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15
韩汉生从幻象中惊醒！
和上一次一样，满身大汗。
他喘着气，心惊胆战，不停地在心里告诫着自己，这一切不过是幻象。
一定是幻象！
他脸色非常不好地钻进了监控室，重新坐在了视频面前，再次盯着监控录像不放。
从李有泉进入电梯的那一幕开始……
就在屏幕上出现故障的那一瞬间，他双眼睁得很大，急忙调回去再看……结果依然让他感到震惊！
“李队，快来看！”韩汉生立即大叫了起来，引起了李富胜的注意。
李富胜放弃继续盘问保安，走到韩汉生身边，“汉生，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你看这里！”韩汉生已经将录像定格在屏幕刚刚出现故障的那一刻，他指着视频上，黑幕的最下端，“这里是不是很不正常？”
李富胜朝着视频看过去，画面的上半部已经被黑屏，而视频下端的三分之一依然能够看清电梯里的一切，但只能看见李有泉的腰部以下，和前一秒位置没什么变化。
“注意这边。”韩汉生将手指放在屏幕上，顺着黑屏最边缘的地方一路横划了过去，“如果是视频出现问题，这个边界会这样吗？”
李富胜睁大了双眼，这才发现下半部图像和上半部图像并不是一道黑线干脆利落截断的，而是呈现出不规则的边缘，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稀稀落落地散落了下来，难道是泥沙？
“就像忽然被倒入一整部电梯的泥沙一样，对吧？”韩汉生脸色阴霾地说道。
“哈……哈哈，汉生，你这想法真是太古怪了！”李富胜忽然大笑了起来，一拍韩汉生紧张的肩膀，“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李队！”韩汉生急了，他现在的模样像是在开玩笑吗？
“姑且不说空降整个电梯泥沙的可能性，你认为凶手又如何将那些杀人的泥沙变没有呢？除了李有泉鼻腔里残留的泥沙外，我们在现场可没发现别的泥沙。”李富胜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韩汉生，“汉生，我知道你对这个案子非常重视，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太过紧张，我还不想你为这件案子产生什么心理疾病。”
“心理疾病？”韩汉生一挑眉毛，在警校的时候，连教官都佩服他的心理素质，而现在，李富胜竟然质疑他患上了心理疾病？
“不要太逼迫自己，干我们这一行难免会有点走火入魔，我年轻的时候也偶尔会有幻觉，曾经还去看过心理医生呢！今天你就先回去休息下吧！”李富胜温和地笑道，将手从韩汉生的肩膀上拿开，转身去继续盘问保镖了。
“李队，我！”韩汉生红了脸，但是继续留在这里的确没什么作用，他只得转身离去。
走到楼下，上了自己的车，韩汉生没有立即发动引擎，而是坐在位子上思考了很久。
是自己太过紧张产生幻觉了吗？
可是以前遇见再大的凶杀案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啊……
难道和自己岁数大了有关？
“哼！”韩汉生不高兴地拧了钥匙，一脚踩上离合器，把车从库里慢慢挪出来。
好吧……明天就去找个心理大夫看看！让医生说说，自己是不是得了职业病！
第二天，韩汉生在韩小陌的陪同下一块儿来到心理医生的诊断室。
韩汉生本来不想让韩小陌来，可是当韩小陌听说他要去看医生时，便立即紧张了，说什么也要跟着。
韩汉生告诉他，心理医生和其他医生不同，并不一定是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才会去看大夫。
可是韩小陌不依，认定韩汉生出了状况，他便非要一探究竟。
于是叔侄俩一起来到诊断室，护士看了他们一眼就问韩小陌，“几岁了？”
“十八。”韩小陌老实地回答道。
当韩汉生还在奇怪护士为什么要关心韩小陌的年纪时，护士又问道：“是因为高考压力过大吗？”
“高考？”韩汉生当下脑袋里当机，高考和韩小陌貌似八竿子打不到一起，韩小陌的文凭恐怕只有初中水平吧。
难道……
“小姐，那个……来看医生的人，是我。”韩汉生忽然想明白了，敢情这白衣天使把韩小陌当做患者了。
“你？哦……”护士果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无奈地问道：“你有预约吗？”
“昨晚约的，我姓韩。”
韩汉生找的这位心理医生虽然年纪轻轻，在业界却是大名鼎鼎，找他看病的人光预约就得提前一两个月，要问韩副队长有何德何能晚上预约第二日就能见到大夫，这还真不为外人所知。
将韩小陌留在了外面的等候室，韩汉生独自推开了治疗室的门。
那位著名的医生看了他一眼，便哈哈大笑了起来，笑意中夹杂着讥讽，“韩副队长，你也有今日！我就说迟早有一天，你会需要我的帮助。”
“别笑话我了，我这不是快被逼疯了嘛！”韩汉生上前去，坐在了医生面前，“有难同当，冬瓜，这个忙你可得帮到底！”
