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事还正在发生。
周晓溪尝试着想拖动詹晓军,无奈力气不够根本拖不动,大概是害怕事多生变,情急之下干脆直接在大厅上就开始扒詹晓军的衣
服。
詹晓军头痛欲裂,几乎没有一丝力气,那个疯狂的女人试图要把他的上衣脱下,他想要推开周晓溪,却发现连基本的距离感都找
不准。
冬天的衣服太难脱,而且詹晓军还在尽力反抗,周晓溪也懒得再麻烦,干脆直接扒他的裤子。
詹晓军感觉到那女人在解他的皮带,他用力想要坐起来,却依然头昏脑胀,药物的作用让他快要迷失自我,昏昏沉沉的脑袋也在
提醒着他马上他就要失去知觉。
周晓溪已经扯下了他的皮带,他咬着牙跟推开周晓溪站了起来,却只能依靠着饭桌才能立稳。
他听见周晓溪的声音混合着耳中的蜂鸣声尖锐地刺入自己的耳朵,那女人把皮带丢到一边,毫无羞耻地走近他:“反抗什么,你
是我的丈夫,做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的吗?”
詹晓军背后的桌子禁不住依靠,桌脚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詹晓军搀着桌子怒视着周晓溪,他很想开口骂她怎么可以做到如
此地步,舌头却像打结一样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他摸到饭桌上的碟子,被下过药的食物被打翻,还是滚烫的菜肴泼到他
的手上,倒得满地都是,被烫伤的痛感让詹晓军有一丝的清醒,他忽然想到了自救的办法。
怎么可能输给如此可悲的药物,怎么可以顺从这么可怕的女人。
周晓溪看着摇摇晃晃的詹晓军举起了一个饭碗,猛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陶瓷的碗碎成一片一片,碎片扎进詹晓军的手里,鲜血从詹晓军头上流出来。外部的疼痛马上盖过了内部的撕裂感,无力的晕眩
感觉被鲜血洗涤,詹晓军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但是一瞬间视觉上的清晰却鼓舞了他。
果然可行。
周晓溪被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她惊恐地看着詹晓军:“你要干嘛?你想死吗?!”
詹晓军没理她,他摸着一个盘子,炙热的菜肴再一次被泼到他的手上,詹晓军举起来,毫无犹豫地再一次拍到头上。
“哐当”一阵巨响,手上的盘子被打碎,詹晓军感觉到脑袋上流下了温热的血液,流过眼睛阻挡了他的视线,可是周围原本扭曲
的事物却变得正常起来,真实的疼痛感自外而内占据了詹晓军脑中其他一切被药物控制的感觉,詹晓军左脸上满是鲜血,他把手
里的碎片丢到地上,看着周晓溪惊恐的眼神,忽然笑出声来。
“周晓溪,劝你要自重,别真的不把自己当人。”詹晓军一字一句地说着,分外吓人,周晓溪跌坐在地上,不敢再动。
头依然很痛,詹晓军不敢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他捡起被周晓溪丢到一边的皮带,坚持着笔挺地走出了家门。
詹晓军开车驶了出去,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渐渐无力,头上涌出的鲜血还在继续,一滴一滴滴在詹晓军的身上,染红了上衣和裤子
,疼痛和药物带来的晕眩感来回交替袭击着他的神经,詹晓军拐过一个十字路口把车停到一边,双手颤抖着甚至有些握不住方向
盘。
妈的!周晓溪下的到底是什么药!詹晓军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向方向盘,汽车发出一阵阵短处的鸣笛声,他想坚持着再试一次,汽
车却不听他的使唤,左右扭动着死了火。
他想见林瑞!他不能放弃!
