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法 下+番外——颜研
颜研  发于:2013年0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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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哀叹道,“大哥,有点班级荣誉感啊,就把您步家最简单的来一道……”

步朗尼还要拒绝,黎向荣却轻声说,“我去吧,”他偏头问那男生,“我能去吗?”

“能,当然能!”男生立刻朝他竖起大拇指,急忙招呼主持人过来,把黎向荣推到前面,“快!外援!”

主持人孤疑地瞅着步朗尼又瞅瞅黎向荣,男生不停催促道,“他说他做菜可厉害了,一定得露一手。”

主持人道,“你算是替主出征?”

阿荣苦笑道,“我就是凑热闹而已。”

主持人见步朗尼沉默无语,拉着黎向荣上了场,护士妹妹见临时加人纷纷鼓噪,主持人拿着话筒说,“他代表步少做菜,你们有

疑义吗?”那帮小妹妹立即满眼冒红心吼道,“没有!好萌~~”

有没有无所谓,好萌是什么?黎向荣努力说服自己不要顾及别人的目光,专心做好眼前的事。

从来都说是“做”比“说”更重要,自己能做的事情也许很少,但比起什么也说不出的窘境,应该更有效果。

步朗尼不会跟自己说很多,也许是觉得说什么根本就没有用,要改变这种状况,只有做得更多、更快、更好。

做力所能及地事,做近在眼前的事,让他看着自己,认真专注地做事,不用语言,只有行动,立即行动。

黎向荣看了看题目,这一组的两个男生应该给发烧的病人做菜,他们原本是设想做鲤鱼汤,可惜对活鱼的处理实在欠缺经验,那

条可怜的鱼被折腾半天才弄死,场面几近惨不忍睹。

阿荣轻轻将沾满血迹和鱼鳞的案板推开,七零八落的鱼块被煎糊了,散发着焦糊糊的腥味,两个男生讪讪地把锅子拿走,位置让

给阿荣一个人。

备选的食材是按照各组选手预想的菜式准备的,种类不多,数量有限,阿荣去拿了一些削好皮的荸荠,在蓉城的秋天,街头常常

有小贩将乌溜溜的荸荠削好了按斤卖,吃起来又冰又甜,很是爽口,要是自己削就很麻烦。

有了荸荠,阿荣又拿了三个鸡蛋、一些枸杞子和白糖,这几样东西的组合让众人都把好奇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而那里面有两

道视线不是好奇,而是沉静地关注。

步朗尼一直在看着阿荣的动作,他见过无数次阿荣做菜的样子,心无旁骛全神贯注,却从没像这一次游戏性质的烹饪,他隐隐感

觉到阿荣似乎是在为自己而战,战斗的目的不是为了战胜其他组,夺得女孩子的欢心,而是要从自己这里得到某种东西,类似于

更多的关注或者信任,也可能是更重的期待和依赖,从今晚一见面开始,他就发觉了阿荣满脸都是“你要相信我,你要重视我。

”的讯息,他明白这样单纯肤浅的祈求,阿荣极力地想要为他,为步家做些什么,那是纯朴的情感,来自于知恩图报,来自于投

桃报李。

我对阿荣好,所以他想对我好,就这么简单。

步朗尼忽然很羞愧,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了,虽然他什么面对危机什么都做不来,他很聪明,但是还没有足够的智商

去股市弄到一笔从天而降的巨款,他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当黑客把许先生的企业搞得一团糟,他更没有交往过某个拥有超凡身份的

朋友来帮他摆平这些烦恼,他步朗尼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大学二年级学生,对太多的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而这并不是他的错。

但是,我们总是在成长,痛苦的经历会加速长大的过程,我们需要残酷地体验来度过焦躁的青春期,不再相信自己无所不能,一

点点学会尽力而为。

阿荣已经开始了尽力而为,步朗尼心酸地想到,他开始了,开始做,就是最重要、最好的一步,就算步家菜真的会湮灭,阿荣作

为一个厨师的生涯还有很长很长。

阿荣低着头,双手迅速地将荸荠放在案板上剁碎成茸,一把普通的菜刀在他手里舞出银光翩然的残影,惹起全场的惊叹,洗净的

枸杞用温水泡过,鸡蛋磕开,流出蛋清倒入大碗,被筷子快速搅发出细腻的泡沫。

严格地说,鸡蛋在寺庙里也是禁止食用,但一般的素斋并没做出严禁要求。

阿荣拿了炒锅放在电磁炉上,加了一大杯清水,将半碗白糖倒进去轻轻搅拌,等糖水煮好之后盛进大碗,洗净锅子倒了花生油,

烧至六成热,加了一大勺白糖,半杯水至烧开,用手勺下荸荠泥搅动,成白色稀糊时下入蛋清,不停搅动成雪花状,立即舀入盛

有糖水的汤盆内,撒上枸杞子。

“雪花荸荠糕。”阿荣双手将汤碗端好,淡淡解说道,“荸荠清热生津,枸杞平补肝肾,发热的病人津气未复,进此滋补,还算

合适吧。”

汤碗里“雪花荸荠糕”色白如玉,形似雪花,枸杞点缀其间,恰似红梅在白雪中绽开,评委妹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吞下,满脸陶

醉,“好嫩好滑啊!”

