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生存指南(制香)上——满地梨花雪
满地梨花雪  发于:2013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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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何意?

二哥哥每次都爱与他打哑谜,从不直接告诉他有些事该如何做,然而……他总提点帮助自己确是不假,这次特意在这个时候送这个盒子来,想必是有深意的。

于是,盛烟对着这几朵白蔷薇枯坐了一下午,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头绪。

招呼着杏儿过来,他伏在她耳边说:“待掌灯后,你且去帮我取一些竹篾来。”

“竹篾?小主子要那些割手的东西做什么?”杏儿煞是不解,但作为一个奴婢是不可质疑主子的吩咐的,也只犹疑了一会儿,便面色如常地出去办事了。

盛烟方才笑着对她说的话,犹然在耳,“近来日子乏了,想做几只竹蜻蜓来玩耍,你且去取,几十根竹篾不在话下,我也好借此消消这日渐浓烈的暑意。”

这番话被杏儿自动解释过来,就只剩下了一句话:十少爷太可怜了,连一两只玩偶都没有,只能逗逗猫玩玩竹蜻蜓,唉!

本着这种怜惜的心思,杏儿想方设法向看守大花园的管事要了许多竹篾,捆了一大堆,自个儿愣是拖了回来。

盛烟看着她累得满头大汗,心里稍稍一动,自己亲自搭手帮忙不说,还把晚膳的绿豆羹赏给了她。

这一晚小乞丐仍旧未来,盛烟也不闲着,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匕首,对这些竹篾修修砍砍,严肃认真。门外的杏儿和馨儿看了只觉得心酸,也不好上前劝说,只好多守了一阵,等到盛烟熄灯,她们才回屋就寝。

第二晚,盛烟就不准她们守着了,再三保证自己不会熬夜,责令她们回去睡觉。

其实,哪里有下人比主子睡得还早的好事?但她们知道盛烟不同于其他小少爷,脾气还倔,因此嘱咐了几句也就乖乖回屋了。

盛烟一边翻书一边用油灯上的火将竹篾烤弯,不一会儿已是汗水淋漓。

这时,窗口下响起了一声猫叫,尾音还带着拐弯。

刚刚还在睡觉的小司蹭一下爬起来,蹿到窗口下,喵呜喵呜地叫起来。

“真是……你这只朝三暮四的猫!”盛烟撅撅嘴,小声埋怨了一句,但当他看见小乞丐站在面前时,还是高兴地戳了戳他的胸口,“偷偷溜出来的?”

小乞丐握住他的手扯下来,没回答他,一双眼只盯住了他的指尖,皱眉道:“你这指头又是怎么了?”

盛烟这才低头去瞧,抿嘴道:“哦,刚才烤竹篾,大概没留神,把指尖也给燎了。”

“笨死了,哪有像你这般握这么近烤的?”小乞丐瞪他一眼,自己拿起来帮他烤弯一根,又帮他揉揉手指头,“我看你还是算了,这是要做什么啊……非要你自己动手?去把杏儿馨儿喊起来,有烫伤药膏的没有?”

“你想被她们发现哪?”赶紧捂住他拉高声调的嘴,小乞丐紧张兮兮地说:“这东西我得自己做,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喏……就是这个……”

小乞丐细细一看,笑得捏住他的耳廓,“我当是什么呢,这个简单……如果不讲究它的样子,我都会做。”

“真的?”别说的自己什么都会一样好不好,盛烟东翻西找,把上次二哥哥给他买的那一件精致的拿出来,往桌上一放,“就照这个样子,你也会?”

