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途 下+番外——非荼
非荼  发于:2013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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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她手里端着茶杯,低下头蹙着眉回想着往事。

“对、我记起来了,当时有很多汇款,都是来自于不同的城市,但是——它们都寄向一个地方,这一点很特别,所以我有印

象!”她忽然抬起头来说。

“您还知道更具体一点的信息吗?”

“这个……我只知道一开始这些汇款都成功送到了,可是后来都因为找不到收件人原物返回到邮局,邮局就又要联系汇款人

,可是连着好几次汇款人的地址、联系方式都变了,根本找不到她,当时邮局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已经没有人接收了,为

什么还一直寄来?”

“……”没有人接收了。

“后来几次我们发现汇款人的地址连着没有变,这才把汇款退了回去。”

“那您知道最后几次的地址吗?”

“我怎么能记得……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那寄钱的人就是我妈妈,我从没见过她,对于她,我只有这些信息可以查询了。”瀚歌平静地说。

“……你跟我来。”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对屋里的老头说:“老伴儿,我带这孩子去趟单位!”

“恩,去吧、”老头回了一声。

重新又回到邮局,她直接走进了员工房间,和刚才那年轻女人说了几句,拿了一大把钥匙出来。拿上钥匙,她又带瀚歌走进

邮局后面的院子,这里面有一个仓库,很多邮件都堆放在这里,在角落里有一个已经掉漆的木头柜子。

“说不定你能从这里面找到些什么……”她一边开柜子一边说,当锁子弹开时,蹦起了好多灰尘。

“按道理说这些东西我们都不留的,可当时和我一起上班的同事总说反正这柜子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把这些单据都放在里面

,万一以后能派上用场呢,就都堆在了这里——不过你要想找到,可能得费点功夫了……”她把柜子门拉开,瀚歌看见堆地

满满一柜子的东西——它们一捆一捆地用皮筋绑着,通常公家用来做单据的都是很薄的那种纸,好几百张落在一起可能也没

一厘米厚,瀚歌就是要在这满满一柜子中,数不清的单据中找到自己想要的。

“谢谢您了……我自己慢慢找吧……”

“恩。应该会有点秩序的,时间越久的越靠下,你就在下面找吧。找着了整理好,把柜子锁上就行了。”

“恩,好的。”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从艳阳高照到圆月升起,瀚歌都在重复着一件事:取下皮筋、一张张看、没有、再绑上皮筋。手已经麻

木地变成机械一般运作着,眼睛也像失去了生命,提前输入了程序,只要不是目标物,一律没有任何反应。终于——连着的

几张地址重复的单据,让他又恢复了人的状态。

——m市。

瀚歌把最后一捆单据放进柜子,看了看外面月朗星疏的天空,心中一片凄凉。

m市,好远啊。

天已经黑了,在这个出生、长大的所谓老家,该去哪里停留呢?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真正属于我的地方吧。

瀚歌并没有去找宾馆,直接打车去了火车站,站在站台上他望了眼夜中通向出站口的隧道,它穿过了地下,然后又会回到地

面,只是那一片漆黑看起来更像是没有出口,直把人送到了无尽的深渊。不久后,我还会再回来的,那时候,我就会走进这

个隧道……

坐了当晚去往m市的夜车,旅途十八个小时。这不是热门线路,车上人不多,甚至有很多座位都是空的,瀚歌翻了一下午的单

据,给他带来的好处就是现在能趴在桌上勉强睡上一觉。

当他睡睡醒醒不知道第几遍后,列车上的晨间广播才让他真正坐直身体。列车由于一些原因停驶十分,瀚歌看向窗外——外

面在下雨,透过打在车窗上的雨滴可以看见外面昏暗的一切,这是在山间,那些碎石沟壑形成的小溪流都尽在眼前。那些流

水洗过黄土,弯弯曲曲蠕动着下滑,瀚歌的视线被这些黄浆一般的流水吸引、漂远,流水的那一头,会不会连接上另外一个

地方的喜庆欢悦?

今天是瀚语结婚的日子。

瀚歌看着那曲折蜿蜒的流水,慢慢地看见了自己的灵魂被吸了进去,变成了一样弯曲的形状。

第121章

重金聘请的婚礼司仪果然专业过人,现场气氛时而轻松时而催人泪下,许海燕和阳建国并肩坐着接过儿媳递上的茶水,喊了

爸、妈,他们也给了苏晴红包,里面的分量轻重在这个时刻看起来似乎不重要,那喜庆的红色才真正让人欢喜。

红地耀眼,瀚语盯着那红包,脑海中万千思绪堆积最后锐化出现的竟然是瀚歌的红唇,那抹红色立刻像火一样迸发,由大脑

冲破身躯般的让他慌了一下,眼前苏晴的话音才又将他拉回现实。

天经地义的在这种场面上,所有祝福、喜庆的词全用上也不会显地累赘,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对幸福的期盼让所有人都唏

