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儿臣省得的。”父皇的意思我明白,但是现在的心境真的不同了,对于大哥也好,太子也好,父皇也好,虽然还是有点点埋怨,但是好歹还是一家人。心境不同的时候,或许看待别人的想法也会跟着改变。
父皇见我笑了,便松了口气,不过随即想到什么,不由得又板起一张脸:“哼,这件事情,朕就交给你二哥去办。朕现在不想为了这种事情打乱朕的计划。”
计划?我顿然想到了父皇曾经说过当初在塞外和阿纳当签订盟约的时候,那些刺杀的人。以父皇的个性必定不会扰了这帮人,不管对方的出处如何,定是血债血偿。我便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道:“父皇的意思是……”
心中不言而喻。虽然表面上我装的若无其事,但是心中已经动荡不安。五年前的事情让我恨了这么久,却发现只不过是他人的一个局,这口气叫我如何咽下?!父皇并不让我插手此事,以来恐我毫无势力,二来也怕我失去冷静。这件事情无论如何,太子去办从各个方面来看,均是最好的安排。
至此,除了心中略有些无力之感,也并无任何怨言。
“三儿,记住。”父皇看了我一眼,轻轻道:“对付敌人,一定要谋而后动。一招制敌,切记不可打草惊蛇,一定要摸准了再下手,一网打尽。”
父皇说的很是囊括,我不知道他究竟在说那些人。当日及冠,我隐隐的便在宴席上觉察出好几波势力,以太子外公为首的刘成,算得上是太子党。不过,现在我心里清楚,太子并不是一个依靠自家外戚势力的人。他很有主见,头脑也够灵活,自然想到依靠外戚势力,必定对他登记后的皇朝有着影响,故而他并不是刘成手中的傀儡。在他表面向着刘成的同时,他可谓是父皇这边最有力的人。
而父皇这边,有李,杨两位宰相。李睿这人我并未过多的接触,不过他除了是一位出身“书香世家”的纯正儒生之外,他当年还是父皇身边的伴读。而杨继忠,除了是我们这群皇子的尊师之外,也不外是父皇当年一手提拔上来的。这两个人善谋,是父皇的左膀右臂,同时也是整个皇朝政治里的半壁江山。
我就算再怎么没有眼光,太子也罢,李,杨两位宰相也好,无一不是忠于这个皇朝,也愿意为这皇朝去拼的人。或许是我沉默太久,父皇知道我在东想西猜,但是他只是故作神秘道:“等回了京,朕便告诉你。”随后又加了一句:“朕说过,不会再瞒你任何事情。”
三日后,我身体便已经恢复。当日父皇便决定起驾回京,同时一路的还有太子和大哥。大雪过后,又正值新年前夕,官道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各家各户也几乎都是紧闭门窗,门上也都喜庆的门帘。
父皇的行驾很低调,除了马车外的一队乔装过的大内侍卫,前后还各有两队人马殿后和压道,途中的暗卫暗哨更是不用说了。而我们在车内,也断然没有了什么太多的规矩,父皇和太子在看书。而我则和大哥在下棋。大哥已经输给我不下数十盘,此时大哥又持黑子落子于棋盘之上,一路上父皇的眼睛时不时的飘过来,在看着大哥落子后,又忍不住的摇了摇头,一脸按耐不住。
大哥不理睬他,继续下他自己的。大哥屡屡输于我,我自然也下的没什么意思,时不时的瞟了瞟父皇,示意他来接手。可是父皇均是不理我,假装没见着的继续看着他的书。
谁不知道他手上的那本《史籍》停在了东汉就没翻过了……
无奈,大哥就算是臭棋篓子,如今我也不可就此离去,只得好生掩饰心中的无奈坐于蒲团之上耐心的和大哥再来一局。太子坐在我的正前方,大哥的背后,这时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嘴角一翘,眼睛一眯——分明在嘲笑我!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过太子不在乎,扭过头去,又看他的书了。就凭这个性,再冷点还真的有点像父皇。他肯瞒着父皇,摸索我的去向来到纯阳通风报信劝我回去,不得不说他是很有头脑、魄力和智谋的。不过比起父皇,太子的个性还是比父皇少了几分狠厉和果断。想来以后若是磨砺磨砺,他肯定是个很出色的皇帝。不由得说,父皇的眼光的确独到,五个兄弟里面最为出色的真的就要属太子了。
