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飞戾天(清朝)+番外——年年拾贰月
年年拾贰月  发于:2013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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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中缘由错综,胤禛也不想把弟弟教的太复杂,他还小能单纯一日就是一日,以后总有要他复杂的时候。

戴铎不知两位主子在暗地里商量什么,七头八绪的一堆事还等他安排,正挠头不知所措的空就见傅鼐闲闲的走来。

“阁峰兄,快来帮忙。”

“这世上还有你戴铎搞不定的事?”

傅鼐拿他取笑,不过也多亏戴铎能干,在胤禛面前给自己长了不少面子。

“四爷不在?”

往里努努嘴,戴铎示意傅鼐往里看,顺便举起双手,一只握拳另外一只举起三只手指。

“十三爷也在?那可是个小祖宗。”

傅鼐和胤祥也算熟透了,康熙爷和四爷的心头肉,还记得初次见面时那个犹如面团子般的小家伙,红润的脸颊似乎一掐就能挤出水。

“小祖宗也比大祖宗好伺候吧。”

即使戴铎没直说,傅鼐心里也明白指的是谁,胤禛喜怒无常,也亏的他好本事只几天就能拿得住脉。

晕头涨脑的忙了几日,总算把府里的女主人正式娶过了门。这位四福晋倒是个不言不语的主,只要胤禛做了主就不会再说个不字,几日下来戴铎不得不感叹康熙爷的圣明,速配指数高的离谱。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出自皇子门下任你是朝廷大员也得高看一眼,更何况阿哥的门人外出做官的事比比皆是。胤禛亲信的奴才不多,戴铎来得最晚却是最常带在身边的一个,毕竟不是随便哪个人只是主子的一个眼神就能心领神会,把事儿安排的妥妥当当。为讨胤禛的欢心,戴铎私下下的功夫不少,知道他喜欢砚台,跑遍了京城的琉璃厂挨个去找,只是即便这样胤禛也从未松口放他出去做官。

在四贝勒府小心谨慎是第一条的,正事上胤禛从没半点情分可讲,一旦他打定了主意福晋那拉氏也劝不动,只是好在还有个十三阿哥胤祥。很多时候胤禛发怒十之八九是围绕朝政,而发笑则是围绕他的十三弟。都说天家无亲情,可这对兄弟却亲密的犹如一人,胤禛一母同胞的弟弟十四阿哥胤祯,戴铎别说从没见过,除非是那拉氏提起否则他连听都很少听胤禛说及。同为兄弟,差别却不是一般的大。见多了四爷、十三爷的蜜里调油,戴铎好奇心作祟,总想知道这二位爷闹脾气的时候是怎么个样。

胤禛、胤祥翻脸的情形少见,戴铎不介意脑补,可胤禛一人对着空屋子长吁短叹的场景却是他做噩梦也想不出来的。急脾气的四爷居然也有拳头无力挥棉花,望天兴叹的时候。

第59章

“四哥这是说自己呢吧?”

对着胤禛一张黑脸也只有胤祥依旧敢笑的没心没肺,跟在胤禛身边长大,彼此性格总是有几分相像。

找到放在炕头的药瓶,胤祥倒出来几颗和了清水化开,端给胤禛让他服下,见他面上慢慢恢复了血色,才又接着语重心长道,“咱先放开远的事不提,四哥眼下就有几桩子事摆在眼前不得不办。老十四带兵一走,朝廷的粮草供给肯定有专门的人管,咱们得当心。虽然是放虎归山但还是有些挟制的好。另外是京城的禁军,还得多下些功夫。”

胤祥提起要紧事,硬是把胤禛的怒火憋了回去。他瞪大眼睛看了胤祥半响,一开口却是风马牛不相提的事。

“还记得你、我在同州府下的那几盘棋吗?”

“四哥指的是你非说傅鼐搅了的那局?”

