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诀——洛无奇
洛无奇  发于:2013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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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有人爱的如火,真挚热烈。风一起,就熊熊燃烧。

所有阻挡他的,都注定化为灰烬。

可一旦爱的疯狂,无法掌控,会把自己和对方都付之一炬。

有人爱的如水,波澜不惊。缓缓的漫延荡漾。

刀砍不断,山阻不住。无色无味,却也无穷无尽。

想伸手试图抓住他,会发现,越用力,越是徒劳。

当他们相遇,或许在某一刻,水达到了沸点,火泛起了浓烟,一瞬间蒸腾而磅礴。

然而最后,不是火无声的熄灭,就是水蒸发而消失。

阅读指南:

1、本故事纯属虚构,难免与其他作品有雷同之处,请仅供消遣阅读,切莫认真。

2、文中借鉴了一些真实的历史背景,事件和人物,并为行文方便进行了加工和演绎。勿对号入座。

3、本文中的一对主角,是腹黑之中的腹黑,别扭之中的别扭,闷骚之中的闷骚。相遇相知、相爱相杀。不喜慎入。

内容标签:强强 民国旧影 不伦之恋 黑帮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君飞扬,傅斟 ┃ 配角:龙二,吴之群,崔月楼 ┃ 其它:冷漠年上腹黑攻,毒舌忠犬女王受,身不由己的爱情

第01章:记忆的帷幕

写于卷首:本文的第一人称“我”,并非主角,而是与两位主角一起生活的女性家庭成员。以回忆的方式讲述她所见证过的一段水火交融的爱情故事。

前三章节奏有些缓慢,旨在将读者带入到那个分崩离析、风云变化的大时代情境中。

请相信,“我”会是一个很好的讲述者。

早上九点,如果不刮风下雨,小区花园的长廊下,会坐满行动不便表情木然的老家伙们。整齐而滑稽的围成个圈。

有三两个开始演讲年轻时候的丰功伟绩,内容似乎昨天讲过了,似乎前天也讲过了,又似乎每天都略有不同。

谁在乎呢。对着别人说,更多的,是给自己听。

有三两个用收音机听着沪剧节目,间或跟着南腔北调的哼上几句。听不清晰,笨拙的把收音机举到耳朵边,侧着头,仿佛真切了不少。却忘了助听器是搁在另一边耳朵上的。

又有三两个点着头打着瞌睡,涎水不自觉地从嘴角边探出来,赶紧伸出袖子蹭干净。

这些人中间,有一个就是我。

到了我这个年纪,老得已经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没有未来的人,每天靠回忆度日。从现在往以前,一寸寸的慢慢捋。打断了就重新来过。好在日子漫长不知尽头。

往前十年,得过一场大病,心脏忽然就不好好跳了。折腾一阵还是活过来了。

往前二十年,儿子第一次把儿媳领回家的时候,又是欣慰又是感慨,不争气的掉了几滴眼泪。再几年孙女出生了。说不出像谁,只觉得精灵可爱,看不够。

往前四十年,那时还以为这辈子完了。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将要怎么死去。几近疯狂的我每天找由头和丈夫吵架撒泼,踢他咬他,破口大骂。还好他并没有因此厌恶我离开我。总算是互相扶持熬过了那几年。

往前六十年,是我人生最好的时光。会忘乎所以的追求,会不计回报的付出。勇敢、执着、真诚、热烈,这一切美好的词汇那时的我都拥有过。只是后来,在漫长的等待和苦难中消磨殆尽了。

还有我生命里面进进出出的许多人,经过了,久远了,不会时常想起,却永远也无法忘记。

那些人的故事或许不美好,尽管也有付出、有得到、有欢乐、有绝望,却从没有过你侬我侬缠绵悱恻。有人费尽心机的去爱,有人半推半就的被爱,走着走着,散了,最后彼此都不放过。那是属于他们的游戏规则,非此即彼,非黑即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记得以前傅斟跟我说,从古至今,被人歌颂感叹,著书流传的爱情,没几个能安稳一世白头偕老的。

