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路行 上——旷达
旷达  发于:2013年0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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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适听了,咬紧牙关,迈步上前,硬撑着站在了母亲身旁。

而傅雪萍,只是眼神飘忽地扫了儿子一眼,之后就没了反应,如同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薛勤胜望着妻子,又逗弄道:“跟谁喝的啊,这么玩儿命?”

傅雪萍没有回应,只是两眼发直,神色呆滞,像随时都会昏睡过去似的。她虚弱极了,于她而言,每思索一下,仿佛都是偌大的

消耗与折磨。

薛适很想喝止父亲别再询问,但他又深知,这是父亲对于母亲精神状态的试探。

癫痫病患的先兆反应不尽相同。而母亲,对自己毫无预知,旁人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先兆。只记得父亲常常这样嘱咐,若母亲开

始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且与人应对迟疑、答非所问时,那就是脑波混乱,将要犯病了。

想至此,薛适心悸不已。父亲所述的症状,当下全都吻合。薛适唯恐母亲再度病发,便想转身离开,躲回自己的卧室之中。刚要

挪脚,母亲才开了口,嚅喏回道:“红酒……白酒……没喝多少……”

薛勤胜稍稍低头,略显担忧,重复问了一遍:“跟谁喝的?”

傅雪萍失神地望向丈夫,开口道:“就是我们老总,还有……”

薛适就站在母亲身前。他低着头,全意注视着母亲的面庞。母亲尚在回答,话语说至半截,字音还未吐全,刹那间,她的下颚瞬

时张到极致,深不见底的喉咙,竭力推涌着体内全部的气息,爆发出濒死般的嚎叫。

“啊啊啊啊!”

薛适的思维,尚停留在母亲那说到半截的言语中,毫无防备之心。突然间,他便遭到了母亲恐怖至极的惊吓,由头到脚,震颤得

一丝不剩。

薛适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双眼上翻突起,片刻便布满了血丝。她的面容泛出紫红色,皮下快速流窜的血液清晰可见,犹如要渗出

一般。随着猛烈的痉挛,她的上身高高拱起,那张完全扭曲变形的脸,冲着薛适,直直扑来。

薛适站在原地,无法动弹。母亲的嚎叫,将他的灵魂抽离。他只是呆呆凝望着母亲深邃黑暗的喉咙,心底封存许久的恐怖回忆瞬

时袭来。何年何日,自己也是这样,关切地盯着母亲,却生生目睹了她病发的整个过程。那犹如黑洞的喉咙,将渺小的薛适吞噬

,撕碎,拽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他已然丧失了所有感官,唯独心底,也随着失控的母亲一道,绝望地嘶嚎着。

薛适已然忘记了逃跑,却被父亲一把推向了后方。只见父亲一步向前,将妻子乍起的身体按回床上,即刻,他毫无顾虑,伸出双

手,将两个大拇指,迅速抵在了妻子的齿间。

下一刻,傅雪萍进入阵挛状态,牙齿死死闭合,伴着下颚的阵阵跳动,仿佛要将丈夫的手指碾碎一般。她虽没了意识,却将积攒

了几世的愤恨聚在牙关之间,玩命地宣泄着。

薛勤胜眉头紧锁,亦咬牙坚持着。他的拇指肚犹如被利刃割扯,两道深深的裂纹,透着血印,已延伸到了指甲的边沿。他跪在床

边,将脸深埋于被褥中,或许是疼痛难忍,又或许,是不忍看到妻子的这番惨状。

傅雪萍剧烈震颤的身体,令床褥摇晃不止,引起了阵阵声响。

门外,又传来一阵蹒跚的脚步声,只见姥姥摇晃着走来,虽不像年轻人那般迅速,但已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在薛适身旁站定

,无助地看着,自己女儿饱受摧残的模样。片刻,姥姥双手捂住口鼻,啜泣不止,呜咽声透尽了沧桑,听着更令人心碎。

姥姥竟然哭了。这才将深陷虚无的薛适,稍稍拉回了现实之中。薛适瞄向身旁的姥姥,见她干涩许久的双眼闪着泪光,透着深切

的怜悯与自责。这坚强如钢的老太,只在老伴过世当天,背着儿女们,淡淡地掉过几滴眼泪。她总是笑着调侃,说自己的泪水早

已哭干了,说世间那些忧愁哀伤,再也不会勾出她的眼泪了……

听到岳母的哭声,薛勤胜侧过头,将疼痛转化为满腔愤慨,宣泄着嘶吼道:“都出去!”