胤禛抬臂挥手,貌似这样就能把胤祥特意点出来的两个字给抠掉,见弟弟一副“这可是你说的”样,更是无奈。

“如今这棋是你我、老八、老十四在下,皇阿玛则是外面搅局的人。咱们眼下就是要把胤祯变作那局棋的老帅,让他走上和当年老八一样的路百官夸赞众人拥戴,外面看棋的皇阿玛心生芥蒂自然会忍不住出手搅局。福兮祸所依,他看着风光可一旦成为众矢之的,也不过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十月十二日,康熙爷正式下旨任皇十四子、固山贝子胤祯为抚远大将军,率领大军援藏,并命雍亲王胤禛于离京出征之时代为相送。当日不止是胤禛对皇位多少有些干系的胤祉、胤禩、胤禟、胤礻我等人都侯在城门外等候那位御赐的大将军。

马上的胤祯风光无限,盔甲表面明亮的髹漆。银制盔盘,盔盘中的红穗随风飘起,丝绸所制护领,护颈及护耳围绕在脖颈,银扣、铜钉在阳光映照之下闪闪生辉。

远远就见到门外侯了一群送行的人,胤祯稳坐马背直到近前才下马和几位哥哥见礼。

“十四弟有劳众位哥哥。”

胤祯一拱手就算与几位阿哥见礼,不止是最看重规矩的胤禛,连一向没心没肺的胤礻我也憋了一肚子火气,可他毕竟是御赐的大将军又出征在即,纵然心里不满也只能暂时压下去。

胤禩越过站在前面的胤禛,一拳打向胤祯的肩头,力道不重只见亲昵。

“预祝十四弟至此一行早成大功。”

“谢八哥。”

胤祯自认对胤禩有几分了解,被交口称赞的“八贤王”是最表里不一的主,他的话最多只能信三分,“早成大功”几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时,分量重的几乎压碎牙床。

胤祯风头正茂即使明知胤禩心怀不满却也不放在心上,眉飞色舞心安理得把这份“祝贺”收下来。

“四哥可真是有个好弟弟。”

数万大军缓缓离京,扬起风沙遮住了前行的路,胤禩背对胤禛望着大军前行的方向忽然冒出来一句。

“老十四也是你的兄弟吧?八弟分得太清楚,让皇阿玛知道可不是好事。”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四哥和十四弟打断骨头也还连着筋,岂是咱们比得了的。”

胤禩扭头望向胤禛的眼神意味深长,“日后十四弟得胜还朝,怎么也忘不了亲哥哥。”

这挑拨离间的再也明显不过,胤禛知道胤禩心里气得吐血,他话里讽刺的味道越重,胤禛就越开心,气人呕血的功夫他虽然不常干但却不代表不在行。

“那也是托了八弟的福,十四弟能有今天也是八弟一手提拔出来的,他在八弟身边跟前跟后多年,有什么本事不是你教的,以后这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八弟还是少做为妙。”

说罢看也不看胤禩一眼,径直回去复旨。

自胤祯离京之后,康熙的身子突然扭转直下一天不如一天,身体不适导致精神不济,虽然依旧出巡、围猎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只呆在銮驾上。纵然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也不过是一位迟暮之年的老人。

边关捷报频传,也只有这时候康熙爷的精神格外好些。胤祯屡次建功,京里对他日后继承大统的猜测一波高过一波,陕西临洮府知府王景灏甚至特嘱算命人张瞎子到西宁为他算命,称:“文武当权,贵不可言,将来定有九五之尊运气。”

消息一人接一人传到京城,甚至连金銮殿上的康熙爷都有耳闻,却当做完全没这回事儿一般对胤祯恩宠加倍。连胤禛都不得不为因张明德而被皇上责罚的胤禩叹息,康熙爷的心思比京城四月的天气还变幻莫测。不过恩宠到这个地步却也不由得让人起疑,太好、太顺利了些,很容易想到一废前的胤礽,物极必反盛极必衰。

塞外风光依旧,变的不过是扈从出巡的人。五月的关外还没有几分春意,放眼望去枯草遍地一片荒凉。康熙一股脑带了十一个阿哥出巡,一反早几年身边只留小儿子的做法,几个大的阿哥几乎一个不落的跟在身边。

