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感染，林小海也很认真地回以标准的敬礼。

收到回礼，面前苗淼的脸漾起灿烂的笑容，右颊的酒窝更深了。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沿着革命先辈的光荣路程，爱祖国，爱人民，少先队员是我们骄傲的名称……”少年先锋队队歌还在

唱着。

越过苗淼，舞台下果然是黑压压的一片脑袋，还有一张张鲜活明媚的童稚小脸，忽闪忽闪地望着舞台。眼睛里有羡慕、有憧憬、

还有……还有什么？远处教学楼外墙上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很醒目。

林小海的视线模糊了。

林小海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林小海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萦绕的歌声没有了，远处教学楼外墙上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依然醒目，可是面前的苗淼不见

了，舞台下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脑袋，也还是一张张鲜活明媚的童稚小脸，忽闪忽闪地望着舞台。

眼睛里，是由衷的祝福。

掌声如潮水拍岸般响起，向台上涌来。

林小海扭头望了望身边的同学，欧阳正巧同时也望向他，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所在队伍的左前方，微微秃顶的周校长逐一地给同学们发毕业证书。

是，毕业证书，他们小学毕业了！

好像就是弹指间，小学生的生活就此画上了句号。

他们的小乐园被工厂清理了打算要在原址上重建更大的厂房，柳一甚至没来得及和他们体验钓鱼的乐趣。

他们的玉米和向日葵好不容易长高了却被淘气的低年级同学不知在哪个月黑风高的时刻辣手摧花了，纪彤彤和李欣对着残败的花

圃哭得好不伤心。

他们在五年级的时候正式开始学习英语，已有基础的欧阳游刃有余，苏小白却大舌头磕磕巴巴怎么也念不好。

他们的小霸王学习机很久没玩了，林小海始终还是过不了海底那关。

班里建立了图书角，他们去欧阳家搬了好多好多的书过来，连环漫画《机器猫》最受同学们欢迎。

南方的这座城市曾经在入冬下过一场小雪，他们穿着一层又一层的毛衣和厚厚的外套在操场上搜搜捡捡那些细碎的冰块，小手冻

得通红，司曼因此还长了冻疮。

他们拿着输液的橡胶软管子灌满自来水当作水枪嬉笑打闹的日子好像还在昨天。

他们拼凑着零用钱在放学后买大头公仔冰淇淋，冰凉甜腻的口感好像还在唇边。

他们提着米袋子到巷子口请老爷爷帮忙炸成爆米花的响声好像还在耳畔。

然后，他们毕业了。

六年级一班的教室里，林小海小心地把毕业证收好放进书包里。

接下来要升初中了，意味着他们五个人要分道扬镳了。

是的，这和他记忆中的历史不一样。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这是美国气象学家爱德华。罗伦兹1963年在一篇论文中提出的论点。

此后随着该理论的影响扩大，形成了著名的“蝴蝶效应”说。

如果按照原来林小海的经历，他们应该是共同进入同一所中学继续保持同学关系，然后在高中的时候考取了不同的高中，但是欧

阳依旧是林小海的同学，再然后，欧阳出国、林小海读职校。

而现在，他们在初中就分开了。

小学和初中是属于九年义务教育制，原则上来说都是遵循“就近入学”的原则，所以同一个学区的适龄孩子都是划分在同样的学

校的。

为什么小学还是同样的学区，初中就不是了呢？！

梧桐市，正在轰轰烈烈地进行一场划时代的改革——旧城改造。

主持这场改造行动的是梧桐市常务副市长，分管规划局、建设局和国土资源局的柳志明。

柳一的爸爸。

林小海拼命地挖着脑海里对旧时残存的印象，他知道柳一的爸爸是个当官的，但是应该不是副市长，好像是穿制服的部门的、政

法方向的领导才对，怎么这会儿变成了常务副市长了？！

历史在哪里出现了分叉点？！

唯一的解释就是——林小海救下了被欺负的柳一，柳一没受伤，爱护儿子的柳爸爸在从政的仕途上便没有选择可以为儿子伸张正

义的政法委副书记，而是转向了能更好地服务于这个城市的常务副市长一职。

要建设这个城市，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过上更舒适的日子。

于是，旧城改造开始了。

重新划分学区也是内容之一。

规划里，梧桐路第一小学外的巷子口，成了分界线。

左边，划分到梧桐市第九中学。

右边，划分到梧桐市第六中学。

而放学后“道不同不相共走”的孩子们，升初中也没有成为校友的缘分了。

23.向左走向右走

五只福娃依依不舍。

只有林小海一个人被分到了第六中学。

想着再也不能大家伙儿没心没肺地一起玩耍，柳一就难受得眼眶儿红红。

“没关系啊，就算不在一个学校，我们还是好朋友！”林小海安慰地揉揉柳一的小脑袋。

“小海你不要忘记我啊！”苏小白反复强调。

“还有我还有我。”司曼。

“拜托！又不是生离死别的，别弄得这么严肃和伤感嘛！”

