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男人却点了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只是眸子里却像是染了层冰，没有温度。

凌炎忽地笑出声来，“林羽飞那个笨蛋家伙，哈，还以为自己效忠着一个什么圣人！”他忽地收住笑，眯眼盯着杨远修，音调森冷起来，“杨远修，你还真是狠，把他送给我干？”

杨远修眸子忽地一眯，声音却依旧平淡，“凌总，你不要忘了，合纵固然需要腾凌，不过，腾凌也需要合纵。”杨远修顿了顿声音，又说，“你若真喜欢他，便别再要挟他，合约解除，其他的合作也不必拿来做借口。”

凌炎哼笑，“如果我说不呢？”

杨远修抬眸看了看他，然后唇边泛起浅浅的笑意，“我不会为了他舍了腾凌，同样，凌总，你也不会为了他，舍了合纵。”

凌炎蓦地收了笑，紧紧盯着杨远修，男人却依旧平静淡定地看着自己，镇静地等着自己的答案。

忽然，凌炎站起身，眸光里带着难掩的狂傲，“你错了，我舍得。”说着，他指了指桌上的合同，“我本可以按常价给你们，可我愿意给他五比五的比例，你说得没错，合纵需要腾凌，所以他必须留在我身边，可杨远修，腾凌于我来说没你想得那么重要，而林羽飞，我是要定了。”

说着，他立刻起身要离开，走到门口时像是忽地冷笑了一下，“杨远修，林羽飞为了你忍到现在，而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却为了合纵按兵不动，任他被我挟制，你狠，你比我狠。”说完，他碰地甩上门，利落地走了。

杨远修还是坐在软椅上，却慢慢靠向椅背，眼睛闭上，一手下意识抬起来，要按太阳穴，身边的男人却走过来，站到他椅背后面，声音带着一丝疼惜似的，“我帮你按一会儿吧。”

杨远修仰着头看了看他，又闭上了眼睛。谭一霖抬手轻轻揉着杨远修两侧的太阳穴，犹豫了一会儿，说，“少爷，为什么骗他？你明明也是这两天才查出来……”

杨远修顿了一会儿，才说，“我越是可恨，凌炎便越是心疼他。”他笑了笑，睁眼看向一霖，“羽飞最近也实在是太累，清水湾的项目转给别人做也好。”

谭一霖看着男人又闭上眼了，心里有些微微地刺痛，这个男人像是习惯了背负责任，肩膀太沉重，心脏也跳得缓慢，周身总是清冷，只是，如果自己一直在他身边，或许也可以慢慢让他暖和起来吧。

想着，他从身后试探地伸出手臂抱住杨远修的肩膀，杨远修像是僵了一下，然后慢慢地，一点点地靠进了背后人的怀里。

——

凌炎走出合纵后便觉得一股火气堵在心里很是憋闷，自己怎么就看上了那么个笨蛋，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的主子，却原来只是一颗棋子，被人随意地玩弄和利用。他想起那叠照片里林羽飞温柔迷恋的眼神，胸腔里的怒气几乎要喷涌出来。

笨蛋！那种看不出一丝表情的阴森森男人有什么好，竟然为了那种人……

凌炎拿出手机拨了林羽飞的号码，可对方还是关机，他气得几乎想把电话摔了。自己当成宝儿的男人，在别人眼里却如同草芥一般不值钱，可这个笨蛋家伙偏偏就对自己不屑一顾，他凌炎什么得不到，脑子是傻了还是怎么的，干嘛偏偏吊在那个不解风情的人身上！

凌炎愤愤地想着，忽然手机响起来，他低头扫了一眼，是卢筠。凌炎没什么好脸色地接起来，“干什么。”

卢筠那边乱哄哄的，像是在酒吧里，“凌炎，你在哪儿呢？”

凌炎本就心情烦乱，听那头噪音不断，便有些冒火，“合纵！你有事儿没有，有事儿快说。”