胤祥从离京开始就一路心神不宁,人骑在马上一颗心也跟着离地老高,飘飘忽忽找不到落脚之处,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吼出声发泄闷气。胤祥允文允武很少有在马上坐不住的时候,胤禛远远瞧见他脸色不对,只怕他舟车劳顿引发旧疾。好容易等到安营扎寨,夜深人静胤禛挑开胤祥的营帐却发现空无一人。

营帐三三两两地扎在一起错落有致,侍卫来来回回穿梭其中。站在帐外,胤禛一眼扫去连他的人影也瞧不见。

第60章

星幕低垂闪烁不定,借着月光胤禛一个个营帐找过去,也还是没见到胤祥,烦闷之下胤禛决定索性豁出一晚上一定得把人揪出来。

在营地的不远处有几点格外的闪亮,草原的河水多是百转千回的,看似一望平川的地面内里却是起伏不平,而且水流也不聚齐四分五裂的向低处延伸,在不知何处的地方再汇聚成河。河水刚刚解冻,隔着老远都几乎能感受到经严冬腊月洗礼所蕴含的寒气。风吹枯草留下一阵“呜呜”声,宛若有人痛哭一般。

胤祥就坐在河边的不远处,一只胳膊肘支地脑袋靠在上面,屈膝斜躺在地面上,嘴里叼着枯草不算,另外一只手夹着几根草轻轻搭在耸起的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远处天地相交形成一线,放眼望去原本高高在上的星辰如同落在地面。胤祥正望着远处出神,忽然觉得肩头一暖,侧头才发现胤禛不知何时已站到他背后面上愠怒。

把嘴里的杂草吐出去,胤祥盘腿坐直了和胤禛打招呼,“四哥你怎么来了。”

“不知道自己受不得凉?深更半夜不在帐篷里休息还四处乱跑。”

“见今儿景色不错才想着出来逛逛,”是自己有错在先,胤祥讪讪的也觉得不好意思,“过会儿就回去了。”

“在想什么?”

察觉出胤祥心不在焉,胤禛找了个位置也席地而坐,两个人面对面就这样互相看着。

“心烦,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胤祥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自二月与康熙爷巡视畿甸开始,他觉得心就没有在它该在的地儿呆着,上上下下连夜晚睡觉也不得安生。经常在半夜突然惊醒,身上的冷汗湿透了里衣,接着就是后半夜的辗转反侧。

“你何时烙下的这毛病?居然一直瞒着我!”

不等他说完胤禛眉心就凝成川字,胤祥刚过三十正是而立之年,体弱气虚的症状居然比自己还重。

胤祥倒是看得开,反过来劝胤禛别大惊小怪,“太医看过了也不是大事,皇阿玛安排的差事四哥还忙不过来,祥弟何必再去添乱。”

“胡闹!弟妹就这么任你一晚一晚的睡不着觉?”

“我不过心里有事放不下罢了。”

胤祥拽拽胤禛的袖子想把他的怒气压下来,却直接被胤禛反握回去。胤祥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贪凉,胤禛的身子总是带着凉意,就特别喜欢扒在他身上不下来。可如今在胤禛掌心中感受到却是一阵温暖,从交握的双手中传递到四肢,甚至连冷风的威力也减轻了不少。

“四哥,我总怕皇阿玛是不是不好了。”胤祥压低声音,半爬在胤禛肩头,将嘴凑在他的耳边低语,“我虽然见他老人家的次数不多,可每次都是听他在说过去的事儿。康熙多少多少年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还动不动就提起皇玛嬷,说小时候皇祖母怎么教导自己为帝、为君。每次听皇阿玛说的我都胆颤。”

经胤祥提起连胤禛也不由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从心底窜出一种不知该称为恐惧还是无措的战栗感,他下意识伸手抱住了近在咫尺的弟弟,紧紧的将人揉在怀里。

“皇阿玛不会真的……”

后半句卡在嗓子里,胤禛张嘴试了几次也吐不出来,终于也还是到了这天。

“我也是模模糊糊的感觉,否则早就告诉你了。”

胤祥下巴卡在胤禛的肩头,只觉得胤禛的声音听起来囔囔的,心里愈发的不好受。

不知不觉已过了亥时,可二人却还没有半分回帐歇息的意思,天寒地冻唯有抱着对方取暖。远远的胤祥只见有人影靠近,抬手拍拍胤禛示意他放开自己,等站起来拍干净褂子上粘的枯草,胤祥才看清来的人竟然是康熙爷的贴身太监李德全。

“四爷让奴才好找,几乎翻遍了整个营地,原来是在这里。”李德全气喘吁吁的给胤禛行礼,等站起来才发现原来胤祥也在。

“呦,奴才瞎眼,没瞧见十三爷。”

“皇阿玛召四哥?”没工夫跟他闲话,胤祥只捡自己在意的问,“都这么晚了是有急事?”

