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炎彬挺起胸膛，得意地回答：“他说他会好好考虑我们的关系的。”
顾凡：“……他什么时候说的这话？”
孟炎彬：“三个月零两天！”
这绝对是拒绝吧，绝对是赤裸裸的拒绝吧，这回答上辈子他也听过，不是一个人倒霉的感觉真好！（喂）
顾凡怀着一种复杂地心情第二次地搭上了孟炎彬的肩膀，语气怎么看都有些欣慰的感觉：“二师弟，不管怎么样，你比我上次强
多了……”
“诶？”孟炎彬一头雾水，傻傻地看着他。顾凡赶紧转换话题：“这次我惹出这样的事，师父有叫你传什么话吗？”
“啊对了，师父这么说来着。”孟炎彬摸着下巴点了点头，随后做出震阳子那一脸严肃的模样，粗着喉咙说道：“你这个不孝弟
子，作为大师兄实在是太不称职了，枉我拉扯你到这么大，看我不抽烂你的皮！”
顾凡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帘，嘴角微微提起，却更像是苦笑。
是啊，重生一次，他终究还是连累了师门，师父这样骂他，本就是应该。
“还有。”孟炎彬清了清喉咙，接着说道：“你这臭小子，出门在外给老子我记着，宁可丢了青山教的脸，也不许把命给丢了！
”
窗外一缕微风进来，扬起轻纱窗帘，带进了冬日暖阳的微光。
顾凡猛地抬起头，紧紧攥住衣角，握得指节发白，眼中泛过一道水光，张了张嘴，却只是嗯了一声，便又低下了头去。
震阳子年迈干瘪的脸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些被光阴洇得泛黄的往事就这么鲜活起来，仿佛一下有了色彩。
这个世上也许有许多事，许多人都肮脏不堪，但无论如何，总有那么一些人，让你觉得活着也很好。
能再活一次，真的很好。
“师兄？”见顾凡一动不动，孟炎彬挠了挠后脑勺，开口说道：“这可是师父说的，我可没有骂你啊。师弟们都很想你，所以就
叫我捎来这么多东西，这可都是大家的心意啊，比师父那空话可实惠多了。哦对了，还有山河令，师兄你看看？”
顾凡反应过来，赶紧收回思绪，便站起来，转身走到一边，从包袱里往外拿东西。
一刻过去。
顾凡将最后一件衣服拿出来，手抖了一下，慢慢转过头来，表情呆滞地看向孟炎彬。
“二师弟，你确定带的是山河令？”
“当然了，因为怕丢我还把它放在最里面了呢。”
“是，是吗？是我眼花了么，你数数这里有几块碎石板……”
“额，好像有三块？”
“碎……碎成三块了？山……山河令……三块……”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师兄你挺住啊……师兄你醒醒！大夫，快叫大夫！”
果然真挚的感情拳拳的心意神马的，有时候真的很沉重啊……
第三十七章
日光偏西。
孟炎彬静静地在窗前负手而立，看着窗外满园萧瑟，手微微一紧，出声说道。
“大师兄，我觉得人生中，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再也无法被修补，绝不能强求。一味地执着，只是徒增伤悲而已。”
顾凡眼角一抽。
“……虽然听上去很有道理，但作为把山河令弄成三片的元凶，二师弟请你闭嘴。”
为毛他的师弟们一个一个都这么奇葩？这种时候抡起旁边凳子砸过去也可以的吧绝对可以的吧！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才忍住杀人埋尸的冲动，又用刷子蘸了一点浆糊，小心地往山河令上抹。
之前山河令虽然被分为六块，但却是以原本就有的纹路机关分开，要重新装上并不困难，而现在他手里的三块，那是实打实地碎
成了渣，除了粘吧粘吧他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这胶水还是从慕容紫轩药房角落里掏出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话说回来，大师兄，以你现在的情况，避嫌才是最好的，何必要拿着山河令搀和？碎了就碎了呗。”见顾凡说了一句话就埋头
不再理他，孟炎彬撇了撇嘴，搬了根凳子在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拿在手里，嬉皮笑脸地问道。
你能有点干了坏事的自觉么二师弟？身为大师兄他心力憔悴想要一口血喷死你啊喂！
顾凡默默地叹了口气，准备喝点水把喉咙里汹涌而上的那口血压下去，却发现唯一的茶杯已经被孟炎彬给抢先用了，伸出去得一
只手就僵在了那里。
一直坐在旁边擦剑的沈擎苍抬眼看了看两人，微微倾身，忽然出手如电，一道黑影闪过，孟炎彬手中的茶杯就到了他的手里。
沈擎苍将那杯水洒了，重新倒了一杯，放到顾凡的还伸着的手中。
顾凡：……
孟炎彬：“……那个，十二师弟啊，我还没喝呢。”
沈擎苍波澜不惊地睨了他一眼，凉凉地说道：“你可以用茶壶喝。”
……
为毛同样是师兄待遇差这么多？太过分了太不公平了啊喂！
孟炎彬怨念地转向顾凡，求撑腰。
顾凡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将空茶杯放到孟炎彬面前，淡淡一笑，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道：“二师弟，人生有些事情，是不