詹晓军步伐不稳地下车想截一辆出租,飞驰的空车纷纷从他身边开过,却没有一辆愿意停下来,詹晓军满脸的鲜血让人不敢靠近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看准一辆开近的出租车咬了咬牙,忽然冲到了路上。
紧急刹车的摩擦声响彻了这条街道,詹晓军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车辆在离他几厘米处停下来,急刹卷起的沙土扬在他脸上,出
租车司机探出半个身子想要大骂,却被詹晓军的模样给吓住。
詹晓军拉开副驾驶门坐了进去:“开车。”
司机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这车不能载你,你换一辆吧。”
詹晓军掏出钱包,把里面的现金都递给司机,再一次说:“开车。”
也不知道是詹晓军的样子太吓人,还是金钱实在太诱人,司机大哥终于发动了汽车:“行,行,哥们你要去哪里?”
詹晓军报出一个小区的名字,司机大哥不安地问这位怪怪的乘客:“哥们,我看你现在的情况先去医院比较好吧。”
“快开车!”詹晓军用尽力气大叫,后脑勺处从脊椎上传来一阵仿佛电击一般的酥麻,“快走!”
司机大哥不敢再说话,加大油门窜了出去。
詹晓军甚至看不清车驶过了什么地方,街灯流窜繁花似锦,窗外疾驰而退的景色掠过詹晓军的眼帘,他捂着自己的脑袋,许多小
伤口的血已经被止住,留在上面的是一团由血小板组成的血污以及陶瓷的碎片,逐渐褪去的痛感压抑不住身体里肆虐的晕眩,头
好痛,詹晓军紧握着拳头,好难受!
司机大哥把车停在林瑞工作室楼下,拍了拍副驾驶座上那个看上去很虚弱的客人:“哥们,到了。”
“谢谢。”詹晓军坚持着打开了车门,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大厦。
电梯一层一层地往上走,詹晓军看着那个数字从1到2,从2到3,然后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那个住着他爱人的房间门。
詹晓军费尽最后的理智走到门前,跌坐在地上,他想喊林瑞,可是声音却干哑得几不可闻。他敲打着大门,可是微弱的声音几乎
无法传达出去。
那扇该死的大门,如此坚硬,阻碍了他想传达的一切。
詹晓军渐渐失去知觉,失血过多的身体被依然健在的药物侵蚀殆尽,他虚脱地靠在门上,重复地,机械地敲着那扇大门。
林瑞,林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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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瑞趴在工作台上,一手拿着笔,一手按着纸,脑袋枕着复写台,口水流过画了一半的人物,睡得正是香甜。
他正在做梦,一个美梦。
梦里他获得了超级漫画大奖,成为了国内漫画界顶尖的画家,无数他喜欢的作家纷纷授权给他请他画画,他举着奖杯站在领奖台
上高兴地哈哈大笑,尤其嚣张。
然后他在台下的一堆粉丝中看见了詹晓军。
那个永远都那么帅的男人在台下为他鼓掌,欢呼,甚至尖叫,他跑下台去扑在詹晓军身上,若无旁人的亲吻那个男人,周围的人
居然没有奇怪,反而一个个的都上来访问他:“林瑞,你以爱人为原型画的漫画等到了大奖,请问你有什么感想?有什么要对你
的粉丝说的吗?”
他高兴地大喊:“我要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愿意爱我和詹晓军!”
记者们蜂拥而至:“那你有没有什么要对詹晓军表白的!”
他响亮地在詹晓军脸上亲了一口:“我要告诉你!詹晓军!我爱你!”
