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迹听了这话顿时打了蔫,这些他又何尝不清楚,只是有些时候难免会为了在乎的人徇私情。
乔郁默不作声大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有些感动。人都是有血有肉的动物,看到男人为了死去的兄弟而拼尽全力的样子,不禁有
些自嘲。自己就是太在乎兄弟之情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阿K面前退让,最后沦落到尸骨无存的地步。
贺君之面色凝重道:“齐迹,你别怪老大,毕竟整个警署就剩下夜星一个法医了。”
丛戎也知道刚才情急之下口气严重了,但是一直以来他对黎夜星这个人都没什么好印象,仗着和高层有些关系就混进了警察局,
说是法医专业毕业看见个死尸竟然会晕过去,平时说话软绵绵的,做事畏畏缩缩,和同事打打闹闹比谁都精神,可一遇到重大案
件躲的比谁都快,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太窝囊了。
想到这些他的眉头更是紧紧蹙在一起,“我也不指望你能给我查出什么东西,只要你不是失忆到连专业知识都忘光的地步,就得
给我站起来,明白吗?”
乔郁噙着笑意点点头,心里越发觉得这个组长有些意思,明明刚才和齐迹他们说话的时候还挺温和随行的一个人怎么到了自己面
前就成铁面包公了,他到底是有多不待见这个黎夜星。
“是,我明白。不过就算我什么都忘光了,这吃饭的手艺也不敢扔下,否则也混不下去了。”乔郁无比的庆幸黎夜星的职业是法
医,而且是个水平不怎么样的法医,这样自己至少还能赶鸭子上架不怕露出马脚了。
他这话说得痞里痞气,怎么听也不像个警察说出来的,倒是有几分走江湖混黑道的意思,可是偏偏现在的他有一张温润无害的脸
,桃花眼狡黠的眨了眨倒是透出些许俏皮,让人不仅不觉得痞气反而有一种人小鬼大的意味。
丛戎没想到他还笑得出来,平时畏畏缩缩的一个人,别说给个笑脸了,没被自己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哭就不错了,现在他口气
都这么恶劣了,这个家伙怎么还能笑得……笑得这么灿烂?
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还透着些许苍白,但是嘴唇却嫣红润泽,阳光从窗外照到黎夜星纤细的肩膀上,映的他的眼睛格外明亮。
总觉得这个人和之前那个空有一副好皮囊做事却窝囊的黎夜星不一样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丛戎说不出来,只是觉得那双弯起的
桃花眼透出了股股朝气,和平时死气沉沉的样子大相径庭。
明明是同样的样貌,他却觉得眼前的黎夜星比以前多了几分灵气和果敢,耀眼的有些让人不敢直视。
轻咳一声回过神来,丛戎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今天这是怎么了吗,他怎么会觉得黎夜星那个废物身上有灵气和果敢这种东西,
一定是昨晚为了查案一夜没睡现在出现幻觉了。
他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对着乔郁说:“一天不见你这张嘴巴倒是伶俐了不少,不过就算没忘干净,以你那三脚猫的解剖水平混
饭吃保不齐明天就得饿死。”
丛戎向来是个话少的人,平时能用一句话说清楚的事情就绝不说两句,再加上他这人个性强硬坚韧,局里人私下都叫他称冷面狮
子,可是今天他却破天荒的和乔郁呛起了声,这着实让齐迹和贺君之大吃一惊。
碰巧乔郁也是个冷硬的人,虽然现在装的笑眯眯的,可是内心却骄傲倔强的比石头都硬,虽然他知道丛戎这话针对的是黎夜星不
是他乔郁,可是心里却冷哼一声,脸色也有些难看。
对于一个把手术刀当武器的杀手来说,没有比质疑他的用刀能力更羞耻的事情了。
若是放在平时,乔郁的刀早就朝丛戎飞过去了,但是现在他是黎夜星,那个昨天受伤今天还很虚弱的小法医,不是乔郁,所以他
只能隐忍不发。
心里不屑的冷笑一声,“放心,你以后会明白的,饿不饿死是次要,手术刀够不够快才是关键,你说呢老大?”
丛戎有些诧异的看着乔郁,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好陌生,那种不可一世的张狂霸气在漂亮的眸子里闪动,脸还是那张脸,身体
也还是这般瘦削不堪,可是那种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骄傲却让他为之一震。
是什么改变了这个少年?让他脱胎换骨,透出仿佛重生一般破茧成蝶的惊人美丽,炫目的让人真不开眼睛。
微微的闪神,丛戎轻咳一声恢复了淡薄的表情:“你最好让我刮目相看。”
乔郁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没有回答。
丛戎看了他一眼,转身对旁边的贺君之和齐迹交代了几句便转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脸
色有些古怪的瞟了乔郁一眼,不咸不淡的说:“我不想看到有人在工作的时候突然又晕过去,所以奉劝你赶快把伤养好,别拖整
个组的后退让别人以为我们重案组各个是软脚虾。”
说完他顶着一张扑克脸头也不回的走了,病房大门在临关上的前一刻乔郁竟然产生了幻觉,看到丛戎的耳朵竟然染了一层浅浅的
红晕。
一定是受伤留下的后遗症,幻觉、幻觉。
乔郁有些无奈的偏过头,却看到身侧神色古怪的贺君之和齐迹相视一笑,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可告知的秘密。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贺君之摇摇头感叹一声:“难得老大感性一回,有人还不领情。”
齐迹赶忙接上:“非也非也,有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老大他面瘫太久了,今天竟然娇羞了。”
乔郁不明白这俩人一唱一和的到底要说什么,“你俩准备这是准备开相声专场?”