“对不对，欧阳？！”

欧阳自从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就一直在闹别扭。

“哼，以后我早餐就省事了，不必在兜兜装糖果了！”嘴硬。

“不行不行，你要攒起来等哪天见面了给我！”

挨个儿把四只小朋友安抚了一番，还许诺一定会给他们打电话——他们才笑逐颜开地互相道别回家去了，要给家长展示他们大红

大红的毕业证书。

天知道！固定电话在当时还是个稀罕物，要一千多块的安装费呢，林家还没那玩意儿。到时买个脚踏车倒是真的，有空可以跑他

们学校去转转找他们玩。

林小海背着书包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他的背影拖得老长老长。

刚才还说着让他们不要伤感，这时候只剩下自己就难免有点心酸起来。

又是自己一个人了啊……

就像那时读职高的自己，毕业以后工作的自己，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人。

一觉醒来之后，身边就有了共同进退的好伙伴，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是那么熟悉一个人的感觉。

一个人的寂寞。

表面上的若无其事，内心其实还是十分割舍不下的。

林小海伪装的坚强在独处的时候撑不住了。

他要仔细想一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小孩子都是很容易被新事物吸引注意力的，升上初中，会有新的同学、新的老师、新的环境等着他们去接触和适应。他们的生活

就是两点一线，他们的8小时之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怀念从前。

这件事情，也许也是一个契机，让他振作起来。

所以，大家都要向前看了！

那么，林小海，是时候华丽地转身蜕变了！

林妈妈果然给林小海买了一辆脚踏车，崭新崭新的。

林小海在车行试车的时候，直接蹬上就踩跑了，林妈妈还吃惊了一下：明明没有教过他骑自行车的，怎么就会了。

林小海的解释理直气壮，“我在同学家有学过啊！而且又不难。”

恩，会了更好，免得自己还得费心思教。林妈妈不疑有他。院子里纪家那丫头学车满院子咋咋呼呼的摔了好几次都没学会，相较

之下自己儿子还挺能干的。

新车两百七十多块。在林妈妈的耳提面命之下林小海拍拍小胸脯保证一定好好爱护。

踩回大院里马上就被纪彤彤逮到了，她是和纪妈妈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回来。

“呀！小海，你买单车啦！”

“是啊，怎么样？”

“帅！”

“呵呵，六中还是有一段路的，自己踩车方便点。”

“我还没学会，那到时你载我吧！”

“没问题！”

“纪彤彤！怎么能这么偷懒呢！老让小海载你，人家不会累的吗！”纪妈妈看不下去了。

“反正顺路嘛。”吐吐舌头。

“你就是怕痛，谁让你不好好学车了。”

“那么难的！”

“哪里难了，人家小海不是骑得好好的。”

“哼，人家人家！人家是人家！”

“说你还不听了！”

“哎，纪阿姨别急，我可以教她的。”林小海瞅着不对了赶忙打圆场。

“好啊，我要踩新车！”小丫头马上又乐起来了。

摇摇头，纪阿姨把纪彤彤手上红红绿绿装菜的袋子接过来，“去吧，按时回来吃饭。”

“知道啦！”

因为这个是单位的家属院子，单位也在院子里面，所以空间是比较大的，刚好有一条直直的水泥路从院子大门口通到后方的备用

仓库，拿来练习学车正好合适。

纪彤彤其实一点儿学车的心思都没有，就是为了逃避纪妈妈的碎碎念。

“我才不要呢，被摔好几次了，你看，我膝盖上涂满了红药水，手上也是！”

没办法，林小海就载着她来来回回地在院子转悠。“没那么难的，把握好平衡就好了。”

“不要，我爸教我的时候，说是会在后面帮我扶着车子的，后来趁我不注意居然放手！气死我了！”

“骗我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所以后来我爸再扶的时候，我就一直扭着头盯着他，他就不敢放手了！嘿嘿！”

不放手你怎么会学得会……林小海望天无语。自动想象了纪彤彤口中描述的画面——纪彤彤脚下卖力地蹬着自行车，双手撑在扶

手上，脑袋却定定地转向后方，死死盯着后面扶着尾座的纪爸爸，后者一脸苦笑。

“你之前怎么知道你爸放手的？”

“我踩啊踩的快到头了，想叫他停下来，结果回头就看见一个人没有，他在离我老远老远的地方，还招手和我笑呢！”

