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瓴非
瓴非  发于:2013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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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尹峥拧紧眉头,继而是不动声色的冷笑,“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是我父亲的私生子还是什么别的关系吧?这可不是你演的八点档狗血爱情剧。”

“呵,尹少爷,你比我想象中的幽默。”叶曦同样回以冷笑,他将宝马稳稳当当地停在主宅专属的车库前,利落地熄了引擎,迈开长腿跨出车门,正要向外走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来,倾身到后座上方,对着尹峥笑得有些邪恶,“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好像是没办法下地走路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在尹峥还没回味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前,后座车门已经被人拉开,一双修长的大手将他拦腰抱了起来。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后身体便陷入了一个温暖得有些不真实的怀抱,他的头靠在他尚显单薄的胸膛前,鼻尖充斥着的是独属于他特有的体香。可是此刻,和这个人任何的肢体接触除了让他作呕再也不会有别的感觉。

“放我下来!”尹峥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因为激动而不稳的语声里有着不为人知的惶恐。

“怎么,这就怕了?我还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叶曦笑得很有些嘲讽,他努努嘴,示意怀里的尹峥看向他身后,罗管家和警卫队的人已经下了车,正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尹峥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尽,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头偏过去,整个身体都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羞耻而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叶曦低下头,嘴角带了几分兴味地打量着怀里的男人的神情。尹峥脸色苍白,失血的唇紧紧抿着,黑色的眼睫不住抖动。他满意地笑了,收紧托住尹峥腰间的手臂,迈开腿大步往主宅的大门走去。

“罗管家,听说你们已经找到尹峥了,我可以去看看他吗?”尹家主宅低调华丽的会客室里,沈诗嘉正站在一个清代的细颈青瓷花瓶旁,焦急地询问着正端着茶水托盘走进会客室的罗管家。

“沈小姐,少爷他现在不太方便见客,”罗管家把托盘放在房间正中的梨花木小几上,语调客气得有些疏远,“您可以在会客室先休息一下,或者我让下面的人送您回别苑。

“罗管家,尹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沈诗嘉有些不安地绞着连衣裙的裙摆,咬着下唇看着罗管家。

“沈小姐,你先用茶吧。”罗管家无声地叹了口气,看沈诗嘉踌躇着在藤木靠椅上坐下,这才道,“这是少爷的意思,他说请沈小姐不用内疚,也不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一切都是少爷自愿为沈小姐做的。”

“罗管家,我……”沈诗嘉隐隐听出了管家话里的责备之意,神色更加不安,“我只是想看看他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少爷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家庭医生已经过去了。只是少爷的情绪好像不是很好,不宜会客。沈小姐你──还是改天再来吧。”罗管家一狠心,让自己下了逐客令。他对着这个屡次陷自家少爷于险境中的女人实在没什么好感,虽然这位沈小姐本身并不讨人厌,但是尹氏家族的继承人若是为了一个女人而不顾自身安危,甚至屡次以身犯险的话,这个女人就有些不招人待见了……

“尹峥是这样说的吗,”沈诗嘉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掩饰性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抿了一下嘴角,轻声道,“那我先回公司了,改天有空的话,我再来看尹峥吧。”她站起身来,双手交握略一欠首道,“罗管家,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这只是我份内的职责。”罗管家多少有些良心不安,毕竟尹峥的原话只是让沈诗嘉不用为他内疚而已。不过,说了就说了吧,这也是为少爷好。

“沈小姐,您请慢走。”他把沈诗嘉一直送到楼梯口,目送那个身影消失在白色的长廊后,才转身往三楼尹峥的卧室走去。

5.交锋

咚咚咚。

三楼主卧的白色橡木门被人叩响。

“进。”略有些嘶哑的声音从门后透出来。

来人悄无声息地推开门,墨黑的瞳半眯起,看着落地玻璃窗后男人清瘦的背影,笑得温和无害,“尹少爷特地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尹峥卧室的落地玻璃门后是一个精巧别致的露天阳台,里头种满盛放的白蔷薇和淡雅的栀子花,欧式风格的纯白雕花廊柱上爬满蜿蜒的常春藤,碎金的流光漫天席地地洒落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穿着深蓝色浴袍的尹峥坐在特制轮椅上,整个人都被强烈的光晕照得有些不真实。似乎没有意识到身后正有人走近,轮椅上的男人只是怔怔地凝视着露台边沿上一朵开得正热烈的白蔷薇。

象征着热情、纯洁、真挚、高贵和朴素的白蔷薇,是他来自遥远的法国南部海滨小镇的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朵。

