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然随风 下——南枝
南枝  发于:2013年0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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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树没在小休息室里坐多久,手里的茶水都只饮了两口,逸宁先出去了,一会儿周延也出去了,门又被推开,他以为是周延两口子又回来了,便随意说了一句,“离开这么久,要喝的茶都冷了。”

没想到抬起头来,对上的却是曹逸然的幽深却又淡淡忧郁的眼眸。

白树端着茶杯的手僵了那么一瞬,然后露出个笑容来,道,“在外面应酬那么多人,想必想喝点茶吧,刚泡的铁观音,正好可以喝。”

曹逸然脸上也带上了笑,长身玉立,一身剪裁极其修身的西服,衬得腰细腿长,长长的凤眼因为笑而微眯起来,头发打理地很好,服服帖帖,规规矩矩。

这样的曹逸然,不是在他面前毫无形象的曹逸然了。

曹逸然看到里面是白树的时候,也有一瞬间吃惊,因为是逸宁去叫他,他以为是周延有要事要和自己说,没想到,里面是白树。

他反锁了门才走到白树身边去,在沙发上坐下来,端起白树倒好的功夫茶,一口一杯,把都下了肚,然后才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整个人浑身的骨头在瞬间都懒了下来,他靠在沙发椅背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白树,道,“以为你不会再见我了。”

眼神幽幽的,语气也非常委屈,又有些忐忑不安。

白树侧了头看他,不知怎么,喉咙有些发哽,让自己露出了笑意,道,“刚才去看你儿子了,长得真好看,她们说像你小时候,是吗?”

曹逸然因为他这样说,眼睛就眯了眯,白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于是也就不看,又要倒茶,曹逸然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那一瞬间,白树简直觉得自己的手要被曹逸然那凉凉的手给熨帖到了心底去。

曹逸然紧紧握着他的手,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你约我来见,就是专门和我说这种话吗?你说你要考虑,你需要时间接受,这个时间到底是多久?无论是多久,我都愿意等,但是,我实在怕,转眼间,你我都老了,可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却是那样短……”

他那黑幽幽的眼里带上些悲伤,白树同样凝望着他,眼眸幽深,却像是有汩汩的绵绵情思从里面涌出来,曹逸然以为他要拥抱自己,没想到白树只是看着他,说,“我没来找你,是我不敢确定,我是否还是你心里的唯一,是不是,孩子的母亲,已经将你的心带走了。”

曹逸然愣愣看着他,眉头皱了起来,突然抬起手来给了他一巴掌,白树躲得过,但没躲。

曹逸然打了之后眉头皱得更紧,道,“怎么不躲?”

白树道,“因为我要讨回来的。”

曹逸然一愣,白树已经一把将他拉了过去,捧着他的后脑,发狠地吻上了他的唇。

曹逸然倒没有惊讶,只是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也像是身上的力气都被抽了一样,由着白树拥着自己亲吻。白树暖暖的呼吸呼在他的鼻端,让他心里涌起一阵暖热和酸楚,几乎想要落泪,他太想了。

曹逸然被亲,倒是白树更要喘不过气来,曹逸然深吸了几口气,脸上带了红晕的他盯着白树,又伸出手指摸了摸他刚才被打的脸,白树以前黑,被打了也不显眼,现在白一些了,他刚才那么一下居然有了些痕迹,他不由说道,“以后不敢对你家庭暴力了,别人看得出来。”

白树愣愣地看着他,然后又把他抱住了。

曹逸然也拥住了他,低声道,“看你敢不信我,还要怀疑我会变心。”居然是带着深深的委屈的。

白树凝望着他的眼睛,人生苦短,他不会因为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就愿意放弃掉曹逸然的,他觉得无论别人怎么想他,他都要把这个男人抓在手里,毕竟,人生就只有这么一次,能够这样爱一个人,恐怕也只有这么一次了,他愿意一辈子就这么自私地把曹逸然箍在手心里,即使他是一个死去的女人的未婚夫,他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他的眼神勾着曹逸然,坚定地道,“我们和好吧。”

曹逸然没有正面回答他,将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幽幽说道,“等孩子再大点,我们是不是该开办我们的工作室了,你说,要去周游世界,用眼睛看遍,用相机记录遍那些风景。”

白树倒是愣了一下,“你准备把你儿子抛下吗?”

