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听你婆婆的话,先去睡吧,这里有我们守着,你放心……”凤邢书强打精神,也上前劝道。
“……”凤洛水就好像一具没了魂的行尸走肉般,不再多说一句话,两眼又呈现无神的状态,任仆人们搀扶着他回了房。
仆人们将凤洛水带回了房就相继下去了,房内灯火昏暗,凤洛水无力地向床榻走去。当床榻上熟睡的人脸映入他的眼,他的眼眶再次湿濡,床上的人似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近,睁开了眼,只见娘子眼含泪水,那泪水就像珍珠般一滴滴地滑落脸颊,沾湿了前襟,最让朱大少瞠目结舌的是娘子的手竟然在拉扯着腰带。
“娘子……你……你做什……么?”朱大少似乎觉得今晚的娘子很不一样,以前娘子可从来没在他面前自动自发地宽衣解带过的,每次睡觉也都是裹得严严实实的。
“……”凤洛水将衣裳滑落在地,两眼忧伤地看着朱大少,轻启朱唇祈求道,“给我个孩子吧。”
“啊……”朱大少愣坐在床上,要不是触手之处是娘子细滑的肌肤,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在做梦呢。
窗外雷电交加,命运的齿轮依旧在转,朱迎春和凤洛水这两个命中注定一生纠缠的人不得不向命运低头。在这个夜晚,无法割断的血脉正悄悄地联系着两个人,可是谁又能预示得到这将来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几个月下来,杜氏在凤洛水的细心照顾下病情总算有了点起色,人也丰腴了许多。这日,阳光明媚,凤洛水陪着杜氏在花园中小坐,呼吸着新鲜空气,为母亲献上一首首优美的乐曲。
“好了,歇会儿吧,你都弹了一早上了,可别累坏了我那未出世的外孙啊。”杜氏神色欣喜,挥了挥手让洛水歇着。
“娘,孩儿不累。”凤洛水起身来到杜氏的摇椅前,握着母亲的双手轻声道。
“娘知道你孝顺,可是你才怀了三个来月,这时候是胎儿最脆弱的时候,凡事要当心,知道吗?”自从知道凤洛水怀孕以来,这样的话一天要念上好几回。
“娘,孩儿知道。”凤洛水微笑道。
“嗯……”杜氏伸手整理着洛水略显散乱的头发,眼中是一片水润,“娘知道是委屈了你,你不要怪娘啊……”
“娘,是孩儿心甘情愿的……”凤洛水低首掩盖眼中所有的情绪,抬首温和以对道。
“洛水……”每每看到洛水这番强颜欢笑的模样,那眼中的泪水就不自禁地要流出来,她都不确定到底之前自己的逼迫是对还是错呢?
“娘子……”这段日子,突兀的叫声在这凤府每天也总会上演一场,下人们也都见怪不怪了。问这人是谁,那还用问嘛,不就是那个缺根筋的朱大少嘛。
“……”杜氏忙转头擦干湿润的眼眶。
“怎么了?”凤洛水起身温和道。
“娘子,好消息哦,今天我上街你瞧我又遇到了什么?”朱大少神秘兮兮地睁着大眼道。
“什么?”凤洛水依旧平静地应道。
“你瞧,”朱大少献宝似的把一块通透的弥勒佛玉佩拿了出来,“娘子,你可别小瞧了这块玉佩哦,据说这块玉是一位广游五湖四海的高僧开过光的,能够让佩戴的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呢。”
“是吗?”凤洛水不置可否。
“娘子,你不信啊?”朱大少见着凤洛水的这般神情,略显失望道。
“我信,你要把它送给娘吗?”根据这几个月朱大少的献宝记录,凤洛水接过玉佩直觉般问道。
“嗯,这样岳母就可以一直陪着娘子,娘子也不用伤心了。岳母你看看,喜不喜欢?”朱大少殷勤地拿回玉佩递给杜氏。
“喜欢,只要你对我的洛水好,你送什么我都喜欢。”杜氏接过玉佩,笑容满面。
“岳母,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对娘子很好的,以后宝宝出生了,我还要对宝宝好,我一定是个满分的相公和爹爹。”朱大少信誓旦旦道。
“好,好……”杜氏笑意直达眼底,那喜悦是从心里发出来的。虽然这个女婿不是她和洛水心甘情愿接受的,但是只要他对洛水好,知道疼他,惜他,让他老来有依,她就不再多求了,人还是要知足的。
不知不觉凤洛水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来,那明显的胎动每天都折磨得他寝食难安,但是每天不变的是他必定亲自侍奉杜氏服汤药。
“娘,这服药你也服了有段时间了,你觉得受得住吗?”凤洛水轻声询问道,起先大夫就说这药药性刚猛,要他时常注意着,要是不适就一定要停服。
“挺好的,这两天娘觉得精神特别好。”杜氏靠着床,精神奕奕道。