嘘感叹,沉浸在美妙的臆想中,四个人除外。

阳建国,许海燕。

阳瀚语,苏晴。

到了M市天已经是半夜,瀚歌不得不找个地方先住了下来。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房间,就像飘荡在大海中央一样让人没有安全感。

瀚歌又把瀚语的衣服抱紧了。什么时候才能把当时没有说完的那句话告诉你?或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啊。一个人不能没有家,我怎么可能放弃你。只是那手表已经不在我手上了。

空荡的手腕上没有了手表的环绕,如同沙漠般荒凉。

因为头天睡地晚,加上旅途劳顿,瀚歌第二天中午才醒来,随便吃了点东西打车去了地址上写的地方,很快就到了,让他恍

然,这不是b市,这只是个小城市而已,路程要用不了一两个小时……

司机跟他说到了,他下车却怎么都找不到上面说的xx楼xx号,找个人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两条街重名,要不刻意强调的话,

别人都会认为是说这条街。人家还告诉他,他要去的那个地方离这里并不远,走一会儿就到了。瀚歌想起以前在s市,别人也

是这样和他说的,不远,结果他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路。

只是到了现在,还有必要在乎那些吗,沿途走走也好,这个南方小城市,为何会让她结束了不停的漂泊?

这一路似乎并没有找到可以说服自己的答案,杂乱原始,像回到了八十年代。

穿过一条小巷,两边尽是低矮的平房,房顶上堆满了尘土,经过岁月的累积,它们已经从轻风一吹便会飘走的灰尘壮大到一

层结实的土地,上面长满了狗尾巴草。狭窄的通道还没来得及享受阳光的铺落就已经被另一边的房子挡住,全是阴影。瀚歌

抬头望了一眼,那些阳光被灰色的狗尾巴草剪成了碎片,朦胧中只有一个光点在晃动的杂草丛中若隐若现。

再往里走,便看见了他要找的那幢筒子楼,即便是残破地摇摇欲坠,但是在这平房堆积的区域,它居然有点鹤立鸡群的气势

在b市,恐怕再难找到这样的建筑了吧?

瀚歌走了进去,即使现在是下午,可那楼道尽头仅有的一扇窗户照不亮这长长的通道,由于现在在外做工的人大都没有回来

,所以也没有灯会亮起来。刚进去眼睛有些不适应,基本上看不到东西,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才勉强能看到楼梯。上了第二

层楼,通道虽然狭窄可并排走三个人绝对没有问题,那为何一路总会被障碍物挡住去路呢?是各家门前的灶台、杂物。它们

安静地保持着人们用完它时的摸样,甚至有家主人懒地可以,炒完菜的锅没有刷直接摆在那里,里面的菜叶已经干结地贴在

上面,恐怕倒很多洗洁精才能洗掉吧。那里充斥着油烟、陈腐、煤气、腥臭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贫民群居地的味道。尽头那

一扇窗投进惨白的光芒,被照亮的只是在跳跃着的灰尘。黑暗中的那一切像是尘封已久的世界,已经见不得光很多年一样。

瀚歌艰难地找着门牌,终于看到落满黑色尘粒的墙上透出一点红色,在每个房间的右上角。由于被遮盖地严密,瀚歌不得不

每个门牌都要凑近了勉强能看清上面写着的数字,所幸的是没找几个,就被他找到了。

站在门前,他像敲一个陌生人的房门那样敲响了这间屋子的门。

连续敲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想想现在是下午,都应该还没回来吧?

蹲在那里过了一段时间,楼道里亮起了灯光,一瞬间黑暗变成了昏黄,那是白炽灯特有的光色,被照亮的一切更清晰的呈现

在瀚歌眼前——被炊烟熏黑的墙壁、小孩子刻在墙上的各种字迹,那些刻痕的凹陷处都洁白如新,与边缘的灰黑形成了鲜明

的对比。已经原始到这种程度——他们大多用汽油桶做火炉,用废砖搭起了灶台,上面铺着色彩鲜艳的超市促销单,也因为

油污的浸泡变得与这一切都很搭调。如果说颜色相对最纯的,应该就是堆立在墙边的黑色蜂窝煤吧。

第一个回来的人打亮了通道的灯,看见蹲在那里的瀚歌,因为没想到会有人,见鬼一般地捂了捂心口,拍打着进了自己的屋

子。

渐渐地人多起来,有了第一个接水的哗哗声,有了第一个炒菜的刺啦声,也有了第一个和自己说话的人声。

来人看见蹲在那里的瀚歌,那身衣服一看就不是在这住的人,最让人关心的是他蹲在了这间屋子前。

“你找谁啊?”一个南方口音很重的男人声音。

瀚歌听见声音一抬头,那男人心猛跳了一下,反应在脸上的表情也是显而易见的惊讶,或者……惊吓。

“……”我有那么吓人吗?“请问李秋霞是不是住在这里?”瀚歌站起来说,看着他的眼光也由仰视变成俯视。对方有着很

典型南方人的小巧海拔……

“你……是她什么人?”

