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东侯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知道了。”
晚上,大哥回来了,他将大衣挂在衣帽架上。“冬,我有话说。”
云东侯坐在沙发上,忐忑地坐着。
大哥也坐下了,喝了口咖啡,咖啡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大厅。“今天我冲动了点。”
“……”
大哥放下精致的茶杯,他继承了父母的好样貌,这些动作他做起来很高贵,很高雅。“查你的,不是我,是父亲。”
“!”云东侯很吃惊,他从来没想过父亲会做这样的事。
“父亲的确对你很失望。”
云东侯的心一沉,“我知道。”
“但从小到大,父亲都会派人向你的班主任拿你的成绩。”
“……”
“我有现在的成绩,完全是靠自己。”大哥挑了挑眉,“父亲在我高中的时候就没再给我钱。公司的地位,也是我争取的。”
“……”
“父亲原本觉得对你严厉,就像对我一样,你就能成才,结果,你却喜欢上摄影。”
“……”
“父亲给你的压岁钱往往是最多的,他不清楚你喜欢什么。”
“……”
“其实你上次摄影大赛应该是第一的,父亲付钱买通了他们,他希望你能好好念书,将来在公司帮忙。”
大哥轻笑了一会,“你却跟那个男生走到了一起,真讽刺。”
大哥看了看小永的房间,“小永发病的时候,我只能装作是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妒忌你。我从来就不能随心所欲的做什么事,包
括小永,小永为什么眼里只有你?我明明比你优秀。”大哥端起茶杯,喝了口咖啡,“父亲要在加拿大投资了,我们大概会搬过
去,你赶快跟那个男生分手,你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说完这句,大哥回房间了。
云东侯心里似乎有什么渐渐沉淀着,这大概是伤心。他靠在沙发上,想勉强整理思绪。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
云东侯的心里浮现了答案。
他知道,两人根本没可能走到最后。
chapter 19
就算如此,没有到最后,他们都不知道,结局是什么。
云东侯不知不觉走到附近的堤防,他慢慢地走着,脑里不断浮现着他们曾经的过往。
他轻轻地闭上眼睛,试图拭去任何的杂念。他却想起了,那天晚上。他们甚至有一款酒纪念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名字直白地很;
想起了向卫伦体贴地,照顾他的自尊做朋友;向卫伦耐心地为自己讲题的认真专注的表情;向卫伦偶尔会有孩子气的一面;以为
自己溺水了的担心的面看到自己没事了松一口气的表情;看星星的时候深沉而认真的语气;温柔而细致的吻;无时无刻照顾自己
的向卫伦。
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地去忘记。
怎么可以那么抹去属于他们的回忆。
云东侯走到扶手边,看着手上的那只手机挂着的吊饰。银色的戒指还折光,既然不可以忘记,可以去争取么。
他还可以去争取么。向卫伦可以等他么。
而他,准备好了吗?
如果抛去一切的阻扰,他们是相爱的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可以等。
他们还有机会么?
云东侯不断反问自己。父亲,大哥,小永的脸不断在脑中盘旋。
对不起,小永。他不能忘记向卫伦给予他的,至少那是他唯一可以去回忆的珍贵的属于他的爱着的人。
他不想后悔。他还想尝试一次。请给他勇敢的机会。
向卫伦已经占据了他生命重要的一部分,他不想再错过了。
他已经错过了一次拯救小永的机会。
他不想再错过爱的人的机会。
云东侯捏紧了手中的手机。
向卫伦翻看着手上的戒指,犹豫了半天,还是把它从手机上拿了下来,戒指里刻着他们的名字的缩写。
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后,他从那时候起,就变得很被动。
他不是不想去相信,而是找不到令自己信服的理由。
他要怎么去相信?现在他连打个手机的想法都没有。他害怕是小永接的,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去应对,完全做不出来。
他只能等。如果,云东侯主动来找他,或者只是打个电话,他都愿意去答应。
毕竟云东侯是第一个喜欢着的人。
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可能从第一次见面就有感觉了,无论是他唱的那首歌的神情,说着妹妹的宠溺的表情,与人交往的那种胆怯
的缩着肩膀的小动作,一说到摄影就热诚起来的,笨拙地做着动作的解释的神情,努力尽力地做着习题的他,自卑地说起他的家
人的云东侯,他的全部,他的所有,向卫伦都喜欢。
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现云东侯的所有他并不能负荷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抱了不切实际的希望。
他到现在,还是这么希望着的。
云东侯看着茫茫的海面。心里很绝望。
他的手机,掉下去了。明明是抓的那么紧的,为什么还是掉了。
好像连上天都不认同似的。
云东侯盯着海面。想着向卫伦郑重的说:“我知道,这个戒指太沉重了,等我们有一天准备好了我们就拿下来为对方戴上。”17
岁的他们,想起来,到现在,都是很郑重的,去许诺对方的未来。
他不想放弃,这只戒指,见证了他们两个。
云东侯挽起袖子,下了水。冰冷的水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天气已经转冷了很多。他在掉下去方位找寻着,水不是很干净,看
不太清水面,云东侯不辞劳苦地一遍又一遍地摸着,周围的群众围观着,不少人笑他傻:“东西丢了就算吧,多傻。”
“警察不让下去,赶快上来!”
