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银兰掌扇香逸雪,作为前日侮辱的回报!
疯子,香逸雪自走火入魔以来,第一次想到用这词来形容别人!
对方冷傲孤僻漠视一切,惹得人想去征服;清秀面容淡淡兰香,又让人心生向往;香逸雪突然很想要他,于是暗中策划一切。
仅仅切断药源,估计对方不会就范,还需再下点迷药,这样就更完美了。
考虑到天水山庄背后势力,香逸雪想着做完这票,就得过被追杀的日子。
狐朋狗友都邀请来,想着最后聚上一聚,当中还有几个是不请自来。
潭氏兄弟跟贺兰子来了,潭氏兄弟是来道谢的,谢谢香逸雪赠送的药,治好了白眉子的旧伤。香逸雪自是莫名其妙,估计又是香
令艾搞的鬼。有这么神通广大的爹,这辈子想做坏蛋不容易。
贺兰子倒是来兴师问罪的,前一阵子莲花盗易容成他,做了很多令他尴尬的事,他怀疑是香逸雪帮着出的主意。
小侯爷沧海玉也来了,香逸雪似忘了以前的事,对他既不冷淡也不热情。只是侯爷记性不好,明明自己跑上门来,却绷着脸儿端
着架子,走时还说下次别请他!
宾客们走的走散的散,跟梅风也是淡淡惜别,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梅风,既然那么害怕挨鞭子,以后你就别误了晨训!
走进琴阁,把那本痴人说梦的琴谱给蓉莲,让他用琴声去留住春天吧,反正都是骗人的东西!
屋外传来喧哗,师兄杀过来了,好戏也该登场了!
——END——
番外四:澄明
疼得要命,牵一发动全身,连呼吸一下,都觉得烧心烧肺的疼!谁在耳边低声轻语,他们又在说些什么?
“……”
“这双手……满是血腥……”
“后悔回来吗?”
“紫鸢之剑,早已蒙尘……”
“……”
是爹爹和干爹的声音,他们怎么都来了?我又在哪里?
“雪球,雪球?”皇甫玉激动的声音,在屋子里叫喊:“神医?神医?他的手动了,刚刚他的手动了!”
“让开!”床边传来沉稳的声音,似上了年岁的老人,先摸他的额头,又按住他的脉门。
疼,疼死了,快放开……
香逸雪努力睁开眼皮,人影在眼前摇晃,从模糊渐渐便得清晰。
一位衣着光鲜的老人坐在床前,红光满面鹤发童颜,香令艾和皇甫玉门神似地站在两侧,六只眼睛一齐盯着刚刚苏醒的香逸雪。
香令艾表情严峻,责备的目光,混合着忧虑和担心,还有别人永远看不懂的复杂。
记忆回来了,抱月楼里对师兄图谋不轨,关键时刻迷药失效,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师兄利刃刺中!
居然还活着……不过……痛死了……
老者道:“你叫什么名字?”
废话,香逸雪瞟眼香令艾,两位爹爹都在,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吗?!
“香……”皇甫玉想帮他回答,却被香令艾制止了。
老者伸出两根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道:“这是几?”
当我白痴呀?香逸雪翻翻白眼,根本懒得理人。
老者又伸出一只手,道:“左手,还是右手?”
“……”
香逸雪忍着痛,转过头去,给他一个后脑勺!
老者哈哈大笑,道:“颈上活动自如,看样子,顶多也就是全身瘫痪!”
吓,全身瘫痪,还顶多?大夫,你也真会说笑!
“别急”皇甫玉又在安慰香令艾,道:“神医,您肯定有办法……”
老者笑道:“别紧张,这几刀并未中要害,在我看来不足为患,修养一段时间应无大碍。真正麻烦的是,令郎练功走火入魔,而
且时日久矣,至少三年之上!”
“……”
屋子里一阵沉默,就听到老者道:“内气骚动外动不止,气血淤滞幻障丛生——这些本是走火入魔的症状,但因令郎体内有两股
邪气对冲,反倒让这些症状表现得不明显,我那徒儿毫无经验,被表象蒙蔽,误诊成冰之毒!”
“怎会如此?”
老者淡淡地道:“令郎身上除本门武功,还另习一种功体,一阴一阳彼此相冲!”
“雪球,跟干爹说实话,到底是不是这样?”皇甫玉的声音轻柔,表情却很严肃。
不管皇甫玉怎么哄诱,香令艾怎么责备,香逸雪闭着眼睛,头偏向床里,始终不理不睬。
老者哈哈一笑,俯身过去,道:“想不想知道,如何才能将体内正邪之气糅合?”
香逸雪睁开眼睛,蝶翼睫毛一颤,头还是没有转过来。
老者淡淡地道:“曾有人状况与你相似,疯的连师傅都杀掉了,不过最后清醒过来,留下一套绝世剑法,从此绝迹于江湖。”
香逸雪慢慢转过头来,一双大眼睛望着老者,显然被老者的话吸引了!