“呆子,你难道看不出来老大最后一句话是关心你?”齐迹盘着胳膊感叹。
“哈?”
“星星你果然是个天然呆。”贺君之无语的托着下巴,一副专家口吻。
“喂喂,他那副我欠他八百吊钱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出来是关心吧?!”
乔郁抚额栽在枕头上,心里一阵暗叹:现在的警察难道都像他俩这么不着调吗?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乔郁微微失神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这是一张很纤细小巧的脸,皮肤薄而苍白,甚至在太阳穴的部位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青色的脉络。一双水亮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睫
毛浓密的覆盖在眼睑上,让人有一种随时随地都在微笑的感觉,不经意的低眉一瞥硬生生的透出些许媚意。小小的鼻子嵌在小小
的脸上,鼻子下面的嘴唇非常薄,浅浅的泛出些许粉色,但是因为大病初愈的原因,还是有些苍白。
乔郁摊开手掌,看着镜子中这个纤细的身体,不由得有些郁闷,这个黎夜星实在是太瘦弱了,骨头那么细像是随时都要被人掰断
一样,明明快到一米七几的身高却因为削瘦的原因让他看起来撑死也就一米六多一点。
20岁出头的黎夜星柔弱精致的像一尊水晶娃娃,单纯无害的长相,怯懦俏丽的眉眼,怎么看都像是贵族世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小少爷,一点警察的干练和坚毅都没有,就凭他这个长相就算拿起手术刀也给人一种拎绣花针的错觉,难怪那个丛戎会这么看不
起他。
其实,就连乔郁自己对这种低眉顺眼娇弱无骨的长相都没什么好感,雌雄莫辩的长相对男人而言不是幸运,而是灾祸。
长叹一口气,乔郁摘下头顶的警帽,郁闷的揉了揉发疼的眉角,他重生在这个身体上已经有三天了,可是关于黎夜星的事情还是
一无所知。
到底这个弱小的男孩为什么会死亡,而自己又为什么这么凑巧的在他的身体里重生,一切都无法解释,甚至他在这三天里不止一
次的怀疑这是不是异常荒诞的梦,等梦醒了他还是为义父寻找目标的杀手,而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确确实实的存在着一个叫黎夜
星的男孩儿,与自己在同样一个世界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每当想到这些,乔郁就会蓦然恐慌,这些摆在眼前的事实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掠夺者,不仅抢走了本该属于黎夜星的人生还贪婪的
霸占了他的身体,这比亲手杀一个人还要难受。
杀一个人,一刀毙命的痛楚远远比不上抢走一个人的命运残忍,那一瞬间乔郁觉得黎夜星可怜的让人有些心疼。
乔郁的脸色苍白,但是随后眼睛里却突然闪过一丝狠厉,那面宽大明亮的镜子前映出少年脸上超脱年龄之上的狠辣的笑容。
我凭什么要像过街老鼠一样,躲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为那个老变态杀人卖命,而黎夜星这个脆弱无能男孩却如此幸运的拥有了光明
的人生和平静的生活,这些原来可望而不及的东西现在唾手可得,我为什么要为了一条不关紧要的生命而悲天悯人。
既然以后的日子要在这具躯壳里生活下去,那么他会好好代替黎夜星活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放手,这是命运欠他的
,本来就应该偿还。
要知道我乔郁,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
这时,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紧接着齐迹的声音传了进来
“星星,你好了没有?不会是便秘了吧,会议马上就开始了,咱们再不去老大可要发火了。”
乔郁猛地回过神来,捧起清水泼在脸上,定了定神才开口道:“我这就来。”
最后一次看着镜子中的陌生面孔和那一身笔挺的墨蓝色警服,乔郁低笑一声,“看来这次真的要像模像样的当个警察了,我倒要
看看命运能耐我何。”
05.精英六人初聚时
“这次的案子不用我多说,相信大家也看到了,整栋警署大楼顶层全部炸毁,咱们警局13死56伤,陈sir的遗体现在还摆在太平
间了,所以我想大家都明白这个案子对我们的重要性。”
丛戎坐在会议室的首席位置,手里拿着遥控器播放幻灯片,他穿着便服袖口挽到手肘上,神色凝重而萧杀。贺君之和齐迹神色伤
感的看着大屏幕沉默着不说话,坐在他俩旁边的是两个女人,一个梳着长长地齐刘海长得特别甜美,另一个挽着头发眉宇间透着
英气,乔郁这是第一次见到她们还不知道的她们的名字。
“出事那天上午小张还跟我说去他家里看看新出生的孩子,结果……他才刚当上爸爸,孩子连名字都没起,就……”话还没有说
完,那个长相甜美的的女人就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眼眶红红的透着血丝。
贺君之递给她一张面巾纸,拍着她的肩膀说:“舒晴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现在唯一能替他们做的只有找出真凶。”
叫做舒晴的女人用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滑落,“真凶都已经烧死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再说就算他没死咱们警局的兄弟姐妹
也回不来了。”
她的肩膀不停地抖动,声音都打着颤,巨大的悲伤笼罩在会议室上空,让所有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说不出话来。
砰!