“尹少爷?”叶曦走进那片蔷薇花丛中,信手撑在身后的落地窗上,黑眸里泛着冷光,盯着眼前垂着眼睫的男人。

尹峥的面容酷似他的父亲,英俊、深邃、内敛,又带了几分贵族般的冷漠和倨傲。唯一长得像他生母的地方便是那双如同莱茵河水一般澄澈通透的碧眸,以及那头黑得并不纯粹的短发,像是经过精心挑染一般,在有些蓬松的发尾处呈现出天然的亚麻色光泽。此时的他低垂着眼睑坐在落日的流光中,犹带着湿意的黑棕色短发被日光照耀成灿烂的金黄色,几乎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尹少爷?”叶曦又往前走了几步,语调也带上了一丝不耐。他伸出手,正要去触碰尹峥的肩头时,对面的男人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泛着冷峻微光的绿眸直视着眼前站着的男人,尹峥缓缓启口,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我想你可以开始提条件了。”

“尹少爷真是爽快大方!”叶曦从前一刻的怔仲中回过神来,嘴角翘起一个绝美的弧度。他拍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姿态优雅地在花架前的藤椅上坐下,手肘撑在宽大的扶手上,他略偏过头,玛瑙般璀璨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尹峥,“我也不打算提什么太苛刻的条件,只要尹少爷愿意把你手上三分之一的尹氏股份卖给我,就行了。”

“你想入驻尹氏?你有这个本钱吗?”尹峥的笑容透着不屑和嘲讽,“不如我直接给你开张支票算了?”

“尹少爷,您这可是地地道道的嫖客的语气!”叶曦眸光微闪,他抬起手,纤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白皙精致的下颌,绝美的笑容里透着轻佻和魅惑,“再说要开支票的,也该是我才对呀。”

尹峥的脸瞬间沈下来,下体被撕裂后残余的钝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鲜明。他用脚伤作借口让下面的人送来了轮椅,就是为了掩饰这个不可告人的隐秘伤口。就连从小照顾他到大的家庭医生处理完他身上瘀伤后要帮他检查全身的健康状况时他都婉言拒绝了,因为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身为一个男人的他,竟然被另一个男人用那种肮脏可耻的方式践踏和蹂躏过。这将是他终其一生的耻辱!

“那件事情,你最好永远不要再提起第二遍。”尹峥掩在浴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低垂的黑色眼睫因为潜意识里的恐惧和绝望而不住地颤动,像新生的蝶翼,脆弱而敏感。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他被眼前这个男人压在身下,粗暴残忍地侵犯,他的身体甚至可耻地获得了快意……

“你很痛苦吗?”眼前的男人忽然站起身来,凑到他近前,一手撑在他的轮椅扶手上,俯下身看着他的眼睛,“可是这还远远不够,如果这就能让你生不如死,那我是不是该悲哀地说一句,尹少爷,你当年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足够让我死上几千几万遍了。”

“你什么意思?”从不堪的记忆中清醒过来,尹峥略别开头,怒极反笑道,“难道这还是我尹峥欠你的?当年,你口口声声把这两个字挂在嘴上,我倒要问一句,叶曦少爷,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试探我最后的底线?”

“你不记得了?”叶曦眸光冷冽如寒冰,黑眸逡巡般审视着尹峥脸上的每一分神情变幻,樱花般的粉唇压低在他耳边,轻声道,“十年前你犯下的罪孽就都不记得了,我是该说你健忘呢还是说你脑子有毛病呢。”

“你不要太放肆!”尹峥的碧眸里迸发出滔天的怒意,胸膛急剧地起伏,他硬生生忍住给眼前这个男人一拳的冲动,极力冷静道,“十年前我的母亲在法国出了车祸,我连夜冒着大雨从学校开车去机场,差点在山路上被一辆重型卡车撞死……还是没来得及去法国见我母亲最后一面,反而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尹峥的绿眸里有着无言的伤痛和疲惫,“这样你满意了吗?还有什么你想知道的!”

血淋淋的旧伤疤被人揭开来反复检视,从心脏传来的痛楚深刻到近乎让他麻痹,多少年了,那个雨夜还是尹峥一生都不能忘怀的噩梦。

“原来,那天你的母亲出了车祸……”叶曦缓缓地站起来,黑眸里一时闪过很多复杂的情绪,他垂下长睫,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透着刻骨的悲凉和仇恨,笑得肩膀都在发颤,“呵呵,这是报应吗……是你们尹家的报应……那个雨夜你撞上的根本不是一辆重型卡车,而是──”

“少爷,少爷!”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已经查到那帮劫匪的行踪了。”

尹峥抬起眼,对面失控的男人已经颓然地坐回了藤椅里,绝美的面容褪尽了血色,惨白得如同一朵随时都会凋谢的白蔷薇。他心底隐隐约约地浮上一层东西,也许是怜悯,也许是困惑,却都短暂得如同暗夜的花火,一闪即逝。十年前那个雨夜的片段模模糊糊地从记忆深处涌出来,尹峥来不及仔细思量他话语里隐藏的东西,额角的太阳穴突地刺痛起来,他不得不停止回忆,把视线落到卧室的方向,大声道,“进来吧。”

警卫队队长兼尹峥的私人保镖杨林推开卧室门进来,他手里拿了一个牛皮文件袋,大步流星地穿过卧室,走到坐在轮椅上的尹峥身前。“这是那帮劫匪的资料和藏匿踪迹。我已经和公安厅的人联系过,警方三天之内就可以将人逮捕归案。”杨林弯下腰,恭敬地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他眼角余光瞄到叶曦的身影,眼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惊艳和诧异。

