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心(出书版)BY 秦淮月色
  发于:2013年0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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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嘉哼了声,翻个白眼,最终无奈地笑了,人都是有克星的,他的克星就是费清吟,他总是拒绝不了他。

两厢静默间,突然有太监来传二人去两仪殿。两人都大致猜到是什么事,入了殿,只见帝后与调查宝儿一案的历大人都在,便更加落实了心中的猜测。

皇帝最近气色不太好,淡淡扫了眼费清吟,问道:「听说费爱卿这两天身体不适,今天好些了吗?」

费清吟观他面色,浅笑道:「谢陛下关心,臣只是吃错了药,生出了一脸红疙瘩,怕出来吓着别人,所以告假在家。」

皇帝嘴角动了动,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真没想到费清吟是生了这种病。这事提过便罢,他对一旁的历大人道:「时光,把王旭的供词给他们看看。」

白纸黑字写得清楚,王旭因为曾经遭太子斥责,故而设计冤枉太子,供词上已经签字画押,这案子可以结了。

「父皇,王旭一个小小的侍卫,怎么能策划这么大的事?」崇嘉看了眼端坐在一边的皇后,从容地笑了笑,正视自己的父亲。

皇帝扬唇道:「哦,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太子,如果你觉得他撒谎,那么你说谁才是幕后主使呢?」

崇嘉垂下眼睑,蹙着眉,抿着唇,供词是真的,而他没有证据推翻这些供词。

费清吟觉得贴着自己手臂的那封信有些发烫,他想把那封假造的遗书拿出来当做证物指证皇后,但这念头一转,他便立即放弃了。皇上不是不知道谁是主使,但是他接受这番供词,就代表他有心袒护那个人,就好比当初他袒护留白,后来袒护崇嘉一样,皇上想将此事善了,他身边的这些人,他都要护佑。既然如此,拿出这封伪造的信,也掰不倒那个人,还徒增皇上烦恼,说不准天子一怒,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父皇,可否让儿臣见他一面?」太子请旨。

皇帝不置可否,端起手边的茶,浅饮一口,历大人对太子一拜道:「殿下,王旭招供后便畏罪自尽了。」

果然如此!费清吟心中冷哼,清浅的目光迅速掠过皇后,皇后也波澜不兴地回视他。

太子眉头蹙得更紧了,冷冷地问:「畏罪自尽了?为什么不看好他?」

「臣有罪,臣该死。」历大人惶恐地跪下来。

皇上咳了声,缓缓道:「供词在这,可以结案了,将宝儿和王旭鞭尸五十下,丢到乱葬岗去。皇后,以后多加约束宫女,这种丑事,别再发生第二次!」

他的语气!不严厉,表情也算平和,但是这话听在耳里有种森冷的感觉,皇后颈后一滴汗悄悄滑落,背脊一阵抽搐,垂首恭敬地道:「臣妾遵旨。」

「时光先退下去吧。」皇帝对历大人挥挥手。

历大人面朝天子,缓缓退至门口,一出门,用比来轻快好几倍的步伐迅速离开这座宫殿。

「本想见见状元郎表弟的丹青妙笔能绘出什么样的秀色,没想到却将皇宫搞的乌烟瘴气,真是扫兴。」皇帝眼角余光勾了勾皇后。

崇嘉对君父笑道:「这次扫了父皇的兴,不如明年春天再下旨让慕容留白来绘御花园春景图,他入狱一段时间,又在家修养数日,等画完这幅图,都到秋天了,一幅图跨越两个季节,图上景物岂不是很不协调?」

皇帝瞥了眼费清吟,崇嘉会这样说,八成是费清吟教唆的,他讨厌这样的自作聪明,于是淡淡道:「这话倒也说得不错,不过这夏景图已经画了一半,放弃岂不是可惜?」

不等太子开口,皇后便挺直背脊道:「许多年前陛下教崇轩临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因为一个‘之’字没写好,陛下便叫崇轩撕了重临,这画可不是一样的道理?既然已经注定不可能完美,为何不从头来过?待到明年春日百花齐放,再邀慕容公子入宫作春景图,想必皇上会更满意的。」