“呃……这个么,好像难度有点大了。”小乞丐不甘心地撇嘴。

“所以啊,还是我自己来,反正竹篾够多,我失败几次也无妨……”盛烟是打定主意要做出来。

结果好嘛,来探望他的小乞丐再次变成盛烟的小帮工,一直到三更两人都在烤竹篾,中途还烤糊了几根,只好重来。

“对了,改日我带师父来看看你。”小乞丐忽然停下手,对盛烟道。

“为什么?”如果是谢谢我这段日子照顾你,那就算了,还不知是谁照顾谁更多呢,认真算起来那可麻烦。盛烟在心里一阵计较,但其实……能教出小乞丐这样的孩子,他师父应该也是个好人。

小乞丐轻笑几声,像是想到何等有趣的事,道:“因为我对师父说,你比某个人小时候长得还要可爱,他不服气且不相信,就要亲眼来看看。”其实,是想他来看看你的腿,如果能治那就明说,如果不能治疗就立马拉着他走,别弄巧成拙才好。

盛烟睁大眼睛瞅着他,道:“你师父的脾气好怪哦。”

“是啊是啊,非常奇怪的。”见盛烟不反对,小乞丐思虑了片刻道:“那就后日的二更十分,我带着师父来找你。”

“后日……后日恐怕不成,我大哥哥正好回来,家里怕是要摆宴为他洗尘的。”他好歹也是十少爷,即使不得宠,也是不容缺席的。

“这样啊,那就再往后推一天。”小乞丐心说也行,自己正好多点时间对给老头子吹吹耳边风。要说服老头子给外人治病,那可是相当不易的。

两小孩又碎碎念了半个时辰,总算是放下竹篾,决定吹灯上床睡觉了。

盛烟看着抱着自己腰的小乞丐,故意提高嗓音问:“你今晚不走啊?”

“不走,嘿嘿……我陪你睡么。”小乞丐死皮赖脸地赖上了,放开盛烟就往床上跳,滚了好几个滚才消停下来,被盛烟一枕头拍上脑袋,“好啦,快点睡了!”

在睡梦中,盛烟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飘飘忽忽的,像是被什么牢牢缠住,动弹不得。而鼻下又有缭绕的香气四溢,比他过往闻过的任何一种香都要沁入心脾,暗香浮动之余,他分不清这是合香丸,还是某种未曾接触过的香料。

不过……这味道真是很好闻啊,盛烟不知如何形容,只感觉这香气不但诱人,还缱绻邈远,闻上了就不想远离,魂魄都像是要陷入进去似的,通体轻盈舒畅,周遭的所有一切都仿佛被香气笼罩,连呼吸也变得深重酣然起来。

但当他第二天醒来时,这种感觉已经消失殆尽。

他看了眼敞开的幔帐,几不可闻地叹了叹,小乞丐也已经走了。

真是黄粱一梦,似幻似真啊。

这日,盛烟还是循着习惯,去了南偏院,意外地看见二哥哥坐在亭子里,手上捏着一块手指粗细的东西,好像是一块亮莹莹的白玉。白玉的中央,有一点殷红,恰如白皙的手掌中盛着一颗红豆。

他看得专注,嘴角噙着浅淡的笑,丝毫没有觉察到盛烟的走进。

“二哥哥!”盛烟隔着几步,轻声地喊,有点不敢打扰眼前这幅幽谧的景色。

龙碧升还是一愣,像是被吓到了,赶紧把手上的东西塞进腰带里,笑着回过头道:“是小十啊,昨日我送与你的白蔷薇可收到了?”

“嗯,收到了。小十还要多谢二哥哥的提点。”含笑走过来,盛烟坐在石凳上,笑盈盈地对他一笑,表示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

龙碧升略微勾了勾嘴角,这事儿也不再提,只问起了他的功课。

“对了二哥哥,我昨日不经意翻阅《本草纲目》,发现这本书上也有对降真香有所描述,上书:拌和诸香,烧烟直上,感引鹤降。醮星辰,烧此香为第一,度篆功力极验,降真之名以此。但不是很懂,二哥哥知是何意么?”盛烟扯了扯龙碧升的衣袖,奇怪了,今日二哥哥怎么说着说着便走神了?

