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怀宇也不急,蹲在那里继续说:“面试错过了就错过了,说明你跟那家公司没缘分,反正这城市这么大,机会有的是,好饭不
怕晚嘛。”
肖怀宇拉了个长音,看看伍晨发现他睫毛抖个不停,眼看就装不住了,可是又强迫自己不睁开。
肖怀宇觉得他自己跟自己较劲看起来特好笑,就像是个幼稚的小学生,于是又说:“喂,你是不是还因为昨天那件事生气呢?你
不至于吧,男子汉大丈夫的,丢了一次脸就准备一辈子当哑巴啦,你脸皮也太薄了。”
“喂,你说不说话……”
“还装睡啊!”
“……”
“好了,是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消消气呗。”
肖怀宇见伍晨一直装听不见,无奈只能承认错误。果然,伍晨听了之后呼吸重了两下,最后终于把眼睛睁开了,漆黑的眼珠转了
一圈,最后落在肖怀宇的方向,声音哑哑地说一句:“我不和小孩儿一般见识。”
“小孩儿?你说谁?我啊?”
伍晨不理他的追问,反倒翻了个身,把背冲着肖怀宇,半晌说了句“当然。”
肖怀宇见他一副又想说又有些怕自己的样子,嘴角微弯,也笑了。
因为伍晨占了他的床,所以肖怀宇只好打了一晚上的地铺,他把地板反复擦了几遍,确定上面一点灰都没有了,又垫了两层褥子
,才不甘心的躺下,可是第二天起来还是硌的浑身骨头疼。
第二天早上肖怀宇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一根手指探了下伍晨的额头,觉得退烧了,便回了学校,可他没想到,那之后他
竟然连一次回家的机会都没了,因为他突然接到通知要代表他们学校参加市里的网球比赛。
肖怀宇所在城市可以说高校云集,从顶尖名牌到名不见经转的普通私立,光是列名字就要列上几张纸,每年学校之间各种比赛更
是层出不穷。
本来肖怀宇的学校什么都不行,可偏偏还能在网球这一个项目上占个熬头,但是自从上两届的一个学长毕业了以后,他们就与这
个奖项无缘了。
肖怀宇没见过那个人,就连其他人好像也都不清楚,没人在学校里见过他练习,大家只知道这个人低调神秘,而且连课都很少来
上,只是听人说那人是个左撇子。
肖怀宇对这个人倒是没什么兴趣,他只被近来高强度的集训折磨的筋疲力尽。本来应该是彭臻去的,可谁知他到这个时候却伤了
脚,学校没办法只能临时拉他上场,并命令肖怀宇在打完比赛之前那都不许去,全天待命等着训练。
肖怀宇几次都想翻脸不干了,可是又架不住彭臻像唐僧似的在他耳边整天叨咕,说软话。
所以等肖怀宇打完了比赛,已经是快一个月的事了,他虽然没有得到冠军,可是也打出了这两年来的最好成绩,第二名。
肖怀宇解放了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回家好好泡个澡,睡上一觉,再吃上一顿伍晨做的饭。
可当他到家的时候,发现做饭的不是伍晨,而是她妈。
肖怀宇看看时间,才想起这都快一个月了,伍晨应该是找到了工作吧。于是他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果然从他妈那里得到了肯
定的答案 .肖怀宇突然有点不高兴,这个伍晨,找到工作怎么也不和他说一声。再一想,这么长时间里,伍晨竟然都没给他打一
个电话!
肖怀宇突然觉得有口气憋在了胸口,等一会儿非要好好问问他不可!
肖妈妈也很长时间没见到儿子,做了一桌子的菜。肖怀宇见他爸妈都动了筷子,又催促他也赶紧吃,就觉得有些不对。他从小就
被教育要等客人先动筷,然后才能开始吃,怎么今天就这么吃上了?
肖怀宇举到半空的筷子顿住,问道:“不用的伍晨下班回来一起吃么?”
肖妈妈听了反而一脸诧异地看着肖怀宇,说:“小晨已经搬出去了,他没跟你说?”
“……”
肖怀宇拿筷子的手紧了一下,说道:“啊,我最近太忙了,可能没接到电话,他什么时候搬出去的啊?”
“哎呦,这都快两个礼拜了吧,这孩子,刚一找到工作就要搬出去,我说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没个近人,可他怎么拦也不听,哎
……”
肖母叹了一口气,肖怀宇的脸色却又黑了几分。
肖怀宇把手机在手里翻过来复过去,最后决定主动给伍晨打个电话,就当是给一个外地来的普通朋友寒暄性的问候。结果肖怀宇
组织了半天语言,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存伍晨的电话。
肖怀宇气结,心里骂着这个伍晨简直就是个混蛋,在他家住了这么久,竟然临走都不跟他说一声。他正想着,手机突然间响了,
肖怀宇拿起来一看,上面没有姓名,是一排数字。
肖怀宇也第一反应就觉得这电话是伍晨打过来的,嘴角向上抿了抿,接起来却用不耐烦的语气说:“喂,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
。”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很希望我给你打电话么?我以为你会连朋友都不想做了呢。”
肖怀宇听到那声音楞住了,这不是伍晨啊,在仔细一听,是何其。他都忘了自己什么时候把何其的号码从电话里面删掉了。
肖怀宇有点失望,显得有些冷淡的问:“哦,没有,你有事?”