皇帝转过脸,看见皇后眼中坚强背后隐藏的脆弱,她的表情有些急切,有些紧张,她已经很多年没对他露出这种表情了,自从她坐镇中宫母仪天下起,就一直表现她的大度和体贴,这时皇上看着她,不知为何心就软了,伸过手握住她不及当年柔软的手,笑道:「皇后说得是,当初崇轩临了四十八遍朕才满意,与其浪费时间在这注定不可能完美的夏景图上,不如明年重画。」

皇后冰凉的手被丈夫握住,热度从他手上传过来,她好像遇到春阳的冰,心里阴暗的角度渐渐温暖起来,眼底缓缓涌上一层晶莹的泪膜。

崇嘉与费清吟见状连忙告退,皇帝挥挥手,拍拍妻子肩膀,将她拥入怀中,皇后的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夫妻相拥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

费清吟出了两仪殿悄悄松了口气,他没想到这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等到明年春天也许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早忘记春景图这回事了,今年年底藩王献贡少不得献上一些绝色美人,皇上哪还会惦记着留白?

「父皇老了,病了,所以心软了,不然这次的事可不是死了宝儿和王旭就能算了的。」崇嘉感慨,「所以他明知幕后主使是谁,还要袒护,毕竟那个人陪了他很多年,而且真心爱他,一辈子以他为天。」

「你日后登基,会善待她吗?」费清吟问,阳光撒在他身上,风姿秀逸恍若天人。

崇嘉看得有些痴了,颔首道:「只要她不造我的反,我就不会对她怎样,毕竟,她算是我的母亲。」

费清吟目光落在他身上:「我选择追随你,就是因为你的仁爱之心,也许你不能体会普通的亲情,但你至少不会为了上位而去残害兄弟手足。崇嘉,我会陪着你直到你足够强大。」

「你把我的心慈手软当优点了。」崇嘉苦笑。

「优点与缺点都不是绝对的,换个角度,也许缺点就是优点。」费清吟拍他肩膀,突然道:「崇嘉,快中秋了呢,我来京城后,第一次有亲人陪在我身边过中秋。」

小弟被他送回家陪父母过节,他身边只有慕容留白。

崇嘉深深地看他一眼,别过脸道:「其实我每年都想陪你过的。」

费清音和铁明诺八成都回家过节了,只有慕容留白留在京城陪费清吟。

两人喝了酒,坐在中庭赏月,突然远处的天空窜上一道光芒,大朵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爆开,这朵的金芒还未完全陨落,又有新的一朵绽开,一朵一朵,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慕容留白看得痴迷,呆呆道:「这么美的画面,我怎么也画不下来。」

费清吟搂住他的腰,紧贴着他道:「你这么美,我也怎么都画不下来。」

慕容留白浅笑起来,偷眼看费清吟,见他根本没仰望天空,只痴痴地看着自己侧脸,心中无比满足。

「这烟花好像是晋王府放的,你要是收了王府的请帖去赴郡主的芳辰宴席,就能看得更清了。」慕容留白双手覆在费清吟手上,似笑非笑。

费清吟下巴压在他肩窝上,温热的气息吹在他耳边:「烟花有什么好看的?一瞬间的绚丽后只剩一缕青烟。郡主也真会挑日子出生,这家家户户要团圆的日子,谁不想留在家里陪家人,谁想去赴宴?」

慕容留白耳朵有些痒,略微侧过头,道:「你不去,不怕得罪晋王啊?」

「我不是差人送了贺礼过去了?她一个不零不整的生辰有什么好过的?」费清吟不以为然。

慕容留白一直对他与月莹一起去粥铺有些介怀,觉得他们之间不简单,如今听他这样说便觉得自己多心了,但他们含情脉脉的注视,真的很令人遐想啊。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坦白。」费清吟在慕容留白耳边吹口气,惹得慕容留白轻轻一颤。