曹逸然推开他,坐直了身体,道,“你这样说我听着真是冒火气,什么我儿子,你不想做他的义父吗?你勾引了他的父亲,自己不准备对他负责任?再说,他的人生是他的,他要我怎么对待他?我心意到了就行了,他的世界,该要他自己去看,而不是我让他看什么他就看什么。所以,我并不是抛下他。我只是让他更好地发展。”

白树心想你这不负责任的话说得真好听。

不过,还是笑了,倾身过去在他的唇边亲了一下。

曹逸然被他亲了,就一下子站了起来,弹了弹衣袖和西服下摆,道,“衣服都要弄皱了。你刚才占了我便宜,你该补偿我,让儿子占一下你的便宜才行。”

他这样说,是有些慌乱的,他在心底,还是怕白树非常介意李唯的事情。

但是,在他心里,的确也是这样想的,儿子是儿子,他会对李唯尽做父亲的责任,但是,不可能把自己的人生搭在他的身上,他甚至想,那个小家伙,也承受不起自己把人生搭在他身上吧。

家里的所有人都围着他转了,他还想怎么样呢,人还是要受些冷落才知道世界不是围着他转的,他是需要上进的。

白树也站起了身,笑道,“我怎么占你便宜了?”

曹逸然看着他,似笑非笑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道,“看吧,你又占了我便宜。”

白树笑哈哈地要和他出门,到门口,曹逸然还回身给他整了整领带,然后直接拽着他的手出去了,小宝宝在大休息室里,好几个人围着摇篮看他,也许是人太多了,他瘪了瘪嘴,就边哭边睁开了眼,奶妈赶紧去哄孩子,其他几个罪魁祸首也围上去逗孩子,薛露还用口哨吹催眠曲,但是毫无效果,孩子哭得更厉害,白弋在旁边拉她,“别吹了,你吹得他要撒尿了。”

薛露一听,回身就打他,但是没想到李唯小朋友真的尿尿了。

曹逸然正好走进来,刚才的都听见了,就对白弋道,“让你家媳妇儿回家吹去,不要来祸害我家小家伙。”

薛露红着脸道,“你说谁是他家媳妇儿?”

曹逸然道,“我没说谁,谁的反应干嘛这么大。”

另外几个人就在旁边笑,白树则默默然地走过去看奶妈和保姆给小宝宝换尿布。

换好了,他伸手想抱一抱,奶妈迟疑了一下,这个孩子可不是谁都能抱,就怕抱坏了。

曹逸然走过来,将儿子提了起来,小家伙闭着一双眼睛,也不知道怎么就判断抱他的人就是他老爸,刚才还在瘪嘴,这时候就笑起来。

他抱着儿子给白树,白树这时候倒有点手足无措了,好不容易按照上级指示按照标准把孩子抱在手里了,一抱过去孩子就踢腿,倒是没哭,却依然让白树惊慌失措胆颤心惊,这么个软软的小孩儿,比什么都要来得脆弱,真是让人不知所措。

曹逸然居然也不帮忙,就站在旁边笑,还把自己的手指头让孩子舔,赵老太太倒是觉得屋子里其乐融融,一直是笑容满面的样子,刚走进来的赵悦看到白树抱着孩子,曹逸然眉开眼笑地凑在一起,她愣了一下,然后就见曹逸然把手指递到小孩子嘴边,她几步走过去就道,“别把指头给他咬,有细菌。”

曹逸然道,“听医生说得那么讲究!”但是依然笑眯眯,对小孩儿道,“你奶奶来了,来,笑一个。”

赵悦也笑起来,白树要把孩子递给她抱,她伸手碰了碰孩子嫩嫩的脸,道,“你抱着吧,这架势倒还不错。”

曹逸然道,“我现在都可以去开个准爸爸培训班了。”

说着,就转头回去看白弋,道,“过来,给你上课。”

白弋走过来站在堂兄身边,也看那孩子,小宝贝这时候却非常不给面子地哭了,白树慌慌张张地问曹逸然怎么办。

曹逸然却任由他慌张,对白弋道,“肯定是他给红包太少,你看,我儿子一看到你就哭,赶紧再拿个大的。”

白弋赶紧往后退,“曹逸然,你能够还心黑一点,都要过几次红包了,还要!”

