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选后记 上——猪美美
猪美美  发于:2013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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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定了定神,“不妨事。”晃了晃还在雷丰瑜掌中的那只手,“我想让你看的是这个。”

雷丰瑜这才发现,他的手背上有几点红色斑点。

对方解释道:“我身体不好,常年服药,那些药物有些副作用,我的皮肤不能被阳光照到,否则就会过敏起疹子,你看,今天

不小心手上就起疹子了。这疹子好不好看倒是其次,可是很痒的。”

“原来如此。”雷丰瑜笑着放开对方的手。

又聊了会儿,雷丰瑜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看看天色已经是夕阳满天了,才想起大半日中自己只吃了一只糖葫芦,“你我

相谈甚欢,不觉已是这般光景,今日暂且别过,有缘我们改日再续。”

“世间这么大,能与兄台不期而遇这已经是缘分了,多保重。”

雷丰瑜与那人作别,招呼了骆子长,一同离开杨柳堤。

“子长,我果然是有一场偶遇。”雷丰瑜看了看衣襟上系住白兰花的那根头发,发色很淡,不是寻常人的乌黑,而是不太健康

的泛黄的棕色头发,还十分的细软,“此人谈吐不俗,见解独到,更难得的是为人风趣不羁,与他聊天实在是一件轻松愉悦的

事。”雷丰瑜其实一直是很寂寞的,作为帝王他几乎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有几个近臣,但在一起也多是谈论政事,难

得闲聊。后来提拔起来几个说话还算中听的,但偏偏都是些没什么真本事的,上次的事让他丢了脸,所以一个个都赶了出去,

如今朝堂上又剩下一群一板一眼、死气沉沉的了。

对于天天跟在君王身边的骆子长来说,雷丰瑜的苦楚他自是深知的,“陛下不如将此人带回京城吧,封他个一官半职,没事陪

您聊聊天也好。”还记得当那位大人还在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吵着闹着折腾着,一时折腾的头破血流,一会儿又联手御敌配合

无间,那时的陛下是何等的鲜活、快乐。但那样的人这世间只怕不会再有,但能有个说的上来的人解解闷也好。

“他身体不好,怕是难堪大用。”雷丰瑜不无惋惜的道。

“封一个侍读学士这样的闲差,不让他干什么活,再叫太医帮他瞅瞅,小心的养着,说不定慢慢就养好了。”骆子长说着,心

里暗自一叹,当年那位大人身体也是不好,若那时能像这样小心在意着,而不是一会儿让他上战场,一会儿又让他下西洋,也

许……“哎。”这第二口气却是为另一个人叹的,自己一身内外兼修的功夫,天下间难逢敌手,这何尝不也是一种寂寞,想着

那一身红衣妖魅却不失彪悍的年轻人,骆子长用力捏了捏拳头,自那人死后,这人也失去了踪迹,不知现在怎样了。

“侍读学士那可是个四品,非两榜进士出身不可呀,我要是贸贸然的弄个人就给了他这样一个官职,怕是朝堂上不知又有多少

人口水要骂干了,眼睛要红成兔子了。”作为皇帝其实身不由主的时候总是更多,饶是如此,大多数人还都指责他恣意而为呢

。“尤其是蔡壤,我总想他那颗脑袋,早晚得在咱殿上那个铜鼎上开了花。呵呵。”

“呵呵。”骆子长也给逗笑了,难得见这位天子如此高兴,看来今天的心情真是不错。

笑罢,雷丰瑜又想了想道:“其实他要是真的有心仕途,我帮帮他倒也无妨。”毕竟他雷丰瑜可不是个按规矩出牌的人,而那

些人的口水甚至脑袋,也别想真的左右的了他,“只是刚刚忘了问他的姓名了,待我回去问过,正可让本地州府,替我先查探

一下他的家世背景。”雷丰瑜也说不清为什么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如此的上心,除了谈得来外,更有一份仿佛已与之相识

