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也是个有目的的人。你们开始谈恋爱之后她是不是就经常来你家?”
“是。”陈继忽然想到,“她说我去看房那天,她看见一个穿白衣的女人牵着我的手往前走,我一点都不知道。”
“白衣服的女人,韩路那小子说在隔壁空房看见一个白衣女人拉着我的手,我当他骗我,你也这么说……”
“不是我说。”陈继纠正,“是谢玲说。”
“那就是说作为当事人,我们都没感觉到或亲眼见过这个女人。”这个结论使韩路和谢玲之间有了共同点,况且他们都是在非常突然甚至不那么自然的情况下主动出现的。韩路故意被反扒队抓获,谢玲自己登门造访,如果这种行为都是有预谋的接近,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更大的阴谋呢?如果撇开非自然因素,这个推断似乎最靠谱。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一个人闹不出鬼,说的人多假的也成了真。可就像陈继不相信谢玲骗他,林希言也不相信韩路演得这么真,而且韩路和谢玲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两人一起失踪也是圈套,引他们自投罗网?林希言刚理出来的一点头绪全乱了,想来想去都觉得他和陈继根本不值得谁搞一个大阴谋来算计。
陈继摇头:“你说的不对,如果我们都没见过白衣女人,或许真是谢玲和小韩说谎,可我看见了。醉酒驾驶的晚上我看见她,今天在工地又看见她,两次都眼花那我完啦,我疯了。所以真的有鬼,虞家花园的女鬼是阿芳。”
第三十四章
“我是不是真的疯了?”
“没有。”林希言有些苦恼地划拉着头发。
“我没有疯,那我说的对吗?”
“你怎么肯定那是阿芳,你没有见过她。”
“阿芳没有脸,顾婆婆的照片上阿芳是没有脸的。”
“化妆的话……”
“你见过没有脸的人吗?活人不可能没有脸,鬼就难说,聊斋里有无脸鬼的。”
林希言开始揪头发:“等等,我再重头理一下。首先是猫,你在路上撞死一只猫,接着遇到一个穿雨衣的怪人,这个怪人要你一直往前,现在我们知道一直往前除了殡仪馆还有梁家别墅。别墅里有一堆猫骨头,骨头里埋着这块福禄寿喜玉的比翼鸟。韩路遇到吊死鬼,你在虞家花园也遇到一个吊死的人。韩路说吊死鬼没有脸,你见到的白衣女人也没有脸。顾婆婆的照片上所有人都没有脸,对吗?”
“对。”
“鬼先不说,照片上的人为什么没有脸?”
“为了不让人认出来?”
“这是种心理暗示,从你搬进虞家花园开始,他们就开始实施计划。挑拨你的神经,把你引向心理防线崩溃的边缘。虞家花园的主人家死在这里,照片是很好利用的东西,那些人要装神弄鬼,只把照片上的人脸刮花找谁扮鬼都不怕拆穿。而且没有脸这件事本身十分诡异,没人会仔细盯着一张五官空白的脸看。你经常发现家里东西莫名其妙消失,又出现在各种匪夷所思的地方,这就是暗示,先让你觉得不可思议,进而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没人住的空房也是,我和韩路去过其中几间,发现地上有一些脚印,还有一个方形的印记,我当时没想明白,现在想通了。你听到左邻右舍传来的声音就是从这个东西里传来的。”
“录音机?”
林希言没有回答,继续说:“还有很多房间我们没去过,从搬动的痕迹看,我和韩路来之后,对方发觉情况不对,悄悄把东西撤走了。如果我们不来,你会怎么样?认为这个房子很诡异,在闹鬼,于是连预付的房租都不要就搬走吗?”
这正是陈继的想法,如果没有醉酒驾驶打电话给林希言,他可能就此搬离虞家花园,不会去推敲房间的秘密。
“现在我们有两个结论。第一,虞家花园的怪事,消失的物品,看不见的邻居和顾婆婆的死都是人为的。第二,有个白衣女鬼。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查出车主的信息找到韩路,继续查谢玲,再去梁家别墅一趟。”
陈继:“还要找到宋良,不管是死是活,找不到本人也得找到认识他的人。”
林希言还想说什么,手机又响了,还是许飞,陈继直接把电话给他。
许飞对林希言交待的事总当头等大事办,很快查到车主的详细资料,说马上给他发到手机上。这个叫罗永树的人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和梁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林希言和陈继叫车赶去,结果却令人沮丧。罗永树几个月前就已搬走,问左右邻居没人知道。两人折腾大半夜,天渐渐亮起来。车的线索断了,陈继又开始着急上火,忙着拨手机。本来没什么指望的事,一拨之下居然通了。他惊讶万分,转头看了林希言一眼。
铃声响了一会儿,接通时陈继立刻焦急地问:“小韩,你在哪?怎么打电话都不接,出什么事了?”
