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本是人声鼎沸的饭店大厅顿时消音。
一片寂静中,花江生施施然将手中菜单递向顾安,笑眯眯:“上吧,都让你上。”
顿时满堂大笑,正结账的老板娘把计算器都笑到了地上去。
顾安满脸通红,把头埋在桌布下。
老板和老板娘都乐了,忍不住过来闲聊,一聊就跟花江生顾安池飞几个聊上了,免费送了几碟小菜,还让他们下次再来,打折优
惠。
吃完,上山。
行程安排为:南大门汤口,云谷寺,白鹅岭,北海,西海,排云楼,光明顶,天海。
排队等索道竟然等了快两个小时,各种怨念中上了山。
一开始白兔很兴奋很好奇,看多了拍多了,风景也就那样。到后来走累了,加上人又多,不好意思停下来看风景挡到后边人,于
是都赶路一样到此一游。
天海住宿便宜一些,于是大伙在光明顶看完日落,步行半小时赶到天海,准备第二天看日出。
山上的住宿点少,条件都不太好,又贵,这家的老板娘穿着随意,倒是挺热情,看见一大帮兔子进门就迎上来:“噢,你们就是
H城来的大学生吧?床位都安排好了,等你们来呢!”
众学生笑着答应。
精明的老板娘打眼一望,一下就瞄准看似最靠谱实际最不靠谱的花江生,笑靥如花:“你就是带队的陆老师吧?哎呦,一看就是
人才!不愧是大学教师,安排得这么详细,确认好几回了,还问万一床位不够要如何联系其他家应急,真是……”
老板娘还想继续夸,花江生笑眯眯将一脸无所谓加不屑的陆晴名推到身前,打断道:“误会。我是班主任,但这位才是带队的陆
晴名,年年拿省级奖学金,还拿过国家的。各专业奖项无数,的确人才。”
陆晴名没说话,在心里暗骂一句:还不是被你逼的。
老板娘有点尴尬的脸在花江生的说辞中缓和了些,打哈哈带学生安排住宿。
晚上顾安要洗头,住宿条件不好,池飞帮着准备热水。
顾安一脑袋扎进热气腾腾的脸盆就赶紧缩了回来,大喊:“你烫猪毛啊!!”
池飞还一愣,恍然道:“……对哦!”
顾安眼色一凛,甩着满头湿猪毛就杀了上去。
第二天起得更早,睡眠迷蒙的花江生拉着顾安拽着池飞跟在内功深厚的陆晴名身后走,还得不时回头照看后头一帮东倒西歪的白
兔。
陆晴名恨不得全拿根绳子栓好了拖上去,脑门上挨个编号。
终于到了光明顶,已经好些人等着了。还有人干脆带睡袋睡在上头等日出的。
终于听见陆晴名说:“就这儿吧。”
众人应声而倒。
顾安直接躺平在地,一边揪了池飞小裤腿儿一边哼唧:“沙师弟~我不行了~~快传我点儿功力~~~”
也刚坐下的池飞还没说话,花江生已经一脚踢过去了。
顾安配合地哀嚎一声咕噜噜转了几圈又躺平。
有小白兔笑着起哄:“师父高抬贵脚!二师兄吃不住了!”
花江生看了眼天上,又看向顾安,手摸长须状:“众徒儿不必惊慌,等月亮出来,你们二师兄自会吸收日月精华,功力大进。”
众白兔围着花教授膜拜:“师父英明~~”
天还没亮,认识不认识的都开始唠嗑。
顾安的生活习性被花江生带好了许多,每天早上都会排毒。本来出门在外不必讲究,可躺了会儿,肚子似乎受了点凉,顾安爬起
来对花江生通报了下,到处找隐蔽地方。
过了十分钟,顾安一脸扭曲地回来了。
花江生问:“怎么,便秘?”