云东侯充耳不闻,他知道,这只戒指没有了的话,他可能连和向卫伦一点甜蜜的证明都没有了。
云东侯的手渐渐僵直,手指已经被水冰到红肿,而脚,移动艰难,云东侯擦了擦脸上的水,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着凉了。冰水似
乎冷到他的骨髓里,膝盖隐隐发痛,长期弯腰的姿势让他难以抬起,他现在连头都懒得抬,一心一意地找着那只戒指。
而向卫伦看了看手表,吁了口气。时间,越过越慢。
云东侯依然低头翻找,他刚刚差点跌倒,幸好扶住了,有些观众厌了走掉了,有些无聊看着他捡,云东侯无视掉这种眼光。忽然
一个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冬冬!”
他停下了。看着堤上的女生。
小永。
“冬冬……”小永的音量不大,很用力地叫出他的名字。“你上来好不好?”
若在平常,云东侯会二话不说地上来,可是今天不行。
“上来好不好……”小永不停地重复这句话,渐渐带上哭腔。“上来啊……”
“我会听话……我不会再割自己……我……我会去上学……你上来……求求你……”小永用衣袖抹脸,“求求……你”小永说话
已经抽噎着。
“少爷!你上来吧!我们会派人来找的!”赵叔的声音。
各种的声音不停地回响。
“冬冬……你不疼我了对不对?”小永红着眼眶,“你要离开我了对不对……你上来好不好……”小永还是没有勇气说出让云东
侯离开自己的话。她知道,如果她说了,云东侯就真真正正地离开她了。她不断地惩罚自己,不断地割自己,却无法让自己脱离
冬冬。就算画一整面的画,还是找不到当年冬冬带给她的感动。
纯净的,单纯的感动。
小永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面无惧色地下了水。听见下水的声响,云东侯本能地回头。
小永站在他的后面,坚定地看着他。
“小永,你上去!”云东侯不由得紧张了。
“我不要。”小永娇小的身躯在寒风中抖着。下人们在堤上着急,有些甚至也想下水把小永拖回去。小永稚嫩的声音响起:“你
们不准下来。”
“小永……你上去。”云东侯不由得放软了声音。
小永依旧是那个神情,“我不要。”
云东侯不由得想起小永在他投稿失败偷偷哭泣的舍不得离开的表情,偷偷蹲下来陪他一起哭,明明应该是自己哭,可小永却哭了
很久,“不是应该是我哭吗?”不解地问。
小永擦了擦眼泪,“干爹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不能哭,我帮你哭,帮你把伤心的部分通通哭完。”
那时的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他们好像光阴里的小孩,永远停留在那一刻不会长大,无论的是心智还是想法。
“小永……”
小永只是坚持地站在那里。
“上去好不好?只是这一次……”
“你上去我就上去。”
“小永……”
小永充耳不闻,直直地站着。下人快疯了,在岸边不断喊着。
云东侯翻找了一会,视线越来越模糊,头脑越来越沉重,他知道他可能发烧了。
景色摇的越来越厉害,云东侯扶着头脑,但脚下却站不稳。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觉得有个小小的手使出所有力气支撑着他。
到最后,陪着他的,依然是小永。
chapter 20
等到不耐烦的向卫伦拨着一遍遍云东侯的手机,得到的回应却是“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他曾经想找到云东侯,却不知道从哪
里找起。脑海里浮现的云东侯,全部都和小永有关。喜欢照相的他没有什么特地会去的地方。向卫伦才发现自己并不是真正的了
解他。
他试图了解云东侯的全部,却发现他的点点滴滴全部跟他妹妹有关。向卫伦一下子仰躺在沙发上。他和云东侯的争执全部都是围
绕着小永。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这个事实。云东侯根本不想小永长大,他找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喘口气而已。尽管他们是真心相
爱的。云东侯早已习惯让小永依赖他,他渴望被需要。
向卫伦觉得到现在能冷静地分析着的自己真了不起。明明心痛到无可复加的地步了。这分明说明了自己的份量根本不够小永在云
东侯心里重,小永在他心里的份量早就沉淀了好十几年。
这种挫败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情愿搞不清楚,这种无关于爱情的依赖他居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脑子里只有清晰的念头——他们
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无论抱着多大的希望和绝望。向卫伦翻开手机,拨了云东侯的家里电话,也许是该了结的时候了。“喂。”是小永接。
向卫伦还是很自然地回应了:“我是阿冬的朋友,向卫伦。”
那边首先是沉默了一会,那边的呼吸声变重了。“……你不要来找冬冬好不好。”不是疑问句。
还没等向卫伦说话,小永在那边哽咽了,“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超级讨……厌你。”她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如果不是你
,冬冬就不会生病。也不会不理我。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把画给他看了。如果不是你,他就不会跑掉。”
“你走开好不好……我想跟他走……我想让他看着我长大,我不要他走……他会给我讲故事他会摸我的头,他会帮我照相,他会
跟我一起画画,他会跟我种花,求求你离开他。”
向卫伦只听到第一句,“他为什么生病?”
