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盒饭你还吃吗?”
“当然吃,不吃难道等你给我做吗?”林瑞接过来随便扒了一口饭。
许涛把面包,泡面放进冰箱,又递给林瑞一瓶矿泉水:“我一个大男人哪会做饭,要不下面给你吃?”
林瑞被辣椒呛了一下,赶紧接过水来,一边喝一边摇头:“还是算了吧。”
“慢点,我又不跟你抢。”许涛打开电视坐到林瑞旁边,无聊地换台,“现在有什么节目看。”
“我怎么知道。这电视除了小妹会用,平时我又不会打开。”林瑞指点着许涛,“诶,不看这个偶像剧,好没意思。”
许涛把台都转了一遍,也没有想看的节目,干脆调回地方台,里面正在播放地方新闻,许涛一边看一边给林瑞指:“诶,那个就
是地税局局长,我女朋友跟我说,她这次就是考那里。”
“地税,很难考吧。”林瑞对新闻没什么兴趣,不过也知道考这种热门职位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难上加难,“你女朋友挺厉
害啊。”
许涛叹了口气:“我是宁愿她考不上,她一个公务员,我一个画漫画的,她虽然不介意,她爸妈还不知道怎么想呢。”许涛郁闷
地朝林瑞抱怨,“上次我去她们家,她爸妈就不停说我职业不正当,真是的,画漫画有什么不正当,我赚的又不少。”
林瑞拍拍许涛:“是,是,你小子就别想太多了,换个台吧。”
“哦。”许涛答应一声,正要换台,林瑞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屏幕上出现,一闪而过,许涛已经换了台,正要继续往下按
,却听见林瑞大喊了一声:“倒回去!”手紧紧抓住了他拿遥控器的手,用力得让他一阵吃痛。
许涛吓了一跳,赶紧往回倒,地方新闻里还在介绍今年新一届的地方领导人,播放着他们依次步入会堂开会的录像,他看了林瑞
一眼,把手抽出来偷偷揉了揉:“喂,你吓死我了,不就是新闻吗?有什么好看的。”
林瑞瞪大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无数他根本不熟悉的大人物在屏幕上走过,镜头切换成俯瞰,整个会堂里密密麻麻都是
西装革履的人,他再也找不到那张让他紧张的脸。
许涛在林瑞面前挥了挥手:“林瑞?你没事吧?”
“没事。”林瑞泄了气,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这是做什么,对着新闻里的录像带找寻那个已经离去多年的身影,有什么意义
?
那人已经平步青云,甚至出现在这么的会议上,而他只不过是电视机前一个抱着盒饭看电视的小人物,对着一盘录像平白无故的
激动,他们之间的距离,何止是一块电视荧幕。
林瑞放下饭盒,朝许涛笑笑:“我吃饱了,进去睡会,你要是无聊就回去吧。”
“我反正闲着,回家也没事,帮你改图吧。”许涛关了电视,朝电脑走去,“你去睡,我不吵你。”
林瑞点点头,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然后躺倒在床上。
网站里的詹晓军,电视新闻里的詹晓军,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路人,一个看客。
只是不知怎么的,林瑞有一点点失落。
晕倒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地以为,那个奔向自己,焦急地喊着自己名字的男人,会是詹晓军。
怎么可能呢。林瑞笑自己,人海茫茫,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就再见,何况,再见,他还认识你吗?还会因为你不好而痛彻心扉,
心急如焚吗?
时光太久了,久得曾经心里最的人,不过化成了一个念想。
别再想了,林瑞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睡觉吧。
许涛打开电脑,挂上网点开浏览器,浏览器界面上弹出一个窗口:“您之前打开的网页异常关闭,是否恢复?”许涛下意识地按
了“是”,然后浏览器上出现了一个许涛从没见过的网站。
许涛吓了一跳,那是一个奇怪的网站,一堆男人在讨论另一堆男人,网站首页上大大的写着“壹零小世界。”他皱了皱眉头,画
漫画的谁不知道基文化,就小妹每天闲着没事还老画BL同人,许涛闲下来的时候,还帮小妹画过背景,这网站,分明就是个gay
网。许涛赶紧把网页关了,惊魂未定地看着林瑞紧闭的房门。
林瑞,是gay吗?
许涛想起刚刚自己冲过去拍林瑞的时候,他昏迷着,嘴里却重复地嘟囔着几个字:“你回来了。”
那句话后面似乎还跟着一个名字,许涛听不清楚,站……小君?还是……渣笑均?那是个什么人?
