脸渐渐白了下来,那双本来充满笑意的眼睛,清澈如秋日的一泓湖水,清晰的映出了他的狞狰与狠毒。笑意慢慢的消融,不但没了,而且含上了水意。
那双眼睛如他万分呵护的小师弟一样,清清透透不染一丝尘埃。
他呆住了,因为他现处身于苏家村,俗世之中的一个十分闭塞与贫穷的小村子。他呆住了,因为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十岁的平凡至极的孩子。
那个孩子没有被吓得大声的哭泣,只是面若土色,噤若寒蝉。泪如雨,无声的纷纷落落,身体颤抖的如同风中的落叶,却一丝声音都没有,似乎连呼吸都被吓得停滞。
“你在做什么?”严厉的喝斥声给这一付画面画上了一个休止符。气势更加的凌厉,让夜自流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
但小孩却恍若无觉,只是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连那一双抱住他的温暖的手臂都没有抢回他失去的神智。
“清河,清河,我是钥叔叔,没事的,没事的,快醒过来,快醒过来。”下一刻当苏钥的目光接触到苏清河时这才大吃一惊。心立即凉了下来,一时之间竟有些惊惶失措的感觉,下意识的努力的摇着颤栗的苏清河,这付画面太熟悉了,过去的一年,被恶梦纠缠的苏清河总是这样一付让人心魂俱散的样子,下一刻就会神魂俱失的晕过去。
那对苏清河来说是一场恶梦,对他们来说更是一场恶梦,虽然曾经很为熟悉,但前一刻还对他轻笑的小孩,在转眼之间怎么就会重新陷入梦魇之中?
“你究竟对清河做了什么?”苏钥也颤粟的厉害,竟然忘记小孩曾经是他的病人,而他是个医生的事实。一边也惊的魂飞魄散,一连却又怒不可遏的向夜自流与修罗天吼着,一时之间竟犹若地狱恶鬼般的狰狞。
“不要。”一声凄厉的长喊惊碎了所有的欢声笑语。
“放开我,放开我。”苏清河如同一个失了魂的疯子在苏钥怀里疯狂的挣扎着。清秀的小脸一片肝胆欲裂的绝望,对于苏钥的接触却如同受到强烈的伤害般,死命的抗拒着,指甲划过苏钥清瘦的脸庞,血丝就这样喷涌而出。
“清河,清河,我是钥叔叔,清河,没人会再伤害你,快醒过来。”苏钥大脑一片空白,面若死灰的摇着小孩的身子。
但是他的话传不进小孩耳中,本来就已受到惊吓的小孩,刚才苏钥那恐怖的样子似乎对其更是雪上加霜,让其彻底的陷入了疯狂。
“我不知道,放了我,放了我吧,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孩子凄厉的声音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如同梦魇般袭了上来。
呆怔的人群这才回过神来,苏婆婆的脸如同白纸,她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娃娃,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看看婆婆,看看婆婆啊。”一把从苏钥怀中抢过小孩,努力的想要抑制住神智已失的孩子。
血顺着少年如画的脸庞流了下来,所有人又被骇住了,七窍流血。什么样的惊惧与绝望竟会让一个孩子七窍流血?
“放了我吧,我求求你们,妈妈,妈妈,你们在哪里?谁来救救我,救救我。”小孩只感觉到那些高大的男人如同野兽如同恶魔般将他的衣襟撒裂,他很疼,很疼,为什么,他做错了什么,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妈妈要将他交给他们,为什么他还不死,死了吧死了吧,死了吧,这不是人间,这是地狱,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明白。
他喊,他苦苦的救,但没有人听到,有的只是那发红的眼睛,那如恶魔般的狂笑,那如同地狱一般的人间,他做错了什么,谁来杀了他,谁来杀了他。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孩子低低的道,血顺着肌肤落到尘土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息。
最后的一次补给送了过来,杨洛天带着几个人去接,当他接到消息跑回来时,就看到了这样一付画面,他一把将苏婆婆怀中的孩子抢了过来,这里小孩的瞳孔已有些幻散,身子出现痉挛般的抖动,满脸的血,嘴里却还是低低的道:“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气息逐渐弱了下来。
苏钥与苏婆婆已经有些蒙了,只感觉到四肢僵硬冰冷,天晕地眩,这只是一场恶梦。
“苏钥,你醒一醒。”杨洛天脸色苍白的大喊。但此时的苏钥如同陷入梦靥的小孩一样,只是满面泪水,唇角含血的喃喃的道:“清河,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