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曦大叫着，打开了病房的日光灯，他虚弱地转过脸，然后露出一个不能称之为笑的笑容的姿势，“我很好，你满意了吗？”

顾晨曦的目光瞬间由焦急转为了惊恐，他看得一清二楚，这样丑陋血腥的脸，是很有视觉震撼力吧，也很可怕吧。

“医生，所有的医生都给我过来！”停顿了一秒钟后，青年忽然大声地喊叫起来，然后就飞快地连滚带爬地冲着门口逃似地奔了

过去。

“果然是被吓到了呢。”季夏凉终于努力把刚刚那个笑容扬了起来，然后眼泪就落了下来，这是因为真的很痛，他告诉自己，脸

上真的很痛，那三道血流不止的伤口，真的很痛。

成群结队的医生很快就来了，一个一个惊恐地望着他，手术就是在病房做的，不过是简单的外伤手术，消毒，止血，缝合，不需

要太麻烦的，手术的全过程，他都很清醒，虽然打了麻药一点儿也不疼，但是针和刀子在他脸上皮肉里的每一个动作，他都感受

得一清二楚。

“以后就再也不会和冬暖被人认错了。”医生护士通通离开病房的时候，他安慰自己说，“有什么不好呢，只是更加丑一点而已

，咩咩应该不会嫌弃吧。”

137.请你出去

天刚亮的时候，冬暖就和顾临行一起赶了过来，那曾经和他别无二致的张脸完全扭曲在了一起，一点儿也不好看了，季夏凉皱着

眉头想，还是笑着的时候好看呐。

“哥哥，你这是做什么，你脑子坏掉了吗？！”

他还是第一次看一直温顺如小白兔的弟弟发火，而且是对着他发火，虽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但是第一次总是饶有兴味的，

“我只是不想再要这张脸而已，这样就什么都可以解决了，昨天我说的话，你有考虑吗？”

“我要说的是你的事，季夏凉，你怎么了，你越活越回去了吗？好不容易才有变回原来的模样的机会，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亲

手毁掉，你到底想怎么样呢……”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顾临行抱住他，也难看地皱着眉望着他。

你到底想怎么样呢？连冬暖都这么问他了，他想怎么样，难道说的还不明白吗？“我要不想再在这里纠缠下去，我要回到原来和

咩咩在一起的时候，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可以让我走了吧。冬暖，我真的是累了。”

“你以为只有你累吗？走，你想走去哪里呢，你不要顾晨曦了，你也不要我了吗？”

冬暖含泪的质问，他还是没有办法抗拒，明明那么坚决地坚持，也有了一点点的动摇，“我只是想要安静地修养一段时间，又不

是不要你们了，这样的脸，恐怕晨曦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等能够走动了，我就回去，如果可以，麻烦你告诉他让他把我的资金

给解冻了，我们叔侄一场，不用做得这样赶尽杀绝吧。”

“你还要我就好，哥哥，你和他之间的事，还是让他自己说好了，他就在门口，我让他进来，你们好好说说，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晨曦对你很好的。”他的话起了一些效果，冬暖止住了哭泣，却反过头来宽慰他，然后和顾临行一起离开了房间。

他们刚刚出去，顾晨曦果然就一脸惶恐地走了进来，“季叔，你不可以不走吗？你想知道的事，我都可以解释的。你不要走好不

好？”

“知道什么呢？知道你怎么处理了那个给你生下孩子的女人，还是知道你想怎么对付我呢？”季夏凉盯着青年，眼睛却没有半分

的情谊，“顾晨曦，我都变成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吗？如果你还不想放过我，还要我留下什么呢？一个肾，还是这颗心脏！”

他愤怒地嘶吼着，腿骨的位置因为剧烈的动作而疼痛起来，青年吓得立即抱住了他，“我出去好不好？你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如果你不想见我，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这样好不好，季叔，这样可以吗？”

青年泪如雨下，哭着喊着，季夏凉不可思议地望着一直抱着他的青年，然后停止了动作，原来这么简单就可以了吗？他都以为自

己是听错了。

“那么现在请你出去，可以吗？”

像是为了应正自己的话，季夏凉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他可以感觉到，青年听到以后，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就松开了

一直紧抱他的手，站了起来。

“季叔，以后，我会听你的话的，再也不会让你生气了。”

平静地说完，顾晨曦就转过身，呆呆地朝门口走去，望着那个失魂落魄的背影，季夏凉觉得心脏又开始痛了，比腿骨上的疼痛还

要痛，一点一滴，像要夺去他所有的呼吸，以后，就再也不用看到这个青年了，可是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觉得开心。