肖怀宇一个“没有”对上两句话,何其应该不清楚他答的是哪一句。
“你现在有时间么?你最近那么忙,我也没见到你,出来聚聚吧。”
如果放在以前,肖怀宇可能会明白这个“聚聚”的含义,可是现在,还有这个必要么?不是他还气不过被甩这件事,只是他被甩
的实在是太丢脸了,而且分都分了,大老爷们的,就干脆点呗。
何其听他没有回答,自顾自的在那头说:“你不是吧,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是可以出来喝杯酒吧,你因为分手的事在记恨我?”
肖怀宇听他都这么说了,也不好说什么,大不了一会儿把彭臻也叫上,真的“聚聚”,于是肖怀宇应了他一句“好吧。”
“那好,还是老地方,对了,你可别带彭臻来啊,他那张破嘴我可受不了。”
何其显然是很了解肖怀宇,三两句话,就把他那点小心思打发了。
肖怀宇挂了电话,想换套衣服,打开衣柜的时候却从两扇门之间飘出一张纸条来。纸条上面写着一排工整又不失力度的字,让肖
怀宇看完之后不自觉的笑了出来,回身打开书桌抽屉把它放在里面。
纸条上写着:肖怀宇,你的床单被子,我都已经帮你洗好收进柜子里了,很干净,是用肥皂洗的,你可以放心睡,谢谢你。
肖怀宇到酒吧的时候,何其正坐在那给自己倒酒。他穿了一件深V领的衣服,露出白皙的脖劲和锁骨,何其漂亮而且带着一点阴
柔,可是却又不让人觉得反感。从他举手投足之间就能看出他受过良好的家教,明明是玩艺术的,可是却有一种温和的书卷气。
不得不说,这样的何其确实很讨他们这类人的喜欢。
肖怀宇走了过去,何其正仰头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光,余光看见他,对他笑了笑,说:“恭喜啊,得了亚军。”
何其说完又取了个杯子给肖怀宇倒酒,肖怀宇接过那杯酒,却没喝,放回了桌子上,说:“你找我过来,不会是为了庆祝那个无
聊的比赛那么简单吧。”
何其听了只是保持着脸上的微笑,用自己的杯子撞了一下肖怀宇放在桌子上的那杯,反问到:“如果不是这么简单,你想我会和
你说什么呢?”
肖怀宇感觉他今天有些奇怪,平时何其从来不会用这种口吻跟他说话,难道分了手,他就越发的表现出真的自我来了?
酒吧的驻唱抱着吉他正唱着一首哀伤的情歌,配合着歌曲而来回缓慢移动的灯光照在何其身上,反倒让人看不清他表情。
何其静了一会,突然开口问道:“肖怀宇,你喜欢这里么?我是说这个城市?”
肖怀宇搞不明白怎么突然问到这个问题上了,难道艺术细胞过盛的人思维也跟着跳脱?
肖怀宇终于喝了口酒,说:“还行吧,谈不上喜欢,凑合过呗。”
何其听了他的回答之后轻轻摇了摇头,说:“怀宇,其实你根本就没活明白。”
“啊?”肖怀宇不懂他的意思,大老远的跑过来,难道何其就想和他探讨人生?
“你看起来总是很洒脱,好像什么都看得开,而且放手的东西就不会再有兴趣。” 何其说完这句话挑起眼睛别有深意的看了他
一眼,接着说:“其实那是因为你还没真正懂得如何生活,你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得过且过,对于未来根本也没有个目标
。你觉得什么东西水到渠成就好,自然也不会想要争取。”
何其说的没错,现在的他确实很迷茫。上着大学混着日子,眼看就毕业了,可是越发觉得一天比一天没意思,都不知道自己在干
些什么,过着没要求没理想没方向的三无人生。
何其又给自己倒满一杯酒,说道:“可是我很喜欢这里,节奏快,变化也快,让你感觉到你总被抛在后面的,总想不停的去超过
别人的脚步。好像人也是一样的,你站在这山望那山高,总是想要更好的,总是不知道满足,却忘了身边那个也许最适合你的。
其实我也没活明白,我以前一直以为我是那种做任何事都不会后悔的人,可是当拥有和失去成了对比的时候时,我才知道自己犯
了个大错误。”
何其说完停顿了一下,把头抬起来,看着肖怀宇的眼睛说:“怀宇,我后悔了。”
肖怀宇没避开何其的视线,他的一句“后悔了”也并没有给他多大的触动,倒是何其之前做的那段长长的铺垫让他觉得,自己活
了这么长时间,真的好像过的懵懵懂懂,没活明白。
何其见肖怀宇沉默不说话,轻轻握住了肖怀宇的手,肖怀宇犹豫了一下,没躲开。
“你看,你还是不排斥我的,我们重新开始吧,好不好?”
