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记得你以前都是直呼黎涵名字的。啧，果然进入豪门之后，你的礼数就变得周全了。”武欣轻声讽道，他见

姚牧微微皱眉，立刻又说了下去。

“至于我们以前的事……这个真的非常抱歉了，我不是故意提到的。谁让，我和黎涵当时都被人下药了，所以我们都有

些神智不清。”

“你们被人下药？身体受伤了吗？怎么大哥没有对我提到这件事？”姚牧看起来有些惊讶，他的目光里闪烁着淡淡的怀

疑与担心，还有轻微的不快。

“呵呵，听到以前对你无话不说的好朋友现在向你隐瞒了有些事，你心里就开始感到不舒坦了，是吧？”武欣当然没有

放过姚牧的脸上的任何表情，见状忍不住再讽刺了一句。

“欣。我们已经不可能了。难道到现在，你还觉得我和涵之间有暧昧吗？”

“现在我不会那样认为了，不是你的保证，而是那位黎大少爷直接用行动证明，当初你说的话是对的。你们之间，的确

不可能有什么。”

“你和涵……”姚牧说到一半，好像猜出了武欣刚才没有明确说出口的事，他住了口，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奇怪，好像

被什么钝物重重敲了一下，又好像暗暗松了一口气。

武欣只是看着姚牧微微变色的脸庞轻轻冷笑着，没有再说话。

沉默了半晌，姚牧还是打破了沉默，因为他也非常了解武欣，他知道这个漂亮的青年真正不高兴的时候，没有人可以让

武欣先开口说话。

“虽然我对刚才听到的事感到有些惊讶，但是如果是涵的话，我真的觉得他这个人……相当不错。”姚牧好像是清嗓子

一般咳嗽了几声，轻描淡写的转换了话题，“欣，你应该记得当初我们分开的时候，我曾经对你说过……”

“快打住吧。我当然记得，你希望我找到一个真心实意对我好、疼我的人！”武欣微微翻了翻眼角，斜斜瞟了神情严肃

的姚牧一眼。

这个微弱的动作让他眸子里透出来的目光显得无比灵动，偏偏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暖，让人看得不由自主心悸脸烫。

姚牧沉默了，然而他还没有想好接着应该对武欣说什么，坐在他身旁的青年却将手伸了过来，暧昧地按向他的胯间。

这只漂亮的手略微停了停，跟着在按住的部位上面轻轻拍了拍。

“但是，我就是觉得你最好？你说应该怎么办呢？”武欣半真半假地说着，他柔软的身体靠了过来，贴在脸色微变的姚

牧身旁。

“欣！我知道你在怪我说这样的话……但我是为了你好。”

“去他妈的好！你还以为我是当年那个死缠着你、非你不可的武欣吗？”武欣狠然缩手，但他在行动的同时，姚牧已经

抢先一步握紧了他的手。

看着这个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他手腕的男子，武欣唇角的嘲弄之意更浓了。

“在我落魄的时候，你真心实意的待我，甚至把你妈妈临终前留给你的四万美金给了我三万，让我完成大学的学业、支

付了那段期间的生活费还有离校后的初期创业费用……我真的愧对你的感情。”姚牧认真地看着武欣，郑重说下去。

“但我实在无法成为你心目中那个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事事以你为先的好情人；我承认，我无法达到你的标准，我们

之间有太多的不一样，尤其是在大的原则和看法方面……”

“所以，你希望我能找到一个与我性情相合并能忍受我所有坏脾气的好男人；你希望那个人能加倍对我好，永远对我忠

诚，把你做不到的事都做了。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愧疚。至少，你再见到我的时候便会安心多了；说不定，你就连罪恶

感也会慢慢减退了。”

“欣，不要这样。你这个样子让我如何能放心？”姚牧为难的皱起了眉。

“说什么放不了？你现在还不是照样放了。”武欣冷笑着缩回手，“你不仅和我断了，还把关系撇得这么清……哼，现

在你又跑来对我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

“欣！”姚牧脸上深沉凝重的表情终于瓦解了一些，他好像无可奈何般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你有多

么出色！如果当年我答应你在婚后继续保持实际的恋爱关系，那么总有一天，我会忍不住放弃已经得到的一切，重新选

择你。”

“到了那一步，你就会重新变得一无所有。所以你那时才会如此坚决，不会与我维持关系！”

听到武欣说到这里，姚牧沉默了，他的两只手现在都放在了方向盘上，好一阵之后才艰难开口。

“对自己好一点儿！欣，认认真真找一个疼你、爱你的人……”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再说一遍，我们分手时你曾经说过的话吗？”武欣收起眼里的怒意，脸颊重新荡漾起笑容，淡

淡的，弧度微弱，却说不出的漂亮诱人。

姚牧有些失神，但他随即醒悟过来，把目光移到了前方。

武欣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实在是太了解他了，知道在什么时候不动声色的躲避他的目光与诱惑。

“我知道，你来找我是因为我对黎涵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黎涵和你长谈了一次，你还是相当紧张他的。因为，你不想

