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这人怕也不会如此决绝,竟连轰天雷都用上了。却不知自己再狠,依旧敌不过那漫不经心之人的瞬间反击。
“这战魔,到底是什么人?”边上一人沉声问道。
没有人回答,因为这个问题,他们也都想知道。而他们心中所知道的答案,显然都不够为他们解惑。
莫及收回为萧慕风把脉的手,“现在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若能熬过今夜便能转危为安,若熬不过去……”
轩辕绝目光坚定,“不会的,他一定能熬过去的。”
刑啸掀开帘子向里面看了过来,问莫及,“萧公子如何了?”
莫及摇头,沉默不语。
他又看向轩辕绝,“绝?”
轩辕绝紧紧握着萧慕风的手,定定说道,“他会没事的。”冰冷的目光透过掀开的帘子看向车外,“现在外面怎么样?”
刑啸也回头看了一眼,低道,“就剩韩无情在拼死反抗了,不过很明显他不是战魔的对手,只是战魔暂时不想杀他,在陪他练招
。”
轩辕绝目光更沉,声音也变得冰冷,“刚才的箭,是他射进来的。”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虽不曾亲眼看到,刚才透过帘子他已看过外面的形势,除了韩无情,没有人能一箭射入马车还将人透身而
过。
刑啸沉默了一会,点头,但却又跟着补充,“战魔已经为萧公子报了仇,他本该死了,是言默救了他。看他的样子,好像很在乎
言默,言默死了,他忽然就疯了。”虽和言默不熟,但他到底救过云梦落一命,他们也算认识,刚才看着他死状凄惨,他们也不
由心酸,更何况韩无情呢?
“哼。”轩辕绝却只是冷笑一声,现在在他心里眼里,都只看到一个昏迷的萧慕风,别人任何人的生死,他都不在意。
韩无情早已筋疲力尽,只是凭着直觉,下意识的在进攻着,他盼着对方能快速结束这场争斗,快速用他那把锋利无比的短剑刺穿
自己的身体。可惜对方没有,对方只是不停的在他身上其他地方留下浅浅的伤口,却如何也不肯要他的命。
无尽的绝望和悲伤几乎将他淹没,之前的愤怒和无法反抗的无力感却反而一点一点消失了。他说不清缘由,只告诉自己该恨,该
愤怒,该不顾一切的杀了眼前这人,或者被眼前这人所杀。
战魔始终淡漠的看着这一切,连还手的动作都几乎是一个节奏,脚步流云闲散,竟是越打越觉出没劲,眼里也露出了些不耐。
正犹豫着是不是该玩完了,再玩下去别人该不等他了,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清淡的低语,“住手。”
战魔分神看过去,原来是轩辕绝,他倒不认识这人,可是他看得出这人是云云大哥重视的人,既然云云的大哥受伤了,那他现在
就听这人的吧,于是很快速的收了手,一个飞身已跃出几丈远,直接停在了轩辕绝身后。
轩辕绝被刑啸扶着,冷冷的看着还在原地对着空气挥舞弯刀的男人。堂堂无涯阁主,落的如此狼狈,他却提不起半点同情心。
走路,一步一步靠近,虚弱的身体本是起身都苦难,此刻倒是能一直支撑着走到韩无情附近,“你还不知自己错哪吗?”他冷声
说道。
癫狂的人身子蓦然一震,发丝凌乱的脸茫然的转过来。
“他爱你的时候,你不削一顾,他为你付出,你只有鄙夷,满腔情义,换来一身伤病,最后连命都给了你,却连你的一个正眼都
没能等到。”轩辕绝嘲讽的望着他,步步紧逼,语气低弱,却字字铿锵,句句逼人,“知不知道每次你来找我,他都是用怎样的
眼神在看着你的背影?知不知道每当你与我调情,他的脸上是怎样的痛苦神情?知不知道当天你要他帮你留我,他是怎样艰苦的
忍耐下那份心痛和对我的愧疚,甚至不惜自残身体?他活着的时候,你对他从来只有侮辱,伤害,和利用。现在你又有何面目来
露出这份伤心的表情?”冷笑一声,人已近得逼到了韩无情的身前,“让我告诉你,你不配。”冷声说完,他倏然转身,对一边
的战魔道, “我们走。”
要报复,并不是只有杀人才可以,这种时候,留住他的性命让他一辈子痛苦,才是最残忍的报复。
若是萧慕风知道他这样,怕是又要骂他。可是他忍不住,他无法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被伤害自己却什么都不做。他不是好人,从
来不是,无论是善心还是仁慈,他都只留在那个人完好的时候,而一旦那个人受到伤害,他的心,可以比铁石还硬。
第十七章
将一件披肩披上轩辕绝的肩头,“你还好吗?”刑啸担心的问道。
轩辕绝摇头,眼睛始终不离床上的人。
入夜之后,萧慕风便发起了高烧,呼吸时缓时促,有好几次都险些没了气息,幸好他们时刻紧盯着,这才即使抢救回来。
莫及又为萧慕风探了探脉搏,轩辕绝紧张的望着他,“怎么样?”