白树也跟着笑起来,曹逸然开完玩笑,就把孩子接过去了,看小宝宝又是皱眉又是打呵欠,哭得细声细气,就知道是要睡了,于是把孩子递给奶妈,而且清场,道,“我家太子爷要睡了,都出去,出去。”

薛露听他这样说,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宝宝是太子爷了,你是什么啊?”

曹逸然道,“我当然是皇帝了。”

然后还对白树一招手,“爱妃,还不到朕身边来。”

于是被走过来的白树狠给了他一下,把他打得龇牙咧嘴。

看他们这番笑闹,赵悦也只是笑着摇摇头,坐到母亲身边小声闲聊,看奶妈把孩子放进摇篮里轻轻地摇。

曾几何时,谁都是这么小的孩子,至今,有的已经是耄耋老人,华发满头;有的皱纹已经爬上了面孔,无论怎么保养也阻止不住时光留下它的印记;打打闹闹出门的年轻人,也会在如同只是转瞬的时间里,老去……

赵悦想,人生也不过是一场让自己酣畅的旅行罢了,有些人一生孤寂地穿行而过,幸运的,才能找到携手同行的伴侣。有人陪伴的旅行,也许,比起热烈的掌声和鲜花铺满的道路上的独行要美妙得多,她也只是想让那在她肚子里孕育出生并且渐渐长大的孩子能够有一个快乐的旅程罢了。

看到曹逸然和白树在一起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的儿子以后的路,不会再寂寞了。

她现在才明白,她并不能给予曹逸然幸福,能给他幸福的,是他心里愿意选择和他幸福的人。

正文完

90.番外之旅行记前(一)

曹逸然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李唯才刚满周岁,他就向赵臻辞了职,又和父母打了报告,说要出门去旅行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到底是多久,他的家人问他的时候,他也给不出具体答案,只是说道,“再说吧,有事情,我会回来的。”

从李唯出生到一周岁这段期间,曹逸然倒是做到了一个好儿子和好父亲的角色。

一边在赵臻的公司里干得风生水起,之后还回母亲的公司协助完成了一个大的收购项目,他敬业勤奋,又眼光犀利独到,在工作上处事也很稳重,实在是让赵臻和他的父母都是对他刮目相看。

看到儿子这样,赵悦不得不对弟弟赵臻万分感谢,说是他让曹逸然这样的,赵臻可不敢居功,道,“姐,你和我说这些虚话,没有什么意思。逸然愿意上进,与我没什么相干,要是我能够让他变得兢业勤奋,他早就是变好了,等不到今天。你自己知道原因,又何必自欺欺人到我这里来找答案。”

赵悦对赵臻的揭示也并不气恼,只是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替白树说话。白树对逸然的影响,我当然是明白的,不过,你作为舅舅,这么多年来对逸然的好,我也是看在眼里,你别在我面前谦虚了,姐要谢你就是要谢你,咱们不是外人,也不说那些外人的话,做那些外人的事。”

赵臻笑道,“都是应该的,小时候爸妈不管我,你拉扯我长大,我又不是不知恩,咱们不说这些。你说我替白树说话,我的确是这个意思,白树这个年轻人不错,不需要我说你也知道,逸然的心也是在他身上,精神上很依赖他,两人在一起,对逸然只有好处。”

赵悦却道,“只有好处这一点却不能就此下结论。逸然太依赖他了,这就不好,逸然他受不住伤,要是到时候他和逸然之间的感情出点什么事,逸然会怎么样,谁能够保证。”