薛适和姥姥站在原地,都被吓得不知所措,脚下竟没有丝毫动静。

薛勤胜满面通红,浑身颤抖,遂扯着嗓子,再次怒吼道:“都给我出去!都他妈听见没有!”

薛适和姥姥激灵一下,赶忙转身,往屋外走去。

姥姥走在前方,步履蹒跚,双手仍捂在眼前,擦拭着自己的泪水。

薛适赶忙止住脚步,握紧拳头,强忍着翻涌而上的委屈,两眼闭锁得刺痛阵阵。

母亲病发时的呜咽,床架的震颤,以及父亲疼痛不已的呻吟……薛适站在走廊当间,听着这些声响,只觉一切犹如静止,仿佛自

己被封存在了无尽的痛苦之中,永世都得不到超脱了。

少顷,直到父亲呼唤,薛适才回过了神。薛勤胜瘫坐在椅子里,双手搭在腿间,不停抖动。他指使儿子,为虚弱昏沉的傅雪萍倒

水备药,擦拭伤处。

许久,爷俩见傅雪萍完全没了意识,才悄然走出了小屋。

薛适低着头,谎称自己累了,也不等父亲答应,便赶忙钻进卧室,将门反锁上了。他扑倒在床,用枕头蒙住脑袋,泪水决堤,情

绪崩溃,也不知哭了是有多久……

傅雪萍昏昏沉沉地躺着,也没有要吃晚餐的意思。薛勤胜念及妻子咬到了舌头,不便吞咽,就做了些稀粥,强硬地喂她喝着。

薛适坐在餐桌旁,只觉双眼哭得肿痛,又羞于让姥姥看见,便低着头,兀自吃饭。

蓦地,薛适听到一记尖利的声响,顿觉心悸不已。扭头看,见是父亲的手机放在一旁,屏幕上显示的,是他牌友的名字。即刻,

小屋传来一声嚎叫,命薛适将手机递送过去。

薛适压低脑袋,始终盯着脚尖,走进小屋,举着手机,直等父亲一把抄过。他退回过道,悄摸听着,本以为父亲会在家中留宿一

晚,照顾虚弱的母亲,不曾想,父亲却豪爽答应了牌友的邀约,说是马上出门,赌到天亮。

薛适走回大厅,全然没有往日那即将摆脱父亲的舒畅,唯有深沉骇人的恐慌压在心头,很不是滋味。

薛勤胜披上外衣,夹好皮包,武装完毕后,向家门走去。他站在门口,盯着儿子的脑勺,生硬嘱咐道:“你妈犯病再严重,一般

也就是两次,现在肯定是没事儿了。你多照顾照顾你妈,别光知道出去玩儿!”

薛适咬着后槽牙,使劲憋气。直到父亲转身扭开门栓,薛适才抬头,眼看着父亲将防盗门重重地关上。虽做足了心理准备,但那

记钢铁碰撞的闷响,还是将他的胸腔敲得阵阵发寒。

薛适不情愿地返回小屋,鼻腔间尽是浓重的红花油味。他见母亲闭着眼,便取过了床头那喝剩的半碗粥,悄悄走出了房间。

洗涮过后,薛适径直回了卧室,疲累地瘫在了床上。他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脑中尽是那些恐怖的经历。薛适很是困乏,却又难以

入眠。他竭力推斥着眼前的残影,就这样半梦半醒地迷糊着……

寂静之中,一声空洞的巨响猛然袭来,将薛适倏地惊醒。他捂着强烈鼓噪的胸腔,恍惚间,满眼尽是母亲病发摔倒在厕所的场景

几束光亮透进窗户,齐刷刷扫过屋顶,顷刻又暗淡了下来。薛适分辨着方才的声响,才觉是井盖被车轮轧过而已。

黑暗笼罩四周,薛适紧闭双眼,却听母亲病发时的惨叫声赫然响起。薛适捂住双耳用力磨蹭,却无济于事,他才知,那都是自己

的臆想。母亲的嚎叫,在脑中反复萦绕,从头至尾,异常真切。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惨叫此起彼伏,完全制止不住。