“别叫我冬瓜！”心理医生不高兴地一撇嘴，然后指着旁边的沙发道：“坐那儿去……”
这位冬瓜医生，本名叫做董卦，八卦的卦，为人也相当八卦。
韩汉生考进警官学校的时候，这位冬瓜和他是同班同宿舍的同学，两人也算是同甘共苦了一年，关系比任何人都铁。
结果第二年，冬瓜同学意外受到重伤，从此和剧烈运动绝缘，因此退了学，回头重新参加高考，又读了个本硕博连读，现在就干起心理医生的行当来了。
虽然走向了不同的路，但是这哥俩私下交情好得很，没事常一起喝酒，冬瓜算得上韩汉生在这座城市里最铁的哥们儿。
当年韩汉生笑话他学的都是骗人的把戏，冬瓜同学恼了，就指着他破口大骂，“你他娘的给我记着，别以为你当刑警了不起！迟早有一天，你还得来求我！”
所以就有了刚才的那番讥讽。
韩汉生本来是不信心理这一套的，但是随着阅历增多，他发现这东西还真有那么一套门路，李富胜不就最精通犯罪心理学而将嫌犯的心理玩弄于股掌吗？
不过直到这一次为止，他都没想过自己会来见董卦。
“你是说……当你走进凶杀现场就会产生幻觉，好像亲身经历了被害人的遭遇？”听了韩汉生的情况后，董卦微微皱了下眉头，“如果你不是做刑警的，我会认为你已经陷入危险境地，快要演变成严重的病态心理了。但是……”
“因为你是刑警，而听你刚才所说的来看，你好像是将犯罪因素扩大处理了。”董卦拿出了两个小球，将其中一个举起，“当你在非常注意某一点的时候，这一点的信息量会在你的脑袋里扩大增多，使得你非常在意，以至于忽略了其他存在。我猜测你可能是因为觉得这几宗案子，被害人死因太过离奇，所以将他们的死因在脑海里加上了特别关注的旗帜，因此才会产生被夸张放大后的幻觉效应。”
“你觉得我那个真的是幻觉？”韩汉生开始怀疑自己，但依然希望对方能否决。
他还不想年纪轻轻就得上心理疾病。
“我姑且只是猜测，不过这一点对于你而言不一定是坏事，或许它能让你觉察到许多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董卦笑道，“不过想治好它也不难，我可以帮你进行一次催眠疗法试试看。”
“催眠疗法？”韩汉生狐疑地看着董卦，“你想怎么做？”
“你现在的问题是太过注意某一点，我将你催眠，让你再一次进入你的幻境，这一次你必须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东西上……”
“打住！打住！”韩汉生急忙拉住了董卦，“你不会是想让我再在幻境中死好几次吧？”
“呵呵。”董卦笑道，“放心，你只要将注意力转到别处就不会死。现在，躺下吧。”
听了董卦的话，韩汉生这才乖乖躺下去，闭上了双眼，聆听着董卦在耳边的低声喃喃。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精神很好的他，竟然在董卦的言语中犯起了困，头脑里变得晕晕乎乎，但又不像是彻底进入了沉睡，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整个身体，也像是漂浮在海面上，沉沉浮浮，漂泊着。
“呼啦！”一声水响，韩汉生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处于黄洞石家的卫生间。
他的脚下，水量正急剧增多，渐渐就没过他的膝盖，他的腰部……
韩汉生急忙赶到门边，拉住门把，可是和上一次一样，门根本就打不开！
该死！冬瓜那家伙是怎么说来着？
对，不能去在意水！不去在意水……
韩汉生闭上了眼睛，默念了好几句，然后转过身来看向背后，双眼紧紧盯着在水中飘动的浴帘，努力说服自己周围没有水。
可是，尽管他这么做，水量却并未减少，渐渐没过了他的头顶……
16
韩汉生憋足了一口气，却觉得越来越难受。
就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冬瓜的声音，“放松，忘记你所在意的一切，你不会死，相信我。”
可是老子都快被淹死了！韩汉生气呼呼地想到，但一个念头忽然在他心底冒了出来。
自己这么憋着呼吸，其实不还是因为自己在意到身处水中吗？
如果真的忘记周围有水……
得了，就信了那家伙的话！
韩汉生索性放出嘴里的气，盯着窗帘猛吸了一口气！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水并没有灌入他的鼻腔，他倒像是长了鳃的人鱼，可以在水里呼吸自如，就连原本模糊的视野也变得清晰起来。
他能清楚地看到，浴帘在动，而且，上面还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是黄洞石？还是……凶手？
韩汉生大步向前，猛地抓住浴帘向一旁掀起！
帘子后，一身雪白的连衣裙飘舞了起来，令韩汉生大惊失色，“小……小琴？”
“这是第一个，汉生叔。”韩小琴站在浴池正中，仰着头，看着淋浴喷头，“纯净的水，能冲走人们身上的罪，净化他们的灵魂。”
“你在说什么！”韩汉生上前一把抓向韩小琴，也不管对方是人还是鬼。
