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醉侯(出书版)+番外 BY 李忘风
  发于:2013年0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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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知道自己不能睡,牢里这么冷,自己若睡着了,又带着这一身伤病,只怕就醒不过来。

叶飘苦笑了声,只好试着运气调息。

可他刚一运气,胸口猛然一痛,一口乌血就咳了出来。

没想到自己竟已伤到连运气疗伤也做不到的地步,叶飘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只好无奈地不再妄动。

他瞧了眼铁栏外森冷的走廊,心中的失落更是难掩。

算了,生死由命,缘分天定。或许自己和常醉侯之间的缘分已断。

只可惜没酒可喝,不然大醉一场后于醉梦中悄然而逝,也是美事。

叶飘想着想着就闭上眼,安静地躺了下去,至少,死前他得让自己舒服点。

白狼山地处不毛,苦寒偏远,除了被朝廷安排非到此处任职的官吏外,更没别人肯来了。

此次摄政王一行一路保密,待到临近白狼山时才有人前来告诉当地官员准备接驾。

掌管此地的张将军一听摄政王大驾到此,吓得他早早率人跪满了道旁。

一路奔波而来,离宵本有旧患的身子既是疲累又耐不住这酷寒,只好坐在炉火旺盛的马车里喝着温酒取暖。

他听见外面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只叫随行的王府长史出去打发。

车马一行入了白狼山,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的官衙处。

「属下叩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张将军讨好地将离宵一行带到了这里最好的屋里,生怕对方有所不满。

离宵觉得冷,他拉着围脖,暗自运起气来,这才稍稍抑制住了当年受冰水所伤而留下的旧患。

他厌恶地看了眼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令人把温酒端了过来,浅抿了一口才道:「别废话了,本王此来是为见一个人。」

张将军心想此地的官差皆是官小职微,应该没有可能攀附得起摄政王这样的人物。

除此之外,白狼山多的便是重罪难赦的一干奴隶,这样的一干人,更难让人想到他们会和当今的摄政王有什么关系。

张将军思来想去,也猜不到到底什么人有本事让摄政王亲自到此。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话,那他在摄政王心中的地位肯定非同小可。

离宵放下酒杯,呵出一口白气,看见张将军满面不解,淡淡地笑了笑。

「本王要见一个犯人。他叫叶飘。」

「王爷,这里阴冷得很,您何必亲自下来,若想见那奴隶,下官令人把他带来便是。」

一听离宵竟要亲自下牢里去看叶飘,张将军等人急忙借机讨好献媚,可离宵却不领这情,冷冷瞪了他一眼,便让周围的人都闭了

嘴。

「把钥匙给我,所有人都不许跟过来。」

既然是摄政王亲自发话,牢头也不敢不给牢房的钥匙,等到众人再劝的话,离宵已捏着钥匙,一步一瘸地走进了森冷的走廊。

离宵借着微弱的火光,一个牢房一个牢房的细看,里面住的人多是衣衫褴褛,形容憔悴,很难让他想象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这

些囚犯竟还能苟延残喘。

不知叶飘如何了?若按当日下人回报之话,他到这里也有半年了。

只是他还活着……竟没有逃走。

他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受苦?明明那罪就是自己为了报复而强加给他的。

不知不觉,离宵已走到了牢头所说的那间关着叶飘的牢房面前,他心里忽然一阵发慌,竟有些不敢往黝黑的牢房看去了。

他原已想好了自己见到叶飘后该说的许多话,准备好了定要狠狠讥嘲,挖苦叶飘,先泄了心头之恨,再说其它。

而现在他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牢门外,隔着铁栏默默地看着那个躺在墙角的男人。

「谁?」

叶飘虽然伤病缠身,但耳目仍有几分灵敏,他本烧得厉害,昏昏欲睡,却又听到了一串脚步声。他本以为是牢头来巡视,可对方

似乎站在了自己的牢门前就不动了。

叶飘撑起头,从黑暗里逆着光看了过去。

初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叶飘大吃了一惊,几乎坐了起来,可倏忽之间,他便笑了起来,心里的激荡也慢慢平复。