好比两情相悦,生前无缘,死后方化蝶比翼的梁祝;好比长生殿内生死之约,马嵬坡下始乱终弃的李扬;好比西子湖畔报恩还情,雷峰塔下人妖殊途的许白。

有的人是萍水相逢江湖相忘、有的人是痴男怨女因爱成恨。还有的人,纵是呕心沥血舍生忘死,终不过被猜忌被鄙夷被唾弃。

最可怜的,甚至连一个“爱”字,都无法启齿。

这是见不得光的禁忌之爱。个中恩怨情缘,除却彼此,不足与人言说……且永无法修成正果。

浮生如梦,统斗不过年华似水,斩不断是非烦扰,逃不出滚滚红尘。

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

请原谅我的思维跳脱毫无逻辑。想讲述的太多,千头万绪,一时无法理清。

就先从这张照片说开去吧。

红高乐烟草公司开张,宾客云集。难得的,我们一行人聚齐。

照片里穿天青色旗袍的女人就是我,这个我只有二十岁上下。留着刚刚盖住耳朵的小卷发。那时喜欢故意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模仿着良友画报里的时髦小姐,踩着高跟鞋,两只手指漫不经心的夹着香烟,偶尔吸上一口。惹得身边的男人女人目光流连啧啧赞叹,心里因为小小的虚荣而偷偷得意。

照片正中椅子上坐的是九爷。那时他应该有六十多岁。胡子花白,穿着寿字花的对襟长袍。平时走出来前呼后拥不可一世。自然没人胆敢注视他的脸,妄生评断。然而照片里细端详,威严庄重下早已满脸沟壑老态尽显。再张狂的人,终斗不过时光。

九爷左边一身长衫、头戴礼帽、负手而立的是君先生。漫不经心的凝视着镜头。身形挺拔玉树临风,衬得身边的人都越发模糊清淡无影无踪了。

右边打扮时髦的青年后生是傅斟。所有人都看着镜头,他却看着镜头外的某个地方,眼神飘忽而悲切。让我经常迟疑,不敢确认这是否真的是他。因为我所能回想起来傅斟的脸,那些侧目、仰首、回转,都是神气活现光芒四射的。

照片仿佛有一种魔力,可以拆穿伪装的面具,透过一张张或明或暗的脸,照出背后的灵魂

在我和傅斟身后露出大半个脑袋的是阿三。平时他一副低三下四窝窝囊囊的样子,缩着肩膀含着胸,两手垂在皱巴巴的口袋里。却是这照片中唯一笑着,并笑的很得意的人。

细想来,每个人的笑容,都在不经意间透露着自己的身世与秉性。

像我母亲,青年寡居,中年丧父,说话轻声细语,嘴巴轻轻一抿就算笑过了。有时候明明嘴巴裂开到一半,生生又收住。似总有沉重心事无法释然。连笑容也透着几分不尽兴。

阿三笑的时候低着头,不敢张扬。小声的嘿嘿着。眼眉仿佛偷偷抬起来看人,没来由笑得一副贱皮相。忍不住拿他使性子出气。

画报上那些名媛淑女,大多笑不露齿,眉毛描得极细极弯,唇角勾画得饱满分明。嘴微微向一侧歪一丁点,说不出的俏皮可人。三分真诚六分表演,一分的无可奈何。

君先生总是波澜不惊,安静平和的。说起话来慢条斯理,走起路来四平八稳,却比他身后凶神恶煞剑拔弩张的一干人,来的更加可怕。他笑的时候眉头微皱,眼睛半眯,眼皮懒懒的轻挑起来,透着股审视和挑剔的劲头。真正发自内心的笑,我只见过两三次,头向后仰,嘴巴裂开极大,却没有声音。这样的笑容,都是专属于某一个人的。

傅斟的一张脸,嬉笑怒骂风云变幻。上一秒是数九寒天,下一秒是和风旭日。他一笑起来,明亮温暖。笑容先从眼睛荡漾开,眯成一条缝,眉毛向上弯着,尖尖的嘴角向两边翘起,菱角模样,露出一口闪亮整齐的小白牙。那么多时光里傅斟的脸,大多是笑的。被拆穿把戏时夸张的哈哈笑,尴尬时咬着唇笑,开心时向后仰头傻笑,伤心时盯着脚尖苦笑。