很久的熟稔感觉,让他欲罢不能。

回到杨柳堤,那人却已不见了踪影,夕阳下只余他方才独唱船歌时坐过的山石,空空的、寂寞的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

我趴在十四郎的背上,任他背着我转回住处。

与雷丰瑜的意外相逢让我措手不及,此时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但那种感觉却说不上是疲惫,亦或是慌乱,更多的只怕是对被

老天爷又摆了我一道这事的无力。本来下定决心不想见的心上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还像个陌生人一样的聊天,

饶是我这个自认为心理承受能力够强的人,也被打翻了五味瓶,搅动起了一池春水,酸、甜、苦、辣、咸在软绵绵的春水中翻

腾,让我几乎不堪重负。

浅野十四郎摸了摸我搭在他肩头上冰凉的手,担心的加快了脚步,“老大,大夫人现在不在,你可得想开点,真有个好歹,我

可受不了你在我面前再死一回这种事了。”

提起我在他面前死过一回的事,我倒很是内疚,当时是他和白芍两个人守在我身边,白芍是心知肚明的,我是视死如归的,唯

独就苦了这个傻小子,他当时几乎崩溃,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到后来我活过来,让白芍把他找来的时候,他大哭了一

场,从此改口不叫我主人,改叫我老大了,用他的话讲,“我属于你死士的那条命,已经被你吓死了。”

其实想开了,老天爷对我还是不错的,这一世给了我这样多的亲人朋友,该知足了,不可能世间所有的美好都被你一人儿占了

不是。这么一想,心里果然舒坦了。

拍了拍十四郎的肩膀,“你刚才也看见他了,你觉得他是不是比从前更好看了,你说都三十出头的人了,怎么就不见老呢?”

十四郎其实早就到了,他远远的看见雷丰瑜也吃了一惊,不明情况也没敢露头,就在不远处守着,雷丰瑜一走,他背上我就迅

速离开了。

他看我精神见好,松了口气,“他怎么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保养的再好也开始走下坡了。你要是真喜欢年轻力壮的,不如考

虑考虑我吧,我今年二十三,正是各个方面都达到最巅峰的时候。我还凡事都听你的,给你当牛做马,这多好。”

我给他肩膀一拳,“你小子敢消遣我了是吧。”

他干巴巴的笑了笑,“别想他了,你上次不是还说等倭国那边的事了了,就带着两位夫人,月儿和我们所有的人,乘上‘巨无

霸’去环游世界吗?想想看,我们这些人一道,每到一个地方就把它折腾的鸡飞狗跳,该是多开心哪。”

“成为将军不才是你一直的梦想吗?”

“指挥千军万马去冲锋陷阵,确实是我从小的梦想,但独自在中原这段时间,我开始觉得,我更想在你身边。”他语声停顿了

一下,才接着道:“在你身边总是有更多的惊奇,大海之外也许有比战场更广阔的天空。”

我想象着我所爱着的,所在乎着的每一个亲人朋友都陪在身边,大家热热闹闹的去航海,去周游世界,该是多么的快乐,不禁

满怀憧憬。“那我得先成为那活着的一半老鼠才行。”

我的眼珠子开始滴溜溜的乱转,“十四郎,回头你派人跟着雷丰瑜和骆子长,看看他们在哪里落脚,每天都去什么地方,然后

回来报我知道。”

“他们俩都是高手,要跟踪他们难度很大,我亲自去也许还有可能。”十四郎道。

“那这事就拜托你了。”

“老大,你又想干嘛?”十四郎停住脚步,皱着眉头盯着我。

我立刻无比虚弱的靠在他的肩上,半死不活的哼哼着,“十四郎,我没有多少日子了,你就满足了我吧。”