薛适浑身颤抖,不懂自己为何会这般折磨自己。脑中的幻想,强迫自己反复体味着自己最畏惧的场景,却又无法自已,无能为力

几近崩溃的薛适,欲哭无泪。他大口大口地吸着凉气,想到自己当下狼狈的可怜相,自慰之中,不禁自嘲起来。

薛适斥责自己,过于敏感,过于软弱。癫痫只是一种可控制可避免的疾病而已,为何自己会如此小题大做。然而,他确实畏惧得

撕心裂肺,不得安宁。薛适不禁想,在他人眼中,自己该是一块多么滑稽的笑料。

刹那,脑中又响起一声惨叫,令薛适激灵一阵,慌忙搓起了双耳。

人心冷漠,任谁都不会全然站在另一人的角度,切身体味他的痛楚。灾祸、战乱、不公道的命运……我们看着一则则生动的报道

,看着那些失却了家园、亲人、健全体魄、甚至生命的人,心善的,口头上感慨一番,做到极致的,捐资捐物,亲身救助。而余

下的大部分人,皆是两眼一白,继而又沉浸在自己眼下无谓的痛楚之中,谁还能顾得上别人。

在常人看来,一个毫不相干的癫痫病人,值得怕吗?

然而,对薛适而言,母亲,是他年幼时的唯一陪伴,是他心中的唯一靠山。孤寂的生活中,只要偎在母亲怀里,哪怕是想起母亲

,都会觉得温暖无比。

如此无法取代的母亲,却患有这样难以预知的突发性疾病,会在黑夜中骤然发出死亡般的惊叫,瞬间异变成另一个生物,满面狰

狞,形态恐怖。若无人救助,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之于薛适,这样的母亲,值得怕吗……

脑中,又再次响起了一声声哀嚎。薛适终就忍不住眼泪,并不断咒骂起自己来。他在黑暗之中孤零零地颤抖着,霎时间,是多么

渴求那些曾经陪在枕边的男生……

第41章:欲出柜而亲不待

那几日,越是临近睡觉时间,薛适就越觉得恐慌不已。孤零零地躺在黑暗之中,脑中便响起了母亲的惊吼声。这种幻想,或许是

出于自保本能,令自己预先体味有可能发生的骇事,以做心理准备。然而,越是如此,就越是恐惧,他的精神,就渐渐被逼到了

崩溃的边缘。

终日恍惚的薛适,暂且想出了个应对的办法。晚餐过后,他便躲回卧室,就着屋外些许的声响,慢慢迷糊睡去,能睡多久便睡多

久。偶尔幸运,睁眼看到了刚刚攀入窗户的微弱晨光,心中恐惧就消去了大半。但多数日子,仍是在深夜中惊醒,耳畔寂静异常

,稍适闭眼,脑中就响起了母亲的尖叫声,再也无法睡去了。

时值高二暑假,那最后一段自由的光景。

薛适本就在时时邀约,有序安排着自己放浪的假期。况且那几日,病发后的母亲显得虚弱,令薛适感到恐慌压抑,总想逃出家里

。他时时守着同志交友网站,公开觅求静贤居附近的同志,但凡能找到个独居男人,他便前去依偎一晚,得过且过。

找到的第一个,便是距离最近的。

那晚十点,薛适等母亲与姥姥都睡去了,便换好衣服,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家门。

大院内一片死寂。薛适向着后门走去,踏进了林荫小路。四周寂静无人,他向旁瞥去,看着花丛背后的阴暗角落,瞬时回味起了

吕志强,特别是他两腿间那柄硕大的淫物。

沿路快步走,仅仅几十秒后,薛适拐入小道,在一栋马蹄形的居民楼前站定。路灯昏暗,薛适抬头望,只见几户人家映着暗淡的

灯火,那块块剥落的墙皮亦显得十分破旧。

他掏出手机,短信询问,即刻,对方回复了门牌号码,命薛适径直上去。

这还是薛适心目中极富北京特色的老旧楼房,多个单元并邻,每层两户住家门门相对,必定,没有电梯。

薛适几番跺脚,也踩不出一丝光亮。他将手机举在身前,蹭着步子爬到五层,继而站在那铁门跟前,轻轻敲了敲。

寂静中,由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拖鞋声响。随着铁门向外推开,薛适后退两步,谨慎探头,见一个样貌清秀的男人缩在门缝间,