而我的阿东哥,他的笑容坚定而从容,不带一丝的敷衍和迟疑。轻轻的一点头,一挥拳,足以鼓舞起我心底深深埋藏的万丈豪情,即使他到了天涯海角,也甘愿追随而去。

记得那是民国二十一年的上海,是东方巴黎,是花花世界。到处充盈着摩登男女,弥漫着靡靡之音。多少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日本人来了,自有军队和政府。管你洋枪洋炮,流的是国人的血也是别人的血。抓的是共党赤匪,杀的是出头的先锋。

有钱的有权的肆无忌惮的快活享乐。霞飞路逛百货公司,静安寺路喝咖啡,四马路上寻花问柳。

穿西装的是体面商贾,着长袍的是富家子弟,烫卷发的是时髦小姐,裹旗袍的是交际皇后,虚与委蛇的政客,骄横跋扈的军阀,老千骗子,市井流氓,各色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

十里洋场,有些人的战场,有些人的欢场,有些人的刑场。

第02章:君腾

早春二月,乍暖还寒。

病了两年的外公,终于还是撑不过了。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孝子还是孝子,只是长久的操劳担忧,人已经麻木了。平日里思量着早晚有一天会到来的死别,默默流泪哭泣,等到这一天真来临,反而可以冷静面对。

外公临走的时候还清醒。只拉着我的手说:“小蔓,外公就是不放心你,就是不放心你”

又拉着母亲和九爷的手说:“就是不放心小蔓呐”

母亲再嫁已经有些年了。这些年头我都是和外公一起生活。并非继父刻薄,只是自己心里过不去。总觉得那已经是别人的家和别人的母亲了。

母亲是个温顺而没主意的人。除了不住的哭,再没别的言语。

最后亏了九爷的一句话“小蔓从今往后就是我的嫡亲孙女”。外公才闭上了眼。

九爷姓秦,是外公的堂弟。十几岁从苏北老家只身来上海闯荡。

那时九爷还叫阿九。身无长物、无技傍身,空读过几年圣贤书。初来乍到,眼看混不下去了,亏得外公送了他两千块钱。又出面做保,引荐他在有名的“苏北帮”大字辈胡老头子手底下做事。

谁知这样一个当年少言寡语斯斯文文的穷小子,竟慢慢闯出了名堂。后来靠鸦片生意发了家。一步步苦心经营,到现在门生众多,产业丰厚。

上海人尽皆知“同生同信,进德修业,报国利民”的同生会,就是九爷一手创办。

坊间盛传九爷善于谋划,头脑冷静,手段残忍。可在我们面前,九爷只是笑眯眯的慈爱长者。

虽然他现今成了黑白两道,跺一脚响当当的大角色,却从未忘记外公当年扶持之恩。这几年家里境况大不如前,基本都是九爷在照料着。从小到大,逢年过节,礼数人情,无不周全。

九爷有个女儿,我叫毓婉姨妈。从前经常来我家,每次都带好些稀奇的点心糖果。可惜前一年她先生出意外死了,没过多久她也跟着自杀了。我和母亲唏嘘了好久。

毓婉姨妈的死对九爷打击很大。渐渐帮会的事情都放手交给义子君先生,自己每日里竟开始修身养性吃斋念佛。为人父母的,没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揪心难过。

依我和母亲的意思,外公的丧礼一切从简。即便如此,依然有数不清的繁杂琐事。

每天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忙碌有忙碌的好处,可以让人暂时忘记离丧之痛。

“三朝”之后,亲友邻居的娘姨们帮着哭了一场,烧了床祭,入了大殓,算是告一段落了。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呆呆的定在哪一个地方,就不想再动,心里说不出是难过、劳累、还是茫然。

宾客一批批的送走,君先生等到最后,帮着整理收拾一番,两个人坐下饮茶说话。

君先生说:“小蔓,九爷的意思是你搬过去秦公馆……我也是这意思。”

见我没答话,又接着说:“庭芸这些天脚搞伤了,所以没过来。你也知道,现在九爷一般住贝当路,我也并不是总回那边。家里没个能照料的人。庭芸最是麻烦,张妈又一把年纪了,你若过去,大小事情可以做个主。总比他们妥当些。”