目光从湖面上慢慢转回来,龙碧升顿了顿才道:“李时珍之言,是说降真香在燃烧后的烟是直直往上的,不似沉香那般燃出的烟会左右飘移,这一点……不失为鉴定降真香真假的一个好法子。”

盛烟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即把腰间的香囊取下来递给他,“二哥哥,我物归原主咯。”

龙碧升勾起一抹笑,不像往常那般喜欢撩起他鬓角的发丝把弄一番,这次只摸了摸他的头,便说自己还有事要忙就匆匆离开了。

远远地看着那飘飞的月白衣袂,盛烟心里若有所思。

转眼到了大哥哥龙碧飞归家的日子,整个龙家大宅都忙活起来,仆人进进出出地清扫前庭,尤其是将焚香台好生布置了一番,大香炉里也更替了沉香撞来点,而不用檀香了。

大老爷在管家林叔的伺候下,端坐在焚香台的中厅里。

素来冰冷严肃的容颜,凹陷的眼角里在今日也多了些许柔和。

大房的几个妈妈也都随着大夫人,站在了焚香台前高高的台阶上,鼻观眼眼关心,眼睛盯着脚尖,不动声色地候在一边。

至于二姨娘三姨娘等一干姨娘们,带着膝下的子嗣,站立在大夫人的身后,皆是一派欣喜恬静之色。

一贯调皮惹事的四少爷五少爷也乖巧地垂首站立着,偷偷窥视大夫人和大老爷的神色。他们身旁的书童俯首而立,手里端着两个大大的锦盒。

六哥哥今日的气色也不错,脸上还算是红润,手里也攥着一只精巧的长盒子,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的衣摆。

盛烟则站在二姨娘手边,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不知道放了些什么。

只有二哥哥龙碧升没有在行列之中,因他得了大老爷的吩咐,此刻正率领着沉香阁的所有奴仆等候在龙府大门,迎接龙碧飞的车驾。

翘首企盼着,龙碧升本以为会看见那辆珍珠白的流云纱幔马车,却是看到了一匹马鬃如蓬勃大雪的马儿,马上端坐一人,外罩冰丝云锦长衫,内里身着一袭湛蓝盘锈束腰袍,袍底是以金丝银线暗锈的忍冬花与忍冬藤,枝枝蔓蔓,隐隐绰绰之间恰有一番甘香清雅的香气飘散,随风而来,淡香拂面。

马儿缓慢踱步,在大宅门前停下,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

马上之人,一头墨黑长发飘散于冰丝上,雪白发带自头顶垂于两肩,远远看去,宛如二尺白莲藏于其间。

龙碧飞比去年又长高了一些,纤瘦的身子也可撑起这十四五岁少年郎所穿的锦袍了,窄窄的两肩也宽阔起来。

他略微扬起下巴,高高抬手,轻轻将马鞭扔了出去,早已等候多时的马夫立刻上前接住,拉住马缰。随即他撩起衣摆,自马上一跃而下,举手抬举利落而潇洒,满是一派华茂春松,流风回雪之姿。

待轻拍衣衫看向门口众人,龙碧升轻扬嘴角,丹唇外朗,白璧无瑕的脸上添上了融融笑意,随后目光只定了在一点,像是并不确定地又看了几眼,才缓了口气走上前,嘴角微翘道:“升儿!”

第二十一章

自龙碧飞十二岁考取制香师五品阶后,他便拿着大老爷的一封信,去寻访一位九品制香大师,说是游学,却算是制香世家中的独一个,正正经经去向这位高人拜师的。不久方家主母不知从何处听闻了这件事,带着厚礼前来拜访大夫人,三番两次嘘寒问暖,每提及龙大少自是一片羡慕慨然之态,殷勤得过了头。

几月下来,大夫人不胜其烦,便也劝说大老爷写了一封信,略微提了提方翎,许他与龙碧飞一同去游学,只不过方翎使出浑身解数也拜师未成,呆了数月还未能学到什么真东西,这才提前收拾包袱,懒于送信说明缘由,就匆忙回了永嘉。

那日在集市上,盛烟遇到的便是刚回方府被方家老爷打出来的方翎。

方翎在方家是出了名的跳脱,五岁上房揭瓦,六岁下塘摸鱼,虽望之如濯灵泉,生就了一副颠倒众生的美貌,心性却较为浮躁,让方家老爷是日日头疼操心。偏偏只有他在制香天赋上堪堪能与龙碧飞一较高下,方家老爷也只能在诸多事上由他折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不,前几日他就折腾了一艘画舫,一连几日都芸梦湖上泛舟。游玩便游玩吧,十来岁的孩子能玩出个什么花来,可他偏偏出人意表,昨日愣是把画舫弄沉了……据多嘴的书童说,自家少爷是与某家的少爷吵了架,一是冲动生气才命人凿沉了船。

龙碧飞看着眼前的拜帖,眼皮抖了抖,端起茶盏吹了吹,却是不喝,只是看着龙碧升笑,“升儿,你又与方翎置气啦?”