他把你以前和男人同居并乱搞的事说出来，让你怀孕的老婆还有你那位名声显赫的岳父知道。”

“欣！你何必要这样说呢？我承认我和黎晓结婚是有一定的攻利心，但黎涵毕竟是我这辈子唯一想真正结交的好朋友；

而你，则是我唯一真心爱过的情人。我不想你一直沉溺在过去，因为我的一念之差而痛苦终生。”

“别把话说得这么好听了！什么叫一念之差？也不知当年是谁瞒着我，偷偷和女人交往，直到确定关系的那一刻才告诉

我！”武欣这句话里居然没有带着一丝抱怨，好像他只不过是随意说出一个事实，但姚牧的脸色却变了变。

开车的男人没有说话，在向前驶了一段路之后，他将车停在了一个偏僻的街角。

武欣知道他和姚牧已经不可能复合了，他也恨透了对方的欺骗与负心，他知道他和姚牧或许已经无话可说了，但他居然

离奇的没有动，暂时坐在副座上，悠悠出神──谁让，他这辈子就真的只全心全意爱过这个恶劣又自私的男人呢？

“现在的天气还不太暖和，你出来怎么就穿这么少呢？还是和以前一样迷糊。”姚牧突然握住武欣修长的指尖，用力捂

了捂。

武欣皱起眉头，他看着姚牧像多年前那样低下头，对着掌心里的手指哈了一口气。

温热的气息扑在指头上的时候，武欣感到他的手颤了颤，心脏也似乎跟着做出了相同的反应……

这一次，武欣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痛恨不争气的自己，他用力抽回手，打开了车门。

“好好考虑一下涵吧，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姚牧的语声里似乎仍然带着几分不舍与涩然，但更多的却是期望与鼓

励。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武欣却无法再呆在原地，他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抑制住转身狂抽姚牧耳光的冲动，头也不回地冲离

了车内那个男人的视线。

武欣回到公司，他临时接到一个出团的任务，明天要接待一些新西兰的游客。不管心情有多么恶劣，他现在也不能将情

绪带到工作中来。

将旅客的资料放到一边，武欣随意点开MSN，看着姚牧的名字，他把鼠标移到上面，点了右键准备删除。然而鼠标移到

那一栏上面的时候，武欣的手指却迟迟按不下去。

自嘲地掀起了嘴角，武欣当然记得，当年姚牧与他滩牌的时候，由于他反应激烈，所以对方最后也做出了让步。

姚牧承诺在武欣腻烦之前，他们在网络中仍然保持情侣的关系、在那个虚拟的数字空间里，姚牧仍然最重视他、仍然只

爱他一个人；没有黎氏，没有妻子，只有他与他。他们这几年的确没有见面，但在非真实的世界里依然是一对好得如胶

似膝的情侣。

尽管武欣也明白，姚牧这个男人已经下了狠心要逃离他的爱情与魅力，但正因为他深知对方最爱的人一直是他，所以武

欣在心底总是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希望。

在现实世界中无法继续的恋情，武欣希望在另一个世界里能够获得永恒。

最初，只要武欣有空，他都会去网上等着姚牧；他们似乎有一种默契，两个人都不会提到各自身边的人，更加不会提到

姚牧的妻子与家人。因为谈到这方面的时候，会让武欣有一种从他编织的美梦中被人狠狠敲醒的感觉──

如果武欣不痛快了，那么造成这种感觉的人自然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姚牧往往会被武欣犀利的言词讥讽得大为恼怒；