九爷是不放心我一个人的。又怕我多心,不想做个白吃白喝的寄生虫,故意想出点条款来。心里一酸,差一点流出眼泪,急忙遮掩过去,回复君先生说过了“五七”再搬过去。君先生点点头,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交代:“那边东西都齐全,你也不用准备什么。到时候我来接你。房屋家什先放着,让家里信得过得老伙计看着。稍后或住或租或卖你自己慢慢打算,打算好了我帮你行事。有九爷,有我,不会委屈了你。将来你出嫁,嫁妆婚礼我包了。”

君先生平素里不多话。但他说出来的,十成十的笃定,绝不是信口开河。坐到将近七点,君先生起身出门,我送出去。上车之前,君先生忽然回头问我:“小蔓今年22了吧?”不等我回答,他自顾自的说“是了,你是属狗的,比庭芸大一岁。”

我打从记事起,就认识君先生了。他长我九岁。小时候我叫他“阿君哥哥”。后来他做了九爷义子,按辈分,我该称他一声舅舅。可是习惯使然,“舅舅”二字很难叫出口。于外人面前我只随众人一样,叫他君先生。

君先生是孤儿,十二三岁于街头拾荒乞讨为生。机缘巧合之下,捡到了九爷的金表,追着九爷的汽车跑了三条街,终于把表还给了九爷。九爷要给他两块大洋作为奖赏,没想到他一口推辞。九爷感叹他小小年纪,虽身为贫寒却不为金钱所动,十分难得,于是将他留在身边。待到询问他姓名,方知他自幼无父无母,只知道自己叫阿腾,出身姓氏一概不知。九爷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他便姓了君。及至弱冠之年,九爷赠他表字飞扬。

起初他跟在九爷身边,因为年纪小又机灵,九爷总支使他做一些传话跑腿的活计。

但凡我们家有什么大小事情,如果九爷不能亲自来,就一定打发他过来。母亲疼他孤苦伶仃一个人,有好吃好玩的总留他一份。那时他就不多话,凡事却有主张,察言观色心思周全。

后来傅斟被绑架,多亏他才给救了出来,九爷感激他,又见他实属可造之材,便收他做了义子。

那之后他来我家渐渐少了。我们几个小的慢慢长大,眼见得他行事越来越爽利,排场越来越气派,人也越发的沉默寡言。这些年九爷家里祸事连连,帮会生意也几经风浪。傅斟一直在外面读书,一切都是君先生执掌大局。

一个月过的很快。时局每天动荡不安。东北沦陷,成立了满洲国。上海开战,又很快停战。钱凡照谢双仪她们这些进步青年,忙着游行集会救苦救难。乔茱莉邹怡君她们这些资本家小姐,依旧是交际派对夜夜笙歌。阿东哥深居简出,异常警觉,潜伏在繁华喧闹的都市。

而我,22岁那年的顾蔓华,即将走进完全陌生的世界,开始宿命而放纵的生活,我将见证一个残酷和绝望的故事,我将度过一段美好却罪恶的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君先生名君腾,表字飞扬。傅斟表字庭芸。

两位主角互相之间是称呼表字的,可能会给阅读带来一定的障碍。敬请谅解。

第03章:认亲

秦公馆坐落于法新租界爱棠路上。

顺着条极不起眼的清幽巷子,走到底,就可以看见厚重的黑色雕花铁门掩映在苍翠里。

进了大门,豁然开朗别有洞天。石子铺就的甬道蜿蜒前行,庭院极开阔,种满了挺拔高挑的玉兰树。在庭院的一侧,坐落着一栋西洋式三层楼房,全砖石结构,墙面在阳光下隐隐泛出温暖的金色。

上午九点多的光景,君先生带着我回到了秦公馆。车子刚停稳,一众人等就热络的迎了上来。

我大多是熟识的,最前面叽里咕噜拉着我说个不停的是张妈,打年轻时候就开始在秦家做事。笑起来嗓门极大,不住的问我有吃早饭没有,家里是否都收拾停当了,母亲最近身体怎样,如是种种。

厨子张多宝是张妈的弟弟,性子刚好相反,闷声不语站在一边,头颈天生有些歪,眼皮沉重的耷拉着,一副活不起的样子。

干杂活的丫头小秋是张妈妹妹的女儿,从乡下过来,比我小几岁,站在人后,怯怯的不敢说什么话,只一味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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