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己这种想法八成会被凌炎嘲笑，他最看不上这种妇人之仁……

宁枉勿纵，干脆利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才是凌炎的处事风格。

有些为难地挠挠头，卢筠刚要说些什么劝劝凌炎，却见一边的林羽飞像是恍惚着想着什么出神了。

“额……林羽飞？”卢筠下意识喊了他一声，凌炎顺着卢筠的目光侧过头，看到身侧的男人愣愣的，像是迷茫着有点慌神的样子。

凌炎瞬间就心疼得乱七八糟，扯过林羽飞的手就一顿乱揉，“怎么了？想什么呢？”

“……你们说他……没死？”男人的声音喃喃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眉头微微皱着，“可是他的尸体，是我亲手火化的，骨灰还在南山公墓里……”

“切，弄个死尸顶包，这种事项懿他们最干得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凌炎看着林羽飞愣神的样子，瞬间醋意横飞，“干嘛，你跟那小子什么关系？”

林羽飞根本没听见凌炎的话，只觉得脑子里忽然间好几个声音杂糅在一起，嗡嗡直响，像是一阵阵的回声忽远忽近，头像要裂开一样地发痛。忍不住抬手抱住自己的脑袋，用力按住两侧的太阳穴，可头痛没有一丝缓和，耳边的声音却变得越发刺耳。

“林羽飞？”凌炎惊住，立刻抱住男人微微发颤的身子，皱紧眉头两手扶住对方的手，垂头看着他的眼睛，“你怎么了？”

‘喂，冰块儿，谢啦！’

‘你好，大叔，我叫韩潇童！’

‘没有啦，我是航船的服务生嘛……’

‘救我……’

身子猛地一颤，林羽飞忽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慌，“蒙特里亚……”

“什么？”

“不、不对……不对……”喃喃地念着，他愣愣看着那张纸上韩潇童的笑脸，一时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整个神经像是混乱了，脑子里一团乱麻。

“哎？你刚才说蒙特里亚？”卢筠的声音忽地响起，带着一丝疑惑，凌炎和林羽飞抬头看向他，卢筠皱了皱眉，说道，“你怎么知道蒙特里亚？”

凌炎感到林羽飞又颤了一下，他心里一疼，忍不住瞪了卢筠一眼，骂道，“什么狗屁蒙特里亚！”

他话音刚落，林羽飞整个身子又抖了一下，凌炎立刻又收紧胳膊，语调急切，“你怎么了？伤口疼吗？”

“冷……”

“什么？”

林羽飞感到身体像是突然被推到了冰窖里，止不住细微地抖着，他抬起头，咽了咽喉咙，却看到凌炎眼里止不住的急切，他顿了好一会儿，又摇了摇头，“我没事……”

“什么没事！”凌炎扯过一边的被子把林羽飞裹住，然后隔着被子又抱了抱他，“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早上是有些冷，”说着，他站起身，手上轻用力让林羽飞躺平，“你睡吧，我们出去，等你醒了我再告诉你。”

男人的脸失了血色，嘴唇更是苍白，自己怎么这么粗心，竟然现在才发现。凌炎暗自骂了自己一句，然后转身看着一旁若有所思的卢筠，说道，“走，出去。”

卢筠看林羽飞整个人表情完全不对劲，皱紧了眉头，像是努力忍受什么。他抬头看了一眼凌炎，对方脸色却更是阴沉到了极点，卢筠犹豫了一下，也不敢再问，随着凌炎走出了病房。

两个人刚出了屋子带上了门，走在前面的凌炎忽然顿了脚步，卢筠跟着停下，看到男人转过身来，黑眸子微微眯起来，声音都森冷下来，“蒙特里亚，怎么回事？”

卢筠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叹了声气，拿起刚才那张纸，翻到了背面。

“这里，”他指了指地图背面上的一个地方，“这里就是蒙特里亚。”

他抬头看着凌炎，说道，“韩潇童逃跑后又被抓走的地方，就是在哥伦比亚的蒙特里亚机场。”

34.复发

卢筠抬头看着凌炎，说道，“韩潇童逃跑后又被抓走的地方，就是在哥伦比亚的蒙特里亚机场。”

凌炎闻言皱了皱眉，他记得林羽飞刚才无意识间念出了这个地方，可是……明明这张纸当时没有翻到背面来。

“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卢筠想了想，“今天早上九点左右，朱琳刚刚确定的位置。”

也就是说，之前是不可能知道的。

凌炎盯着地图上标出来的位置，沉默了好一会儿，眉头渐渐又皱起来。

林羽飞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他抬头看了看病房的门，忽然转身朝电梯走过去。

“你去哪？”卢筠跟上几步，走在凌炎身侧。

“林羽飞失踪前应该就是去了那个地下车库，我去看看。”说着，两个人疾步到了楼下，凌炎取了车坐到驾驶座上，卢筠立刻跟上去，没一会儿车子便发动起来朝合纵驶过去。

凌炎边开车边眯着眼思考着，卢筠坐在一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说道，“对了，你说上次联系你的是夏慕？”