莫及摇头不语。
轩辕绝的身体蓦然向前一倾,身边的刑啸立刻扶住,却见他蹙着眉,双目紧闭,显然是极其难受,不由更加担心,“你还是去休
息一会吧,他醒了我们再告诉你,你这样……”
摇头,即使虚弱得坐着都几乎晕厥,他依旧舍不得离开半步。闭着眼推开刑啸,将手伸进被子摩挲到床上人的手,拉出,压上自
己的腹部,睁开晕眩的眼,颤声低唤,“风,胃痛,腹痛,头晕,胸闷,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我很不舒服……你……起来看看我
,好吗?”
周围的人心里都是一痛,相识这么久,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轩辕绝如此坦白自己身体上的不适,对象却是一个重度昏迷,完全没
有知觉之人。知道他身子不好,却如何也想不到会这么难受。
“你醒醒,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总对你说死,我既想和你在一起,便不该想到死,否则那对你何其残忍?我现在知道了……你醒
醒……好不好?”若非亲眼看到萧慕风挣扎在生死边缘,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之前一次又一次对萧慕风说自己时日无多,却又固
执的想要他的心是那么残忍的事。
“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再这么惩罚我。”消瘦的身躯即使坐着一只手撑着床铺,依旧虚弱的摇晃,“你说死有什么了不起…
…并不是只有我会死……你说得对……我现在什么都明白了。生命无常,谁又能料到自己明天的命运几何?我爱你,就该用心努
力的争取更长久的相守……而不是一再用我自己的身子威胁你,逼迫你……你气我不爱惜自己,是吗?气我总说自己将死,却半
点不珍惜自己活着的时光,是吗?……你看,我都懂了……我全明白了……所以,呃……”忽然转身朝向床外,一口血就这么呕
了出来,他漠然的用撑床的手拭了一下唇,转身继续看着床上,萧慕风的手被他紧紧的压在胃部,“风……胃很疼……又呕血了
……你醒醒……只要你没事…… 以后我一定好好养身子……我只任性这最后一次……求你……撑下去。”
一声声破碎的轻唤,几乎让边上的人都红了眼,云梦落当即便偏过了头去抹眼泪,莫及见了,揽着她靠进自己怀里轻柔拍抚,自
己却也是眼眶红红。
漫漫长夜,一屋子人各自沉默,连战魔也扔下了他的宝贝小蛇,托着腮帮子安静的对着窗外月色。
夜色渐沉,一弯新月当空,夜晚的清风徐徐吹进屋里,扬起轻纱薄帐,静静起舞。
屋里很安静,连风声也听得清晰。
坐在床前的清瘦身影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床上,一手撑着床面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手紧紧握着床上人的手掌。
周围的人都不时用担心的眼神望他,目光沉重,却是没有一个人再去规劝他休息,因为他们知道,他一定不会听。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外面天光破晓,坐在床边的人终于有些撑不住,左臂一软,身体便扑在床上。周围的人立刻都起身靠了过来
,却见他虽倒在床边虚弱的闭着眼,握住床上男子手掌的那只手,却是越抓越紧。
“风……天亮了……醒醒……”破碎的颤音,几乎不成强调,只是那单薄的背脊却硬是艰难的又挺了起来。
左手撑着床一点一点抬起身,痴迷的目光紧紧盯着床上,“风……该起了……不要再睡了……”一声声呼唤,由原先的哀求,到
慌乱,最后他竟眼睛一红,扬手便给了床上的人狠狠的一巴掌,单薄的胸口剧烈的喘息,“萧慕风……你给我……起来……你若
敢就此死去……我发誓……穷我毕生……定要这天下……不得安宁…… 我要你死了……也不能安心……噗……”陡然喷出一口
鲜血,清瘦的身子猛的向前一倾,刑啸和莫及慌忙上前,他却背对着他们怒道,“谁都别过来。”
再次慢慢直起身子,他双目赤红,狠狠盯着床上人昏睡中依然美丽至极的面孔,用力提起对方胸前的衣襟,咬着牙艰难道,“萧
慕风……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你给我醒过来……咳咳咳咳咳……”
云梦落忽然一下转过身直接扑进了莫及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莫及等人除了一直看着窗外没有向这边看一眼的战魔,其他人也都
转过了脸,再也不忍看下去。
“萧慕风……咳咳……”每咳一声,唇边都有血带出来,轩辕绝浑然未觉,一经发狠的瞪着萧慕风,“我让你醒醒……你听见没
有……咳咳咳……”
一只温热的手缓缓上伸,按住了他撑在床边的手掌,床上昏迷的人未睁眼,却低低吐出了一句话,“笨蛋,吵死了。”