大哥为人谦谦君子,若是在寻常富足人家尚可保住家产,在朝堂之中若是顺风顺水运气不错的话,尚可做个安稳的王爷不问世事。但是大哥决不是这种安然享受之人,且不说他身边那个从不说话,如今坐在后面一个马车里的小道童,就他那占着纯阳山极阳之位的房子,我断可判定大哥在纯阳的身份,绝不是那么一个掌门关门弟子,全纯阳早课师傅这么简单。
或许其中牵扯到了当年他那么执着离开皇宫的原因。
相对于五弟,这孩子未曾和我多过交往,感觉对谁都毫无敌意。在冠礼上,他也曾祝福与我,感觉并不是很执拗的人。想来只是五年不见,与我并不熟悉,所以不想贸然和我说话吧。
兄弟之中,老四为人温和却不失圆滑,但是为人同样不够狠厉大气,所以父皇将他放置户部再好不过。在户部一来并无什么大事,也就是为掌管户籍财经的事物,四弟在此不仅可以监视国库财经的流向,再则掌管户部的他,实在是最好的人员调查对象,在他的户部,相信若是父皇想知道这京城之中有哪些官宦子弟,监视也好,抓捕也罢,信息恐怕是一手到来足可遮天。虽然说,四弟的母妃身份过低,不可能将他封为王爷,但是如今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的他,想来也算是举足轻重。
而且,他还有个妻子名为天彗,乃是工部尚书鬼谷子之女,其人一岁能言,五岁作诗,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随着她的父亲,在父皇的首肯下进入工部,制造兵部军械。就连她的名字,都是父皇御赐,称其聪慧异常。在工部军械司的一致联名上书的情况下,父皇破例将其封为正四品下工部侍郎。乃是本朝开国以来,或者说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朝官。
当时我并不在朝中,虽在塞外这件事情还是传的风风火火,我不可能不知。朝中破例女子当官,一些酸儒定是不允,可天下为首的第一大家李,杨两位宰相力保,再加上父皇一圣旨昭告天下:凡是经过女塾①,并有实才,可由家中长辈和当地户官联名上奏,户部官员筛选,经过父皇亲自验证其才能,并与通过就可封其为官,享受朝中供奉。
此圣旨一下,不得不说是惊天地泣鬼神。父皇的魄力实在是够强,居然能够顶住朝中压力和酸儒们联名请辞的行为,破格选拔了三名女官,并真的赐其官服官印。就对此事,一些明智之士还曾联名书信,赞父皇乃一世明君,能够广纳人才。在此契机之后,一些真正有才的人,才不再避世,投靠了朝廷。天才工房,便是在此之后网络天下所有能工巧匠所立之机构。
想到这里,我掂量着手中的白棋子,默默的下至早就预算好的地方。
就此看来,朝中六部,除了兵部由刘成把守,其心叵测之外,其余五部,除了吏部,由李、杨两位丞相分持管理,和工部、户部一起都是在父皇的掌控之下的,目前看来只单单剩下礼部,刑部外尚且不知底细。不过礼部主管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令,想来和实权并无太大的瓜葛。而刑部的手,就太广了。
刑部审定各种法律,复核各地送部的刑名案件,会同九卿审理“监候”的死刑案件以及直接审理京畿地区的待罪以上案件。刑部的内部组织机构的设置是按省设司。但是刑部的公差却是满布全国,爪牙之多,势力范围虽不强但是够广,消息也异常的灵通。