“这么说其实你已经会了啊？”

“会个屁啦！后来我就摔了！”

“……”

“纪彤彤，女孩子怎么这么粗鲁的。”

“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外人！”

噢，纪彤彤小朋友也是知道的，在外人面前还是要保持一点儿女孩子的形象。

恭喜乃！林小海，荣登“内人”之一！

林小海算是明白了，纪彤彤这个不是不会，而是后怕，放不开胆子。初学者的通病，就像学游泳的人有人托着身子反而会更加依

赖一样。

“随便你啦！”

“嘿嘿，小海你真好！”一大巴掌拍在林小海的背上，发出好大一声闷响。

正在匀速前进的单车摇晃着在地面划出S型路线。

“喂喂喂！不要攻击司机啊！”

“啊～抱歉！”

在中学开学前，他们要先去学校报道。

六中的老师告诉各位中学预备生，有个入学的考试希望他们准备一下，就在下周。

没有明说，但是林小海很明白，这个其实就是所谓的“分班考试”了。

通过入学前的考试，按成绩把新生们排一个顺序，以方便分班——尖子班和普通班。

回家的路上纪彤彤忍不住抱怨：“怎么又考试啊！讨厌！”

“你不知道啊？这个考试是用来分尖子班的。”

“尖子班？”

“对啊，因为初中有升高中的压力啊，学校会先重点培养一些学生的。”

“高中，好遥远。”

“呵呵，还是好好准备吧。我是打算要进尖子班的，你要是不进的话，小心你家妈妈又念叨你咯！”

“小海你好诈哦！我妈老喜欢说你看人家小海什么什么的，你要不要这么优秀啊！以前你明明很笨的，怎么现在突然变聪明了…

…”

后面的话接近纪彤彤的自言自语了，不过小海的倒霉耳朵还是听到了。

“喂，我以前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笨啊。”

“怎么没有，小熊猫写成小能猫，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你适可而止了啊！”

“哈哈，你等着吧！也许我们会一个班噢！”

“成，继续当同学！”

同学啊，不知道在九中的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林小海又想起了那几只。

苏小白那个大白目要司曼盯着才会好一点。

柳一太可爱了会让人很想欺负的没他保护怎么办。

欧阳……欧阳肯定还是一如既往地拔尖吧，什么班干什么老师的宠儿什么的。也许下次自己见到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不由地感

慨：“不愧是欧阳！”这样吧。

24.尖子生养成

六中的入学考试并不难，尤其是在林小海准备充分的情况下——连小学结业考试他都没这么认真呢。

从现在起，要有一个崭新的开始！

会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林小海！

初一新生的分班安排很快就出来了，在学校教学楼前的大大榕树下，新生们聚在公示栏前议论纷纷。

1班和2班是尖子班，3班至7班是普通班，每个班的学生在45-55人之间。不过2个尖子班都是50多人。

事情如纪彤彤所愿，他们俩都进了尖子班。

事情也没有如纪彤彤所希望的那样，她和小海偏偏就分在了不同的班级。

林小海在1班，学号是01，纪彤彤在2班，学号是24.“讨厌，这什么学号啊，2424，饿死啊。”

“你也太能扯了，估计就是按你成绩的排名直接排的学号了。”

“是吗？那小海你是01，不就是……”

“哇！你是第一名也！”

“咳，貌似是这样的。”

“你、你、你、你真的是那个林小海吗？！”

“纪彤彤你什么意思……”

“你真的是那个把小熊猫写成小能猫的林小海么？！世界真奇妙！”

尽管和纪彤彤是传统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也自认为很了解纪彤彤的性子，林小海还是很有把她一巴掌PIA飞的冲动——她能

不能不要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成绩好的学生总会得到老师的青睐，作为入学考试第一名的林小海，很自然受到了1班班主任徐老师的另眼相待。

开学前一天，例行的全体同学要先到学校来个大扫除，打扫教室打扫校园清洗门窗桌椅黑板什么的，然后发书，把厚薄不等大小

不一的各科书本和练习册领回家。

林小海被徐老师单独叫进了办公室里。

当然是好事。

好事有二。

其一是问他愿不愿意当1班的班长。

其二是问他愿不愿意准备一下然后在明天的开学典礼上代表新生作发言，发言稿都已经给他准备好了，只要照着念就成。

“好啊，谢谢徐老师！”台下都是蘑菇台下都是蘑菇，林小海的自我暗示已经很熟练。

赞许地看着眼前眉清目秀自信满满的孩子，徐曼对自己的新班长印象很好。

学校的停车棚边，纪彤彤无聊地坐在旁边的石头乒乓球桌上等林小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