顾安泪眼:“哪儿啊,想拉的时候听见这边一句‘看!那里!’,吓回去了;过了一会儿又想拉,听见那边一句‘就是那里!快
看!’,又吓回去了;再过一会儿,听见有人喊‘那儿那儿!好像还有个人的那里!’,再也不敢拉了……”
花江生双手合什,表示怜悯。
看完日出,众不知节制的白兔又说要步行下山,顾安一看那蜿蜿蜒蜒的台阶吓个半死宁死不屈,花江生也得了便宜陪他乘索道。
老好人池飞只好陪他大师兄看兔子。
吃完中饭,终于踏上回乡之路。
小白兔也确实累了,没怎么折腾就都七歪八斜地睡了。
池飞闭目在听mp3,旁座顾安已经开始打鼾。
花江生连日奔波,刚回来就爬黄山,累得够呛,瞄了眼坐旁边的陆晴名。
陆晴名也累,脑袋一点一点的。
花江生想了想,四顾无人注意,趁机揽了陆晴名脑袋搁在自己肩膀上,再把自己脑袋搁在陆晴名脑袋上。
陆晴名怒目躲开,花江生死皮赖脸眯眼不理。
眯着眯着,花江生真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花江生在颠簸中微睁开眼,还愣了愣。
他的脑袋靠在陆晴名肩膀上,陆晴名支了下巴看窗外,也不知什么风景这么吸引人。
花江生还有点迷糊,一直一直这么盯着陆晴名的小半张侧脸。
近得都看得见陆晴名脸颊上细小的血管,和耳朵上微微的茸毛。
陆晴名也一直一直看着窗外,直到耳朵根渐渐泛红。
花江生看出来了,轻轻“啊”了一声,又轻轻笑了一声。
陆晴名的嘴角拧了拧,还是没回头,耳朵根却更红了。
花江生也看出来了,笑容安静扩大,继续眯眼,睡着。
终于回到花公馆。
顾安率先跪在地板上扒着旅行箱就要睡,被池飞踢了一脚,只好爬起来去卫生间洗刷,没走两步又趴下了。
结果池飞踢完了人,自己也扒着顾安那只旅行箱英勇就义了,陆晴名拉都拉不起来。
花江生无人看管,扑上池飞沙发床抱住巨型兔偶就不省人事。
陆晴名看着满地尸体火了,一记眼刀吓得池飞爬着去找他二师兄。而陆晴名快步走到沙发前拎起他师父衣领就拖向卧室。
花江生消极反抗,一边睡意朦胧喊:“大王~~奴家不从!奴家不从啊~~~”
陆晴名不理他,另俩徒弟困得即将尸横卫生间,也没力气理他。
花江生被陆晴名揪到卧室里,又被陆晴名一推,花江生滚到床上之前顺手把陆晴名也扯了上去。
两人推来推去滚来滚去,乐得花江生笑到不行。
看见花江生许久不见的开怀笑容,本是骂骂咧咧的陆晴名咬一咬唇,不甩他了。
笑着笑着,花江生也安静下来。
“玩够了?”陆晴名推了推八爪鱼状扒在他身上的花江生,“滚!重死了!”
花江生没说话,反而大狗似的把脑袋往陆晴名肩胛上蹭了蹭。
陆晴名失笑。
花江生微撑起上身。
陆晴名刚要随之起身,不料电灯啪得熄灭,花江生又压了上去。
一片黑暗,陆晴名多少有些惊慌:“干嘛关灯?!”