我心里顿时有点七上八下,若是父皇有意限制士族外戚的庞大,铲除朝中异己,并保证国家内部稳定,外部臣服,那么兵部的兵权必须要尽快的收回来!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收回军权,一搞不好就会造成兵部哗变,造反叛军,到时候免不了内战。那么在内战的同时,国库资金,民生和粮食收成,包括商业等等都会遭受相当大的打击。
我抬头看了看父皇,到此时他还在酝酿,布局,无非就是想避免这些,以不动神色之意夺回兵权。刘成此人心思慎密,谨小慎微,想抓他的把柄真的非常难。而且他的背后还有刘家士族的鼎力支持,后宫之中,太子母妃肖皇妃便是刘成的女儿。这其中的复杂关系,且不是一言能尽的。父皇若是想要夺回兵权,但是又把损失控制在最小,只能是慢慢布局,等待时机。
本朝才经历两代皇帝,皇爷爷留下的江山实属不易,而父皇十几年的修生养息,断然不可轻易的毁在此次收回兵权上,所以不管是哗变还是反叛,均是要不得的。
而就算除去了刘成的兵权,那么兵部将由谁掌控这又是一件摆在面前的必须要考虑到的难事。朝中老将拿得出手的,只有刘成一人,轮经验,轮资历真的无人能替代。要不是其心叵测,不枉费是一代将臣,留于清史的名将。但是,事实并非尽人意,刘成除去再打压士族,时能将内部稳定,但是同时对外的镇慑也会减小。西北已经和阿纳当签订盟约,暂时几年内不许去担心了,可是西域等国,乃至西蕃国绝不是吃素的。
表面上于我国交好,互为通商,实际上谁都知道蛇信不足吞大象的野心他们从未放弃过。若是朝中内部变动过大,恐怕这群狼子野心的立刻就会联合起来攻打过来。朝中绝不是怕打,但是同时也明白,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百姓也好不容易休养生息有所好转了,此时若是有一丁点的战乱,那么之前十几年的辛苦必定会付之东流。
在除去刘成之后,必须立刻就要派人顶上这个空缺,震慑西域!虽此时我心中思绪万千,手中落子沉稳,只见我将白子落于棋盘星罗之间,淡然道:“大哥,你输了。”
第三十八章:意不言悟,遵教诲
赶着年关将近,本不该出门远行,此次父皇出宫实属突然,宫中的各项事宜均是有两位丞相扛了下来。父皇回宫时,已是深夜,过了宫门只得匆忙吩咐李冬来去宫中的礼殿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给大哥。他毕竟已经出家为道,其他的地方住下来难免要招人诟病,先下只能让他去最靠近宗祠的礼殿住下。
我刚想开口也凑到大哥那里去,谁知父皇直接跟着后面道:“三儿,朕另有安排。”我一愣,看了大哥一眼,大哥淡漠的点点头,就此我便对大哥一礼,分道扬镳,跟着父皇又回到了昭和宫。虽然已经是深夜,可是父皇并没有因为路途劳累而去休息,甚至都未曾对李冬来下令伺候洗漱,只是一路风尘仆仆的将我和李冬来一路带到了昭和宫书阁。
父皇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点不太对劲,一路上我不解的看着父皇,他只是微微抬手安抚似的压了压手掌,示意我不要着急。随后又命人,将书阁外所有的昭和宫守卫全部向前五步,保证他们不能听到宫内谈话。就连父皇最为贴身的李冬来,也被他遣开。在我三丈和尚摸不着脑袋的时候,一直坐在书阁案几前的父皇拍了怕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说话,便突然对着房梁上,轻轻的道:“下来。”
顿时我敏感的立刻站直身体,一手已经伸到了身后腰间横插着的宫刀伤,隐隐的将父皇护在了身后。然而几乎就是一晃眼的功夫,父皇案几前的大殿上立刻跪着十个黑衣的汉子,他们一身黑衣,背后均是背着一把长刀,腰上两边都是插着匕首,十个人都蒙着面,乍一眼看上去几乎各个相同,唯一一点特征就是他们的左臂上的黑色衣料上绣着一条暗红色的蛟。
顿时我便明白了,这是父皇身边最后的一道有力保障,暗卫。但是我还是不解,看着父皇,却见他看着这些暗卫道:“离宫这么多天,有没有什么动静?”