「你受伤了?」

原本挖苦讥讽的话一个字没说出,离宵再见叶飘时第一句话竟是他也没想过的关切之语。

他打开了牢门,几步走了过来,这才看到了几年不见的叶飘。

若不是他还听得出这人的声音,恐怕光见了对方这样子是难以认出了。

以往那个笑傲红尘,豪气纵横的大侠的已是丝毫不见,惟有一个满身污脏,落拓颓丧的罪囚。

离宵微微俯了附身,看见叶飘左臂的断肢,胸口骤然一痛。

「你……你的手呢?」

「没什么。断了而已。」叶飘说得轻描淡写,慢慢坐了起来。

他笑望着离宵,一种重逢的喜悦终于还是涌上了他的心头。

「那几年,你吃苦了吧?」

「还好。」离宵被他问得一怔,忽然觉得颜面有些挂不住,他咳了一声,干脆也坐了下来。

「手……怎么断的?」他看着叶飘的残臂处,眼里满是痛。

叶飘摇了摇头,好像不愿再多说,反倒是看了离宵的右脚,刚才离宵走过来的时候,他已看到了对方走路微跛的姿势,想来,这

伤终究是好不了的。

只是不知他与离宵之间的另一道伤口还有没有愈合的机会。

「有酒吗?常醉侯,既然你我再度相逢,不如暂抛恩怨,共饮一杯?」

叶飘微微一笑,看着眼前人,心中感慨万千。

纵然对方不肯原谅自己,倒也无妨,死前这心愿总算是了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一个人,这一生又能有几个知己?