卢筠一听凌炎的语气，就知道肯定是关于林羽飞的什么事儿气着他了，那叠照片在烧毁之前自己看了一下，偏偏林羽飞这时候又把项链退回来，转身就搞失踪，这十来天在调查和密谈项家两兄弟的事情时凌炎还有些精神，可一想到林羽飞了，他就止不住来火。

其实卢筠并不太赞同凌炎跟林羽飞，那个男人是合纵的人，合纵虽然说是腾凌的合作伙伴，但那毕竟不是什么干净企业，卢筠还是希望凌炎能找个妥当点的情人，比如说那个丁律。其实丁律真的是个挺招人喜欢的人，那男人自己运营一个证券公司，在生意场上是绝对的精明，为人却体贴温柔，关键他是真心待凌炎，人又聪明和善，也不知道凌炎是发了什么神经了，想都不想就把丁律给甩了，却对林羽飞痴迷到这种地步。

卢筠心底叹了声气，凌炎心里烦，他也不能不管他，卢筠想了想便说，“我现在在夜色，刚才谈了个客户，刚把人送走，你要是没事就过来吧。”

凌炎那边不说话，沉默着。

卢筠无奈道，“你还打算给林羽飞守身怎么的？过来玩儿吧，我看你就是火气积多了，做几回就好了。”

凌炎嗤了一声，像是想了会儿什么，忽然说，“你去C区给我叫人去。”

卢筠一惊，“C区？”

有没有搞错，他是想让凌炎小小发泄一下，可不是让他一下子来这么狠的……

夜色是凌炎他们挺喜欢的一个夜总会，分为ABC三区，一个比一个重口味，A区很普通，一对一，算是能上得了台面的服务，A区里的红牌个个都是顶尖美人，地位在夜色里也是最高的，做得好了也有不少人被买走，从此脱了这种是非地方，所以A区在夜色里也是最受欢迎的。B区就有些限制级了，几个人搞一个，或者好几个伺候一个顾客的都有，只不过这里的伴儿自然是没有A区的诱惑人，至于C区……

基本只有心理变态的才会去那种地方。

凌炎和卢筠去夜色消遣也有几个年头了，顶多偶尔去B区发泄一下，C区是想都没想过的地方。凌炎看来是正在气头上，脑子有点短路……

卢筠刚要扭正对方的思维，却听凌炎冷笑了一声，“怎么，那儿开着不就是让人去吗，正好我从来没去过，倒要看看SM是怎么个玩儿法。”

“凌炎……”你不至于吧……

可话还没说完，对方就不耐烦似的挂了手机。卢筠盯着手机屏幕，呆了半天，才终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21.C区

夜色开在地下，有专门的地下车道通往大门，凌炎刚把车停在车库里，远远就看到卢筠在门口靠着墙等着，凌炎看对方一副郁闷的表情，哼了一声，走过去说道，“这么没胆。”

卢筠抬头看到凌炎来了，立刻便垮了脸，“你来真的？”

“废话。”凌炎声音有些冰冷，抬头看了一眼夜色大门，冷笑一声说道，“你说得对，他都不在乎，我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你这不是该怎么样啊，你这是升级啊……

卢筠心底呐喊，却只能默默跟着凌炎走进夜色，凌炎现在心情差到极点，还是老实听他话比较好，自己从小到大被他打压惯了，早知道这男人只要顺着毛儿摸基本就能绕过他的雷区，卢筠默默流泪地跟着，凌炎却是笔直地直接往C区走，连点停顿都没有。

两个人走到地下三层的吧台，凌炎扬眉扫了一眼那个看着像是个主管的家伙，那人正好转过身来，看到凌炎时愣了一下，然后便立刻脸上堆着笑小跑过来，“凌老板啊，哎，这不卢老板么，两位怎么到C区来了，是找我雷曼吗？”

凌炎听到这话眉毛立刻竖起来，“怎么的，C区我俩不能来？”

雷曼被男人瞪得一惊，吓得立刻点头哈腰，“不是不是，哎，您瞧我这嘴，”雷曼笑哈哈地拍拍自己的嘴巴，瞥眼却看到卢筠一直在递眼色，他小心地看了看凌炎，这男人是个狠家伙，绝对惹不得，想着，他便试探地问道，“那……凌老板，您是要……点个C区的男伴儿？”