“启禀皇上。”其中一个人拱手一礼,半跪在地上,声音极其嘶哑:“属下等人监视朝中,这几日各个党派活动平凡,一律打着年关拜礼的幌子四处拜访。”父皇冷冷一笑,轻轻的端起案几上的茶杯,撇了撇茶叶,抿了一口道:“一群猴子,老虎不在就开始按耐不住了。”
我哪里敢出声,只得站在旁边。眼下我所听见的是父皇最为秘密的东西,这些暗卫就是父皇的底牌。只不过我听了消息后心里才觉得局势复杂,朝中的党派,果然已经开始不安分了。可是我想不到他们的胆子居然这么大,父皇只不过是出宫了一趟,他就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开始拜访各界官员和串通联党。
父皇并没有停顿多久,道:“其他人呢?”
另一名暗卫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竹筒,跪行向我而来,我立刻反应过来上前接下,传给父皇。那人见父皇打开竹筒上的封蜡,也同样是嘶哑的声音道:“朝中稍有权势的几个人都很安分,只是刘成,在这段期间会见了不少人。其中刘成夫人递交了宫牌,进宫来见了肖皇妃,并偷偷将一块锦帕塞给皇妃。”暗卫顿了顿道:“锦帕上的内容有密,但在皇妃屋中的《女戒》上找出了端倪,故译成密报,请圣上过目。”
我看着父皇从打开的竹筒里,抽出一张纸,心中大为疑惑。父皇却很稀松平常的打开了那份密报,撑开看了看,便冷冷的哼了一声。随手便将这份密报递于我,害的我一愣愣的,不过我不好挡着外人的面违背圣意,只好接过来看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是一封信,确切的说是刘成给他女儿肖皇妃的一封密信。内容很简单,让她待在宫中,监视所有皇子动向,尤其慎重的点名监视我。最后的一段内容非常引人臆想。
‘……父,之志,儿切记。期待之时已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若天时地利人和,大事即可成!儿,切勿妇人之仁,尚果断行事。若儿得成,只须于依计行事,父即起兵,逼宫夺位!……”
我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顿时明白刘成谋反之意已经是蓄谋已久,只不过这只字片言中,可以读出来的消息真的很少。其中刘成的意思如其说是安抚劝诫不若是说告诫和警告,似乎他在让肖皇妃为她的计划做什么事。这其中的东西,若是好好分析下,应该不难猜出他们的大体动作和计划。
父皇些许是见我半天不出声,看着密信发呆,便开口问我:“三儿,可看出了端倪?但说无妨,这里并无外人。”我听到父皇最后一句并无外人,便知道这些暗卫绝对可信,这才放心大胆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父皇,刘成信中,所指的‘期待之时已近’……是不是指他们谋反的日子?细细算来,似乎最近即日里面,只有年关和上元节比较特殊。”我看着父皇听了我的话,顿时略有所思,便继续道:“年关可能性不大,先不算年关将近,而且近几日连降大雪,道不通行,刘成就算不考虑自己军下士兵回家团圆,也会考虑这行军问题。”
父皇看着我,缓缓道:“这么说,你的意思是,刘成会瞄准了上元节?”
“就算不是,那么也算是对他们的计划来说很重要的日子。他信后所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若天时地利人和,大事即可成!’恐怕,还有人帮他,而上元节那天,便是朝中储备已久的百邦朝见。”
我此话一出口,父皇的眼睛顿时一亮,立刻吩咐道:“即日起,加查周边列国所有兵马走动,如有动静,立刻汇报。”跪地的暗卫均俯首领旨。
我顿了顿,有细细的想了想道:“父皇是不是要和太子知会一声?”
父皇挥退了暗卫,转过脸来有点惊诧的看着我,“为何?”我细细道:“刘成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知会他家中之人。而且刘成结党营私的口号可是太子党,虽然我不信太子会随着刘成谋反,难保太子身边的白斛将军不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