对面果然传来韩路的声音,听着倒不像出大事,反而还安慰他一番。韩路说让林希言听电话,知道他没死,林希言就不客气了。自己两夜没睡,还以权谋私让队里帮忙查案,表面不着急,背地里没闲着,当下抄起电话骂开。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林希言挂了电话,陈继问:“他人呢?”
“落在别人手里啦,废物,老给我添乱。”
陈继着急:“落在谁手里?”
“不知道。还让我去赎人。”
“多少钱,我有点存款。”
“不要钱要东西。”
“什么东西?”
“韩路那小子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我这,不就是那块玉吗?”
“他们要玉干什么?”
林希言看着陈继:“你别老问我这么难的问题,我回答不出。”
“小韩没事吧?”
“他妈的精神着呢,老子骂他一句他回三句,这叫有事?”
“我们什么时候去?”
“等电话,你别去,我一个人去。”
“那怎么行?报警吧。”
“我就是警察,还报什么警。你也别给我添乱了,回去休息吧,再晕倒我背不动你啦。”
“你连对方底细都不清楚,人多有个照应。”
“不准去。”林希言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陈继说不过他,林希言攥着他手机不还,有一条短信发来写着:“晚十点,西郊加油站往东五十米,一个人来。”
林希言用拇指把前面的地址挡住,给陈继看最后一句:“人家说一个人去,你别跟来,我还有事要你去办。”
“什么事?”
“你不是要查宋良吗?等会你回去把租房合同拿出来,去我队里找许飞,他会帮你查,你在那等我,有事我打电话给你。”林希言说,“这事多一个人也没用,真有问题我们三个都折在里头了,还不如你留在外面,有情况也有人接应。”
陈继想了想,终于点头:“那你自己小心,有事马上打电话给我。”
“好。”林希言打了个哈欠,“困死了,我先去睡会儿,过两个小时叫我。”连续两晚没睡,林希言真累了,为了晚上的碰面,他和陈继在路边招待所要了个钟点房,一头扎进去睡着了。
林希言睡觉警醒,此刻心里有事,也没睡得太沉,睡着时隐约听见房里有声音。起初以为是陈继在看电视,可又觉得他不能像韩路那么心宽,这种时候还有闲心做别的事。仔细听似乎是一男一女在说话,他正想睁眼看,听到一声轻轻叹息,紧跟着门打开又嘭一声关上。
四周终于安静,林希言越想越不对,那声音好像是陈继在说话,他跟谁说?
林希言用力睁眼,拍拍脸把自己打醒,再看周围时发现陈继不在房里。不过还好手机塞在枕头底下没被拿走,这个小房间一目了然,除了卫生间没地方能躲人,但里面也是空的。林希言想起刚才听到的开门和关门声,陈继肯定出去了,可他在和谁说话?林希言打开门往外看了一眼,走廊上空荡荡,没半个人影。陈继怎么会突然出去,而且离开得匆忙,这种敏感时期也没留个纸条。陈继的手机在这,林希言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联系他,一时进退两难——干等着浪费时间,离开了怕他回来找不到人。
他在房间里抽着烟等了几小时,陈继仍然没回来也没主动和他联系。林希言开始着急,时间不早,他只得下楼给前台服务员留了张便条和电话号码,问她记不记得和自己一起来住房的客人,小姑娘有几分过目不忘的本事,林希言叮嘱她,要是陈继回来,让她立刻打电话。
离开招待所,林希言心里乱糟糟,花了点时间整理头绪,思考下一步行动。
距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他在周围转了一圈,没发现陈继的踪迹。回忆刚才睡梦中听到的说话声,和陈继说话的似乎是个年轻女人,但也不太确定。林希言把空烟盒团成一团扔进路边的垃圾桶,想不通的先放一边,把眼前的事解决再说。
他回了一趟家。自己的小家还和离开时一样干净,转了一圈发现被韩路搞成这样,东西放哪都找不着了,好容易才翻出件衣服换上,想想应该带点防身的东西,又翻箱倒柜找了把迷你小刀贴身藏好。他关上门离开家,拦了辆车去队里走一趟,许飞和杜梓丰出警去了,队里只有姜军一个人看着。见他回来,姜军很意外,但没多嘴问他这两天在干什么。林希言交待一下工作,说自己有个朋友叫陈继,要来了务必把人留下等他回来。离开反扒队,林希言又叫车往西郊赶,时间还早,他想把四周环境摸一遍,不打无把握之仗。
第三十五章
西郊很偏僻,沿途几乎没有建筑,加油站倒很气派,是来往长途车加油的必经之地。加油站往东五十米处有一片旧屋废墟,四周长满杂草,从公路上很难看到内里的情形。林希言没走近,这时天色刚黑,路上车辆不多,也不会显得特别冷清。
他回加油站附近找了个不起眼的小吃店坐着,手机尚未有消息。
晚上九点半时,店里的人渐渐少了,开夜车的司机吃完饭纷纷上路。林希言离开小店,沿加油站前的公路走,来到那堆废墟附近。周围仍然静悄悄看不到半个人,快到十点,除了加油站的灯光,四周一片漆黑。林希言站在黑暗中,气温降得很低,夜风将杂草摇得沙沙作响。这时手机忽然响了,显示的是林希言自己的号码。
神秘人简洁地问:“在哪?”