许涛关上电脑,离开了工作室,什么壹零小世界,他还是假装没看见吧。
******
詹晓军给岳父大人倒上一杯酒,自己也端起杯子来,笑容满面:“岳父,我敬您一杯。”说罢便一饮而尽。
周晓溪拉着父亲:“晓军干了,您随意就行,别喝多了回去妈妈要骂的。”
“不怕,老周的酒量好着呢。”詹建国也和亲家碰了碰杯,“来老周,我陪你喝。”
周老拍了拍女儿:“没事,难得今天高兴,来来来,我也干了。”
放下酒杯,周老给詹晓军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这才说:“晓军回来了就好了,你们夫妻两啊也算是团聚了,我这心里也有着
落了,老詹,你说是不是。”
“可不是吗?”詹建国仿佛在和亲家唱双簧,“这下啊,咱们可有孙子抱了。”
詹晓军笑了笑:“我这才刚调回来您们二老就惦记上孙子了,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男人成家立业,你都有了,接下来不就是传宗接代了。”周老转过头来劝自己的女儿,“你也是,再不生孩子就
该高龄产妇了,前两年还能说自己没玩够,现在也不小了,该做妈妈了。”
周晓溪笑着应和:“这都看缘分啊,孩子的事情又不能强求。”
“虽然不能强求,总得有所准备嘛。”周老按住詹晓军的酒杯,“晓军你啊要开始戒酒了,调理好身体宝宝才能健康啊!”
詹晓军敷衍着:“我尽力。”
“你岳母也惦记着呢,天天让我来催催你们,我一个大老爷们来催你们生孩子多不好意思啊。”周老嘱咐女儿,“我这老脸都不
要了,你们这‘尽力’可得多给点力啊。”
真没看出来你不好意思。詹晓军在心里鄙视了一把,牵着周晓溪的手点点头:“我们会的。”
一顿饭吃的心力交瘁,詹晓军恨不得早点把周老送走,好在周晓溪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父亲有点烦人,借着要去“尽力”的借口早
早结束了饭局,衣服你侬我侬的样子拉着詹晓军上了楼,詹建国看他们紧紧牵着的手很是满意,看着他们进房间的背景拼命点头
。
关上门,詹晓军就放开周晓溪的手,走到一边,周晓溪也没说什么,坐到床上开始脱衣服。
“你干嘛?”詹晓军扭开头不看,“要洗澡就进浴室再脱。”
“干什么,老婆要脱衣服,还用避开老公?再说,你不是说要尽力吗?”周晓溪把上衣脱到一半,露出自己白皙的肩膀,“你又
不是没碰过我,装什么装。”
詹晓军转过头来盯着周晓溪:“我今天没心情。”
“你什么时候有过心情。”周晓溪哼了一声,把衣服穿好,“别说我不劝你,咱两虽然没什么感情,我也不想知道你在外头有多
少情人,可是为了你我的名声着想,我不给你们詹家弄出个野种,你最好别在外面搞出个什么私生子来。”
情人,私生子,詹晓军觉得可笑,自从结婚以来,周晓溪就认定了他在外面有彩旗飘飘,所以才对她兴趣缺缺,可是周晓溪怎么
会知道,自己不碰她,是因为比起女人,他更喜欢男人,而男人又怎么能给他詹晓军弄出个私生子来。
詹晓军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鸟,离开了林瑞的人,脑海中却挥不去林瑞的影子。他一个人在帝都,多的是男男女女勾引,有MB,
也有心甘情愿倒贴的人。生活不是小说,他是个身体成熟的男人,没有爱,也一样可以有性。他耐不住寂寞的时候,也接受过几
个男人献殷勤,那几个人,不是眉目长得像林瑞,就是说话的声音像林瑞,每次在床上,詹晓军总是忍不住会幻想,自己身下的
人就是林瑞本人,而他从来没有和林瑞分开过。
但是幻想始终是幻想,那些都只是自己为助“性”才产生的自我催眠。自从和周晓溪结婚那一天开始,詹晓军就很明白,他的身
份和周晓溪紧密联系在一起,其中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实实在在,摆在眼前,比他的自我催眠都要真实得多。
“别想太多了。”詹晓军走过去抱住周晓溪,“詹家如果要有孩子,只可能是你的孩子。”
“那就最好了。”周晓溪挣开詹晓军的怀抱,“我去洗澡。”
詹晓军摇了摇头,听着浴室里面响起的水声,他忽然一阵心烦。
好想离开这里,不用假装着笑脸,心力交瘁地和不爱的女人聊什么孩子。詹晓军想到自己的公寓,那扇锁住的,没有钥匙的门,
紧紧地关住了他过去不曾珍惜过的自由。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不会再冲动一次,抱住林瑞,无论他怎么哭都不放手?
可惜,没有如果。
詹晓军拿起手机,朝浴室喊了一声:“我出去走走,待会再回来。”也不管浴室里是否有回音,就径直走了出去。
40.
