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素也没有多想，便朝着少年郎指着的地方走去，却不知道那少年郎在他离开之后，就变了模样，竟然是无乐，无乐看着沐清素的背影，轻声说道“但愿还来的及。”

山洞里一直都是保持着沉默的，似乎大家都不愿多说一句，是等待还是什么忽然都无法分辨了，月天渐渐削瘦，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似乎快要到了极限，月天自己早就感受不到饿的滋味了，似乎是饿到了极点，自然也就没有了那种感觉。

月天其实并不觉得痛苦，只是微笑的在等待自己的终结，就这样一直微笑着，不喝不吃，永远带着微笑。

清伊一直注视着他，看着月天一天一天的变化着，看着月天始终带着的笑容，终于还是明白，爱是无罪的，罪只在于自己的固执罢了。

我们都是有罪的，因为我们都爱着，带着自己的固执，带着自己的偏执，爱的倔强。

而在山洞里困了好几天的清伊他们也都不好过，月天终于连眼睛也睁不开了，只能闭着眼睛，发出微弱的呼吸声，清伊看着这样的月天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不想看到有人在自己的眼前死去，他不能。

清伊咬了咬牙，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的咬，疼也不能停止，一直咬着，直到感觉到了嘴里的血腥味道。

清伊将自己的手放到月天嘴边，血的味道刺激的月天微微睁开了眼睛，但是他却看不清楚，而这个时候的月天早就没了自己的意识，只是本能的吮吸着能够感受到的液体。

啸风看着这一幕，却不知道该如何阻止，清伊的眼神太过于认真，认真的让他不敢阻挡。

月天吮吸了一会，终于有了自己的意识，看到是清伊在用自己的血喂他，他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清伊会如此救他的。

月天直直的看着清伊，似乎从来都没有认真的看过一个人的，他忽然想笑，总以为自己会比清伊疼，会比清伊懂的多，但是如今这个情况，自己更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月天终于开始拒绝清伊喂来的鲜血“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的，我只想好好的安静的死去，我不想再欠你任何东西。”

月天看着清伊留着血，却没有一点办法，他虽然能够清醒一下，但是他却不能够动一动自己的身体，清伊就这么的看着月天，看的月天心里阵阵发凉，只觉那是一种太过于坚定的目光，让他不能够拒绝。

清伊看着月天，轻声问“难道你就不想见他最后一面么，难道就不想问一问他你到底对于他算是什么吗？为什么你会这么容易的说放弃，你真的爱他么。”

月天愣愣的看着清伊，轻声说道“自然是爱着的，我爱到可以连命都不要的。”清伊却苦笑“如果真的爱，就会想为这个人活下去，总是想要不断的努力，去看到结果，为爱而死并不是真的爱，为爱而努力的活着才是真正的爱。”

月天终于闭上眼睛轻笑“我还是输了，清伊，你比我爱他。”

“月天，请你，为了你的爱，活下来，等他来这里，我相信他很快就能够找到这里的，一定的，因为你和我都在这里，我们都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清伊握紧月天的手。

月天微微睁开眼笑“我自然是会努力的坚持下去的，只是，你若是再不止血，怕是你才是坚持不下去的人罢。”

清伊听到月天如此说，终于放下心来，露出开心的笑容“对哦！”看着清伊如此孩子气的模样，月天微笑着闭上眼睛。

清素，我等你来，一定会努力的等你来，因为，我也是想要这么一个答案的。

第八十七章 这般宽恕

我想，如果当时的我能够清醒的辨认自己的感情，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明明，你们都因为我到了如此地步，为何还能笑着说出，没关系的，不是清素的错。

明明都只是我一个人的错，为何你们，总是能够这样就原谅了我，但是你们越是这样我却越是原谅不了我自己。

沐清素赶到的时候，月天还活着，只是已经到了极限，似乎再有一秒钟的时间就会死去一般，而清伊的脸色更加苍白，安静的躺在月天身边，手腕毛毛糙糙的包扎着，啸风则是注视着清伊，听到他来了，甚至都没有回头。

沐清素只觉得自己根本已经停在了原地，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动，或者该说些什么，他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何发生的。

为什么这两个人都是这样伤痕累累，为何这两个自己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人都是这样的苍白，为何，会觉得自己会失去他们。

沐清素终于一步一步的靠近两个人，啸风却回头死死的看着沐清素，沐清素这是第一次发现啸风的眼睛跟狼一样，是那样的狠厉，他不由自主的停住脚步，却似乎听到耳边传来无数的声音。

父亲……

清素，清素，我最喜欢你了。

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只求你对我不离不弃。

究竟自己是为了什么忘记的，究竟自己是为了什么爱上的，究竟自己是为了什么而犹豫的，终于都有了答案，他想起来了一切，却更加不知所措，如此负了两个人的情，却摸不到自己的真心，多可笑。