齐迹突然站起来,抡起拳头砸在桌子上,“我他妈的真恨不得把那个凶手的尸体拉出来鞭尸!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迹冷静点,你是个警察,记得自己的身份!”丛戎双手交叉在一起,眼睛深邃黯淡的像看不到光亮的夜空。
“你让我怎么冷静?那个凶手明目张胆的到警察局来放炸弹,嚣张的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我们死了这么多人,可是连最起码的
为什么而死都不知道!难不成就因为他想报复社会,我们所有人就要给他陪葬吗!”
齐迹气的一脚踹倒身旁的椅子,双目赤红带着水光,明显是刚刚流过眼泪。
那个一脸英气的女人默默地扶起椅子,一把拽过愤怒到极点的齐迹按到座位上,“如果砸桌子摔椅子能换来咱们兄弟们的命,我
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和你一起砸一起摔,我他妈的哪怕是把警察局全拆了被开除了也愿意,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死了,你这样发疯有
什么用?”
丛戎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盯着手里那份沉甸甸的死亡名单说:“欧阳曼说的没错,我们在这里一片愁云惨淡一点用也没有,有
这个精力发疯还不如去查案子,看看这个丧心病狂的凶手到底为什么这么疯狂。”
乔郁沉默的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他不敢抬头看周围的人,不想看到他们眼中那份沉重的痛处和伤心,如果这些人知道他们嘴里的
那个丧心病狂的凶手就坐在他们中间会不会立马掏出枪来崩了自己。
见识过太多的死亡,早就对生命的存亡感到麻木的乔郁在这一刻心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不安,他们眼中无法掩饰的哀伤和对自己
的痛恨都像针尖一样扎在心头,萦绕不去。
双腿蜷缩在一起,头越发的垂了下去,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变得又聋又瞎,这样就可以装作听不见看不见,良心说不定会好受
些。
这份不安都被丛戎看在眼里,从一开始乔郁走进会议室的大门他就开始打量他,黎夜星的表现太耐人寻味,他平静的有些可怕,
虽然平时他就不多言不多语,可是对于这个案子这里只有他一个受害者,面对血淋淋的事实他的表情不是痛苦,不是哀伤,而是
一种故意伪装出来的麻木,甚至那波动的眸子里还有些许的恐惧,这让丛戎怎么都想不明白。
托着下巴,丛戎盯着乔郁道:“夜星,说说你的看法。”
乔郁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夜星”就是他自己,一瞬间有些发蒙,直到贺君之在旁边拍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
“啊?老大你刚才说什么?”
丛戎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说:“我是问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那个……老大,你也知道我失忆了,关于以前的记忆都记不清了,你让我说什么啊?”在还没有搞清楚案件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情况下擅自开口,万一说出了他们没有掌握到的细节那就糟了。
“不要紧,你只管说一下如果从法医的角度来说,我们从凶手的DNA下手能不能找到线索。”
“你的意思是?”乔郁迟疑了,他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心头一颤,难道他要……
“呵,就是你想的那样,今天恐怕要辛苦你把凶手的尸体解剖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现在我们手头上的线索根本就不
可能查到凶手行凶的犯罪意图,更何况他已经死了,这个案子就等于变成了悬案,所以目前只能先从死者的身份下手,希望能够
有所突破吧。”
乔郁不动声色的抬起头,“查到他的身份又如何?就算知道他是谁,我们也查不出他的动机和犯罪目的,这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
。”
“我记得法医学有一句名言,叫‘用手术刀让死者说话’,虽然凶手已经死了但是他的躯体还留着,上面存着他死前所有的秘密
,这样你还能说没有意义?”
乔郁豁的站起来,脸色铁青着说:“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我把他大卸八块了对于案件也于事无补,他是谁重要吗?你难道都不想
一想,一个人有再大的胆子也会轻易的跑到警察局里来放炸药,与其说他是来行凶杀人倒不如说他是受人指使。现在就算我们知
道了他的长相、他的DNA也不可能查到他背后的组织,这难道不是做无用功吗?”
舒晴有些担心的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个人,悄悄地拽住黎夜星的手说:“夜星,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他不是
精神错乱或者报复社会而是受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