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听说是一回事,可真当从惠里口中得知这个确切的消息,秦胜还是小小的愣了一下。
牧华和徐冉,还是离婚了吗?
想来也是,这样的结局不该感到意外。如果真的像Ray说得那样,三年来他们的相处模式,离婚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更何况,以牧华的骄傲,又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
这一次,徐冉不再值得人同情可怜。
“胜,你是怎么想的?”
惠里是知道的,秦胜与牧华间的纠缠与感情。现在,牧华既然与徐冉离婚,那么是不是意味着,秦胜可以回到他身边?
何况,牧华在此之前还特意跑来这里找人。
不过,想到Ray在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惠里心中又不免动摇起来。
她想,在说出这件事之前,她还是该先看看秦胜的反应,听听他的真心话。
“胜,现在的你和我,是真的可以坦诚相待了吧?没有必要再掩藏任何的心事吧?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最亲的亲人不是吗?”
她看着秦胜,望进他的双眼,好像要看穿他的全部。
“胜,你还爱他吗?”
“……”
漫长的沉默,在惠里以为听不到答案的时候。那略微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爱?”
秦胜勾起一抹笑,闭了闭双眼。
“爱又怎么样?都是过去式了。惠里,我早就失去了爱的能力,三年前就失去了。”
惠里因为他的话而怔愣,而后无奈的苦笑。
失去了爱的能力,或许吧。可是胜,你此刻眼底的那抹痛又是什么?过去的记忆依旧在你心底挥洒不去,这又代表着什么?
时间是可以让人忘记,但同样也可以让人刻骨铭心。
对于那个人,你能说不爱就真的放下不爱吗?
一阵无声的叹息,惠里瞥开与秦胜相对的视线,淡淡道:“胜,哥哥这次走的很匆忙。这几天看他忙碌的样子,似乎是牧华与华
特那边出了问题。”
说出这些后,她悄悄的观察秦胜的变化,却似乎得不到任何满意的答案。
算了,该做的她都做了。这是她对秦胜的感激,她知道这一次,他又为自己做了什么。
哥哥告诉了她,也让她从这份感情中获得释然。
秦胜与牧华之间,是她永远也无法介入的。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阿胜,别让自己后悔就好。”
她并不是在劝秦胜回去,只是也不愿意看着秦胜就这样一直孤单下去。
秦胜所谓想要的平淡,到底是真还是假?这个也只有他自己一人心底清楚了。
送走了惠里,秦胜回到空无一人的套房,就那样坐在沙发上,整整坐了一整晚。
几天后,当惠里得知华特集团创始人华老爷子病危的消息事,立刻就想到了秦胜。只不过,这个消息还没被她带出,秦胜就仿佛
从北海道消失了一般。
哪里都找不到他的身影,手机也一直无法接通。
直到第二天,她终于拨通了他的电话。
“你在哪里?”
焦虑与担心使得惠里的口气带着强烈的情绪波动。
然而电话那头,依旧是与往常般惯性的沉默。
直到惠里开口想要再问第二次,才听到秦胜给出的答案。
“我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惠里一震,脸色微变。
不用详细去问,她也能知道秦胜口中的话是什么意思。
秦胜,回国了。
32.病院
聚集着无数的闪光灯,被一干记者包围的男人面色冷硬,高大的身形让他那冷漠的气质更为凸显。他的身侧,两名保镖拦下了无
数想要拉扯住他的双手,护着他一路走入医院的前门。
终于,当他走入医院,一群护士及医生也纷纷迎了出来,挡在了那群意欲挤进医院的记者前。
面色始终紧绷的男人,严肃得有些让人发寒。
他脚步一刻不停,在听着周围几名医师的汇报后,脚下的步子猛地一停。
“你说什么?”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刚才还在匆忙汇报中的主治大夫,顶着博士后光环的男人不禁瑟缩双肩,声音里情不自禁的带上了颤抖。
“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次。”
简单的命令,仿佛君王不容置疑的威信,落在身侧的医生身上,让他的脸色顿时惨白。
然而即使这样,他也不敢得罪眼前的男人。这位男人,如今可是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只要他对自己不满,自己的前途可就毁
了。
“牧……牧先生,牧老爷子他……他估计熬不过几天。”
好不容易,他才将刚才的话再次重复一遍。说完之后,他索性一闭眼,实在是忍不住看接下来自己可怜的命运。
“他还不能死,给我吊着口气也要让他活着。”
出人意料的,医生只听见男人这么吩咐,接着猛地睁开眼,错愣的看着他往电梯走去。
还不能死?这人死不死还是自己说了算的?那自己可不就成神了。
不过,心里虽这么想,年轻医生的可不想真的自毁前提。既然牧总参这么提出,那么自己也只能用尽手段,也要让牧老爷子吊着
口气在。
拖一天便是一天。
牧华对这家被称为T市最好的医院并不怎么在意,牧老爷子发病之后,不用他说也会有人把他送来这里。
他得知的消息并非是第一手,事实上自从秦胜离开了自己后的这三年,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比之前更为恶劣。