“嗯……”凌炎眼里亮光一闪，嘴角忽地勾起来，难得嘉许的目光瞅了一眼卢筠，“你也有脑子灵光的时候。”

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卢筠郁闷得搔搔头。

车子终于驶到了合纵楼下，两个人走下车朝大厦大门走过去，门口两个保镖守着，看到凌炎恭敬地行了个礼，“凌总。”

凌炎朝大厦内扫了一眼，问道，“夏慕在吗？”

为首那人愣了一下，没想到凌炎会找一个护卫，“呃……在是在，您找他？”

凌炎点点头，边往大厦里走边说道，“你去叫他过来，我有话问他。”

那保镖把凌炎卢筠两个人领到了会客室，立刻领命走了，凌炎站在会客室窗前，垂眼看着楼下不远处的地下车库的方向，卢筠在一边看到凌炎的眸光有些森冷，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显得阴沉起来。

凌炎这个样子卢筠很少见，这个男人从来脾气火爆，想到什么行动起来也是雷厉风行，很少能像现在这样一副沉思的样子，却浑身散发着一种压抑的怒气。

他是想到什么了……

卢筠正疑惑时，敲门声忽然响起来，合纵的人办事效率还真是高，没一会儿就把人找过来了，来人敲了几下门示意了一下，然后便推门而入。

夏慕像是消瘦了不少，一双大眼睛哭了太久，到现在还没消肿，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他走进来朝屋里的两个人行了个礼，才问，“凌总、卢总，找我有事吗？”

凌炎终于转过身来，盯着夏慕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林羽飞失踪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不是你。”

夏慕愣了下，想了想才点点头，“应该就是我……他当时像是要去见什么人，然后……我等了他到天亮，他还是没回来……”夏慕声音又有些沙哑起来。

其实林羽飞昏迷的那些天，凌炎是阴沉着脸色，满身煞气，根本没人敢接近他，反倒是夏慕哭得眼泪都止不住，尤其在看到刚刚救回的林羽飞时，男人一身血肉模糊的伤势险些让他直接吓晕过去。凌炎当时愤怒心疼百感交集，根本没空儿管这个家伙，现在想想，真的是奇怪，哪有一个下属为上司哭得昏天暗地的，还赶都赶不走，死死守在门外直到对方醒了才犹犹豫豫地离开。

凌炎忽然觉得心里发酸，怒气又往上涌，他忍了忍，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在哪里见到他的？什么时候？”

夏慕几乎连想都没想，立刻说道，“资料室门外，他当时刚从资料室出来……大概，是半夜一点左右。”

凌炎眸子忽然一眯。

资料室，四十七天前，深夜一点。

这些信息足够了。

“你去联系一下杨远修，帮忙查出来那天一点左右资料室的使用记录。”

夏慕闻言呆了一下。林羽飞被项黎抓走的事已经是事实了，还查这些干什么……不过他看凌炎脸色不怎么好，也不敢多问，便弯腰行了礼，说道，“那您等一等，我马上回来。”

夏慕刚走，卢筠终于忍不住凑过来，凌炎明显像是已经想到了什么东西，只是在验证而已……的确，当时所有人笃定是项黎抓走了林羽飞，根本不需要调查，现在想想却很是奇怪，林羽飞如果是为了找什么人才离开了合纵的话，为什么他已经清醒了一个月了，却根本没提过这件事……

他当时要找谁？最后又联系了谁……

“凌炎……”卢筠看凌炎沉着脸，小心措词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凌炎像是僵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一字字说道，“颜立可。”

“什么？”卢筠没反应过来，“关他什么事？”

“颜立可……他最擅长的是什么。”

卢筠呆了好半天，忽然惊愣地瞪大眼睛，“你是说……制药……”

凌炎沉默半晌，再开口时语调有些焦躁，“他是这方面的天才，而且他以前的实验室就是在项黎管辖的金三角。”

卢筠傻了，他看着眼前男人难掩的一丝慌乱，顿时心疼得不知说什么好。凌炎从来不把情爱放在眼里，活了三十一年放荡不羁，交往过的情人能组成一个团，只是他向来只喜欢逢场作戏，分手时候干脆利落，也没半点怜惜。

可对林羽飞，他却是第一次认真……

卢筠垂眼想了半天，努力安慰道，“可能……也没什么，你别想太多……”可说出来的话，自己也没什么自信，声音都是低弱的。凌炎垂头看了一眼卢筠，只觉得胸腔里更是烦躁闷痛。

气氛正有些僵硬时，敲门声响起来，凌炎迅速过去开了门，看到夏慕站在门外，表情急迫。

“凌总，大少爷请您到顶层资料室去一趟。”