“那就好。”洛水内心欣喜,连大夫都说娘亲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他只希望这个奇迹可以一直延续下去。
“洛水,现在园内的梅花都开了吧?”窗外大雪纷飞,杜氏看着窗外问道。
“嗯,都开了,娘亲想看吗?”一直知道娘亲对梅花情有独钟,可是屋外天气太过寒冷,只怕娘亲的身子受不住啊。
“没事的,娘觉得今天精力充沛,精神好着呢。”凤洛水一个皱眉,杜氏就知道他心里在担心什么。
“那好吧,就看一会儿啊。”凤洛水也不忍剥夺了娘亲的兴致,勉强答应道。
“好,都听你的。”杜氏微笑着看着洛水为她披上一件又一件棉袄,深恐她冻着。
园内一片白雪皑皑,一片如梦似幻的景致迷惑了人的肉眼,粉色的梅林让人如置梦中。寒风吹过,吹落了朵朵梅花,吹散了片片花瓣。杜氏伸手一接,那冰凉的雪花飞落在她的手心紧接着一片粉嫩的花瓣也落在上头,又一阵寒风吹来,花瓣随风而起,飘上了半空,伸手欲捉住,可是伸出的五指哪够得到啊,愣愣地缩回了手,身边的洛水见娘亲眼露失望便运功一吸,那花瓣又呈现在眼前,如此熟悉的场景不禁让她晃了眼。
“娘,你怎么了?”凤洛水看娘亲心神不宁,关心道。
“洛水,娘觉得有点冷,你去屋里把娘的暖手炉拿来好不好?”杜氏拢了拢毛绒绒的披风,对着洛水道。
“那你在这呆着,不要乱走啊……”凤洛水也不敢耽搁,深怕娘亲冻着了。
“知道了。”杜氏拍了拍洛水的手背,让他放心。
待凤洛水一走远,杜氏就缓步来到梅林中,伸手慢慢地脱了厚重的披风,轻轻地舞动着柔软的手臂和腰肢,随着嘴里哼着的曲调翩然起舞。那舞姿柔美,停顿得当,伴着漫天纷飞的花瓣,就如那失落人间的仙子般,让无意间撞见的人也不禁看得如痴如醉。
“冰儿……”一声饱含思念情愫的呼唤。
“邢书,你来啦……”杜氏一舞收尾,看着走近的身影,露出甜美幸福的微笑,可是那笑容的嘴角却是血流不止,鲜红的雪滴落在雪地里映出了朵朵别样的红梅,可是那些红梅却惊了来人的心,慌了来人的神。
“冰儿……”凤邢书一声嘶吼,奔跑过去接住那盈盈而落的身躯。
“邢书,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呢?”杜氏纤纤玉指在凤邢书的脸颊滑过,语带娇嗔地责备道。
“对不起,冰儿,我来迟了,我来迟了……”凤邢书哭喊着道歉。
“没关系,我已经不怪你了,你瞧,这梅花还是那么美……”杜氏望着满天的飘散的花瓣微笑道。
“冰儿……”凤邢书担忧地看着明显神情异常的杜氏。
“娘……”见此情景,暖手炉滚落在地,凤洛水慌乱地朝杜氏扑去。“娘,你怎么了,娘?”
“洛水,我的孩子,娘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杜氏不舍地抚摸着洛水的脸庞,他是这辈子她唯一的牵挂。
“娘,你去哪,你不要走,你盼着的孙儿还没出生呢,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呢?”凤洛水抓着杜氏渐渐垂落的手呼喊着。
“对不起,孩子,娘不能看着他出生了,”杜氏将手扶上洛水七个来月的肚子上,眼中含泪不舍地念道,“娘这辈子有太多的遗憾,只愿下辈子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最后两个字一说完,杜氏的嘴角就绽放了一个甜美的微笑,手臂滑落在雪地上,双眼也渐渐闭上了。
“不,冰儿,冰儿……你醒醒,你醒醒啊,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你起来打我骂我啊,你起来啊……”凤邢书发了疯似的摇晃着杜氏死寂的身躯,痛彻心扉地叫喊着。
“娘……”凤洛水也是悲痛欲绝,泪如雨下。
“冰儿,是我负了你,是我,都是因为我……”凤邢书抱着杜氏的躯体痛苦内疚不已。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一定会赴约的,他一定会带着她到老太君面前禀明一切,这样他一个人的决定就不会害得三个人痛苦,四个人不幸,继而还连累了下一代。他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可是,一切的一切却都无法再回头了……
第四十九章:错误开始
凤府大丧,自杜氏过世后那天,凤洛水一连几天都神情木讷,痴痴呆呆,就如一游魂般,要嘛跪在杜氏的灵堂前一整晚,要嘛躺在床上从天黑到天亮,一天的饮食起居都是旁人照料着。