赵臻只是一笑,道,“姐,你说的我明白,但你说的这个‘逸然会怎么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无非是两人感情发生问题,逸然到时候痛苦,或者白树出点其他事情,逸然估计也会痛苦。不过,在我看来,这些都不是问题,在感情好的时候,就要在一起,这样才不会后悔,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赵臻这样说,也不由想到了张洹,前些日子他对张洹说,以后若是比他先走,死别的痛苦全都要丢给他了,张洹当时只是抱紧了他,说,“时间还长呢,先把这些日子过了再说吧。”张洹的平静并不让赵臻觉得他是对自己感情不够深,反而觉得他是太爱自己,一切爱与情,都是在两人活着都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成立的,就该趁着时光好好地在一起,即使以后分开,因为不后悔,也不会伤心难过地受不住。

“只有经历过真正的感情,才会真正看明白很多事情,你该祝福逸然和白树在一起,这样逸然才会更加圆满一些。”赵臻说着,目光诚挚地看着赵悦。

赵悦沉着脸,不是不高兴的样子,只是觉得沉重,叹气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我只是担心逸然因为太投入,受伤的时候就会更深,他经不起伤痛了。”

赵臻却道,“姐,你在别的事情上倒从没有这样犹豫不决过。即使感情,也和投资有相通之处,这种高回报的事,当然不可避免是高风险。没有一点风险的感情,那也不叫感情了。再说,你也该相信白树,毕竟逸然都那样相信他。你就是想得太多了,想得太多不好,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发展就好了。我个人是非常看好白树的,我觉得你也该更加看好他。”

赵悦因他这话一笑,对着弟弟的肩膀是又宠溺又无奈地一拍,道,“你自己那样子,所以才觉得是感同身受吧。行,我也不是反对他们两人,只是,逸然说要和白树两人出门去旅行,这又不知道是要走到哪里去,我实在担心。”

赵臻道,“姐,你这个做母亲的,就是希望儿子一直在自己眼睛能够看到的地方就好,不过,他要有他自己的生活,你该让他自己去规划自己的人生了。而且他的性格那样,心理医生不是也建议他要多出门旅行,和积极向上的人在一起引导他吗?他和白树出门去,我觉得倒是好事。”

赵悦道,“好事倒是好事。不过逸然才在公司刚刚做出点成绩来,他不继续努力,倒是要跑了,我这是不甘心呐。说起来,我还想在他爸退休的时候,我也退休和他一起出门旅行看看呢,现在逸然这样撂挑子,我不知道要忙到哪个年月才能退休。”

赵悦说着就是叹气,赵臻却只能安慰她,道,“也不是不可能,还有几年不是吗,到时候逸然再回来也是一样的,想开点。”

两人这么一番谈话,赵悦似乎也就想开了很多,对于白树,她是不接受也要接受的,所以,在白树和曹逸然旅行出门之前,两家父母也约在了一起聚会吃饭,算是两家都承认了两人的关系,希望能够长久的意思。

这顿家宴,没去酒店,就在曹家办的,白先生和白太太提了不少东西过去,大有是上门提亲的意思,不过,曹家也不含糊,赵悦和曹均贤陪着两人谈话,很是亲切和睦。

小唯唯已经过了周岁,胳膊腿都有力了,也许是早产的原因,他还是体弱,有时候家庭医生是直接住在曹家的,以防万一。别的一岁的孩子有能说话的,他却是连发声也不行,吃的是奶妈的奶,而且是嗜母乳如命,奶粉这些,他是尝了就吐,别的东西也不吃,就只吃母乳。

虽然不会说话,但那双和曹逸然基本上一模一样的眼睛却非常有神,什么东西都能从那双眼睛表现出来。

爷爷奶奶在一边说话,他就在专门为他铺的褥子上爬,爬得还挺快,曹逸然半蹲在旁边守着他,他看曹逸然一不注意,就往沙发后面去,被曹逸然一把拎住了又抱回去,他不满意地伸胳膊伸腿地要发脾气,曹逸然只是斜着眼睛睨他,他于是不敢造次了,又往爷爷奶奶那边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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