「我问什么你都回答吗?」慕容留白看着他,显得很有兴趣。

「当然。」费清吟坦荡道。

慕容留白的眼神因回忆而变得有些迷茫,他低声问:「清吟哥哥,为什么再不背着我去偷梅酿了?」

费清吟以为他会问月莹郡主的事,没想到他问的却是这桩,一时怔怔地无法回答,想了半天才道:「你不是吃了后会牙疼吗?」

「因为这个?」慕容留白怀疑地看着他,眼底有些湿润,他委屈了那么多年,觉得表哥一定是不喜欢他了,所以就算再想靠近表哥,也识趣地制止自己不要那么做,怕他又说:「自己去玩吧,哥哥没空陪你啦。」为此,他们撅起了一道鸿沟,如果不是这次皇宫作画之行,也许永远也无法走到一起,错过了,便是一生的遗憾。

费清吟笑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慕容留白摇摇头,没说话,费清吟叹道:「你可真敏感,别人说我傲气,其实傲气的是你,小时候觉得我不喜欢你了就疏远我,长大后连被嫌弃的机会都不给别人,就单方面决定了放弃。如果宝宝不拿美食引诱你,你会来京城看我吗?」

「会,偷偷看一眼,然后再去游山玩水。」慕容留白诚实地回答,暗自庆幸那天他们在粥铺遇上了,不然现在他这会肯定自己一个人坐在哪儿山头看月亮呢。

「从今以后,再不许放开我的手。」费清吟也不跟他计较过去了,只抓住他的手紧紧握住,拉他起身,「来,我有礼物送你。」

费清吟牵着慕容留白走到书房,拿出一个卷轴交给慕容留白:「打开看看。」

慕容留白解开卷绳,这竟是他当初撕掉的!蒂莲,清吟把他修补好了。他见到这幅画既欣喜又诧异,问费清吟:「你怎么想起来要修好画完?」

费清吟回答:「因为花开!蒂,长双成对,我觉得这朵花是为我们开的。」

慕容留白黑宝石般的眸子一转,脸上升起两道霞光,他卷好画轴道:「我也觉得是呢。」

费清吟抽走他手里的画轴,抱起他邪笑:「书房真是个好地方,我在这里修画,又在这里圆房,今晚再在这里圆满一次吧。」

他说「圆满」一次,慕容留白已经忘记今晚他在自己身上「圆满」几次了,总之他累得不想动了,连告诉他下个月他要去泰山看日出的事都没力气说。

慕容留白想了很久,他有自己的理想要实现,清吟有自己的事业,他们可以互不干扰,相爱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要天天腻在一起,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不过这时他已经没力气说这个了,只管合上眼睡觉,梦里,小小的清吟伸出手说:「舅妈不让你吃,那清吟哥哥带你去偷吃吧。」他欢喜地牵住小清吟的手说好,而那个小清吟突然摇身一变成为风姿秀逸的少年,他在阳光下笑着道:「我以后的人生都属于你。」

这话好真切,慕容留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又觉得这是真实的,你以后的人生真的都属于我吗?他想问,但是没力气了,算了,明天再问吧。

第九章

慕容留白接到入宫的圣旨时很惊讶,表哥说皇上已经放弃那幅画了,却为何又要他入宫?

来宣旨的太监还在等他,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大太监,慕容留白见过他几次,知道他还算通容,便笑道:「不知陛下召见留白所谓何事?」

梁总管回答:「月莹郡主昨儿个生日,有人送了幅吴道子的真迹给她,她献给了陛下,陛下觉得公子是个爱画懂画之人,便差咱家来请公子去品画。」

慕容留白心念电转,知道此事推脱不了,便瞅着自己衣袖道:「面圣是大事,我去更衣,请公公稍等片刻。」

梁总管颔首道:「公子请。」

「小的去给公公您泡茶。」奉墨也跟着慕容留白走出去。

慕容留白见奉墨跟出来,连忙拉着他道:「你去找表哥告诉他,我进宫了。」

奉墨见他有些紧张,也不问原因,应了声便去了。

******

两仪殿内皇帝正观赏着吴道子的天王送子图,他!不是多喜爱书画的人,月莹不会不知道,这丫头越来越有心眼了,凭一幅画就想一箭双雕,既使他得到美人龙心大悦,又把慕容留白从费清吟身边赶走,他一向讨厌有人在他面前自作聪明耍心机,这次却不反感月莹的作为。大概是他真的很喜欢慕容留白,又或许和月莹这点小女儿的嫉妒比起来,他更厌恶费清吟借崇嘉的嘴来阻止他。

皇帝!不是个迷恋美色的人,慕容留白虽然惊为天人,让他想拥有,可也未想过要强占,可上自皇后,下自费清吟,他们都那么紧张地怕他收了慕容留白,这让他心有不悦。

他想起今天早上月莹献画时说的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伯伯是天下之主,当然该享有天下所有美好的一切。」

这一句话,让他原本就不甘放弃留白的心跳动得更激烈,是啊,他是皇帝,皇帝想要什么不行?不就是一个美人吗?为什么占有不得?