有些出乎肖怀宇的意料,他从来没想过清高骄傲的何其会和他说这个,可如果说他心中没有一点对旧情人回头的窃喜那是假的。
肖怀宇把被握住的手翻过来,反握住了何其的手,何其的眼神在一瞬间就亮了起来,可是肖怀宇只是用力握了一下便放开了。
“何其,你说的对,每个人的都应该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即使是我们这类人也一样。咱俩是都没活明白,因为我们所说的适合,
少了一样东西。或许我们在习惯上、行为上、身体上,都适合,可是我对你却说不出来喜欢,这点我很清楚。咱俩开始在一起图
的什么,大家都清楚。”
肖怀宇看着何其从期待到失落的眼神,继续说到:“何其,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们当不了情人可是总还是朋友吧。”
何其听到他的话,突然无所谓的笑了,说:“没有,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最近听了一堆让人恨得牙痒大道理,人也变得神经质了
。”何其说着,又从口袋掏出个东西扔在了桌子上,说:“我本来还准备了这个,看来用不上了。”
肖怀宇接着酒吧昏暗的灯晃定睛一看,是一枚安全套。
何其见肖怀宇脸上尴尬的表情,只是笑着说,:“也许我真的应该在你身上学学如何做的更潇洒,对了,能不能麻烦你把你删掉
的号码再存回去啊?你说的,我们总还是朋友吧。”
肖怀宇听了不好意思的掏出手机点点头,这时何其起身向外走,走过肖怀宇的身边,回过头来,对他说:“今天这单留给你买了
,就当是安慰一下我的二次失恋,放心,如果你钱包里的钱不够,就把自己先压在这,我会给彭臻打电话让他过来赎你的。”
何其说完还调皮的对他挥挥手,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剩肖怀宇一个人上不知应该用那种表情面对桌子上的空酒瓶。
不一会,肖怀宇的手机响了,是何其发来的一条短信,上面写着:在你没用心的时候,我确实用心了,原来爱情不是等价的交易
,不是将心比心就能得到的东西。
第五章
肖怀宇绕过一片七扭八歪的小路,转进一片老旧的住宅区。他对照者手里的纸条,仔细辨认了落满灰的楼号才走了进去。
楼道里面堆满的全是住户的东西,什么柜子水缸拖布扫帚真是应有尽有。肖怀宇走到了最顶层,用脚踢了踢其中一户的铁门。
那门发出了一阵晃动的声响,听起来像是马上要倒了一样,肖怀宇真怀疑自己用些力气能不能直接把他给踹开了。
等了一阵,也不见有人来开门,肖怀宇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半。
这个时间对于任何一个年过二十的成年男子都不算晚,可是放在一个刚从外地过来,一个朋友也没有的伍晨身上,肖怀宇就觉得
很晚了。
肖怀宇里要来了伍晨的住址,可是一直在门口站了半个小时也不见有人回来,天都已经黑了,可偏偏这个破楼连声控灯都是坏的
。
就在肖怀宇耐心都要耗尽了的时候,终于传来了一阵慢吞吞的脚步声,上来的人猛然看见一个黑影站在门口,吓得“妈呀”一声
。
伍晨走到半层那里,见那黑影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不动,稳了稳神,问道:“你,你,你,你谁啊?”
肖怀宇中气十足地说了一声:“我!”
“你?你谁啊?”
肖怀宇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涌上一股怒气,暗自咆哮,这才几天啊,竟然连他声音都不记得了!他借着外面照进来的光,看见伍晨
向上走了两步,还推了推眼镜,看起来呆头呆脑的。
肖怀宇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就听伍晨惊讶的叫道:“呀,肖怀宇?是肖怀宇吧,你怎么到这来了?”
肖怀宇讪讪的答道:“怎么?你这小破地方还不许人来啊?”
“没有没有,早知道我就不在公司呆那么晚了。”伍晨边说便小跑过来笑着打开门,按开灯,把肖怀宇让了进去。
亮了灯,肖怀宇才看见伍晨穿着一身西服,特别普通的款式与面料,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银行的小柜员。样子倒是与一个月前没差
多少,就是头发稍稍长长了一点,看上去倒是灵巧了几分。
伍晨见肖怀宇看着他,自己也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挠着脑袋,说:“呵呵,我也觉着穿着这身挺奇怪的,可是公司规定每人
都要穿,我还是托肖阿姨找人帮我现做的呢。”
肖怀宇在心里叨咕了一句,那做活的人手艺可真不怎么样,然后对伍晨说:“你怎么这晚才回来啊?你们加班啊?”
“没有啊。”伍晨说着,到厨房给肖怀宇倒了杯水,递到他手里,说:“喝点水吧,哦,这杯子都是干净的。”
肖怀宇接过来,在唇边抿了一下,问他:“不加班你怎么才下班,你留下白给人干活啊?”
伍晨笑笑说:“没办法,我学历不如人家,能留下已经是个奇迹了,何况我现在还是实习期,要是不好好表现哪能有转正的机会
呢。对了你吃饭了没?饿了吧,我去做。”
“啊,行啊,那你快点。”肖怀宇说完,一点不拿自己是外人,边往里面走边四处看着伍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