第十三条:要与民同乐
花氏语录No。55:
2012也像大便,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
2012也像大便,水一冲,就什么都没了。
2012也像大便,等了很久,可能也只是一个屁啊。
——
花江生却带着笑意柔柔地看着陆晴名。
目光里没有危险,没有恶意,没有玩笑。
甚至没有了花江生眼中似乎一贯带着的那半分玩世不恭。
就这么直直地,实实地,深深地,闪闪地看着他。
陆晴名的恐慌不知为何就被安抚了下来。
似乎有些着了魔,也直直地,傻傻地与花江生对视。
花江生的笑意就更深了。
他慢慢伸出双手探向陆晴名的双耳,把他自己挑的又强迫陆晴名换上的隐藏式助听器取了出来,放在一边。
陆晴名竟然没反抗。
花江生的声音很沉稳:“我知道你只是弱听,也会辨认嘴形,知道我在说什么。”
陆晴名略略皱眉,不解。
花江生继续说:“我只想告诉你,不是你一刻不停去听去看,就能避开所有伤害。也不是你不听不看,就无法分辨真伪是非。要
用心,去看心。”
说完,花江生笑了一下,又把头靠在陆晴名肩胛上,紧了紧怀抱。
陆晴名没说话。
他听得见花江生说了些什么。虽然有些模糊沉闷。
嘭通,嘭通,嘭通。
难道是夜深人静的关系,那些话语在两人肢体相触而格外贴近的心跳声里却反似格外清晰,绕过了耳膜和听觉,直接传进陆晴名
心底。
又沉,又重,温柔而温暖。
似有或无的那许多恐惧与警惕也莫名其妙跟着松懈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花江生深深吸了口气,支起身来,摸了摸陆晴名的脑袋:“你也累了,就睡这儿吧,我去睡你那间。晚安。”
说完,花江生笑了笑,走出卧室,带上门。
陆晴名点了点头,也不知道黑暗里花江生看见了没。
陆晴名开始发呆。
被花江生取出的助听器就放在床头,陆晴名随便伸手就能够到。
他想了好一会儿,就这么闭上眼。
太累,或者其他原因。
竟然很快睡着了。
二十三年来,除开特殊情况,陆晴名第一次不带助听器,睡着了。
花江生在房门前站了好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然后经过客厅,开门出去了。
顾安和池飞还各自穿着睡衣在客厅晃悠,跟他们师父打招呼竟然没反应,愣眼看着花江生出门。
两人对视。
顾安:“什么情况?难道是吃素太久,和香喷喷的小兔子共处一室几分钟就不习惯了?”
池飞:“怎会不习惯?不是应该欲壑难填积聚已久,饿羊扑狼?”
顾安嗤鼻:“你也太看不透师尊了,要是羊也是披着羊皮的狼王啊!不习惯不奇怪,大师兄在西天待久了回来搞不好也怕妖怪。
”
池飞斜眼一瞟顾安,拿手上北下南比划一阵,跑向西边。
顾安赶紧往东跳两步摆好威武阵势。
池飞猴状左顾右盼一蹦一跳走上前,冲顾安惊喜招手:“Hi~you_from_where_come?”
猪妖应声而倒,吐血而亡。
花公馆外。
幽静社区小路。
花江生慢慢走着。
电话终于通了。
“啊,江教授?我花江生,你好你好……嗯呵呵好久不见,尊夫人还好吧……对,就是上回您提过的课题,实在太吸引人,我非
常荣幸能得到您的邀约……嗯手上还有其他课题,并不影响……呵呵哪里哪里您谬赞了,能和江教授合作是我的幸运……”
——
没过几天,就是六一。
早上的时候,花江生在房里隐约听见外头俩徒弟在说些什么。
顾安嚷嚷着要过儿童节,池飞说好呀叔叔给你买糖吃。
花江生想了想,掏出手机,给存有号码的小白兔发消息。
不一会儿,回信陆续传来。
大多数高呼师父吉祥师尊万岁,也有些回说等会有课/正在去上课的路上/正在上课。
花江生下达一字指令:“翘!”