138.真相1

顾晨曦走了以后，病房就安静了下来，除了来换药的护士，直到他入睡，也没有人来看过他一眼，无论是冬暖还是顾临行，是他

做得太过分了吗？难道分开不好吗？

有人理他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他以为会是冬暖，来接他回去乡下那个租的小房子，没有想到会是顾临行，他记得的，那天顾

临行陪冬暖来，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现在他要说什么吗？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去看看晨曦吧，他很想你，你看看他，会好一些。”顾临行温和地说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临行，似乎一直就维持了

中温和的态度。

但是，顾临行以为，他放低身段，他就一定也要委曲求全吗？“抱歉，这和我没有关系，晨曦是你的孩子，你在总是要比我强一

些的，况且，我要回乡下去了。”

“我从来不知道，你可以这么冷血，有些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现在知道也不晚啊，”季夏凉冷血，“如果说我比你更冷血，能报当年的一箭之仇，岂不是更好，那些事，我已经没有兴趣知

道了。”

顾临行的眉头又纠结起来，“原来你还在为当年的事计较吗？我以为，你忘了呢，那是我的错处，和晨曦并没有关系，你何必，

去为难一个孩子呢？”

他倒是越来越像一个慈父，现在他又成了十恶不赦的反派，既然顾临行要这样以为，那就让他这样以为好了，“我就是想要为难

他，你能拿我怎么样呢，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怕你做什么呢？晨曦也不会想见到我这样一个丑八怪的，你不用瞎操心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季夏凉，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有晨曦那个傻瓜才会全部瞒着你，现在我全部告诉你，你再考虑要不要去

见他。”

顾临行的样子有些可怕，季夏凉忽然觉得很怕，这三天，他不是没有想过有什么隐情，但是什么隐情都不能改变他要离开这里的

决心，“我不想听，你去说给别人听好了，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只想回乡下，这里B城，都跟我没有关系了。”

“不，你必须听，季夏凉，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顾临行用力掰开他捂住耳朵的手，季夏凉挣扎着，但是没有办法挣脱开

来，那天大家都没有过来，他就隐隐知道顾晨曦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只是他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好像这样就可以当做什么

也不知道了。

“你知道你的眼睛是小景的吧，可是你以为这是小景自愿给你的吗？如果不是晨曦一直求她，她怎么会同意把眼睛给你一个不相

干甚至不喜欢的人！”

“小景不是订婚了吗？小景怎么还会喜欢晨曦？”想到顾晨曦在唐景临死之前还冷冰冰地要求她把眼睛挖出来给自己的时候，一

阵强烈的厌恶感又生了出来，顾晨曦，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小景都快要死了啊，他怎么可以再去要她的

眼睛，我一直以为小景是自愿的……”

“自愿，小景凭什么去自愿？”顾临行冷笑道，“你知道小景订婚了，这是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哪有人会订婚订了四年，你用

脑子想一想啊！”

“你说晨曦残忍，那么晨曦是为了谁在残忍呢？你以为他愿意这么残忍的去对一个快要死了的人说，请把你的眼睛捐给我的爱人

吧，何况小景还是他的救命恩人，是除了你之外，他唯一以为自己爱过的人啊，季夏凉，你居然说他残忍？没有他的残忍，你以

为你还会活的下来，你知道秦董事只安排了一次车祸？你在医院治眼睛的那段时间，他几次死里逃生你知不知道？结果你还跟秦

辉夜搅在一起，你知道他是什么心情吗？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想毁掉你的脸，想把你留住，那个傻孩子，根本什么也不懂，可是

你，为什么不去体谅他呢？”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走，这里的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突如其来的愤怒，是源自突如其来的害怕，他已经

感觉到，自己是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因为他比顾晨曦，似乎还要残忍，“他已经有了孩子，有了自己的女人，他不需要我了，我

也没有他喜欢的地方了，我的身体坏掉了，脸也毁容了，什么都没有了。”

139.真相2

“呵呵，那个孩子，你倒是知道的清楚啊，是秦辉夜告诉你的吧，难怪晨曦气的想要让你变丑，你怎么这么喜欢勾搭人呢？我实

在看不出，你哪里能够吸引人了。”顾临行似笑非笑地望过来，仿佛又恢复到了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模样。

“是小夜告诉我的又怎么样，既然我知道了，我也确实没有什么地方好吸引人的，那你就放了我吧，去给你儿子找更好的，什么

人也比我强啊！”

“可惜他喜欢的偏偏是你啊，他怎么就还要喜欢你们季家的人呢？”顾家的三个男人，居然也全部吊在了季家这棵大树上，这算

不算因果报应呢？“你想知道那个孩子的来历对不对？那我就告诉你，孩子的妈妈其实是小景，这就是小景最后答应把眼睛移植

给你的条件。”

“你骗人！小景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有孩子，我明明看到过，孩子的妈妈是一个红头发的女人，你不要骗我了！顾临行！