跟着，充满火药味的争执会发生，然后他们又在网上下一次见面时和好如初……

次数多了，两个人都觉得非常疲惫；但要突然完全断掉这种身体没有出轨的精神恋爱关系，又似乎不太可能。

所以在网络上，他们尽量不会碰这个禁区，在一块儿的时候他们只做快乐的事。姚牧会与武欣联合打游戏、混论坛，他

们共享所有的秘密与身分；但在现实中，这个男人的时间全部用在了黎晓或公务那里。

在虚拟的世界里，都是武欣在配合姚牧的时间，他小心翼翼守着最后的幸福与幻想。

其实看着姚牧从繁忙的公事与家庭生活中抽出时间应付他，好像只有对方在快乐的时候才会想到来找他聊天，武欣当然

会感到非常不快，他也相当痛恨改变原则、放弃骄傲、变得完全不像他的软弱自己。

如果他没有真正爱上姚牧这个男人，武欣绝对不允许对方如此贱踏他的自尊与真心，他也绝对不会允许他没有原则的死

死纠缠，自己也知不可能真正拥有的姚牧。

然而爱情就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也没有道理可寻！

武欣似乎无法彻底遗忘姚牧在背叛他之前带给他的温暖与关怀，在无数次的失望与伤害之后，他仍然一边深深唾弃自己

，一边越来越绝望地守着这份已经变质的感情。

不知何时，武欣开始在酒吧游走，他非常享受那种将男人的胃口掉起来，却又机敏全身而退的刺激快感。他不再相信这

世上有永恒不变的爱情，只怪自己当初太天真、太愚蠢！

看着那一群群像飞蛾般对准他扑上来的男人们，武欣从心底瞧不起这些只看中他的外貌便不自量力、妄想与他一夜缠绵

的家伙；同时，他也鄙夷做着这种无聊事的自己。

武欣知道他在折磨自己，同时也在利用姚牧的愧疚折磨那个男人！

他心知肚明，姚牧直到现在还是爱着他的，但那个男人决不可能选择他。所以姚牧在网上敷衍他，等着他亲口说出完全

了断的那一天。这样，姚牧便不会感到太内疚也会渐渐变得完全没有负罪感。

武欣也明白放手是最好的选择，但他恨姚牧突然结婚的决定，他恨第一次改变原则、做出让步的自己，他就是不想让背

叛他的男人舒舒服服的过完这辈子。

亲耳听到姚牧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男人，劝他另外选择一名恋人，武欣真的想把说出这种话的姚牧按在地上饱揍一顿，

同时也感到了深深的耻辱与愤怒。

为什么，他就是不能爽快一点儿放手呢？他明明不是这种做事喜欢拖泥带水的人！他也不是那么心软或耐性好的人。武

欣真的不知道，他在面对姚牧的时候为什么偏偏不能洒脱，为什么会为对方改变到这样堕落的地步？

心情，莫名烦躁！！武欣死死盯着姚牧的名字，最终还是放开了按着鼠标的手指，接着飞快下了网、关闭了电脑。

微微感到有些沮丧，武欣对这样的自己也非常失望，他抓过旅客的资料，正准备离去，手机短信声却在这时响了。

抓过手机，武欣随意按了一下，看到屏幕上方好像飘雪般坠下许多形如兰花的小小花朵，落到屏幕底部的时候，一个小

小的刺猬突然钻出来，一把揭下满是尖刺的皮儿，在兰花中开心的翻转跳跃，似乎在欢天喜地地沐浴从天而降的花雨。

最后这个全身光光的小东西停止跳动的时候，屏幕正中跃出一串字：祝你天天保持好心情！

武欣看到这么可爱的画面，忍不住掀了掀嘴角，烦闷的心情微微好转。

发信人的号码非常陌生，武欣完全没有印象，他以为有可能是什么人发错了。由于这个小小的动画实在太可爱了，所以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删除。

然而几秒钟以后，这个号码又发来了一条短信。

“喜欢我做的这个动画吗？”

武欣刚刚才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沉吟了片刻，直接拨通了这个号码。很快，黎涵悦耳的声线在武欣意料之中响起

了。

“欣，你在干什么？方便和我聊一会儿么？”

“黎大少爷，你真的很闲呐！我以为你只会做菜呢。”武欣原本想发作的，但听到黎涵这样温柔悦耳的优美语声，他居

然没有发火。

“不上节目的时候，时间都是我的。”黎涵在电话那一端微笑着。

听得出来，这个男人的心情现在非常不错，似乎能够感染听见他说话的所有人。所以武欣也在电话这一头似笑非笑地挑

了挑眉头，他不得不承认，经过黎涵这个短信一闹，他现在的心情变好了很多。

“抱歉，我现在很忙明天还要出团。还有，请你以后不要……”

“你不要像现实中的刺猬那样，只要有人接近就反应过度。这样好了，你有空的时候学学刚才手机动画里的小家伙，把

你那身生人勿近的皮儿脱掉，我想你会发现，身边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刺猬如果没有了刺，很快就会死掉了。你想诱骗这种动物放弃赖以生存的武器，任人宰割吗？”武欣淡淡反问。

“唉，你想得太多了。好吧，我不打扰啦。挂电话以前，我可以向你提一个请求吗？”

“如果我说不可以，你会不提吗？”

“我想很困难。”黎涵笑了笑，接着在电话里郑重开口：“请你把我的手机号码保留下来吧。”

“你不怕我随口敷衍你，然后立刻删掉吗？”

“我相信你是那种只要做出承诺，就一定会信守的人。”

武欣在这一瞬间有了种被狠狠哽住的感觉，他顿了顿，好像是心不在焉的随口应了一声。

“那么，以后我们常联系吧。嗯，你带队出团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多保重。”

黎涵温声的叮咛消失之后，手机里是一片盲音，武欣略微感到不适应。但他很快回过神，利落的将刚才那个动画短信连

同黎涵的通话记录一块儿删掉。

武欣莫名其妙地想要证明，他不是黎涵想象中的那种人！至于那个大少爷还想不想继续碰钉子，那就不在他担心的范围

之内了。

第五章

一周以后，武欣带队回来。完成了此次出团任务，他的情绪彻底好转了。

或许是工作转移了注意力，也或许是与那些对中华文明倍感好奇的外国游客胡侃一通之后心情舒畅的原因，武欣似乎完

全遗忘了姚牧找他的那件事──

毕竟，他们现在很少在现实中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