如此的爱过，如此的伤过，才发现一切宛如梦境，随时都会破裂，到底什么是真实，终于不像是清伊所说的幸福才是真实，梦醒来的一刻，除了痛，再没有别的感觉。

沐清素呆呆的看着清伊和月天，清伊却已经醒了过来，扶起了月天，月天微微睁着眼睛，似乎想努力的看清沐清素的样子。

清伊淡淡的说道“你来了。”仿佛沐清素只是一个外来者，只是一个客人，或者只是一个该来的人罢了。

沐清素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那些过往，终于还是充满了自己的记忆，那些错乱的，那些遗忘的，那些经历的，都在眼前一一流过。

心疼的是清伊不得不放弃，不得不离开，难过的是月天，做了那么多事情，最后只换来一个绝情的转身，而如今他却是罪魁祸首，无法辩解，无法回避，连面对都疼。

良久，沐清素才走到月天和清伊面前，他轻轻的摸了摸清伊的头，轻声说道“苦了你了。”清伊红了眼眶，却终于还是笑“苦的不是我，是我们。”

沐清素苦笑了一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清伊已经长大了这么多，什么时候清伊已经变得这么的坚强，而他却还不知觉。

沐清素转头仔细的看着月天，那个初见就骄傲到不行的月天，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如此的脆弱，只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会悲伤到不可自拔，现在还要问什么原因么，让两人落得这个结果的，只有自己而已。

沐清素蹲下身子，和月天对视，月天露出微笑，那样恬淡，也那样的虚弱，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晕，月天轻声说道“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仔细的看过我，如此，你总算是真的只在看着我了。”

沐清素只觉得自己要流泪了，但是他还是笑“我从前就有仔细的看过你，那个骄傲里带着孩子气的月天，那个倔强里带着敏感的月天，那个霸道里带着温柔的月天，我都仔细的看过，小七，你怎么都没有变过呢。”

沐清素说完，伸手抱过月天，小心翼翼的好似怀里是珍宝一般，月天低声笑“原来你真的是有看着我的，是真的看过的。”

月天伸手紧紧的握住沐清素的手，似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非要死死的抓住沐清素一般，沐清素红了眼睛，却调笑道“你是要捏碎了我吧。”

月天呢喃“若是能捏碎了，藏在身上也是好的，总不能教你被人看了去。”沐清素只觉得难受的要死掉了，却还是强忍住悲伤说道“你还是这么的小气。”

“是啊，我最小气了。”月天仰头，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沐清素“我偏要你跟我一起，对你下了血咒，非要你跟我一起葬身于此，你可恨我？”

“笨蛋，我怎么会恨你，只怕你是要恨我的变卦的。”沐清素紧了紧握着月天的手，月天低笑“你从来都没有变过，你的心里，只有他，又何来的变卦，对我如此好，不过是内疚，也或者，对我有情，却并非爱情。”

“对不起，上一世没能和你走到最后，对不起，没能跟你一样，一直爱着。”沐清素将头窝在月天的肩膀，月天伸手摸了摸沐清素的头“上辈子的事情，我不记得，只是这一辈子，你跟我一起在最后，便是还了那情债，若是下一生再相见，我们做兄弟吧，把你欠我的幸福，都还给我，可好？”

“好。”

清素，我终于没能够一直恨你，爱恨一线间，也不过是你一句话，一个拥抱而已，原来，爱是如此卑微的，如此，不堪入目。

“我等你，你莫要忘了。”

“再不敢忘。”

“那，我原谅你了，你不要再责备自己，想爱，就要去爱。”

“嗯。”

沐清素转头，不去看月天到底是如何闭上眼睛的，他只是对着清伊笑“对不起。”

清伊摇头，伸手拉住沐清素的衣袖“我也等着你！”

呵，沐清素笑，我们，都是傻瓜。

我不要这般的宽恕，你们可懂，你们这样只会让我更疼。

第八十八章 永远永远

生死终于是我无法做主的事情，我的事情，连我自己也无法做主，都是你安排好了的，我跟着走，虽然有时会觉得迷茫，却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沐清素轻轻放下月天，伸手触碰月天苍白的脸颊“小七，负了你一生又一生，下一世，莫要相见才是最好的吧。”

沐清素只觉得血液里似乎有什么在叫嚣着，他知道这是月天口中的血咒发作了，沐清素强打起精神，看向清伊，他现在还不能倒下，他还有更多的话没有对清伊说，这个孩子，他还没有好好的安抚。

沐清素伸手，抱住清伊，清伊乖乖的呆在沐清素的怀里，他知道，这是最后的告别，清素又要再一次从自己的眼前消失掉了。

沐清素轻轻的拍着清伊的后背“我本来是想不明白为何你要将我让出去，后来才懂的，你是怕我会魂飞魄散，明明我们再次相爱了，你却选择了逃避，虽然我没有办法责备你什么，只是，兔儿，你是否能答应我，如果下次还要这样的选择，我宁可真真实实的将你抱在怀里，疼在心里，用一生相爱换最后的破碎，我不在乎，我却不能够再这样看着我们如此痛苦。”