于是半个小时不到,花江生领着顾安池飞和二十几只小白兔浩浩荡荡杀向肯德基占据半壁江山,一人一份儿童A套餐。
被公然翘课的众教授哈哈一笑而过,反生敬佩,除了其中一位名誉陆助教七窍生烟,回来就把俩师弟暴揍一顿,斜着眼睛危险兮
兮瞥向花江生,杀鸡儆猴。
花江生后退三步连连摆手改过自新:“再也不了不了我发誓……下次带他们去吃B套餐……”
于是花公馆哀鸿遍野惨绝人寰。
到了六月,毕业班的孩子们忙完答辩,陆续拍毕业照,各自分飞了。有时候因为实习或者其他原因,连拍毕业照都凑不齐人,实
在遗憾。
林兰兰那班一切停当,约好去吃散伙饭,自然叫上了花江生和陆晴名。
来喊花江生吃散伙饭的班级多了去了,但这顿饭花江生推不了也不想推。要说花江生花最多心力的是当年陆晴名所在的软件六班
,那排第二的肯定就隔壁林兰兰的五班了。哪怕不是班主任。
陆晴名不大想去,被花江生拖着走。
计划是先去吃火锅,再去唱K。
小白兔们就是喜欢寻新鲜,大热天的跑去吃火锅。空调间里围着火锅抢食,还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吃着吃着,一只白兔说这家店还提供免费冰欺凌的,自己拿碗去舀就行。
陆晴名想吃,自己去了。
去了半天没见回来,花江生就找出去了。
原来是想吃冰欺凌的人多,陆晴名乖乖排队中。
花江生也陪他等了会儿。
冰欺凌是大桶的那种,有点像肯德基的全家桶,又硬,每个人拿个小勺艰难困苦地刨啊刨,刨下来那么可怜兮兮一小片儿。
等到没几个人了,花江生也上场了。
花江生特热情地帮其他人刨,其他人连连感谢,走了。然后花江生左瞄一眼右瞄一眼,揣起剩下的大块冰欺凌连桶一块儿抱回包
间。
陆晴名愣了愣,笑了,跟在花江生身后走。
白兔们兴奋欢呼,分吃冰欺凌。
花江生其实不喜欢唱K。他最多自己对着电脑哼唧,而且太吵闹的地方他都不喜欢。陆晴名情况更严重,所以吃饭都不愿意来。
花江生还很不会喝酒,可小白兔硬灌他,无法,花江生喝了几口就装醉,往陆晴名身后直躲。
众小妖见了孙大圣还是颇为忌惮,只好灌自家人去了。
又唱又闹,还有人伴着乐声表演街舞,气氛嗨暴,后来好像来了个重磅级学姐还是教授,众人又一窝蜂跑出去说要迎接。
此时的花江生只觉振聋发聩头晕恶心,直后悔吃了饭就该坚决回去,好过这会儿自寻死路。看人突然没了,松了口气,坐直身体
找水喝。
陆晴名也够呛,软趴趴靠在沙发上直揉太阳穴。
花江生看了他一眼,喝水,突然一怔,又扭头看了一眼。
陆晴名刚想问怎么了,花江生放下水杯呼啦啦就把陆晴名扑在空荡荡的沙发上,还一边喊:“八戒~~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是为
师没有喂好你啊~~~~”
留守的三两只白兔笑得东倒西歪。
陆晴名拧了眉头,知道有什么事情,就没动粗。
花江生就着扑倒的姿势在他耳边极近处说了句:“爱徒马虎,看看你的裤链。”
陆晴名一惊,低头。
开了。
陆晴名倒吸一口凉气尴尬不已。花江生自觉退开,放陆晴名去上卫生间。
等到兔子们都陆续回来了,陆晴名还没回来。
花江生微微叹息,伸了胳膊给一旁白兔:“来,扶哀家如厕。”
众白兔笑着送花江生到门口,花江生挥挥手,一步一颤地自己往卫生间走。
陆晴名果然还在里面,一副放弃的表情。
花江生:“坏了啊?”
陆晴名点头。
花江生也点头,一手捂在水龙头下面,一手拧开,顿时水花四射,溅了陆晴名一大片。
陆晴名愤怒开骂,花江生施施然脱下外套往陆晴名腰上一绑,挡住关键部位,说:“乖了别闹,去,告诉那帮兔子为师吐你身上
了。为师在大门口等你。”
陆晴名脸青一阵白一阵地去了。
包厢里本就满满酒气,加上大师兄那张不许反抗违者拖你给师父陪葬的冷脸,白兔问都不敢多问,点头哈腰恭送。
终于回到花公馆。
花江生累了,直奔卫生间洗澡准备睡觉。
顾安和池飞都在呢,一见大师兄百年难见地放浪形骸,都围着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