“少爷,你不要这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走开的,我应该一刻也不要走开才对……对不起,少爷,对不起……”凤宵跪于床前,懊悔不已。那天哥哥出去抓药,临走时本就叮嘱他要半步也不离开少爷的,可是他见少爷和夫人一直呆在房中,屋外又满天飞雪,本以为无事的,岂料自己一时贪玩去跟那几个家仆玩打雪球,少爷竟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独自带着夫人去了梅林,因无人照看才酿了这等祸事。
“……你跟我来。”凤洛水依旧一言不发,一旁站着的凤晓忍着即将爆发的怒气道。
“哥……”凤宵跪在雪地中,自责地看着盛怒中的哥哥。
“啪!”凤晓毫不留情地一掌狠狠地刮在凤宵的脸颊上。
“……”凤宵被打偏了头,咬着牙忍受着自己应得的惩罚。
“为什么你会犯这样的错误,平时你怎么不受管教我都可以替你补救,可是这次怎么办,你知道夫人在少爷心中的地位有多重吗?你怎么可以玩忽职守,怎么可以?”凤晓又是狠狠地一掌扇下去。
“哥,你打死我吧,我混蛋,我……”凤宵自责地猛扇自己巴掌,每一会儿一张脸就被打得臃肿不堪,嘴角都流出了血丝。
“好了,少爷没好之前不要让我看到你。”毕竟是亲弟弟,凤晓又何尝忍心他这样自虐,出声阻止道。
这几天朱夫人也时常来凤府帮忙,尤其那失了心神的人肚子里还怀着她即将出世的嫡亲孙子,她怎能不操心呢。
“孩子,你看开点,人死不能复生啊……”朱夫人苦口婆心地劝解道,可是那呆愣的双目还是没有一丝反应,只是那汹涌而出的泪水揭露了主人的悲伤。
“娘子,不哭,不哭哦……”自从事发后就整天陪着凤洛水的朱大少心疼地向母亲求救道。“娘,娘子什么时候能好啊?”
“哎,只能慢慢来了……”朱夫人也没有办法,想这孩子本就只剩一个至亲,如今杜氏的过世肯定给他造成前所未有的打击,只能让时间来慢慢愈合伤口了。
凤老爷一身酒气,手里拿着个酒瓶跌跌撞撞地进了灵堂,对着杜氏的灵位一阵细瞧后又痴痴地笑了。
“冰儿,你在跟我躲迷藏吗?呃……”凤邢书醉言醉语道,紧接着还打了个酒嗝。“哦,不对,我记得了,你死了,你要报复我,你要用死亡报复我对不对?”凤邢书神情越来越激动,对着灵堂叫嚷着,“我告诉你,你成功了,我现在好痛苦,生不如死,我……我好想你……冰儿……我好想你……我是混蛋,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混最混的混蛋,我应该有报应的,让报应都来找我吧……哈哈……哈哈……”凤邢书一会儿捶着自己的胸膛哈哈大笑,一会儿又悲伤地掉着眼泪。“冰儿,不要离开我,冰儿……”
“不要吵,你很吵你知不知道,不要打扰老子喝酒……”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手里拿着酒瓶子猛灌,看一滴也倒不出来了,竟然上前抢救喝。“没酒了……拿来……”
“我的酒,还给我,酒……”凤邢书醉醺醺地追着那个敢抢他酒的大胆狂徒。
“还给你……”把酒瓶子随便地抛到地上,立马开了花,破碎的瓦片哪还有酒剩着啊。“你这混蛋,别跑,把酒陪给我……”凤邢书见着酒瓶都碎了一地,再没酒了,气得追上去算账道。
“吵什么吵,要酒就跟我来。”喝得醉醺醺的凤宵带着一样醉得分不清天南地北的凤邢书往那僻静的地下酒窖而去。
地下酒窖里全是凤府多年来收藏的陈年佳酿,美酒如林,能醉死其中,也不能不说是一件快事啊。
“瞧,想喝酒是吧,尽情地喝,今天老子请客……”凤宵拍了拍胸膛大方道。
“酒……”凤邢书闻着酒香就扑过去,揭盖狂饮。
“嗯,这坛不错……”凤宵随手揭开了一盖,品了品味道,知是美酒便一连喝了好几口,连飘落在地上面写着‘雄黄酒’的红条都没看到。
“冰儿,冰儿……你在哪,冰儿,你出来见我啊……”凤邢书喝不动了就靠在酒坛上痛哭流涕地叫喊着。
“喂,你很吵,不来喝酒的就给我滚出去,别打扰老子……”凤宵抱着刚刚开的那坛酒撒泼道。
“不用你管,我要我的冰儿,把我的冰儿还给我,还给我……”凤邢书顺势拉着凤宵的前襟拉拽道。
“神经,谁拿你的冰儿了,吵死了……”凤宵推开凤邢书,扯着衣领,怎么这里这么热啊。
“冰儿,我好想你,冰儿……”凤邢书突然深情地盯着凤宵,哀伤地自言自语道。
“你好吵啊……”凤宵烦闷地只想堵住那张嘴,也没察觉自己做了什么,只知道唇上是一片清凉的触觉,好舒服,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冰儿,对不起,冰儿……”凤邢书泪流满眶,神情哀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毫不抵抗,任凭身上的人对他胡作非为。
这个夜又是一个错误的开始,可又有谁知道这不是老早就注定的缘分,只是这到底是良缘还是孽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