凌炎等的就是这句话，可这似乎也证明了他心底的不安……

他暗自咬了咬牙，立刻迈步走出门去。

难道真的……

两个人被夏慕领着匆匆到了顶层，夏慕走到门口便退到了一边，“二位请进，我不能进去。”

凌炎看都没看他，直接掠过夏慕站定，伸手按了旁边的按钮。资料室厚重的大门刚刚开启，凌炎迎面就看到杨远修微微皱着眉头看着一个显示屏幕，听到开门声，男人抬起头来，朝凌炎礼节性点了个头，“凌总。”

“有什么发现？”凌炎快步到了他身边，朝那个显示屏看下去。

瞬间，凌炎整个身子僵硬住。

屏幕上锁定着一块区域，北临加勒比海，沿海城市……

蒙特里亚。

杨远修的声音响在耳边，“这是那天深夜一点左右被打开的搜寻页面。”凌炎抬头，看到杨远修有些疑惑的表情，“而且通讯记录上也记载着，那天有人用内线打给了我在日本的一个朋友。我刚刚和他联系了一下，他说一个半月前林羽飞的确联系过他，问过他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号码？”

杨远修点点头，拿笔写下一串数字，“就是这个，”凌炎垂头看过去，又听对方补充道，“是项懿的号码。”

凌炎一惊，眉头蓦然皱起来，“项懿？”

“不错，这个电话也许是被谁偷走了，最后的一次通话记录，就是和林羽飞在一个半月前的通讯，而且，这电话本来是专用在哥伦比亚境内的，那次通话也是唯一一次打到国外去的。”

杨远修话未说完，忽然听旁边一个男声插口道，“电话显示地址是不是蒙特里亚？”

杨远修一愣，回头看了看卢筠，然后点头，“你怎么知道？”

他话音刚落，眼角看到凌炎脸色瞬间白了一下，整个身子跟着颤了颤，杨远修皱了皱眉，“有问题吗？”

凌炎看着那个屏幕上闪动的蒙特里亚四个字，呆愣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抬头，看着杨远修墨黑的眼睛，声音像是哽了一下，“TOX……”

“什么？”

“林羽飞注射过TOX，是吗？”

杨远修微微眯了下眼睛，沉默半晌，微点了点头。

凌炎漆黑的眼睛像是猛地染上一层猩红的薄雾，牙齿紧咬着，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他垂下头，不再看杨远修，只盯着屏幕攥紧了拳头，像是在极力压制身体深处蓦然上涌的恐慌，整个人僵直着，一动不动。

杨远修本能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他侧头转向卢筠，却看到对方也是呆愣住了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他看着卢筠问道，“出了什么事？”

卢筠呆了好一会儿，终于说，“林羽飞……好像忘了这件事……”

杨远修微愣，“什么意思？”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和林羽飞最后通话的人应该就是韩潇童，他至少知道了那个孩子在蒙特里亚，也许……他那晚就是要去救他才会离开合纵的，”卢筠顿了好一会儿，眸子微微垂下来，“可他忘了，他把这事儿忘了，他醒了一个月了，一次也没有提过……”

杨远修完全没考虑韩潇童是谁，他只听到“他忘了”三个字便微微僵了一下，过了好半天，他像是稳了稳思绪，才说道，“TOX只有即时效果，不会延迟十年又复发的。”

卢筠咬了咬牙，摇摇头，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项黎有颜立可研发的所有试剂和病毒，那些东西……”

话未说完，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剧烈的砸击声，卢筠吓得一抖，看到凌炎狠狠锤了桌子，一脚踢翻了挡在前面的椅子，头也未回地重重迈着步子走出了资料室。卢筠赶忙跟杨远修道个别，匆匆跟上去。

两个人的身影没一会儿就消失在眼前，杨远修站立在空无一人的资料室里，微僵的身子渐渐缓和过来，他站着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头，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地址，黑色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35.心疼

“哥哥，你在干嘛？”一个稚嫩的童声在耳边环绕，若有若无。

“嘘，小点声，仔细看。”大一些的少年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然后把他抱起来，让小孩子坐在自己胳膊上，指了指树上的黑黑的爬行动物，“这个叫琥珀，等它定型了，哥哥送给你。”

“真哒？”小孩子笑得很是漂亮，大大的眼睛弯弯亮亮的，眸光纯净乖巧。

“那当然，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少年不满似的，哼了一声。

“嘿嘿，”小孩子笑着，伸出小手指头，“那拉勾勾，哥哥以后都不会骗我。”

“切！”白了男孩儿一眼，少年不情愿地伸出小指，象征性勾了两下。

刚要撤开手，又听那孩子软软的声音说道，“不能骗我，不能不要我，唔……还有还有，不能忘了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