刹那间一群女生举着勺子蜂拥而上,将黎向荣围在中间,最开始品尝的女生大喊道,“今晚没白来啊,总算有个极品!”

其他男生的脸面虽不好看,但集体荣誉还是得到了维护,主持人好不容易挤进重围,汤碗堪堪见了底,阿荣端着空碗茫然地问,

“打几分?”

主持人重重拍一拍他的肩膀,然后推着他的后背到步朗尼跟前,轻轻一鞠躬道,“步少,多谢你的外援。”

还在咂摸着嘴巴的护士妹妹们嚷道,“他不是你们系的啊?那是哪个系的学生啊?”

步朗尼咳嗽了一声,“他是我家的。”

有些人看起来很聪明很时髦,但实际上还是个天然呆,步朗尼可属此类,他不知道女生的联想有多么丰富,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有

多么的暧昧,现在他只觉得面前这些女生变身成狼群,那双双闪光的大眼睛和吼叫声都让他毛骨悚然。

“果然如此啊,”主持人凉凉说道,“我们会祝福你们的。”

那又是什么意思呢?

步朗尼第一次觉得这种集体活动不是无聊,而是危险。

最后步朗尼拉着黎向荣几乎是落荒而逃,背后还有大群人呐喊着加油啊前进吧!

“太可怕了,”奔出校园还惊魂未定,步朗尼沮丧地甩开黎向荣的手,喘着气道,“好像我们被误会了。”

“什么误会?”黎向荣扶着一棵树,同样气喘吁吁。

“我、我们被当做一对了!”步朗尼咬牙切齿,“你个笨蛋,没反应过来吗?”

“什么一对?”黎向荣鹦鹉学舌道,一脸莫名所以。

“就是一对gay!”步朗尼气呼呼地一把揪紧黎向荣的领口,“这是联谊会,你突然来找我,突然还要上去做菜!他们全把你当

我男朋友了!一对!懂不懂!”

阿荣痛苦地喷着气,挣扎着问道,“什么联谊会?”

步朗尼松开手,推搡他的肩膀直到靠上树干,“联谊会就是给男生和女生创造交往机会!你跑过来到底干什么?”

“是电话里叫我过来的啊!”阿荣也委屈地大声喊道,“你的电话!那个女生说过来,你没说不能啊!我来了你也没说让我走啊

!”

13.

“你都来了,我怎么叫你走?”步朗尼只觉得自己胸腔里一团乱麻,搅得他发晕,“平时干什么都磨磨唧唧地,今天怎么这么爽

快?还说是有什么话要说,要立即见面?是你太奇怪了!”

“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要突然把我送那么远!步家的状况也不给我说,你没把我当朋友!”黎向荣愤愤不平地大吼,唾沫星子溅

了对方一脸。

步朗尼抹了抹脸颊,叹出一口气,放低了声音,“怎么又绕回去了,刚才不是说了吗,别纠结这个了,反正你都回来了。”

“你不想让我留在步家了吗?”阿荣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寂静的小巷子,只有一道偏门旁边有橘黄色的路灯,黯淡的光芒还被香

樟树的叶子挡去大半,两人在树荫里四目相对,距离虽近却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楚,只有呼吸的声音,只有肌肤的温度。

“我不想让你看到步家覆灭的样子,”步朗尼轻轻地开了口,退后了一脚,“现在的状况很不好,我没有办法,我很没用。”

“总是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对你们呼来喝去的我,现在什么也做不来,没办法帮爸爸筹钱,没办法让生意兴隆,甚至没办

法和自家的厨师们好好相处!”步朗尼苦涩地说道,“二十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过得这么失败,你大可以笑话我。”

“我怎么会笑话你呢?”阿荣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有些事情总是无能为力的,我爸爸去世的时候我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无能

了呢?但是师傅对我说,尽人事,听天命。”

“天命?”步朗尼不屑地哼道,“没有天命,只有无能。”

做不好的事情怪什么天命,只是自己的无能。

黎向荣向前跨了一步走出树荫,试探着将手放在步朗尼肩膀上,“随便吧,但承认无能就是用勇气了吗?”

“承认无能承认懦弱又怎么样呢?没有努力改变的话,不是活的更加失望吗?”黎向荣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

感到可靠和安心。

两人在沉默中慢慢前行,隔好长一段距离才有一盏昏黄的路灯,投出摇曳不定的光线。这条既陡且窄的上坡小路,路旁的房舍和

围墙相当古老,脚下踩过的老旧的水沟盖发出沉闷的响声,泛黑的枯叶打着旋儿飞舞。

步朗尼几乎从没有在晚上走过这条路,但这是通向停车场的捷径,白天的清冷在夜晚尤其阴森,黎向荣走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呼吸轻不可闻。

突然从身后照过来两束明亮的车灯,伴随着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步朗尼才长呼一口气,往狭窄的路边靠了靠。

车子行驶过来的时候在他身边停下,有人叫他的名字,步朗尼定睛一看,前排坐得正是乐正纯和陈知晴。

陈知晴笑嘻嘻地伸手摇了摇,“步朗尼,要不要送你一程?”