张将军等人都不明白为何堂堂摄政王会与一介罪囚平起平坐地饮酒,他们按离宵吩咐送去了酒水饭食,便再不敢打扰这行事怪癖

的王爷,纷纷退到了别屋。

「这么多伤。」离宵看了眼刚洗浴好正在穿上衣服的叶飘,瞧见了对方身上多出的伤口。

叶飘不以为意地用一只手笨拙地系着扣子,头也不抬地笑道,「苦囚之人,少不了被官爷们鞭笞责打罢了。你当日被押上京,不

也曾受那些狗官的欺侮?」

离宵哼了声,仰头喝了口酒,冷冷道,「你知道就好。」

叶飘看他这样,并不多话,只是自顾地替他又倒满一杯酒。

「常醉侯,我敬你。」他举杯一笑,满目温柔。

离宵微蹙起眉,看了看面前这酒杯,轻叹了一声,终于还是举起杯子和叶飘轻轻一碰。

叶飘一口满饮,回味地闭上了眼。

「很久没和侯爷你喝过酒了。」

往事一幕幕重现在叶飘的面前,似乎连当年两人对饮言欢的笑声都能听得见。

离宵这人酒量其实极好,不过却很会掩饰,每每他喝得面颊绯红,目光流转间也颇是诱人,可往往那时醉的却是自己。

醉在他的笑意浓厚的目光里的,正是自己。

「你当初既不肯对我留情,如今,何必再说这些。」

离宵冷嘲般地笑了一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脚。

叶飘听了,哈哈一笑,深知常醉侯的嘴上到底还是刻薄的。

「谁叫你一心想着叛逆……而且竟连我也骗呢?」

叶飘缓缓睁眼,冷厉的目光夹杂着几分复杂的情绪望向了离宵。

「我当时真地很恨你。你对我说了那么多甜言蜜语,山盟海誓,难道都是骗我的?」

离宵一愕,满面不悲愤,断喝道:「不是!我没有骗你!我爱你是真!现在……恨你,也是真。」

「我知道你恨我,不然你怎么会得了天下仍不满足,竟为了区区一个叶飘而举国通缉呢。」

叶飘和离宵的谈话终于有愈演愈烈之势,多年积压在各自心头的误解怨愤之情一时都难以遏制。

忽然,叶飘又大笑了几声,似要把胸中郁气尽泄。

离宵冷眼看着他,抓住杯子的指节却已用力地渐渐泛白,「嚓」的一声,一个上好的瓷杯竟在他指间化为残渣。

「好。就算当日我谋反事败,你替天行道抓了我是应当,我不怪你。可你知不知道,我在严狱府里受苦两年,你竟一次都没来看

过我。这样的无情,怎叫我不恨?」

叶飘收声敛容,正色看着离宵,嘴角缓缓浮出一道苦笑。

他放下杯子,手伸过去一把抓住了离宵的手,手指一扣,牢牢握紧。

两个人的手都有点凉,但此刻却因为彼此相依而逐渐有了暖意。

「对。我是没来看过你,可你知道吗?那两年,我无时不刻都在想你。」叶飘低声一笑,握着离宵的手,心里渐渐释然,「我伤

你那么深,又有什么颜面再去见你?见了你若又做出副儿女情长之态,哭话往昔,岂不虚伪?」

「你以为我会信?!」

离宵的神色先是有些慌乱无措,紧接着他就镇定了下来,渐渐摆出一副在宫里时的冷漠神态。

「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的话已说完了。能在死前再见你这一面,叶某已是知足。」

叶飘说完话,指间一松,已是放开了离宵的手。

离宵嗫嚅着双唇,不知该说什么,他心口一痛,手指反握,又抓紧了叶飘的手。

「我信。叶兄,你是大侠,你不会骗我。」

「叶兄?侯爷,你还能这么叫我真是太好了。」

叶飘闭目一笑,神色微微有些沈凝痛苦,他的内伤又开始发作了,简直是撕心烧肺,想再以内力压制住,已是不能。

离宵看见叶飘忽然白了张脸,正要发问,却见叶飘眉间一皱,张口便呕出口血,身子一倾竟往地上倒去。

离宵急忙扶住了叶飘,想也不想就耗费真气替他护住心脉。

「叶兄,你……」

「没事。」

叶飘强撑着说出这一句,一股淤血已涌上喉头,可他咬紧牙关硬是把血又咽了回去。

「别说话了!」离宵看他还在硬撑,轻斥了一句,赶紧唤了人进来。

叶飘头晕眼花地躺在离宵怀里,果然不再说话,只是脸上却多了几分欣慰的笑容。

「侯爷,叶大侠的伤势严重,此地气候寒冻,且又缺少良药,若再耽搁只怕有性命之忧。」

随行的文太医唯唯诺诺地低着头,不敢去看离宵那张阴冷的脸。

宫里的人向来知道摄政王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却这般阴冷,只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有掉头之险。

「既然如此,那就立即回程,片刻不得耽误!」

离宵听闻文太医这番话,果然是急怒交加,他看了眼怀里昏沈的叶飘,深悔自己怎么会这样逼他。当初他肯自投罗网,岂不已是

说明了一切?

可自己竟还是执迷于怨恨之间,不曾替他多做思量。

白狼山的苦役天下闻名,叶飘就算是习武之人,又如何熬得下这些非人的折磨?

他叹了一声,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眼见对方如今又已断了一臂,心中哀痛滚滚而来,一时不休。

摄政王刚到白狼山,却又立即下令回程,甚至还带走了一个罪囚。

张将军很是不解,可他更为不解的却是之后不久,朝廷竟将存在了多年的白狼山役所撤去,并赦免了这里所有的犯人。

不过坊间倒是因此多传摄政王宅心仁厚,不忍见那等森罗地狱的存在,终于废除了残酷的旧制。

回京之后,离宵一边下令替叶飘平反叛国之罪,一边安排他住在了扬恩宫旁的崇华宫,那里本是皇帝的贵妃所居之处,不过自从

萧远萧凌父子先后驾崩之后,贵妃们也都依祖制搬离了崇华宫转去别处居住。

现在那里除了一些留守的太监侍女外,可谓再无旁人。

这几日,离宵在扬恩宫处理完政事便马不停蹄地赶去崇华宫探望叶飘,生怕有什么不妥之处。

「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去太医院拿便是。一切有本王做主。若他有什么差池,本王唯你等是问!」

他怕手下的人不尽心救治,早把该说的话都说尽了,却还是不忘日夜叮嘱。

叶飘经过几日的悉心调理之后,伤情已是大大缓解,他听见离宵说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几年不见,常醉侯这份慑人的气势,倒是一点没减。」