“嗯,那已是几十年前的故事,那人……”
半年之后,神农山谷,芳草湖畔,香逸雪坐轮椅之上,望着氤氲湖面出神。
背后传来轻微脚步声,香令艾走到他身后,一只手放在椅把上,跟他一同望着湖面。
香逸雪没有回头,眼睛依旧盯着湖面,轻轻地道:“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香令艾停顿片刻,道:“我接到岁无情的信,说你阳神渐朗已无大碍,让我来接你回去。”
香逸雪望着湖面,沉思不语。
香令艾淡淡地道:“你不想回去?”
香逸雪道:“爹,告诉我……”
“什么?”
“一切!”
“……”
良久,香令艾道:“香世山庄是盟主的一个暗桩,我和你干爹都是为他效力!有一些事情和一些人,以任沧浪的名誉身份,不适
合他来动手,我们就替他铲除障碍!”
“娘亲?”
“你娘是组织的色姬,她的任务就是掩护我……”
十八年前,有个叫澜君的年轻画师,因为画技高超被先皇召进宫,这一去就没能再出来,两次自戕都被太医救回,后来整个人都
疯掉了,先皇死前下令将其陪葬。
他的姐姐为救他跟盟主交易,自愿进入组织成为色姬。盟主用掉包计救出澜君,又把他送到鬼母红颜的手上,鬼母是天下最好的
整容师傅。
三个月后,缠脸的纱布解开,澜君彻底消失人世,天下只有一个叫莫秀子的人,他的眼里只有画画、画画、还是画画!
“你跟娘亲?”
“那是一次意外……后来我想带你们走……”
但是他们又回来了,约好忘记过去,一个在馨香阁,另一个在落梅院,在外人眼里他们更加疏冷,实际上香令艾想保护他们母子
,让他们跟馨雅阁脱离关系。
“你背叛了干爹……”
香令艾的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寂寞和惆怅,缓缓地道:“是,我背叛了他……”
“那干爹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沉默半晌,香逸雪侧过脸,看着香令艾道:“为什么要替任沧浪卖命?”
香令艾冷漠面容平静如水,缓缓地道:“因为我的命,是他给的……这份恩情,注定要偿!”
香逸雪皱眉,道:“用一生吗?”
香令艾平静地道:“一生!”
“……”
“只是我的一生,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样,我希望你能过寻常生活,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所以你想把我送给卉娘?”
“我以为除了你娘之外,你最喜欢的就是她……”
“是,除了娘亲之外,我最喜欢的就是她,她就像娘亲一样,疼我照顾我……”
“为何不肯跟她走?”
为何不肯跟她走?是年幼无知的自己,一心只想跟父亲赌气,而忽视了自己的本心吗?
那他的本心是什么?是拎着小桶跟伙伴们挖蚂蚁洞,是进屋时卉娘替他脱掉鞋袜,是上床扑进莫水云的怀里,是饥饿时吃上舅舅
的小兔包,是打雷时扑进干爹的怀里,是淘气时捋上官素的胡须,是大街上被蓉莲牵着小手,是醉酒时被梅风拖着飞奔,是木屋
里跟兰的柔情蜜意,是……此时此刻跟香令艾站在湖边!
曾经问过血教教主媚瑶,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那个女人只会用杀气来掩饰眼底的迷茫。原来天下有很多人,曾经包括他自己
,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香逸雪望着湖面忽而笑了,转头看向香令艾,顽皮地道:“我不要,我喜欢干爹,我要娶干爹!”
香令艾瞪他半晌,冷漠的脸上,终于露出浅笑,儿子长大了!
——END——
番外五
(一)隐居之日常一天
五更天,晓雾晓舌,残月淡去,银兰来到静谧河边,盘膝静心吞吐纳气,吸收天地精华之气。
隐居之后的银兰心情愉悦生活惬意,也不觉失去武功有什么大不了,但多年养成的习惯难以更改,仍然一如既往地早睡早起,以
前是练习剑法,现在是吐纳养生。
适当的滋补和调养,让银兰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神清气爽鲜少生病。反而倒是任性又娇惯的香逸雪,身体不如银兰来得康健,
季节交替之时容易生病。虽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发寒发热之类的小症,却也让银兰颇为担心。上次更因赶去梅岛赏雪,雪中撑
船三日,结果寒气入体,足足咳了一月才好。
看到如此孱弱的爱人,银兰更觉自身健康重要,若是连他也倒下了,谁来照顾体质弱弱的香逸雪呢?