皇帝思忖间梁总管已经带慕容留白前来复命,慕容留白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服,漆黑如墨的发以一根单丝丝绦束住,显得飘逸灵秀。

皇帝挥退了左右,对慕容留白招招手,示意他走近。

慕容留白走到书案边,垂下头,瞥了眼天王送子图,目光停顿在图上。

「你喜欢这幅图吗?」皇帝笑问,他的声音很轻柔,笑容很和煦,让人不经意间便把提着的心放下了。

慕容留白诚实地道:「画圣真迹千金难求,留白喜欢得很。」

「那这幅画便赐予你吧。」皇帝起身走到慕容留白身边,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那件事的经过费清吟都告诉你了?」

慕容留白心理一慌,挣脱皇帝的钳制,退至他前方三尺外,垂首道:「是的。」

「朕不想放你,费清吟和你都是死罪。」皇帝好整以暇地看着慕容留白,这个少年心慌害怕是好事,这样的人容易屈服,于是好心情地逗弄他,「你防备朕,因为知道自己美得让朕心动吗?」

慕容留白眉头一蹙,迅速调整心跳,抬头对皇帝道:「陛下,我的表哥对我说您是位明君。」

皇帝对上他澄澈的眼,微微挑唇:「你想说皇帝如果强占民男就不是明君了,对吗?」

慕容留白不语,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留白,你知道抗旨不尊是什么罪吗?」皇帝问,桃花眼内光彩慑人,至尊威仪尽显。

慕容留白嘴唇动了动,没有回答,什么罪还不是凭至尊心意?他老人家不高兴,祸及全家也是可能的。

皇帝见他楞楞的表情很可爱,不由轻笑了下,揽住他腰身,吻上他的唇。少年的唇弧度美好,带着清凉的柔润感,皇帝舌尖扫过他的唇,感觉他的身体颤抖了下,便将他搂得更紧……

******

费清吟与太子赶到两仪殿时慕容留白正跪在地上,皇后恶狠狠地看着他,却不见皇帝,太子问起,皇后冷冷道:「在内殿,陛下旧疾复发了。」

太子连忙去内殿探视父亲,皇后哼了声,瞥了他们俩一眼,跟着进了内殿。

费清吟拉慕容留白起身,轻抚着他的脸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慕容留白苦笑着摇头:「不晚。」

费清吟握住慕容留白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没再说话。等了会,太子与太医交谈着走了出来。太子摒退了太医,轻声对费清吟道:「真是怀璧其罪,你们回去吧,父皇没事。」

「臣遵旨。」费清吟拉着慕容留白就往外走。

太子突然伸手拉过费清吟,附在他耳边道:「把他送走吧,省得父皇惦记着,下次再宣他进宫,可不会这么有惊无险了。」

费清吟深深看了太子一眼,微微颔首。

出了皇宫,慕容留白深吸了口气,对费清吟解释当时的情况:「皇上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突然一把推开我,他头痛得很严重,很快就晕倒了,这时恰好皇后赶到,她宣了太医,后来的事你也知道。」

费清吟笑了笑:「嗯,留白,我两年没回家了,想告假回家探视父母,你陪我回去,好吗?」

慕容留白颔首,有些担忧地问:「你不会把我们的事告诉姑姑和姑父吧?我怕他们会受不了。」

费清吟思忖了下,回答:「暂时先不说,等我们年级稍大点再向他们坦白,现在年轻,他们会觉得我们在一起是因为年少冲动,会千方百计拆散我们。」

谁能说两情相悦便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幸福不幸福不仅要看当事人,还得看家人的态度,这条路不好走。两人交握的手紧了紧,各怀心事,!肩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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