他那完美的爱人温柔地笑着看着他,伏在他耳边,轻声喊他的名字:“林瑞,林瑞。”
他期待着接下来的话,可是詹晓军只是重复着:“林瑞,林瑞,林瑞。”
周围围着他的人都一个个消失,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少,原本灯光璀璨的舞台变得渐渐空无一物,梦里的场景变成一片雪白。
他的爱人始终没有说出下一句说,只是在叫他的名字。
林瑞。
林瑞猛地惊醒,腾地坐了起来,房里除了他空无一人,一切都如他睡着之前,他擦了擦自己脸上的口水,被已经淹没的稿纸吓了
一跳,赶紧把稿纸拿起来使劲擦拭。
擦了两下越来越不能看,林瑞忽然一阵心烦意乱,把稿纸丢进了垃圾桶。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有点慌。
林瑞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做了几个转身运动,肌肉拉扯伸开的感觉很好,林瑞长舒了一口气,却还是有种不安的感觉。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瑞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水声潺潺,饮水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林瑞喝了一口坐在沙发,听见自己
喉咙里的声音和饮水机的重叠在一起,然后一起回复了平静。
屋里安静下来,林瑞听见了一个轻微的“咚,咚”的敲击声。
他以为自己听错没有注意,可是接下来“咚咚”的闷响再次响起。
林瑞看着饮水机,走到它跟前,难道这玩意坏了吗?
可是饮水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它安静地呆在那里,轻微的闷响却还在继续。
林瑞努力地听着声音的方向,却分辨不太清楚,他摇了摇头,正想自己是不是神经质了,目光却落在大门上。
“咚。”大门的方向传来一声微弱的闷响,然后又是一声。
林瑞狐疑地走了过去,慢慢地打开了那扇大门。
一个什么东西睡着门的移动倒了下来,碰到了他的腿上,他被吓了一跳,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水杯掉在了地上。
林瑞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那个满脸血污,衣衫不整的家伙,凌乱的头发挡住了那人的脸,看不见五官,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倒在地上的家伙还在机械地敲击着地面,力度极小,只能发出很微弱的响声。
林瑞蹲下身体,不敢相信地撩开遮掩在那人脸上的乱发。
一片已经变得暗红的鲜血糊在那人的脸上,林瑞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见梦中光鲜亮丽无比耀眼的爱人倒在自家的门前,身体冰冷,额头高温,只有喘息声证明着这是一个真实的人。
林瑞慌乱了,他抱起詹晓军,拨开他脸上的头发,大喊着:“詹晓军!你怎么了!你醒醒!”
迷迷糊糊的詹晓军依然重复着他的名字。
“林瑞。”林瑞,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唤,穿越了那扇大门,传进林瑞的梦里,唤醒了睡梦中的那个人,无非是想告诉他,
我在这里。
林瑞疯狂地摇晃着詹晓军,从未想象过的这番场景让他手足无措,他只能拼命地喊:“詹晓军!你醒醒!快醒醒!”
詹晓军迷糊地睁开眼,看见的是林瑞焦急的脸庞,尽失血色。他朝这个满脸害怕得男人笑了笑:“你来啦。”
终于得到了詹晓军的回应,林瑞大喜过望,结结巴巴地说:“你等着,等会,我去叫救护车,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林瑞想站起来,却被詹晓军拉住,詹晓军费尽力气把眼前的人扯到怀里,在那张好久不曾碰触到的唇上,深深的印下一吻。
缠绵悱恻,充满血腥味,好不容易,相隔五年,终于得来的一个亲吻。
用尽全力的,拼命的,想要通过舌尖疯狂的接触才能传达复杂而沉重的心意的吻。
詹晓军的舌尖不停的在林瑞嘴里肆虐,牙齿,口腔,好似在寻找氧气一般不停的吸取林瑞口腔里的唾液。林瑞被詹晓军满嘴的血
腥气息刺激着,满脑子的神经都断了线,不能思考。
直到詹晓军停止了攻城略地,林瑞才反应过来,这个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弄得如此狼狈地来寻找他的詹晓军
脸色已经完全苍白,在那暗红的血色中更显骇人,詹晓军已经坚持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林瑞慌了神,抱着詹晓军,无声地嘶吼。
不要离开我!不能离开我!
我所有的坚强,所有的抗拒,都是一层一戳就破的薄纱,只要你一个吻,便能让我心甘情愿万劫不复。
所以求求你!永远都不要再离开我!
48.