虽然无力,虽然虚弱,却的的确确就是这位美丽的大少爷最习惯的说话方式,美丽的凤眼缓缓睁开,下移,看向轩辕绝揪住他领
口的手,眉峰忽然就蹙到了一起,抬眼怒道,“你想……勒死本少爷啊?……还不……放手。”
轩辕绝惊喜的望着他,仿佛完全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睁着一双不敢置信的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仿佛只要一眨眼,眼前的人便
会消失不见一般。
“真是……笨死了。”萧慕风等得不耐烦,忍不住又骂道。
轩辕绝这才回神,立刻松了手,让他重新躺好,俯身惊喜的捧着他的脸,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你醒了……咳咳……你真
的醒了。”满脸的笑容,可惜眼里的泪水如何也止不住,还有那唇边那一抹红色,让萧慕风立刻板起了脸,伸手抹去他唇边的血
迹,却不说话。
那温热的手,划过自己的唇瓣,让紧绷了一夜的情绪瞬间崩溃,轩辕绝忽然身子一软几欲晕厥。
萧慕风静静的望着他,等他再次睁开眼,才掀开被子一角,对他道,“上来。”
轩辕绝自然不会上床,而是赶紧让到一边让莫及过来查看萧慕风的状况。
“醒过来便好了,只是失血太多,伤口又正好在以前的旧患附近,这几日务必当心……”
“会不会留下什么后患?”轩辕绝忍不住打断。
莫及微微沉吟了一下,面色凝重,“说不会那肯定不可能,他原先的身子恢复得就不好,这次伤又这么重,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了。”
“那会如何?”
莫及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萧慕风,微微叹了一口气,“心肺一再受伤,折损一些阳寿是难免的。”说完,便一脸谨慎的看向轩辕绝
。
这话,他一点也不想让轩辕绝知道,因为他知道轩辕绝一定承受不起,可是他也知道,轩辕绝应该知道真相。
果然,轩辕绝一听完便立刻僵住了,面上煞白,竟是看不出一点颜色,“什么叫……折损一些阳寿?要折多少?”
莫及又看了一眼萧慕风,见他依旧平静的似个局外人,又看了看轩辕绝,最终压下叹息,低道,“若是注意保养,调理得当,顺
顺当当过个十数载,应该不成问题。”
“十数载……”轩辕绝喃喃的念着,忽然紧紧闭起了眼,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现在才二十多岁啊,再活个十数载,也就是说他连四十岁都活不过?
怎么会这样?
他第一次挡剑是为自己,第二次受伤也是因为自己,而这第三次,还是为了自己。
自己明明只想好好的爱他啊,为何却一再让他受伤?最后竟落得这一身伤病不能完寿的结果?
莫及束手无策,想去安慰,却不敢碰他,只能看向床上的人。虽也知现在萧慕风虚弱的说话都费力,可现在除了他,再没人能安
抚轩辕绝了。
萧慕风却根本没有看他一眼,漂亮的凤眼,只是带着一种深沉的幽思静静的望着沉浸在痛苦中的轩辕绝,过了许久,才默默伸出
手,按上那人紧紧握拳颤抖的手背,“笨蛋,过来。”
轩辕绝终于睁开了眼,眼睫上掀,一滴厚重的泪水瞬间掉了下来。
是他啊,一切都是因为他,这人原本是那样花枝招展的人儿,走到哪里都会惹人惊叹,却为何总是因为自己一再落得这伤重憔悴
的样子?
无力的手指向上探上他的脸颊,抹去了那滴泪水,手的主人一脸嫌弃的低道,“本来就长得难看,哭起来更难看。”
虽然心里沉沉的,莫及还是忍不住与云梦落对看一眼,在这位大少爷面前,谁不难看?
轩辕绝深深的望着他,一时无法言语。
收手,再次拍了拍身边的床铺,“上来。”
见轩辕绝还不动,萧慕风接着说道,“上来陪我躺会。”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轩辕绝怔怔望着他,根本无法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他口中说出。
萧慕风一脸淡然,很自然的张开双臂,尽管脸色苍白,却依旧美得炫目,“笨死了,不是很不舒服吗?还不过来?”
房中的其他人一看这情势,马上很自觉的都退了出去。
“你都听到了?”轩辕绝茫然的问道。
萧慕风受不了的白了他一眼,“到底要不要?”
轩辕绝立刻扑了过去,头避过他的胸口伤处枕在他肩上,隔着薄薄的杯子,紧紧抱住他的腰,“要,要,当然要。”欣喜的声音
,却是抑制不住的哽咽。
萧慕风缓缓抬手轻抚着他的背脊,低声唾弃着,“动不动就要死要活,亏你也是个男人。”
轩辕绝埋在他肩上用力摇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即使再辛苦,他也会努力争取彼此相聚的时光,哪怕能多一天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