据他所知这个男人不正是现在娱乐圈里红得发紫的一个大明星么,他家才升初中的宝贝女儿可是这个男人的狂热粉丝,少爷怎么会和这种人牵扯在一起……

“杨叔,你的工作做得不错,”尹峥极快地翻看着手里的资料,一目十行地扫过上面的文字介绍和图片,最后视线在一个男人的一寸照上顿住。照片里的中年男人右颊上有一道长长的醒目疤痕,对着镜头笑得张狂又狰狞。

尹峥的绿眸里划过一丝极冷的杀意,他指着照片上的男人,沈声道,“这个人,我要亲自审。”

“好,少爷,我这就去和那边的人交涉。”杨林当然懂自家少爷的意思,按尹家的规矩,这伙人早该拖去千刀万剐了,交给警方还算是便宜了他们。他微一躬身,双手接过尹峥递回来的资料夹,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道,“少爷,您被……绑架这个事情要不要知会一下在欧洲的老爷?”

“不,”尹峥摆摆手,“我接手尹氏CEO的位置才半年,这个时候最容易惹来不必要的蜚短流长。母亲去世后父亲身体一直不好,又容易动怒,他难得能有时间去趟欧洲散散心,就别为这些琐事去打扰他了。”

“好的,少爷。那我先下去了。”杨林躬身退下,顺手带上了卧室门。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孝子。”身旁传来透着淡淡嘲讽的语声。

“我是不是该谢谢你的恭维?”尹峥冷哼一声,神色一凛,问道,“你刚才到底想说什么?”

“我刚才有说什么吗?”花丛中的男人转过头来,墨玉般的发丝随风轻扬,嘴边一抹轻笑颠倒众生,“尹少爷,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尹峥下颌微扬,“尹氏的股份可不是你想买就能买的,如果你能出具一份显示你私人资产包括不动产超过一百万的证明书,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一百万是吗?”叶曦右手屈起,轻轻摩挲着光滑的下颌,“呵呵,尹少爷的这个条件似乎有些强人所难呢。”

“你不是什么红透半边天的大明星吗,怎么可能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尹峥冷笑。

“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叶曦似是陷入了某种不知名的思绪中,黑眸里幽光闪烁。如果要报复一个人,仅仅是毁掉他所拥有的东西还远远不够吧,到底有什么方法,才能把当初他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全数奉还呢?

6.爱而不得

“我可没有这个耐性陪你磨。”尹峥瞥了一眼陷入沉思中的男人,转动轮椅扶手,缓缓往卧室行去,“大明星,你可以考虑好了再给我答复,今天的事……对于你我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你所愿。”蔷薇花丛里的男人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不过,沈诗嘉我可不会放弃。”

“随你。”尹峥把轮椅停在靠近落地窗的米色布艺沙发前,语声里是浓浓的倦怠和疲惫。

“好了,”叶曦整了整浅蓝色衬衫下摆,漫不经心道,“我今天也打扰贵宅够久了,是时候——”

“慢走,不送。”尹峥已经合上了眼睛,侧脸安静祥和,如同一尊凝固了的大理石雕像。

夜曦自嘲地勾勾嘴角,迈开长腿,擦过轮椅上的男人身侧,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不知静坐了多久,尹峥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略仰头,落地窗外正是黄昏将尽的时分,天空由明亮的湛蓝变成了沉郁的灰蓝色调,绚烂的火烧云从天际蔓延开来,泛起破碎而模糊的十字形云彩。

他仰头看着那朵十字型云彩长久地出神,光影沉浮间依稀像是回到了幼年时住在法国的那段日子,有一天母亲牵着他去小镇上的教堂做礼拜,他指着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好奇地问母亲:

“Maman,为什么那个人的胸口上有一个十字架呢?那样不会很痛吗?”

“ 傻孩子,十字架代表着罪和救赎,也是爱的标志,每个人生来就要背负自己的十字架。就算是上帝,也不能幸免。”

那时还年幼的他听不懂母亲话里的深意,只是傻傻地点头应是。直到十六岁那年,母亲因为车祸去世,父亲抑郁成疾卧病在床,作为指定尹氏继承人的他一夜之间长大成人,尝遍了世间的悲欢离合与人情冷暖,也渐渐懂得将柔软的内心用坚硬的外壳包裹起来,才能风雨不入,刀枪不侵。

他为人处事越来越像他的父亲,商场上冷静克制、杀伐果敢,私下里和人相处更是严肃淡漠,不苟言笑。除了他的至亲和下属,他甚少有交心的朋友,更遑论知己。他第一次想要去认真地爱一个人,却爱得这么艰难这么卑微,甚至为此付出了男性尊严尽失的惨烈代价,

看不到前方有一丝曙光的他觉得好累好累,支撑了他十多年的坚定意志在这个傍晚摇摇欲坠,濒临崩塌。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地思念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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