“这奴才可不知道。万岁爷只是说让四爷见驾,结果奴才在营地里没找到四爷人就回禀了万岁。结果万岁说不论多晚,让四爷今夜务必得去一趟。”

“我这就去见皇阿玛。”

胤禛背过身捏了捏胤祥的手,不让他再问下去。

“天也晚了,十三弟也回营歇息吧,明早四哥再去找你聊。”

胤祥会意,点头笑道,“想必皇阿玛有要紧的事儿,四哥快点去吧,不过别忘了还欠着十三弟诗呢。”

辞别胤祥,李德全引胤禛往王帐方向走,胤禛心急三步并作两步不一会儿就赶了过去。

“儿臣胤禛见过皇阿玛。”

康熙爷坐在案前,举起一本书凑在蜡烛前看,书已翻了近一半显然等了一段时辰。

“三更半夜不在营帐,跑到哪儿去了?”

“回皇阿玛,胤禛睡不着见今晚夜色不错出去走走,没想碰到十三弟,聊着聊着就忘了时辰,还要让皇阿玛久候。”

“你们兄弟两个还真有闲情逸致,”康熙放下书,别有深意的上下打量胤禛,“朕都奇怪,你居然和老十三这么合得来。”

“十三弟是儿子看着长大的,自然情分非比一般,而且十三弟与儿子脾气、性情相投,自然也更聊得来些。”

“脾气、性情相投?”康熙爷语气古怪,“在朕看十三并非是勤学忠孝之人,怎么你还觉得和他性情相投吗?”

胤禛头一次觉得康熙的话这么不中听,想也不想的顶了回去,“可儿臣就正好与皇阿玛意见相反。”

“算了,不提他了。朕只是一个人闷得慌,想找人唠唠嗑。你在这儿待会等朕困劲儿上来了再说。”

康熙爷明显不欲在胤祥的问题上深究,李德全早铺好了被褥,伺候康熙爷宽衣解带,等他躺下后才退了下去。

“在政事上你也不是新手,出去那么多次,没事干就跟朕说说地方上眼下都有什么弊端在。”

“这……”胤禛结舌刚想说没有,却一眼瞥到康熙锐利的眼神,立刻整理思路思虑着话该怎么说。

“依儿臣愚见,如今地方上最严重的莫过于阳奉阴违,视朝廷法度于无物。”

“嗯,这点肯定是有的。咱大清国疆土无限,而京城就那么大点,而眼睛呢也只能看到那么大点。连眼皮子底下还未必能看的明白,何况那么老远。那还有呢?”

“还有地方官员粉饰太平碌碌无为,食君之禄却并未担君之忧。”

“呵呵,”康熙侧躺看着胤禛突然一阵发笑,“依你的脾气确实容不下这种官。不过你从哪儿找那么多干吏、能吏出来?”

“朝廷官员多是经过科举层层选拔出来,依儿臣看他们不是没能力不过是不想动这份心思罢了。”说到兴起胤禛打开话匣子,如倒豆子一般把心里憋了多年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只要整顿吏治,加强对地方的监督、控制就不由得他们不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

“这法子也倒是有你的风格。”

一反刚刚的精神,康熙面上浮现出疲态,躺平身子倦怠的合上双眼,“朕忽然累了,你去架子上第三层把《贞观政要》拿下来给朕念念。等朕睡熟了你再退下去。”

“儿臣遵旨。”

胤禛并没有给人念书的经验,好在这本《贞观政要》是皇子们在书房的必修课目,他背也背的下来,寂静的帐篷内只留下他低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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