“……儿子。”

“……”他手里拎着的菜全掉到了地上。

第122章

“刚才看你第一眼,真是把我给吓到了,你长地和她太像了……”他一边把菜放桌子上一边说。瀚歌打量了一眼,简单一间

房,连里外屋都没有,最靠里墙是一张双人床,再往外是一张单人床,再往外一张写字台,上面摆着台灯、笔筒,还有一些

小公仔。再往外,靠着墙一张折叠圆桌,几个落在一起的凳子。另一边一个矮桌子上放着杂物,如一家人的洗漱用品之类。

“坐吧坐吧,坐那里就可以。”那男人指了指那张单人床,他反而像客人,局促地看看四周,瀚歌一笑说:“我不渴。”

“唉,给你倒杯水,可是没有新杯子,怕你嫌弃。”

“……真的不渴。”他不是嫌弃,是在骨子里排斥外物。“怎么称呼您?”

“我姓周,你……”

“周叔叔。”

“那你先坐一下,我给我老婆打电话,让她多买一点菜回来,你晚上在这里吃饭吧!”

“……恩。”

说着他就拿出电话,很廉价的国产机:“喂?老婆啊,家里有客人,你回来时要多买一点菜啦,对了再买两瓶果汁回来,晓

得伐?”

他打完电话就显地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他看见了靠墙的圆桌,把它支起来,又快速地把叠在一起的凳子一

一摆开,再然后——他挠了挠后脑勺,抓起刚买回来的菜走了出去:“我先去洗洗菜呀!”

瀚歌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没有太多的无法相信——在他心了,他的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已经是一个习惯

,当有一天亲临这个现实的时候,反倒可以平静一些。

因为有些闷热,屋子门一直是开着的,只有一条暗色门帘掩映着屋里的一切,忽然门帘被掀了起来,一个看样子十几岁的男

孩穿着校服走了进来,但从外表看,不怎么像老师会喜欢的那种学生——衣服蹭满了油污,甚至有些油渍形成了一个套一个

的圆圈,头发有点长,杂乱地看样子好几天没洗了,书包歪歪夸夸地挂在肩膀上,瘪瘪的不像是装着书,更像一个装饰品。

他看见瀚歌坐在自己床上,竟然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就是很尴尬,很腼腆的那种笑。既然出现在自己家,肯定就是客人了,

他只是笑了笑,然后走到自己写字台前坐下,掏出书包里的东西,一副要写作业的样子。这样的做法似乎很没礼貌,可他不

知道要和瀚歌说些什么,心里紧张着呢。他还从来没见过瀚歌这样的人,更没见过哪个男人留这么长的头发,最重要的还是

看起来不恶心……

隐隐约约的那种感觉,就是中了六合彩一样不可置信。

“你上初中还是高中?”瀚歌觉得这样的气氛不好,毕竟在别人家,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于是他站到男孩身后问。

“哦——我呀,我上初三。”他慌张扭过头看着瀚歌说。

“……”瀚歌勾勾嘴角,算是回应了。就在这时候周叔端着菜回来了:“韦铭,这是——”他不知道怎么介绍瀚歌,只好又

说:“有没有礼貌,叫哥哥了没有?”

“……”男孩倔强地皱了皱眉,撇了撇嘴,似乎叫一声哥哥是很让他下不来台的事情。

“呵呵,叫过了。”瀚歌赶紧解围。

后来周叔的老婆回来,看见瀚歌更是一惊,周叔赶紧低声说:“这是阿霞的儿子。”

“……哦哦,哦哦……”慌忙点头。

简单的饭菜一一端上桌子,电饭锅里的白米饭冒着热气,白炽灯下男孩不管是不是认真,最起码在做着功课。昏黄的光总让

人有一种说不清的归属感,这就是家的感觉啊。

周叔把果汁瓶放到瀚歌面前,瀚歌看了眼,笑了笑推给韦铭:“你喝吧。”在饭桌上,他还从来没用瓶子喝过果汁。自己吃

饭的时候从来不会喝果汁,只有和瀚语一起吃饭的时候才有……瀚语总会把果汁倒在杯子里让他喝。

“阿霞她……”周叔知道迟早要开口。

“不在了?”瀚歌平静地问。

周叔端着饭碗看了眼老婆,然后又看了眼瀚歌,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她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吗?”

“……有五年吧。”

“……她什么时候去世的?”瀚歌的语气像问明天气温多少度。

“……”周叔嘴里嚼饭的速度慢了些:“三年前。”

“……”瀚歌点点头,用筷子挑起一些米饭放进嘴里。韦铭一直偷偷瞟瀚歌,到现在他还没完全看清瀚歌到底长什么样呢。

瀚歌一抬头正好看见他偷看自己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睛一笑说:“学习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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