要是有人还想啰嗦的问我要干嘛,那么你想想老婆不在身边,什么事做起来最叫男人身心愉悦,精神焕发,百病全消,对未来

充满憧憬,要是你这还想不明白,那你就快没救了,赶快去找个真正纯爷们问问去吧。

第八章

接下来的几日里,雷丰瑜每天都要到杨柳堤上转悠两圈儿,但却再也没能遇到上次那个男子,心中不免有些遗憾。这天又在杨

柳堤上转悠了半晌,眼看日已黄昏,只得悻悻而返。

刚走出杨柳堤,一个女孩子便迎面走了过来,将一朵白兰花塞在他手里,然后面红耳赤的跑开了,接着又有第二个女孩子捧上

一朵白兰花,很快第三个……,周围还有一大圈其他女孩子对他指指点点,叽叽咕咕的笑个不停。

“哎。”雷丰瑜忍不住暗叹一声,每日里想见的人见不到,这送花的女孩儿倒是越来越多了。

“嘎巴吧”不远处一棵大树后面有个人在磨牙,“他收花收上瘾了,每天都奔这借机调戏女孩子。”

他身边一个红衣青年道:“八成这皇帝陛下现在改口味了,不断袖了,改喜欢女子了。”

“什么?他千方百计的把我一介直男折腾成了断袖,如今他自己不断了?”牙磨得更用劲了,“天下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

想断就断,想不断就不断了。”

红衣青年闻言很汗,“老大,那断袖不就是自己想断就断,想不断就不断了,人家现在想不断了,你还硬要给他掰断了不成?

“没错,就是这话,不断也得给他掰断了。”那‘老大’满脸阴险,“吩咐下去,如此这般……”

雷丰瑜好不容易冲出‘白兰花’的围堵,把手里一捧白兰花交给骆子长,“说是一枝花,满衣香,这一捧花香得都腻人了。”

骆子长轻笑着用衣襟兜了花,“这些女子不知您的身份,只是爱慕您的风采,陛下魅力更胜当年该高兴才是。”十年前的雷丰

瑜光彩夺目却也锋芒毕现,便如一把出鞘利剑,美则美矣但却锐利逼人叫人不敢亲近,今日虽也危险,但外表看却已平和内敛

,便如宝剑入鞘,不明内里的人只见其华美雍容,换句话说就是可欺骗性更强了。

雷丰瑜呵呵一笑,“子长何时也学会拍马屁了。”十几年前父亲第一次交到自己面前的那个严谨木讷的少年,如今似已不同了

骆子长闻言神色中有些黯然,帝王身边衣食住行各方面的用度都是最好的,但优越的环境,安稳的生活却磨去了英雄的豪气。

“陛下,子长心中有一事已思量多日,想请陛下恩准。”

“哦?”雷丰瑜停步。十几年来骆子长一直默默的跟在自己身后,从不曾提出过什么要求。

“子长想去军中效力。”骆子长目视着雷丰瑜诚恳的道:“八年前卧虎关上一战,子长每每思及都觉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我想

那才是子长最好的去处。”

雷丰瑜目注骆子长,十几年的部下,十几年的朋友,其亲近程度比之父兄尤甚,放他离去心中实在难舍,然而不顾他的意愿,

强留下他更是万万不能,轻叹一声,抬头仰望苍穹,自到江南以来本已冲淡了的寂寞,此时又如晚风一样的萦绕在了身旁,但

却没有迟疑多久,随即道:“我准备从各军中选拔好手,组建咱们天语自己的骑兵,这件事就交由你负责,回京后立刻着手去

办。”

骆子长闻言喜形于色,“太好了,多谢陛下。”

雷丰瑜看着骆子长从所未有的雀跃神情,无奈的笑笑,拍着他的肩膀道:“一定要为朕,训练出一支天底下最强的骑兵队伍来

。”

“末将遵命。”

雷丰瑜是个纵有寂寞也不会软弱的人,挥了挥手掸落一身萧瑟,“将军大人,现在陪朕找个地方用晚饭吧。”