可是韩小琴终究不是人，韩汉生这一抓，竟然直接从她的身体中穿透了过去，这才让韩汉生猛地清醒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是早就不存在的……
或许这是自己又一个心理障碍，因为太过在乎韩小琴，所以此时才会见到她。
韩汉生抿了抿嘴，见韩小琴一直维持着原本的动作，他只能收回了手，转身走向房门，“我会查清事实的，小琴，希望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
“呵呵……”背后，传来韩小琴的笑声，韩汉生一回头，却发现原本站在喷头下的少女竟然消失了！
果然是自己的问题吗？韩汉生暗自唏嘘，看来这回自己是病得不轻！
他将门把一拧，这一次门很轻松地就被他拉开了。
韩汉生踏出浴室，进入房间，但是那房间却不是黄洞石家里，而是王有利死亡时所在的包间。
他的脚边很快就传来了细琐的声响，跳蚤大军沿着他的裤腿爬上他的身子，可是他却一动不动，任由全身被虫子布满。
他的双眼一直盯着前方，因为他记得上一次出现幻觉时，最后有一双雪白的脚出现，那很可能就是凶手。
没过多久，前方的确出现了一个人影，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身形渐渐清晰，雪白的脚先落地，之后……便是一条雪白的连衣裙。
“汉生叔，这是第二个，虫食能够驱逐来自人体内部的肮脏污物。”韩小琴笑道，双眼眯成漂亮的月牙。
“小琴……”韩汉生伸出手，摸了摸对方并没有实体感觉的脸颊，“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小琴直笑不语，就好像这个幻象就此定格。
韩汉生收回了手，闭上双眼迈出脚步，从韩小琴的身上穿过。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站在电梯里了。
他抬起头，睁大双眼盯着电梯顶部。
电梯降了一层楼，差不多是时候了！
突然，电梯顶部就像是在短短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同面积黑压压一片的泥沙倒灌进来！
韩汉生站直了身体，睁着双眼，丝毫不畏惧。
当泥沙堆积到他的头部下方时，上方剩余的泥沙已经变得松散开，不再聚集在一起。
让他看见了站在电梯上方的，穿着白色连衣裙的人。
“这是第三个，汉生叔，用泥沙将他们的罪掩埋，静静地在地下腐朽。”韩小琴笑道。
“你是我的幻象！小琴，你已经死了，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韩汉生竭尽所能的大吼道，而上方的少女则低着头，用一种无奈地眼神看着他，身形缓缓消失。
“汉生叔，还有第四个哦……地狱之火将焚尽所有的罪孽！”就在她快要完全消失前，韩汉生又听见她如此说道，“等一切都结束，请你好好照顾小陌……”
“等等！”韩汉生急忙伸出手，想追问个清楚。
可是当他伸出手的瞬间，周围的视野发生了扭转，最终变成了雪白的天花板。
“好了，醒来吧。”董卦放下了双手，在一旁笑着看向正一脸茫然的韩汉生。
“这……”韩汉生坐起身，看着自己的双手，怔怔地发着呆。
“进展还顺利吧？想根治的话，你可以抽空多来几次。”董卦丢过来一只烟，韩汉生接了，却并没急着点燃。
他脸色凝重，眉头紧紧粥在一起，“我看见小琴了。”
“小琴？”董卦一愣，随后大笑了起来，“我明白了，就是你说的那个村里的姑娘吧！哈哈！汉生啊，原来你早就对人家有意思！赶紧回去把她娶了，带来城里给哥们儿看看！”
“娶不到了……”韩汉生无奈地看了董卦一眼，又垂下眼帘，“她死了。”
“……”董卦一愣，随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样啊……太可惜了。对不起，兄弟，你瞧我这嘴巴！”
“没什么。我甚至连她为什么死都不知道……我就一混蛋！”韩汉生猛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很快就打红了半边脸。
“你这是干什么！”董卦一看急忙拉住韩汉生，“这能怪你吗？你到现在都对她念念不忘痴情一片，那女孩儿地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谢谢，我……我该走了，诊金多少？”韩汉生从沙发上站起来，穿好衣服。
“我看你真够混蛋，我能收你的钱吗？”董卦瞪了他一眼，接着按着他的肩膀，神色严肃地说道：“我们俩聊聊吧，说说看你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谈了很久后，董卦帮韩汉生打开了治疗室大门。
门一开，一道黑影就冲了过来，吓了董卦一跳。
“叔，你没事儿吧？”韩小陌冲到门口，抬起头，却先看见了董卦，不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