“嗯。”凌炎瞥了一眼C区的装潢，果然比AB两区阴暗一些，花纹都是带着中世纪味道的复杂纹路，天使魔鬼的满天飞，真是恶趣味。

雷曼听完就瞬间想流泪，这个男人显然心情不好，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是不是找死……雷曼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陪笑道，“凌老板……真不好意思，那个，C区的男伴儿都被叫走了……”

“嗯？”凌炎眉头一挑，“你们夜色就这么招待客人？”

雷曼几乎要崩溃，被凌炎眼睛一扫腿都快软了，卢筠倒是长舒一口气，立刻过来拉住凌炎袖子，嘿嘿笑，“哎你看，没人没人，咱俩去A区吧，啊，你想去B区也行。”

凌炎阴森森盯着雷曼沉默了半晌，卢筠拉了拉他，他却纹丝不动，正僵持着时，忽然听身后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们介不介意跟我一起搞？”

卢筠一愣，回过身，看到一个个子相当高的男人，那人目测也有一米九了，气质也带着些难以言说的神秘，那双眼睛的瞳仁漆黑得深不见底，虽然脸长得棱角分明，很是英俊，只是趁着那双眼睛，看着有些狠戾和阴森。

凌炎看着那个山一样的家伙，皱了皱眉，“你有人了？”

那人走过来指了指一个房间，“在那儿，”他回头哼地一笑，瞪了眼雷曼，雷曼又弯弯腰，笑得可怜巴巴的，“我来的时候他也说没人了，不过倒是剩下那么一个没人要的，我看了一眼，还不错。”

凌炎朝那房门扫了一眼没怎么在意，反倒是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夜色不管男伴儿女伴儿都是天姿国色，服务水平也一流，要价自然也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来这儿的非富即贵，这个男人，定然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在B市竟然还有他凌炎都不认识的大人物？实在够稀奇的。

他微微眯了下眼睛，忽然伸出手去笑道，“凌炎。”

那男人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也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凌炎的手，“卓扬。”

“卓扬？”凌炎眉头忽地一皱，“J的学生？”

男人扬眉一笑。

竟然真的是他。

J是美国有名的侦探，一向神出鬼没，也只接自己感兴趣的案子，而只要接手了的，不管多么匪夷所思毫无头绪的疑案都会被他轻松侦破，这个J是个鬼才，脾气也怪，听说他收了个中国学生，自己喜欢得不得了，满处带着那学生破案。

传闻J在几日前寿终正寝，他的那个学生便也跟着杳无音讯了，而那个学生的名字，便是卓扬。

上帝真是站在自己这边，一肚子气跑来夜色，竟还能碰到这么个人才，凌炎握着卓扬的手一紧，笑道，“不嫌弃的话，凌某倒是很乐意跟你一起分享乐趣。”

卓扬看着男人嘴角勾起的笑，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这个叫凌炎的男人眼睛里波涛诡谲，不是个好惹的人，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笑道，“那就请吧。”说着，他便走在前面，朝那间屋子走了过去。

凌炎刚要跟过去，卢筠使力一拉他，“你疯了？真跟人合伙玩儿这东西？”

凌炎白他一眼，“他是卓扬，懂？”

卢筠一愣，这……也算社交手段？卢筠犹疑地盯着凌炎跟过去的背影，忽地撇了撇嘴，借口，还是他自己想玩儿……

无奈地长叹自己交友不慎，卢筠便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两个人蹭进了那个房间。

C区的每间屋子比其他两区大得多，卢筠刚踏进房门便惊愣在原地。

空出这么大的空间自是有它的道理，屋子里摆满了瓶瓶罐罐和一排排的柜子，靠着墙还挂满了奇形怪状的器具，卢筠不用猜都知道那些罐子里和柜子里都放着什么东西。整个屋内的灯光微弱而暧昧，宽广的玄关和墙面上，奢侈地雕镂着古典而繁复的画像，连吊灯上都镶着宝石一般，时不时地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暗光，整间房子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放纵奢华的气息，危险，却又诱惑。