“哪里是我与他置气,是他惹我生气了才对!”龙碧升侧侧脸,摆出一副不愿听这人名字的姿态。

“呐,我刚回来他后脚就要上门……只怕不是多日未见,想我了吧?”微微笑着,这才喝了一口茶,龙碧飞喝茶的手势都精致到了每根手指头,看得后面的几位弟弟都有些汗颜。

龙碧升倒是看得习惯,挑眉道:“他要来便来,反正拜访的是你,我是不出来见他的。”

“呵呵,这般躲着,他又该说你目中无人了。”龙碧飞歪了歪头,勾起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子。

“哥!”这个动作还是他们八九岁时常来常往的捉弄,龙碧升过了十岁就觉得自己大了,认为此举幼稚,不乐意地瞪了大哥一眼。

“好啦,我就这么一说,上次见你还是在灵邺你外公家里……现在我回来了,倒要看看你的制香水平是不是日新月异,明日我们一同去霄香台!”其他的事情他都不急着做,就是很想与碧升斗香。

想起上次和碧升斗香时还被捉弄了一把,龙碧飞就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听见大哥哥笑了,几个耳提面命的庶子都吁了口气,僵直的身子也放松了一些。

又与龙碧升儿讲了讲拜师的过程,龙碧飞这才得空看了看坐在远处的几个弟弟,笑意柔和牵起嘴角,闲话道:“四弟和五弟愈发俊秀了,个头也高了,显得精神挺拔了好些。喏,六弟的气色也好多了,想必是爹爹又给你请了名医调理,这药是万万不能断的,你觉得苦也要吃,有什么想要的就与大哥说……咦,那莫非是十弟么?”

他询问地瞟了龙碧升一眼,见他抿嘴勾起一丝笑,右脸颊的嘴角边瞬时笑出一方酒窝来。“原来真是十弟,来来……你过来让我好生瞧瞧,我呀,过去总忙着功课,从去年又出门在外大半年,还当真没见过你呢。”

盛烟眨眨眼,看了看龙碧飞对他微笑的脸,这才敢上前几步,低头走到龙碧飞跟前,刚要行礼被他伸手拦住。

“现在只有我们几个兄弟,兄弟之间还讲什么礼。”他又轻声一笑,真真是清亮悦耳。

盛烟便松弛了许多,很快扬起笑靥来,把怀里的小包袱往前一递,道:“大哥哥,这是小十的一点心意,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小十亲手做的……”

“你亲手做的,那我真要看看!”龙碧飞笑着打断他的话,打开小包袱一看,笑涡又深了几分,道:“原来是一只竹熏笼,看这大小可是送给我熏手巾的?”

盛烟腼腆地点了点头。

龙碧飞显得很高兴,拉着盛烟的手说了好几句话,直到龙碧升捏了喉咙咳了咳,他才依依不舍得放开他,转而问小四小五和小六,“你们刚才送与我的礼物,我也是喜欢的,都让茗言收好了……不过下次就别这么破费了,你们每月的例钱也有限,如果真心想讨好我呀……不如快些用功,像你们二哥那样每次拿香丸来砸我好了!”

几个龙家少爷便都笑开来,屋子里回荡着少年独有的清朗笑声。

龙碧升也弯曲起眉毛,默默低下眼,在八仙桌下抬腿踩了他一脚。

气氛就此变得活络了些,几个说说笑笑打发掉了一下午的时间,不过……四五六三位少爷送给他的礼,他却是一只没有打开来看。

六少爷碧炼第一个起身告辞,说是服药的时辰到了。他这一开口,龙碧熏和龙碧沉也不好意思多留,也起身告辞。

龙碧飞客套地说了两句挽留的话,亲自送他们出了沉香阁。

临走,龙碧炼从茗言身边走过,抬起宽阔的长袖,往他手里塞了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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