每一个故事的背后,都有许许多多看不见的分岔路,不同的选择就会面临不同的拐点。
如果当初不是那场酒后乱性,林瑞就不会有机会认识詹晓军。如果不是认识詹晓军,他就不会闹得要跟家人出柜。
生活原本如此平淡无奇,他可以一直当个不咸不淡的动画设计师,有了老婆,生了孩子,说不定现在孩子已经可以打酱油了。
命运的改变,有时候不过是一瞬间,快得甚至让人无法察觉。
可是要说谁是谁非,永远都说不清楚。
如果当初不是他答应詹晓军一起去国外呆一个星期,如果不是他藏不下心中的秘密,詹晓军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他会平步青云,怀中搂着娇妻美眷,闲来无事找几个小受好聚好散,而不是头上缝着针线,手上裹着绷带,穿着病号服躺在医院
里。
可惜没有如果。
生活拐向了他们选择的方向,林瑞成了一个出柜的漫画家,詹晓军一脸鲜血倒在他门口,每一个路口的最终,都让他们无可抑制
地走到了这一步。
林瑞坐在病床边看着静静躺着的詹晓军,面容不改,风霜却挡不住,他还记得这是他第二次陪詹晓军入院。上一次詹晓军撞了车
,伤势严重还能对他嘻嘻哈哈百般调戏,那时他满怀的心思,是要和这个人断绝关系,一门心思只想结婚,过平静的生活。
真是风水轮流转,自己好不容易摆脱了那样的思虑,詹晓军却还在泥潭之中。
摆不脱,绕不过,曾经的问题不解决,总有一天还要延续。只是林瑞虽然明白,却无法置身事外。
不得不说是命中注定。
躺在床上的这个男人,对他来说比很多东西都重要,重要得他不想为了安稳的生活而把他推开,也不想装得像个圣母玛丽亚一样
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只要为了你好,我心甘情愿失去你。”这样骗人骗自己的鬼话。
爱情都是自私的,得不到的恋人就算他过得再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与自己无关。
林瑞相信现在的詹晓军也是同样的想法,所以他才会明明离开了又回头,明明可以逃脱,却又再赴荆棘之路,不惜弄得满身伤痕
。
爱情很可怕,每一件事都在如此证明着,只是,好在,有他。
詹晓军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洁白的天花板。周围浓厚的消毒水气味提醒他这里是医院。
药效大概退了下去,詹晓军已经不觉得头痛欲裂,只是还有一点点昏昏沉沉的感觉,他坐起身子,扯动插在血管中的针头,刺痛
了一下,詹晓军低头看自己被绷带扎着的手似乎有烫伤的痕迹,另一只手上插着输液的针头。
除了若有似无的一点头痛,詹晓军没有再感到别的不适,只是嘴唇很干,身体感觉有点缺水,他站了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清水畅快地滑过喉咙,詹晓军觉得舒服了很多,他忽然记起来,自己醒来以后还没见到林瑞。
林瑞在哪?
皱了皱眉头,詹晓军举着输液瓶往外走,病房外面人来人往,医生,护士,病人,家属络绎不绝,他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一个十
分熟悉的身影。
林瑞穿着一件大大的蓝色羽绒服,正敞着怀,穿着一双男款的黑色雪地靴,看着倒是很暖和,就是实在不怎么不好看。他正从楼
道尽头处的自动贩卖机里取出两罐咖啡,詹晓军以为他是买给自己的,举着瓶子想要走过去。
林瑞却没有向詹晓军走来,他拿着一罐咖啡递给了在旁边靠墙站着的一个女人。
詹晓军停下了脚步,皱了皱眉头,有点疑虑。
那女人是周晓溪。
有一个瞬间,詹晓军就要马上冲过去把周晓曦从林瑞身边拉开,他想把林瑞护在身后,警告那个女人最好识趣地离林瑞远一点。
可是詹晓军很快冷静了下来。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家医院,为什么周晓曦会知道自己在这里,来了以后不是来见自己而是见林瑞,难道是林瑞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