而让卢筠呆住的自然不是这个装潢过度的房间，而是那个被吊在屋内正中央的纤瘦而欣长的身影。男人像是已经筋疲力尽，无力地垂着头，赤裸的身体因为被高高吊着而被拉扯到了极限。男人身上布满了数不清的伤疤，烫伤、鞭伤，还有连卢筠有认不出的诡异疤痕，显得丑陋而狰狞。

那人被吊着的手腕处已被磨破了肌肤，绑绳几乎嵌进了肉里，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流下，在他惨白的肌肤上勾画出一道道艳红的印记，一滴一滴地，顺着他垂下来的脚尖滴到地面上，他的脚下已经汇成了一小滩血水，如果不是因为那具身体痛得微微发颤，卢筠难以相信他竟然还活着。

这哪里还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完全就是个惨无人道的刑房。

卢筠瞥了一眼眼前的两个人，却分外郁闷地发现那两人完全无动于衷，尤其那个卓扬，饶有兴致地抱着胳膊上下打量那个人，走过去，啧啧两声，“这可怜的，身子怎么被折腾成这样了。”说着，他抓起那人柔软漂亮的金发，用力一扯，男人痛得忍不住唔了一声，被迫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把三个人恶心得够呛，那人的脸完全毁了，脸上的疤痕纵横交错，有的地方还渗着血，整张脸根本惨不忍睹。凌炎本一直冷眼旁观，看到那张脸瞬间就倒了胃口，自己最近是不是真的遇上鬼了，事事不顺心，来夜色泄个火还挑了这么个货色，那个雷曼存心耍自己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其实凌炎抱怨得很没道理，他是不懂那些喜欢玩儿虐待的人就是这么个心理，越惨越可怜，越能激起他们的虐待欲，他抱着A区的服务理念跑来C区找乐子纯属给自己添堵。不过他凌炎是谁，从自个儿身上找错误从来不是他的做事风范，瞪着那人鬼一样的脸，他走过去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人的身子，骂道，“真他妈有够恶心的。”

那卓扬刚开始被这人的脸给惊到，却很快就回过神来，比起凌炎和卢筠的嫌恶，他倒是很高兴似的挑起对方的下巴，那人一直紧闭着眼，直到被人碰到了才下意识颤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碧蓝幽深，如同最昂贵的蓝色钻石，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样丑陋到让人恶心的脸上，竟然有着这么一双美到极致的眼睛。

金发蓝眼，这个人不是中国人。

凌炎皱着眉闪过这个想法，却看到卓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开心地盯着他的眼睛，笑道，“这夜色果然名不虚传，这个可真是宝贝。”

美国长大的人思维着实诡异，这一身血又一脸疤的家伙哪里像是宝贝了……卢筠抽着嘴角，小步移到他俩边儿上去，虐待什么的，自己从来没做过，而且他也绝对不想做……

可是……

卢筠知道凌炎是想把卓扬笼络过来，卓扬的师父J刚死，而他现在自己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可见他还没有加入任何一个帮派或者组织，如果投其所好，把这人引到腾凌来，的确是一大助力……

可是！为什么必须用这种方法！他卓扬是个人才，可卢筠发誓，这家伙也绝对是个变态，十足的大变态！

比起卢筠这边的惊涛骇浪，凌炎倒是勾着嘴角，伸手跟着卓扬一起把那个吊着的人拽了下来，还一副享乐其中的表情。

卢筠跟凌炎从小一起长大，这男人喜好什么，厌恶什么他了如指掌，凌炎现在一副兴致勃勃地要玩弄这个浑身是血的家伙的样子，绝对是装的，凌炎这人比谁都洁癖，真要碰到了这种脏兮兮的人，他比谁都躲得快，不过……既然要笼络卓扬，自然不能表现一点点的弱势，装也要装得很是大爷才行……

凌炎这家伙……演技不是一般的强悍，装变态装得竟如此专业……卢筠看着凌炎一副猴急的模样心底就忍不住长叹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