能强求的，一味地执着，只是徒生伤悲罢了。”
孟炎彬：“……对不起我错了。”
沈擎苍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慢吞吞地问道：“哪里错了？”
孟炎彬：“额……乱说话？”
沈擎苍把剑插回去，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呆毛随着动作晃了一晃，回头看向孟炎彬，淡淡地开口说道。
“不，是没眼力。”
这是在嫌弃他吧喂！
孟炎彬额头垂下几条黑线，一瞬间福至心灵，默默起身，出门，动作流畅无比，一下就没了影子。
顾凡囧然地望着还在风中兀自摇动的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什么状况，这是什么状况？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幽幽地转过头看向沈擎苍。
“擎苍，我觉得你这样下去一定会越来越猫嫌狗憎的。”
沈擎苍晃晃呆毛，一本正经地回答：“师兄，你不应该把二师兄当成猫狗。”
顾凡：……
啪。
沈擎苍：“师兄，山河令的碎片又掉下来了。”
顾凡：……
没事，一回生二回熟掉下来了再粘回去就行。不能暴躁，不能暴躁，话说回来有这么一群师弟他还能淡定平和地活到现在，他果
然是圣人吧喂！
见顾凡重新开始捧着山河令奋斗，沈擎苍便面无表情地挨着他坐下，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忽然问道：“师兄取得山河令之一，接
下来想要怎么做？”
顾凡正试图把掉下来的一块拼上去，闻言手轻轻一顿，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么？以这块山河令作为筹码，和江湖其他门派之人做个交易，叫他们不再追杀我们，顺便将风越泽引出来，
然后合正道之力将他擒住。一石二鸟，不是很好？”
“是么？”沈擎苍垂下眼帘：“只要师兄安全，我不会有意见。只是师兄真的能对风越泽出手么？”
顾凡愣了一愣，眯起眼睛看向门外灰蒙蒙的天空，抿唇说道：“这是自然。正邪自古不两立，该怎么做，我自然是知道的。”
沈擎苍抬眼直直地望向他，沉默了一下，忽然期身向前，一手覆上顾凡的脸，居高临下地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他幽黑如深
渊之水的眸子像是一下有了水花惊溅的波纹，一层层漾开去，说不出的柔和，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似的。
顾凡觉得脑子里一下就空了，那温润的唇贴上来，舌尖扫过，带着些小心翼翼的珍惜，轻而易举地将他心神都夺了去。他手足无
措地搭上了沈擎苍的肩，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推开对方。
在顾凡心快要跳出去的时候，沈擎苍才微微直起身子，手指沿着顾凡的唇线描画过去，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却仍旧是淡淡的
。
“师兄说过的话，我记着了。”
顾凡仍旧有些怔愣，手无意识地拉着沈擎苍的衣袖，闻言只呆呆地看向他。
沈擎苍沉默了一会，忽然攥着顾凡的手，将他按进了怀里，像是要把他的腰勒断了似的，语调平淡却不容置疑，透着一股子倔强
和郑重。
“师兄，我喜欢你，所以不管是谁，我都不会退让，就算师兄不喜欢我，我也不会放手。”
顾凡心中一软，心中闪过初见时沈擎苍那一本正经的包子脸，忽然有些想笑。这么多天的相处，他已经隐约感受到了自己的心意
，却未曾被人戳破，此时却好像雾气散去，一下便明朗了起来。他忍不住弯起嘴角，轻轻拍了拍沈擎苍的后背，开口说道：“恩
，我知道了。”
沈擎苍放开顾凡，不依不饶：“光知道不行。”
顾凡无奈道：“那要怎么办？”
沈擎苍站起身，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师兄，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想。”
“恩。”
等这次的事情结束，就回青山教去吧。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仅此而已。
第三十八章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一个黑影偷偷摸摸地从谷中出来，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着，才在岩壁旁蹲下，拿出一把匕首在上面刻画。
图案渐渐成型，虽然笔法稚嫩，却还能分辨出是一株重瓣的莲花。
刻完了图形，黑影松了一口气，准备起身，后面却突然刮起一阵阴风。一只白惨惨的手缓缓搭上他的肩，冰冷而没有人气，连周
围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许多。
那手慢慢收紧，让黑影不自觉地僵直了身体。一个低沉飘渺的声音传来。