步朗尼拉住黎向荣的胳膊,上次黎向荣抽风拿菜刀吓唬陈知晴的事他可没敢忘记,陈知晴看见阿荣的正面后果然有点变色,用手

肘撞了撞身边的乐正纯。

乐正纯咬着香烟偏了偏头,喉咙里哼了一声。

步朗尼干巴巴笑道,“教授、陈老师,你们先走吧,我的车就停在前面。”

陈知晴点点头,“哦,那好,回头见。”

乐正纯踩了油门,车子轰然滑走,步朗尼一直觉得乐正纯对自己的不快是突如其来莫名其妙,此刻更是窝火。他气呼呼地嘟囔了

几句,加快了脚步。

“哎,我就这么招人讨厌?”步朗尼的嘟囔没有得到回应,不得不挑明了提问。

可惜黎向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很久之后轻轻说道,“还有两天就是重阳节了。”

“嗯,老人节,你要回家吗?”步朗尼抬头遥望夜空,弯弯的月亮细细的浮云。

“不是,我是想这个节日挺好的,很多地方都在做活动促销,”黎向荣排列语序,力争简洁地表达意思,“我们有什么安排?”

“我们?步家?”步朗尼疑惑地重复道,“活动、促销?”

“步家没有搞过打折之类的事,但是过节的宴席肯定有特别安排啊,”步朗尼认真地想了想,“就像是正月十五肯定会有元宵、

端午节肯定有粽子、中秋节有月饼、重阳节当然也有菊花酒和糕点……这不算特别的活动吧。”

“我们可以弄个……”不等黎向荣说完,步朗尼摆摆手道,“你想让步家和街边点心铺子一样支个买一斤送二两的招牌吗?还是

当日消费满一百送代金券?步家做不了这种事。”

“不是这种,”黎向荣认真地说,“市场定位不同,营销手段当然不一样,我们总可以想出适合的……”

“比如说?”步朗尼不以为然地反问道,“你应该知道步家是金字塔路线,我们的顾客是生活在这个城市的最顶层的人,必须绕

过塔身而直达顶端进行营销,用20%甚至更少的人创造出比80%还要多的经济利益,你觉得这些顾客会在乎你的打折优惠吗?”

“我没说要打折啊,”黎向荣无奈地插嘴,“但是没人会不喜欢打折吧。”

“步家菜强调的是带给客人至高无上的领地感、不受外界侵扰的私密性、奢侈高尚的生活品质享受、备受尊宠的优越心态,我们

之所以能把萝卜豆腐卖出山珍海味的价格,就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独一无二的,他们属于一个阶层,要是我们现在降

低了顾客的水准,那他们就会觉得自己被冒犯了,掉价了,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步家!”步朗尼絮絮叨叨地解释道,“不是在一

段时间招揽更多的顾客,而是让固定的客人消费尽可能多的次数,培育一位合格的客人才是最重要的事,这不是靠一个两个节日

的活动就能实现的,阿荣,你有空也多读点这方面的书吧。”

“通过限量提供来营造稀缺的感觉,为菜品高昂的价格提供有力的支撑,每天仅3桌的稀有尊贵席位仅限于社会最高层的权贵人

士享有,让限量版的美味奢侈品成为人们争相追捧的对象,在热销的同时成为消费者心中可望而不可及的美味梦想。”步朗尼的

眼神在月色中熠熠闪亮,他对黎向荣说,“你到底明白吗?步家和曼殊院不一样,和你家的卤味店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阿荣沉静地笑了,“素斋也好、卤味也好,只要做得好吃就有很多很多的人来光顾,步家菜是很好吃啊,可是

……”

步朗尼就像被突然敲了一闷棍,眼睛发直地瞪着他。

“步家烹调一道菜超过行业平均水平数倍,极尽苛刻与完美的制作标准,把菜肴当做高贵的艺术品。只有那些高端人士出于享受

‘奢侈’的概念来品尝,他们爱的不是步家菜本身,只是‘奢侈’的感觉。”黎向荣继续说道,“我也一直在学习,我看过什么

叫市场细分什么叫概念营销,朗尼,我只是关心现在……从高处下坠很容易,但是从底部一层层爬上来太难,我明白。”

“朗尼!”黎向荣提高了声音,“我只是从刚才比赛得到灵感,我们也可以组织以步家冠名的比赛!大型的有影响力的厨艺比赛

!就算重阳节来不及,元旦、过年都可以吧!奖品也可以学‘美食天下’啊,胜利者在步家工作……”

步朗尼抖着肩膀笑了,“阿荣,你知道那要花多少钱吗?”

“天真、太天真!”他有气无力地下了结论。

“你不天真,你很老成吗?你总是这么悲观、把任何事情都想得很坏!你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你自己!”黎向荣大声喊道,

圆润的眼眸中波光闪动,他张大嘴巴,呼哧呼哧喘着气,“总是一副你什么都明白的聪明样子!怀疑所有的人和事!别人再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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