从帝都回来,詹晓军还没去过酒吧,没时间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避嫌。詹建国千叮万嘱过詹晓军,现在他新官
上任,虽然他们詹家底子深厚,但也免不了有那么些刺头,那些说不清的场合,最好别去,辩不明的事情,最好都别做。
可是今天詹晓军心里很烦,烦得无处可去,只想去酒吧坐坐。
和林瑞初遇的那间酒吧早就结业了,现在同样的地址换了另一个老板,詹晓军走进去的时候已没有一个熟识的面孔。他要了个阴
暗角落的卡座,要了一瓶洋酒自斟自饮。看着舞池里面纵情欢乐的男男女女,詹晓军并没有曾经那种觅食的兴致,现在来到这种
地方,他的心情大不一样。
酒吧的老板换了装潢,原来他请林瑞喝酒的那个吧台,换成了一个DJ台,他们拥吻的厕所也换了地方,从后来靠后的地方换到了
前门,都说物是人非,现在在詹晓军眼里,甚至连物件都改变了。
半瓶洋酒下肚,詹晓军看见自己旁边卡座坐下来几个年轻人,一个男人在给另一个人倒酒:“你小子,终于有时间出来玩了,快
点自罚三杯。”周围的几个人都在起哄。
被围攻的那人乖乖地喝了三杯,抹了抹嘴,嬉皮笑脸地说:“喝完了,你们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倒酒的男人满意地点点头,一个女生坐在他两中间抱怨道:“还好说,现在同学聚会叫你出来,你不是正在加
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不就是画个漫画吗,怎么搞得像总统一样忙。”
“就是啊许涛!再罚三杯!”旁边的人又在起哄。
“再罚我还用灌你酒吗?!想都别想!要让我喝酒就来划拳。来!”那人卷起袖子开始逗身边的朋友,几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漫画?詹晓军记得林瑞也说过他的梦想就是当个大漫画家,分手之前,他还在林瑞家里帮他整理工作室,那么久不见,不知道林
瑞的漫画事业进行得怎么样了,那个工作室有没有再开下去?林瑞有没有成为一个大漫画家,还有,他后来,是不是也像他一样
,结婚了?
詹晓军苦笑一下,怎么可能没有,当初他们分手,不就是为了成全林瑞父亲的心愿,让林瑞结婚生子回归正途吗?说不定现在林
瑞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吧。
想到这里,詹晓军心中忽然一阵刺痛,猛地又闷下去一大杯酒。
被称作许涛的小子连输了几局,状态似乎不好,一个女生拉着他问:“你怎么了,看你老输,不像你啊?”
“没事,”许涛摇了摇头,想起今天看到林瑞的秘密,心里却还是隐隐有些不痛快,看着那女生本想说出来,最后还是忍住了,
“就是今天运气不好。”
“最好是没事啦。”那女生也没再问,“来继续。”
正要继续,许涛忽然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接了起来,是林瑞。
詹晓军听见隔壁桌那小子接起电话:“你怎么就起来了,才睡多久啊?什么?草图?草图在我工作台左边的抽屉呢。”
似乎是听不太清楚,那小子站了起来捂住一只耳朵:“没有?难道在桌子上?你找找。”
酒吧里还是太吵闹,许涛听得很吃力,只好往外面走,詹晓军听见他大声喊:“喂!林瑞!你等会,我到外面去跟你说!”
如同天降一声闷雷,詹晓军听的真真切切,那嬉皮笑脸的小子,分明喊的是“林瑞。”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詹晓军站了起来,跟在那小子后面出了酒吧,许涛一直往外走,对着电话大喊:“你找到了吗?还没有?!
”
詹晓军紧张地听着他说的每一句,他只想听见这个不相识的男人嘴里,再说出“林瑞”这两个字来。
终于走到酒吧门口,周围都安静下来,许涛这才站住了脚,继续指挥林瑞:“你去小妹的桌上看看,她好像拿过一下。”
“找到了?是在小妹那吧?你要草图干什么,下一期的稿子不是不急着交吗?你先去睡睡觉啊。”许涛不满意地看看表,林瑞躺
下才多久,怎么又起床开始工作了。
“未雨绸缪嘛,不然到了截稿日又要加班了。”林瑞在那边翻翻找找,“行了,我没事了,先挂吧。”
真是为了交稿可以不要命吗?许涛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嘟”的一声,林瑞挂上了电话,他摇摇头,转过身来想回酒吧,却一头撞
在一个男人身上。
“啊,对不起。”许涛赶紧道歉,抬头却看见那男人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好像要把自己钉穿。
不是喝醉了吧,这目光太可怕了,许涛打了个寒颤,避开那男人往酒吧里走,那人没有再跟上来,却还盯着他,许涛不敢再看,
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走了进去。
詹晓军呆站在原地,那个他不认识的小子已经消失在酒吧里,他却还愣愣地看着。
他想干什么?酒吧里那么混乱,他怎么敢肯定自己听到的那个名字,就是林瑞。即使没有听错,“林瑞”这个名字何其普通,他
怎么能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见的那个人。而且,就算真的是,他又能怎么样?拉着那个小子,问他林瑞在哪里,甚至抢过他的手机
给林瑞打电话,问他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还记得他?
还有,是不是还愿意和他在一起?
这些话,哪一句他问得出口。
詹晓军一拳砸向路边的街灯,复杂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滚。时隔五年,外人眼里,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詹晓军,他律己容人,谦
逊有礼,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样的他,为什么只是回到这座城市,听到一个可能是林瑞的名字,就这么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