“顾凡，你这花画得不错啊。”
“……”
大晚上的搞出这种气氛就为了说这种话嘛混蛋去死吧！
顾凡顶着一个巨大的井字回了头。
“升天？几天不见，你好像在成为死鬼王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了么。而且既然你在，就应该在我辛辛苦苦把暗号画好之前就出来啊
喂！”
“是盛天吧，话说死鬼王是什么啊……”盛天挠了挠头，打了个哈欠靠在岩壁上，一副昏昏欲睡此人已死有事烧香的样子：“因
为教主的命令，我可是跟踪了你一个多月呢，累死了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是可以理解的嘛。括号一个个都好烦啊为什么明明是
他要追人却要我来啊，该死的人渣教主你索性哪天被砍死在十字路口算了！”
顾凡：“那个，你刚才好像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就在括号里……而且跟踪别人什么的不要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啊……
”
“诶？”盛天眯起眼睛，刘海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哦。我最尊敬教主了怎么可能说出要他被砍死在十字
路口这种话呢？”
你刚刚好像又说了一遍的样子吧喂！你这样子完全是黑化了吧喂！
顾凡忍住宛若尿崩（喂）的吐槽欲望，决定悬崖勒马，把话题朝正常的方向转。
“我来找你们，是为了山河令的事情。”
之前盛天本着既然都被压迫了那咱就是一家人的原则，把天魔教的紧急联络暗号之一教给了他，没想到这次还真能派上用场。
“现下山河令共有六块，分别在你们、我、还有平法大师手里。你们想要得到完整的山河令，而我只求一个安稳，这种时候合作
是不错的选择吧。你知道山河令宝藏埋藏的地点吗？”
“告诉你也没关系，在离此处两天路程的风铃涯。”盛天微微眯眼直起身子，朝着顾凡走近几步：“终于想起来还有教主可以利
用了么？不过你的条件，教主大概不会答应。因为他不光要山河令，还想要你。也就是说，你得背叛正道，顾凡，你可要想好了
。”
“没问题！”顾凡一口答应。
“……一般答应得这么快绝对是心里有鬼吧。算了，反正这也是教主的事。”盛天叹了口气：“我会帮你传话的。不过……”
他侧过身，将顾凡挡在身后，将手搭上剑柄，朝着一边的巨石冷声说道：“那边的客人，好戏看到现在也该出来了吧。”
冬日无星的夜晚，唯有淡淡的月光斜漫入谷中。巨石后面的阴影中，慢慢显出一个人的身影。
“月儿？”顾凡愣了一愣：“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次以后，王轩宇身死，王浩南退位，全靠月儿一人支撑起摇摇欲坠的九霄派。此时她一袭深蓝纹衫，头发在脑后简单束起，眉
宇间少了一丝媚色，多了一分英气。
盛天并未将手从剑上移开，歪过头轻声问道：“你认识？是什么人？”
顾凡沉吟片刻，压低声音说道：“一个和我还有你家教主都有恩怨纠葛的女人。”
盛天偷偷瞄了月儿一眼，回头对着顾凡小声说道：“居然跟教主有一腿，果然漂亮的女人都是带刺的花，我还是取个会管家能生
娃的老实姑娘就行了。”
月儿的脸色开始变黑：“谁说我和那个岳峰有一腿？”
顾凡和盛天同时互指：“他！”
月儿：……
“咳咳。”轻咳几下，月儿才打破了沉默，开口说道：“顾公子，现在的情况，可以理解为你脚踏两只船么？”
两只船？这种情况下是指他跟擎苍和风越泽，还是指他跟风越泽和盛天……不对，他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地考虑这种问题啊喂，他
才没有这么渣！
“月儿姑娘，其实我们现在是在讨论一些阴谋，你要一起加入吗？”
月儿冷冷地看了盛天一眼，说道：“什么阴谋，不妨仔细说来听听。”
顾凡轻轻推开盛天，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那我们就从怎么把风越泽引入陷阱说起吧。”
月儿眼神一变：“你在说笑？”
“没有。”顾凡摇头：“五天后我会把风越泽引到风铃涯，到时候大家布好阵法，定能一举擒住他。”
月儿皱起眉头：“我为什么要信你？”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就算不与我合作，只要做好准备，那天绝对是个好机会，只看你们能不能把握。我想你也明白，我的目的
，也不过是能从这种事态中脱身罢了。”
月儿沉吟半刻，斜了旁边的盛天一眼，才开口说道：“虽然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但我会转告众人。你也要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顾凡朝前几步，忽然又顿住，抿了抿唇，才出声问道：“王轩宇死了，王老前辈可还好？”
月儿猛地停住，手紧了紧，并未回头：“少爷是因为贪欲死的，但如果没有风越泽，如果你早就揭穿他的身份，事情也不会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