“到了。”
“到路当中来。”
林希言走出草丛,站在公路上,两边空荡荡很没有安全感,他没看到车辆停靠,就问:“你在哪?”
对方惜语如金:“等。”
过了十来分钟,前方有黑影晃动着朝这边走来。林希言掐了烟,等人走近。来的两个人都不是韩路,其中一个个子不高,很瘦削,戴了顶鸭舌帽,另一个肌肉纠结,打手一样的身材。两人脸上蒙着口罩,黑暗中看不清长相。
高个看看林希言:“东西。”听声音是那个打电话的人。
林希言:“人活着给你看东西。”
“有东西就有人。”
“谈不拢,那人我不要啦,散了。”说完他转身要走。
对方倒被他搞懵了,半天才想起来说话:“信不信我干了你。”
林希言:“干了我你也拿不到东西,单刀赴会总不会没点准备吧,东西我藏着,想要得我乐意给。”
高个冷笑:“跟我耍花样?现在我说了算,不给东西别想见人。”
林希言奇怪地说:“我很想见他吗?你们逼供都不问仔细,回去再好好问,老子不是他亲爹,他爱死不死,关我屁事。”
“你他妈也算个警察?”
“警察怎么了,警察不是人吗?不许老子有点情绪,关心一下自己的生命安全啊。”
高个还想说什么,鸭舌帽拦住他,于是他改口:“想看人是吧,人就在这。”说完往草丛里瞥了一眼。林希言刚才在草堆里什么都没发现,这人意思显然是说韩路在里面,可活人总有动静,难道他死了,被埋在地下?
高个瞧他愣神,便语带揶揄:“别怕,那小子活得好好的,不过你非跟我们拧着来就说不准了。他在那埋着呢,估计能活个把小时,东西交出来我告诉你地点,趁早挖还有救。”
林希言皱眉,他知道这时让步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不和犯罪分子谈条件是他一贯的原则,满足对方等于自断后路。“说实话吧,这小子是惯偷,案底不少。他活着我抓回去不过是交差的分内事,抓不到他,你们绑架杀人的重案也轮不到我管,我犯不着为了他跟你们玩命。最好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真闹大了,你们也没什么好处。”
“说的有道理,我都搞不清你到底是警察还是黑社会。”高个说话时装作不经意地往旁边看了一眼,鸭舌帽也不知给了什么暗示,打手终于说:“行,我让一步指给你看。”
他走过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林希言眼力不错,一眼看出是支手枪。这人竟然有枪,林希言吃了一惊,而且看样子还不是粗制劣造的自制手枪,不知道从哪弄来的。
“别乱动,往前走。”
林希言按他指的方向走,离开公路回到杂草堆。这里四下黑暗,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他高度警惕,以防身旁的人突然发难。但高个没有杀人的意图,用脚指一块石头:“搬开。”
林希言依言而行,费力地把石头搬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
“哪有人,看不见。”
“眼睛瞎啦,这都看不见。”
林希言手伸进口袋,高个的枪口朝他晃了一下:“说了别乱动。”
“你有枪老子没有,不是随便哪个警察都配枪的,我拿个打火机照照。”
打火机亮起,林希言忽然笑了。那人不知道他笑什么,却见他把烧着的打火机朝黑乎乎的洞口扔进去。火光在地洞里一闪,没有立刻熄灭,虽然不够明亮,但还是照出了洞中全貌。一个狭小的地洞,人在里面只能蜷缩着,还不如汽车的后备箱大。林希言把打火机扔进去,照亮周围的泥土,洞里不是空的,有一些东西留存着 ——几截断裂的皮带,一团看不清颜色的布团和一条黑布。林希言一眼扫过,猛然反身对着身后的人就是一拳。
这举动太出人意料,高个没反应过来,脸上挨了一下。沉默寡言的鸭舌帽看到洞里的情形,丝毫不耽误地转身往黑暗中跑。这下轮到林希言愣了,明明二对一占上风还有枪,怎么没开打人先跑了。他被高个缠得脱不开身,又想擒贼擒王,一分神枪口已经对准他。林希言一惊,枪声响了。荒郊野外突然有个响动没人在意,林希言摔在草丛里,子弹擦着他的脚踝射进泥地,高个还打算开第二枪,忽然一个黑影从草堆里冒出来,动作快得惊人,干净利落地空手夺枪,拧住他胳膊一脚踹在地上。
林希言拍拍屁股站起来,转身看鸭舌帽早跑得没影了,悻悻地骂了一句,回到被擒获的高个身边。韩路正卖力地押着人,听见他来了就抬头招呼:“林队,又见啦。”
“你有病啊,在我后面不早动手,人都跑啦。”
韩路晃晃手里的:“这还有一个。”
“有屁用。”
“我刚死里逃生,你不安慰一下就算了,做人这么粗暴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