扬州的市面十分繁华,此时又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一天暑热已过,街市上比白天更见热闹。雷骆两人在街上走着,想去他们这

两日贯去的一家海鲜酒楼用晚饭。

他们前面有两个男子边走边聊的热闹,雷丰瑜本是不在意的,但他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耳力自是胜于常人许多,前面两人说

的话还是声声入耳。

一人道:“金镶玉小官馆里那个头牌柳春,舞跳的真不错。”

“柳春?没听说过。”另一人道。

“这你都不知道,他最近在咱们扬州的断袖界可是炙手可热呀,他跳的战鼓舞,上次鲁统领看了都击节叫好。”第一个开口的

人又道。

“有这种事?没想到堂堂水师统领也是个断袖。”第二人大惊小怪的道。

一听到这两人口中提到了水师统领鲁宁的名字,雷丰瑜不禁来了兴致,这位皇帝对于臣子尤其是手下重臣的八卦还是颇有兴趣

的,于是支楞起耳朵仔细的听。

“鲁统领他倒不是个断袖,只是他听说这个柳春的相貌长得很像当年的龙大将军,所以就特意跑来扬州看的。”前一人答道。

雷丰瑜心中一震,转头看向骆子长,骆子长也在看着他,两人对视中,在对方眼里皆看到了期待。

只听那两人继续议论着:“要说还是鲁统领有情有义呀,那龙大将军自伤重回来扬州修养,到前年他病重去世,前前后后过去

这么多年,那皇帝始终连问都没问过一声呀,要不怎么说人走茶凉呢,哎。”

雷丰瑜的拳头捏紧了,但却没有出声,继续仔细听着。

“也不是人都这样薄情的,听说这两年龙将军坟上的香火总是不断,有京城来的也有边关来的,咱这江南的老百姓去上坟的更

不计其数,还有人要捐资给将军建个忠义祠,但被龙家的人拒绝了。”

“要说龙将军真是个好官也是个好人,他十六岁中状元,先后做过言官,入过大理寺,掌过都察院,干过钦差,最后官至大将

军,从文官到武将,从六品直到从一品,干了个遍,可也没提拔起个龙家的子弟入朝为官的,皇帝给的致仕银子又在西塘那里

建了免费的学堂和医馆,哎,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好人不长命呀。”

雷丰瑜的眼眶湿润了,用手掌撑着额头,半晌才压下心中的酸涩,“子长,去金镶玉小官馆看看这个柳春。”

待等雷骆两人越过他们,去了秦楼楚馆一条街,刚刚聊天的那俩人,掉头往回走去,不久进了一家小面馆,那面馆角落里正有

一个人在吃面,这两人凑上前去坐了下来。

“鱼已经上钩了,现在正奔金镶玉去了。”来人中一个呵呵笑着说道。干忽悠人这种事他最是在行,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屡试不

爽。

另一个比较实诚的人却叹了口气道:“我偷眼看着那皇帝,他的神情也不是全然无情的样子,而且我们准备的许多说辞都还没

用上,只是提到了您他就迫不及待的找去了。”

吃面的那人闻言停了筷子,先头策划这事时的兴奋,此刻已消失不见,脸上反现出一丝踌躇。“其实我不该再去招惹他了。”

浮浮沉沉几度,死里逃生数回,已然想明白就算是再怎么喜欢,对方始终不是自己的那盘菜,然而在意外见到他那一刻,心还

是乱了,乱哄哄的叫嚣着,找各种借口想去再接近他,想要再去一尝他的甘美,然而这件世间至为瑰丽,绝美无论的宝物,自

己可真能把握的住浅尝即止?若把持不住那将置锦堂和仁华于何地?自己生死尚是未知数,又如何保证的了给他们所有人幸福

?若是把持的住,掉头而去时,只怕又添一份离殇呀。

思量良久,长叹一声,“叫柳春撤回来吧,此事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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