冲自己笑着介绍道:“你好,我就是姜南。”

薛适迈步走进,姜南仍站在内侧,弯腰将门带上了。他蹲下,在薛适脚前摆好了一对塑料拖鞋,继而憨笑两声,便转身进屋了。

薛适站在狭窄的玄关之中张望,看不出太多名堂。手边即是一扇虚掩的小门,薛适将头探进,见几罐廉价的洗浴用品堆在台上。

那残存的水珠顺着喷头,缓缓滴下,反复浸打着塑料板凳上的男士刮刀。温热水汽在屋内升腾着,尚未散去。

薛适回过身,竟见姜南蓦地站在了跟前。他比自己稍矮一些,鹅蛋脸型留个干净的短寸,因发根不很浓密,头皮隐约可见。姜南

没有出众的五官,但皮肤白净,脸也透亮,薛适见了,心里挺是舒服的。

姜南瞥了浴室一眼,又憨笑了两声,接着,便将薛适领进了屋内。这单人公寓再无其他房间了,只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屋,若是

抛开无处做饭只得依靠外卖零食维生不论的话,一人居住还是挺惬意的。家中没甚摆设,有些干秃,最为显眼的两个大件,即是

窗下那台宽大杂乱的电脑桌,以及内侧那张平整巨大的双人床了。

没有过多言语,也没什么浪漫的开场白,两人直接脱了衣服倒在床上,煞白的身体立时纠缠在了一起。

薛适摸上姜南的腿根,手掌间尽是刺弄的触感,即刻便想起了刚刚在卫生间看到的刮胡刀。

再向要害部位摸去,薛适抚弄着姜南腿间的器物,只觉它如主人那般秀气,勾不出太深的欲望。

姜南从床头取过保险套戴上,缓缓顶进了薛适的身体。轻微蠕动几番后,他一脸扭曲,咧嘴求饶道:“我要射了……等会儿再来

一次行吗……”

还不等薛适答复,姜南便冲破了忍耐的防线,一阵痉挛,浑身颤抖着倾泻罢了。

姜南躺在一侧,也不收拾腿间的狼藉,就那么喘着粗气。

身旁的薛适欲求未满,在心中反复揶揄道,有多少没气力没能耐的男人,只顾自己发泄,每每憋到极限,都腆脸允诺,说要再来

一次。但欲望宣泄过后,身体疲乏,心内空旷,能够本着道义再次雄起的男人,也真就寥寥无几了。

薛适也不再指望什么,他曲膝坐在床正中,平淡地望着姜南。

姜南简单擦了擦,继而穿上内裤,与薛适相视而坐。他瞄向薛适腿间,看看他那疲沓的下体,便又憨憨地笑出了声。

二人顺势聊了起来,气氛不算热络,只是浅薄地试探着彼此。

姜南二十七岁,苏州人,独自北漂了近十年。一个无人照料的外地孩子,想在京立足,要费许多力气。他拼命工作,小有成绩,

暂且独租了这么一间小房,余下工资用作生活支出,也不像当初那么拮据了。

薛适仍暗自感慨着姜南的多年辛勤,只听对方话锋一转,竟这样说道:“你现在还太小,不该接触这些的。你现在,就是应该好

好学习的阶段。”

言语脱口而出,是极为容易的。其实很多道理早是听烂了的,人人都明了,却又都做不到。身处于混沌之中,人听不得他人劝,

要么放纵心内欲念,要么一通胡闯,试图寻求些虚无缥缈的答案。

薛适不由得白眼一翻,继而甚没好气地反问道:“好好学习之后呢?等我到了二十七岁就能搞Gay了?”

“也不行啊。”姜南摇摇头,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说道:“你还得结婚啊。男人都得结婚。等结了婚,有了孩子,家庭稳固了,再

考虑偷摸和男人接触的事儿吧。”

薛适脑中一派愤恨,忘了质问对方,忍不住斥责道:“同性恋凭什么和女人结婚啊!这不是把女人的一生幸福全毁了吗!”

姜南倒受得住,他仍是笑,躲着薛适的视线,嚅喏说道:“没办法啊。当今社会就是这样的。男人不结婚,不生孩子,就已经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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