”这个冲击太大了，季夏凉只觉得脑子一下子空白了，顾临行不可能会空穴来风，但是他忍不住要去否认这个事实，对，这是不

可能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小景的呢，小景明明死了的！

“那个女人不过是个代孕妈妈，不过后来心术不正，生下孩子就被送走了，虽然小景已经死了，但是孩子确实是由她的卵子和晨

曦的精子人工受精得来的，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找人把孩子的DNA检测报告拿给你看的，你还有什么疑惑呢？还想说什么呢？

”

他确实无话可说了，那么多事，那个孩子一个扛着，他却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只是一味地逃避着，这算什么呢？眼泪止不

住地流下来，心里的阴霾却像是全部散干净了，现在他唯一想的，只有去看那个青年，不知道，是不是还可以挽回，“他在哪里

，带我去看他吧，我想见他。”

“就在这个医院里，精神科，现在应该正在花园里由护士陪着散步，你，终于愿意要去看他了吗？”顾临行悲哀地笑着，然后打

开窗帘，小花园的情景从这个角度望下去，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你说什么，精神科，是什么意思？”季夏凉已经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了，他到底做了什么呢？他不敢往下想了。

“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那天从你的病房回去，他就一直躲在楼梯间里哭，等到我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哭晕了过去，我以为是他的

心脏病复发了，于是送去了心脏科，哪里知道他一醒过来，居然不认得我了，口口声声只喊着你的名字，把他送去精神科的时候

，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么疯掉啊，何况是这么优秀的晨曦，他

就在楼下，要不要去看他，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个孩子，坐在花园的草坪上，穿着和他一样的病号服，周围还有别的孩子，那些才算是真正的孩子，那些孩子在做着丢手绢的

游戏，而他，安静地坐在一边，眼里流露出渴望的神色，但是显然那群孩子并不接受他，那个护士在他的耳边说着话，显然是在

宽慰，可惜，并不起作用。顾晨曦一直嘟着小嘴，眼睛却没有离开那群孩子。

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那个孩子，真的变成了孩子，那么他该如何自处？

140.回到从前

“带我下去吧，我想看看他，也许会好一点。”

沉默了许久，季夏凉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开口道，顾临行回过头看了一眼，露出了宽慰的笑容，“恩，总算我没有看错你，

我去拿轮椅，送你下去。”

顾临行把他推到了离顾晨曦三步路远的地方就离开，那个护士也识相地把那些做游戏的小孩子给轰走了，宽阔的草坪上，顿时就

只剩下顾晨曦和他两个人，四目相对，他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顾晨曦愣愣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过了好一会儿，却突然露出

很高兴的表情，欢乐地朝他扑了过来，“季叔，季叔，是你吗？你终于肯来看我了，我还以为顾临行骗我呢。”

青年抱住了他的脖子，像小孩子一样的抱法，亲昵而不压迫，可是顾晨曦毕竟不是一个小孩子了，一个大人的体重，半压在他的

身上，也不见得轻松，“先松松手，季叔要被你压死了，季叔身上有伤，这么抱着会很疼的。”

像哄小孩子一般，季夏凉轻声细语地说着，顾晨曦果然一下子松开了手，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怎么会受伤了呢？脸上和腿上的

布好难看哦，季叔你不能走路了吗？所以才一直不来看我？”

略微有些粗糙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就像许多小蚂蚁爬过一样带来轻微的颤抖，“恩，我的腿受伤了，走不动了，所以才

没能够来看你，季叔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怎么可能，季叔最好了，晨曦不会忘记你的，是不是谁欺负你，晨曦去帮你报仇顾临行说以后我就不用去训练营了，我可以陪

着你，保护你，现在晨曦很厉害哦。”

训练营吗？他记得他是听唐景提过这个地方的，差一点，顾晨曦还在那里被淹死了呢，“恩，以后就不要去训练营了，我已经和

你爸爸说好了，以后你就陪着我，哪里都不用去了，这样好吗？只不过你要很辛苦，要帮季叔推一段时间的轮椅，你愿意吗？”

“恩，我愿意，我愿意，我只要季叔陪在我的身边。”青年开心地说着，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然后嘟起嘴吧，就在季夏凉没

有纱布包着的右脸上，印上了一个带着口水的吻。

“额，”季夏凉擦了一下脸上残留的口水，还是努力回以了一个许久不曾露出的灿烂的笑容，“晨曦以后要讲卫生呐，不要胡乱

亲嘴，会得病的。”

“才不会呢，季叔很干净，我也很干净，不会生病的。”说完，又撅起嘴巴，一口亲了上去，只是这次，是亲在他那两片淡色的

嘴唇上，恋恋不舍地离开的时候，还不忘用舌头舔了一下他的下唇，“季叔，你真甜，以后我们就亲嘴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