一个时辰之后,天光大亮,初阳和煦,银兰从河边回来,走进厨房生火做饭,这往往是他最头疼的时候。
香逸雪从小锦衣玉食惯了,吃东西讲究色香味美,二者中尤其讲究色相,若是东西看上一乌尽糟,那他宁可饿着也不愿动筷子。
今天打算做面食,昨晚就把面酵好了,红豆馅儿也是现成的,裹上馅儿捏成形状,放入蒸笼之中蒸熟即可。
银兰想了又想,捏出一只只小巧的兔包、又用玫瑰花瓣点了颜色。
跟那人在一起待久了,自然也摸出对方好厌,香逸雪喜欢精致小巧的点心,最好做得白白粉粉,适当取一二异色点缀。
他曾经取笑银兰做的大肉包,说那样的东西端上桌,筷子都不用动,只需看两眼就饱了。
点缀之色亦不能多,超过三色,就会被那人嫌弃花哨。总之,那人就是难缠,多了觉得闹得慌,少了又觉得不够味。
银兰有几次着实气恼,将食物连盘子一起扔出窗外,爱吃不吃!
蒸好馒头,又调了一碗藕粉,搁上些糖汁桂花,温水捂在锅里。这样,早餐就做好了,接下来就该叫那人起床了。
屋内散发淡淡香氛,纱帐轻轻飘动,银兰挂起帐子,推醒床上的人,叫他起来吃饭。
巳时已过,太阳早已上到窗台,昨晚信誓旦旦说要早起练剑的人,到现在还赖在被子里,一副还没睡醒的慵懒模样。
香逸雪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欠起身子,漆黑长发滑落枕席,懒洋洋地道:“嗯……现在是什么时辰?”
“巳时已过……”
“巳,巳时?”
香逸雪扑哧哧地眨着眼睛,用白痴般无辜地眼神看着银兰,好似不敢相信自己又睡过了头。
银兰又好气又好笑:“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起床时叫过你,但你不肯起来!”
香逸雪哈哈一笑,顺势抱住银兰,头埋在他胸口揉蹭,撒娇地道:“反正都已经迟了,算了,还是明天再练吧!”
那人越抱越紧,一双手不安分地到处乱摸,银兰赶紧推开他,退到一个安全地距离,道:“九十三次,我都羞于为你计数。”
“哈,那你为何还要记得如此清楚?”
“哼,要你练剑,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且问你,你的剑呢?”
在香世山庄的时候,银兰曾仔细看过那人的佩剑,那是一把薄薄的腰剑,锻银打制雪白耀眼,柔软轻薄便于携藏。
剑虽然做工精细,银光耀眼之外,但并无特殊之处,算不上什么名器。家俬丰厚的香少,竟用一把普通之剑作为随身兵刃,让喜
好名剑的银兰迷惑不解。
就是这样一把并不起眼的腰剑,还在隐居的日子里,被香逸雪弄得不知所踪。
银兰虽不是那种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剑痴,但对那人不把佩剑当回事、不尊重佩剑的态度,还是表示自己的谴责之意。
在天水山庄少主的心里,连佩剑都搞丢了,不是一个剑者该有的修为。
“你不提醒,我还真忘了,我的剑呢?”
“什么,你问我?”
银兰瞪大眼睛,你自己的剑,问我做什么?
“是呀,爱夫银兰,自从我们在此地落脚,你就掌管家中一切。家中有几双筷子,几只老鼠都逃不过你的法眼,更何况是我的剑
呢!”
“你,你说什么?”
“我是说,对家中事情一清二楚的你,怎么会记不得剑在何处?”
“不是这个……”银兰涨红了脸,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闷气地道:“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爱夫呀,不称你为夫,难道要称你为妻吗?”
香逸雪眨着眼睛,笑道:“我是无所谓,只要你爱听就行……”
“你……我不跟你胡扯,你赶快给我起床,否则我要你好看!”
银兰烧红了脸,狠狠瞪了那人一眼,直接发颁命令。
“是,是,是……”
香逸雪吃吃笑着,慢慢吞吞地起床,梳洗之后便坐到回廊之下。
紫藤垂挂,雕花梨木圆桌上放着两只精致的瓷碗,一方蒸笼,一壶枸杞蜜枣花茶。釉红色的瓷碗盛着淡色的藕粉,闻起来还有桂
花的香气。蒸笼里躺着八只小巧的兔包,红红眼睛雪白身子,让人一看就有食欲。花茶是用枸杞、两粒蜜枣、千日红干花、茉莉
干花、和少许红茶搭配,先用清水洗净原料,加上泉水煮沸,再用文火滚一刻钟便可。茶倒入那人心爱的白玉茶杯,色泽红润香
气逸人,少许花瓣飘于杯口,显得分外诱人。
简约精致,色香皆有,看得那人赏心悦目,且不管味道如何,看着便起了食欲。
香逸雪悠闲坐定,感慨道:“漾漾泛菱桨,澄澄映葭苇。我心素已闲,清川淡如此。兰,此生有你,我愿足矣!”
银兰心中听了高兴,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呵,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好吃好喝有茶点,这样日子还嫌不足,你还要待怎样?”
“哎,那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此生有你!”
“说得好听!”
“咦,肺腑之言!”
“无趣!”
香逸雪哈哈一笑,夹了兔包咬一半进嘴里,将银兰拽到怀里,嘴对嘴地喂一半儿给他。银兰被他搞得面红耳赤,差点把包子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