尤其在牧华得到了华特的真正所有权后,他更加肆无忌惮。因为那个老头已经没有任何威胁自己的资本了,而自己之所以还留着
他口气,就是为了让他亲眼看见自己缔造的王国,最后所走向的结局。
“哼。”轻轻一声冷哼,牧华推开特护病房的门,走进那宽敞却又冷清的特技病房中。
看着床上闭目气若的男人,他比三年前苍老多了。现在的他再也不能暴跳如雷的吼着自己,对自己指手画脚,更别提妄想控制自
己。
一抹冷笑在牧华脸上扬起,他慢慢走进床边,在空荡寂静的室内响起清晰的脚步。
床上的人本就没有入眠,这样的动静他当然能听见。只是脸上带着氧气罩,显然是刚才才进行过一次抢救。
“又一次抱住性命的老家伙,看来命还真够硬的。”
不疾不徐的声音,带着散漫的口气从牧华口中脱跳出,他一双眼紧紧盯着床上的老者,果然看见他忽然睁开眼,喘息的频率也跟
着快了不少。
嘴角的冷笑更深,牧华双手环胸,冷冷道:“怎么?不承认?我可没有说错话。老爷子,你老了就要服,别逞强,小心连命都逞
丢了。”
那躺在床上的老者忽然全身发颤,似乎是用尽了全力,那干枯的手剧烈颤抖着抬起,指着站在床边的牧华。
他指着,用尽了全力,却再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甚至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那双带着浑浊的眼,无言的看着床边年
轻并且意气奋发的男人。
他这一刻才感到了心寒心冷心死。这名他的私生子,在他五十多岁才与女人生下的孩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却没想到也是他这
辈子最大的敌手。
自从华特落入他手中的那刻起,他才真正的了解到。过去的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而他也一直在隐藏着自己,直到
能完全将他这个父亲踩在脚底。
老爷子,听似尊敬,却无比讽刺的称呼。
在他们知道了彼此的关系后,他却永远也无法听见牧华叫自己一声“爸爸。”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此刻的牧老爷子,心中颇为感触。或许是因为他的人生就要走到尽头,以前许多看不开的事,现在却都看淡了。
名利权势那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死了,便什么都没了。过去的自己汲汲名利,却抛弃了最为贵重的东西,也伤害了自
己最该珍惜的人。
眼前的儿子,就是最好的鉴证。如今的自己,真可谓是自食其果。
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么对待,还真的是生不如死。
“怎么?恼羞成怒?我说你还是冷静为妙,免得一激动,直接被送进地狱。”
牧华冷冷的说完,收起脸上的笑意,表情却变得有些扭曲。
“老爷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回来?”
他会这么问,当然有他的道理。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算是比较了解牧华为人的。这三年来,他看着牧华改变,心底对他的了解更是多了几分。
现在牧华会这么说,老人的心底真的忍不住发颤起来。
这小子,他到底要做什么?
“我记得,您似乎最在乎的就是华特呢。其实,华特在我手里壮大到如今这摸样,您该高兴才是吧?马上,徐氏和朝阳就会彻底
完了,用不了一个月。您高兴吗?知道这样的消息。所以,您还要撑着些啊,可别就这么闭眼了。”
牧华说完,看见老头眼底非但没有高兴之色,反而更惊慌起来,不由爆出一阵大笑,张狂得可以。
“哈哈哈……你也会有今天,应该从没想到吧。”突然止住了笑声,牧华阴冷的看向老者:“当初,如果不是你,我妈还可以是
位富家小姐。如果不是你,她不会一个人孤独的客死他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报应。”
如果老爷子当初不认他做义子,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秘密。是他将自己带入了他的圈子,也是他将自己培养成了恶魔。
看着老头挣扎着想要拿下脸上的氧气面罩,牧华难得好心的上前,一把帮他取下。
“牧……牧华……我对不起你妈。”
老者想讲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牧华突然怔愣,他想过很多。凭他对老头的了解,顽固不化却又强势霸道的老头,他实在想不到他会说出这么句话。
可是那又怎么样?逝者已矣,过去的永远都改变不了。
何况,他还没有忘记老头从小对他的教化,对他的苛责,对他的狠戾无情。还有,他对秦胜所做的一切。
“你对不起的,不止是我妈。”
牧华看着他,冰冷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不同情眼前的老者,即使他是自己的父亲,即使自己留有他的血液。
如果可以,他宁愿毁了自己,毁了这份血脉之情。
可是,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过虽然毁不了这血脉之情,可他却能毁了他最在意的东西。
“老头,华特是你这辈子的心血,如今给了我,你后不后悔?你恨不恨?”