“如果不是你,他就不会跟大表哥吵架。”小永已经说不出声音了,附近的下人看小永不对劲,忙找人察看,小永坚决地摇头,
“我……要把这个……讲完。”
向卫伦只是问:“他到底怎么了!”他为什么生病?他又为什么跟他哥吵架,这些云东侯从来没跟自己讲过。
这些,全部是云东侯承受的。他从来不知道,他只知道云东侯从来不肯面对现实。却不知道他背后有那么大的压力。
“冬冬从小就被干爹逼着做大表哥第二,可是冬冬的书从来都念不好。”小永的说话开始清晰起来,“干爹只要求他拿第一第二
。冬冬却喜欢了照相。是因为冬冬真的很擅长。十岁的时候我被绑架了。”
向卫伦知道。
“是冬冬在那时候鼓励我去画画,他说我画画很好看。在肚子弄伤的时候我很想去见爸爸。”小永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我从来
没见过妈妈。那时候,我想上天堂,跟我爸爸妈妈在一起。”
“可是是冬冬。是冬冬说无论在那里,爸爸妈妈都会看得见我。”
“是冬冬给了我想活下去的意义。”
“是冬冬,让我知道画画的幸福。”
“所以……请你离开他。”
向卫伦不知道再回应什么,现在他回应什么,都是无力的,苍白的。
半天,他才说了句:“明天10点,在上次一起吃饭的餐厅,我等他。”
他不知道小永会不会跟云东侯说,无论说不说,他都会在那里等。
云东侯不知道自己躺在床上多久,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都黑了。小永在窗边坐着,也没开灯。
“怎么不开灯?”云东侯刚想伸手打开灯,小永却制止了,“冬冬。”
“怎么了?”
“明天10点,那个人约你在上次吃饭的地方。”
“……”云东侯沉默了半晌。
“小永。我会跟你去加拿大的。”他摸了摸小永的头。
小永握紧了他的手,“我的画被加拿大画廊收购了,我要在那里从头学起。”
小永抬起头,她的眼睛满是熠熠的光芒,就算没有开灯,还是让云东侯感受到了。“冬冬,请你看到我长大。我一定,会长大到
……到我可以保护你的地步。”
“我也是,我也一定要成熟……可以成为承担到自己勇敢面对自己需要的人。”云东侯许诺着。他现在还没有能力,去承担。到
他可以承担的时候,他一定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人。
不只是向卫伦,摄影,大哥,还是小永。
他相信他可以。
但是,他还是放不下向卫伦,他不想忘记向卫伦。向卫伦是一个让他第一个感受到被爱的人,跟小永的不一样。他让自己明白了
为爱的冲动。
他忘不了向卫伦第一次跟他接吻的情景,漫天礼花,教堂的钟声,各种的祝福声。也忘不了向卫伦第一次牵他的手的温度,暖暖
的。也忘不了向卫伦在雪夜呼着气等他,陪他等到十二点的样子。
他们之间的所有的回忆,他不希望就这样抹杀了。
云东侯也知道,他们最后的结局。
什么选择才能让这个结局圆满。
只有分手了吗。
云东侯在这个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睁着眼睛,怎么样也睡不着。
第二天如期而至,云东侯整理好衣服下楼,小永早早地就在客厅等他,忐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