清伊却不甘心的抱住沐清素“你以为我不想的么，但是若是你消失了，要我怎么办，用百年幸福换我们永生不见，我做不到，如果现在我是你的位置，你会这样选择么？你消失了，一了百了，不会疼，不会伤，但是活着的我要怎么独自走下去，为什么，你从来都不为我想一想。”

沐清素终于不再说话，并非是沐清素不想说话，而是沐清素现在疼的没有办法说话，血液在倒流，心脏的血像是在向外迸溅一般，疼的难以接受。

良久，沐清素终于还是努力的保持清醒，他浑身冰冷，让清伊也不禁觉得冷，待到沐清素开口，清伊才发现到沐清素的不对劲，沐清素的声音太过沙哑，清伊甚至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只是发现沐清素似乎是强自忍耐着什么的。

清伊松开怀抱，仔细的看着沐清素，发现沐清素的汗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沐清素的唇边更是出现了一抹血痕，清伊呆呆的看着，伸手去触碰那抹血痕“又要离开我了么，时间这么快就到了么？”

沐清素却不肯多说一些别的，还是重复着刚才清伊没有听清楚的话“若是我们三生结束，依然无法相守，你又准备如何？”

清伊这才听清楚沐清素说的话，清伊微笑“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若是我选择放弃，你又真的肯让我放弃的么？”

沐清素不说话，只是看着清伊，一直注视着清伊，清伊伸手温柔的为沐清素擦去血痕“这一世，你定是要与他在一起的，不过我不怕，我还可以再去寻你的来生，可是你又能不能许我下个来生，能够真正的跟我走到最后，让我看着你到白头，然后，我才能够更有勇气的不断寻找你。”

沐清素握紧清伊的手“好，我许你。”转而沐清素又笑“兔儿，我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若是三生之后，我们依然无法相守，你会怎么做？”

清伊也笑，温温和和的笑“清素若是不想见到我，我便离开，清素若是还爱着我，我便跟随，若是上天不允，你生，我生，你死，我绝不独活，所以，无论如何，我做什么，从来都是由你做主的。”

沐清素苦笑“究竟我是如何将你逼到了如此地步，要你这么早的明白太多，你本来就该是像白纸一般被人疼着的，却如今，痛了，伤了，懂了，我却还希望你能够和从前一样，只要安心的像个孩子一样干净就好，清伊……”沐清素还想说什么却喷出一大口鲜血，沐清素眯着眼睛，似乎已经是到了极限的，但是他努力的看着清伊“这一生委屈你了，只是，清伊，我现在，已经不能说后悔了……”

清伊，我的兔儿，你不知道我又多么的后悔，将你带入属于我的轮回，你也不知道我有多么的心疼你所经历的一切，你的确是长大了很多，但是我却深知，长大要付出多少的代价。

沐清素缓缓闭上双眼，感觉到脸颊温热的湿润，知道是清伊又哭了，还是这么一个爱哭的孩子呢。

“清伊，如果我们有永远就好了……”沐清素微笑着，没了呼吸。

清伊呆呆的抱着沐清素，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许久他才似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发疯似的亲吻着清素的唇“你还不能就这样死掉啊，你还没有告诉我永远是在哪里啊，你能不能告诉我，永远在哪里，能不能啊，清素……告诉我啊，我去找，清素……”清伊哭喊着，拼命的靠近清素，依然不断的亲吻着已经冰冷的嘴唇“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骗子了，你只说永远，可是，什么才是永远啊，什么才是啊，我现在根本就不懂所谓的永远啊！”

啸风轻轻抱住清伊“爹爹，不要哭了，下一次，我想父亲一定会带你去看永远的。”

清伊仰头看着啸风“真的么？”

啸风低头注视清伊“真的。”

若是他不带你去，我也会带你去的，那时候，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永远。

沐家，台阶上坐着一个已经白了头发的老人，他一直在路人中寻觅着什么，一次一次期待，又一次一次失望。

终于天还是暗了下来，一个小童，轻轻的拉住老人的手“老爷，天凉了，该进屋了。”

老人轻咳了一声，终于还是跟着小童离开，只是关上门的那一刻，老人回头，似乎看到了那个疼爱了也等待了半辈子的少年。

那少年笑着开口，脆生生的可爱。

爹爹，我回来了。

是夜，沐家老爷从多年前儿子离家了无音信之后，第一次安眠，这一睡，再也不用等。——第一部·前年·完——

第二部：流年

第八十九章 纸伞江南

墨清素本是官家子弟，和自己的弟弟们住在一起，只是父亲突然触怒了皇上，而被罢职，从此之后，墨清素再也没有见到过父亲的笑容，后来，墨清素和弟弟墨清渊被抛弃在路边，两个人相依为命，直到遇到了他们的师父。

师父是个懒散的降妖天师，捡到他们两个的时候，只是捏了捏手指说道，清素这个名字是墨清素生生世世都无法舍弃的名字，而之所以他们的父亲会抛弃他们，是因为上辈子他们欠了一段情，因为清渊而起，而清素无法尽到孝道，以至于最后那人抑郁而终，所以这是天道，欠的情总归是要换的，此生不还，下一世也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