看见那重回牧华脸上的笑容,牧老爷子的心却狂烈的跳了起来。
他知道,牧华会这么问,绝对不会是简单的想要激怒自己。
“你……想做什么。”
声音微弱。没了响起罩,牧老爷子说起话来也格外吃力。嗓音中还带着一股痛苦,显而易见。
牧华见状,将手中握着的那氧气罩重新替老者带上,不顾那握住自己的干枯手臂所发出的微弱抗议,发狠的将那面罩给老者带紧
。
竟然是,不想再听他多说废话。
“你给我好好看着,牧晖。”
牧晖,牧老爷子最初的名字,认识牧华母亲时所用的名字。
“看着你呕心沥血的华特,是如何在我手中壮大,又是如何在我手中覆灭!”
牧老爷子被牧华的话激得瞪大了双眼,却因为那死死握着面罩压在自己脸上的手,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此刻,他的眼中透露的不仅仅是惊惧,更多的却是愤怒与不甘,还有那隐隐的无奈与心死。
他不会怀疑牧华所说的话中那些可能信。三年来,牧华就是依照他的计划,一步步的掌握大权,将自己摒除在华特之外。再一步
步的利用自己的权利与周身的利益,甚至利用徐冉,向徐氏及朝阳进行报复。
他藏得深,甚至当徐氏与朝阳的柳清远发现时,已经没有人能阻拦他复仇的步伐。
可是……
牧老爷子似乎是放弃了挣扎,也已经心思。他只是用那双浑浊的双眼淡淡的看着牧华,那眼底的绝望与心痛毫不掩饰。
为了一个秦胜而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牧华,你当真觉得值得吗?
硕大的华特,商场上积攒的光辉,就这样全部抛弃。牧华,你当真是疯了,为了那个男人而疯了三年……
牧老爷子似乎是累了,他缓缓比起眼,不再看向牧华那冰冷无情的面容。
他累了,真的累了。
或许他也错了,错得离谱。
假如当初的他没有逼秦胜做那些事,假如当初的自己不和柳清远联手,让秦胜走投无路,最后做出那样的选择。或许,今天的一
切就都不会发生。
可是世上没有假如,发生的事,永远也无法改变。
闭着眼睛的老者,突然间仿佛失去了一切生命力。
只是最后,在牧华欲转身离去之前,那带在氧气罩下的双唇,无声的开口吐露出一句令牧华驻足怔愣的话。
我想见见秦胜。
33.冲撞
秦胜回国并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Ray。来接机的是他,替他安排住处的也是他。
“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说出这句话时,连秦胜自己也没有太大信心。而听他这么说的Ray,留给他的只是个放心的笑容。
面对Ray,秦胜没有任何隐瞒。他这次回来,的确是为了见一见牧老爷子,当然,也不外乎是有关于牧华的部分。
心里即使千万次的扼杀动摇心软的念头,可在听闻牧老爷子病危的消息时,心底的冲动终于化为了行动。
回国后的几天,他接到了惠里打来的电话。电话里的惠里显得很冷静,似乎已经猜到了他会回国的决定,只是笑着叮咛他早些回
去。
回去,是啊。自己这次来,不过是为了看一看故人,仅此而已。
面对养育他长大的男人,即使他曾经让自己痛苦不堪,却也无法抹杀养育之恩。
秦胜,说到底,依旧是个容易心软的男人。
他知道,他回来的消息不会瞒过牧华多久。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先来见自己的并不是牧华,而是——柳清远。
打开门的那刻,他看着三年不见的柳清远,记忆瞬间模糊起来。
昔日英俊潇洒的温柔男子,如今苍老了不少。连那温柔的气质,也早已消失殆尽,变成了虚浮的笑容。
“秦胜,好久不见。”
柳清远看着秦胜,笑着打招呼。随后,望了望秦胜身后的客厅,笑道:“不请我坐坐吗?”
他以他一惯的方式,尽量温柔的与秦胜交谈。可他却不知道,在秦胜眼底,柳清远这个人早已经变了味。
同样回以一抹浅笑,秦胜的身体挡在门前,没有半死挪让。
“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想与柳少爷叙旧。”
他不知道柳清远是怎么知道他的落脚处,也没想到先找上门的人不是牧华而是柳清远。
不过,这个时候的秦胜突然联想到了一件事,以至于他的心里生出阴云。
柳清远得知了他的消息,这代表什么?
他在北海道的几年,这人没有找上门,甚至只能最好用卑鄙的招数,用联姻的方式,迫使自己现身。
不过他机关算尽,却没想到因为牧华而功亏一篑。可是现在,他回国的消息同样紧闭,为什么他又能找到自己?
除了一个可能,秦胜想不到第二种——牧华身边,有人将他的消息泄露了。
柳清远显然没有想到秦胜会有这样的反应,脸上的笑容也因此而僵硬。
秦胜不打算再跟他多说什么,反手握着门把就要关门,却不料在下一刻,被柳清远用力的撑住门沿,无法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