「你又取笑我。」

离宵摆摆手斥退了下人,亲自接过汤碗笑着坐到了床边。

「不过除了你之外,似乎这天下也没有谁敢这么对我说话了。」

「叶飘皮粗肉厚,想来一时还不至毙命,侯爷你也就别再吓唬那些下人了。」

叶飘被他扶着坐起来,靠在枕上,闻到碗里参汤的气味,不禁皱了皱眉。

「又是这东西?都吃得我快吐了。」

离宵舀了一勺汤,送到叶飘嘴边,好歹劝道:「太医说你的病就是要多喝参汤养气。」

叶飘瘪了瘪嘴,无可奈何地看了眼离宵,目光里有些不怀好意。

「你这可是逼我喝……不如你含到口里喂我好了。」

离宵蓦地瞪大了双眼,似乎不信叶飘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他看对方神色平静,不似在说谎。

他回头看了看,确认门窗都已关好后,这才笑道:「调戏摄政王,可是罪加一等。」

叶飘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耐心地等着他。

离宵叹笑了声,喝下一口参汤,果然凑上去吻住了叶飘。

这个喂法,汤水没喂进去多少,倒是两人的唇齿之间纠缠不休,如胶似漆。

叶飘单手搂住离宵的腰,缓缓坐了起来。

「不知这一只手还抱得住你吗?」他笑着轻叹了一声,在离宵耳边低语。

离宵反手一揽,也在叶飘耳边笑道:「怕什么,你抱不住我,就让我来抱住你好了。这一次,叶兄可要好好地惜取眼前人了。」

叶飘朗声一笑,从离宵手里夺了汤碗扔到一边,又一把扯住对方衣襟拉开。

「这话还需要你说?」

离宵解意,更不多话,只是默默地脱下了衣物,又替手上不便的叶飘脱衣。

他赤身裸体地爬到床上,和叶飘俩俩相对,运足内力往门外吩咐道:「没本王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屋。」

那一日,果然是没有摄政王吩咐,前来端水送饭或是通报消息的仆人一个也没被放进去。

而等摄政王开门出来的时候,随侍的太监这才发现自己的主子走路时脚跛得更加厉害,似乎像是腰被扭了……

叶飘到底是内力深厚,再加上他和离宵如今心结已解,不再气郁,又在崇华宫里的受人悉心照顾、一番调理之后,他在白狼山服

苦役时所受的内伤已好得差不多。

而当他听说离宵下令撤除白狼山苦役,还了那班罪囚自由时,这才感慨到:几年未见,如今的常醉侯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偏愤乖戾

视他人如芥草的傲慢王侯,他终于也是懂得体恤人心了,而自己,也已变了许多,花也飘零,叶也飘零,最是无情的飘零剑已成

过去。

只是他看着这华丽的皇宫,却始终觉得这里不是自己该呆的地方。

尾声

「你如今是摄政王,当以天下为重,我在这里,似乎也不太象话。」

叶飘找到离宵,坦然和他说出了心中所想。

离宵正执笔批阅着奏章,以为叶飘找他不过是聊天解闷,初时还未在意,可一听对方言语中生了去意立即就慌了神。

「怎么,你难道想离开这里?」

叶飘不置可否,只是见了他这慌张的样子,本已想好的话又不忍说出口。

他终究是堂堂男子,怎能一直被常醉侯金屋藏娇般安置在皇宫里,每日只等他忙完了便来「临幸」?况且,他已知道离宵有了妻

室,且不论离宵娶那女子是否真心,不过他既然娶了人家,就该对别人负责才是,整日和自己纠缠贪欢,总会伤了那女人的心。

「你……莫非又想离开我身边?」

离宵见他不说话,心里更急,丢了笔就上前一把扶住叶飘的肩头。

叶飘为难地看着他,想了想,终于还是缓缓说道:「你我这些日子的相处总算是十分欢愉。我谢你不念旧恶,肯与我重归于好。

只是,你也知道你是摄政王,天下安危兴衰尽在你一人肩上,你的背负远重于叶某与你之间这段情谊,而且,你已娶了莲妃,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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