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功一君。我和我丈夫是再婚的。”
“哎……?”
“我的前任丈走是个很过分的人。好赌博又嗜酒,喝了酒就会发酒瘾,我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因为这样流产的……之后我
便再也无法生孩子了。”
我在莫大的震惊中呆呆地看着她。
“我离了婚,在工作的地方认识了如今的丈夫。他当时失去了妻子,独自一个带着小孩非常辛苦。直到和他再婚之前,
我都觉得为什么自己这么不幸……但现在,我已经不会这么想了。”
平井太太的眼神十分坚定地望着前方。
“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亲手养大的我的孩子,养育孩子的人就是他的亲人。”
说着这番话的平井太太的面孔,散发着只属于母亲的自豪光辉。
“抱歉让你听了很无聊的话,以后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谈吧。”
平井太太向我和小光挥了挥手,在三岔路口向右边走去。而被这一番话温暖了心头的我,目送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在公园晒了一会儿太阳,在中午之前回了公寓。
出来迎接的大泽先生不知怎地一付比早上还疲惫的样子。
“脸色好差啊。”
“没关系,我打了电话,总之是先通知了对方就是了……”
他无力地笑笑。
“那边的火气简直要烧穿了天,如果找不到麻纪的话,那时他们一定会再到这边来……”
他的表情越来越阴郁,我只好改变了话题。
“差不多该到喂奶的时候了,孩子半岁左右每天早晚要各喂一次断奶食品,一天要喂五次左右牛奶。我来准备牛奶,你
请仔细看一下。温度要和人的皮肤差不多。”
大泽先生伸长了脖子拼命地看着。
“摄取水分对婴儿来说比大人还重要。所以,如果他渴了要喝什么,就用奶瓶来喂给他。饮料的话,温水、米酒、麦茶
、果汁、这些东西都可以。”
我拿着牛奶瓶向厨房走去,大泽先生报以询问的眼神。
“啊,午饭我想做意大利面,能借厨房用一下吗?”
“当然,随你喜欢用吧。”
得到了对方的承诺,我就打开了冰箱。
我其实做了看到腐烂东西的心理准备,但是大泽家的冰箱里完全设有那样的东西。就连蔬菜柜里放的都是罐头或者瓶子
。
没有米,没有油,没有面粉。里面只有杯面或者微波速食食品之类的,而且还有很多罐头。莫非他们基本都不做饭的吗
?
我只得回了自己的房间,取出了必要的东西做了料理,把做好的东西放在餐桌上,招呼了一声:
“饭做好了!”
大泽先生从厨房露出头来,脸上泛起了笑容。
一尝到做好的饭菜,大泽先生就迫不及待地问:
“你……都没有用速食食品和罐头什么的啊。”
”是啊,虽然我自己做好饭菜会冻在冰箱里,但我不喜欢速食食品。都是小时候吃惯了姐姐做的热饭热菜的缘故啊。”
“你的姐姐真是家庭型的人呢,你也是。”
大泽先生眯起了眼睛轻叹着。
“真好啊……”
他到底有多少时间都是孤单一人呢?想到这些,让我的胸口一紧。
吃饭,玩耍,午睡——
到了黄昏,我在婴儿用的浴盆里放满了热水,两个人一起帮小光彦洗起澡来。大泽先生在这个时候也是很认真地听我讲
着要点,哆嗦着手努力地操作着,他的用心真的很令人感叹。
到了夜里,小光香甜地睡着了,大泽先生则沉静地对我说:
“谢谢你,松村君。我一个人也会努力下去的,所以明天请去上学吧。你已经帮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我不能再这样依赖
你下去了。”
说着,他静静地微笑起来。
“今天一天,多亏有你陪着,比起光彦来,我更受到了你的支持与帮助。真的非常感谢。”
我不禁冲口就说:“我明天可以再来做饭吗?可以再来看小光吗?”
“如果不给你造成负担的话,那就务必拜托了。”
(才不是什么负担……!)
正因为我自己感到寂寞,才对大泽先生的寂寞感到了共鸣。
但是也不能超过限度,我们毕竟只是邻居而已。
“那我该回去了。明天早上七点钟方便的话请带着小光彦来吃早饭。还有……黄金周我也没有回老家去的打算。晚安。
”
我回了房间,早早地回了房间钻进了被窝。
只有一个人的自己的房间,不知怎地比别人的房问还要让我觉得生疏。
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天气还是很凉。
渴求着温暖的事让我觉得难过。
依恋著他人的体温……
寂寞,让人冻结般的感情啊……
“松村,你昨天怎么没来?“
上午的课结束后,原田和我搭话。
“……啊……身边发生了点事……”
我在心里考虑着道歉的词语。
“那个……我有话要说。”
“什么,如果不是保密的话,那我们一边吃饭一边慢慢说吧。再不快点就没座了哟。”
他拍了拍我的背催促我。
在食堂的桌子旁边落座,拿了我要的东西来的原田和筒井坐在我对面,大家一起吃起来。
“刚才你说有话要说,是什么事?”
我艰难地启齿道:
“对不起……上次你邀我黄金周去旅行的,我还是不去了。”
筒井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原田眉间皱出了竖线,手扶在额头上叹了口气。
“那个啊,松村。那句话……你就忘了好了,对不起。”
“唉……?是吗?这样真的好吗?谢谢你。”
原田君又叹了口气,连表情都改变了,他把剩了一半以上的午餐推开,放下了筷子。
“松村……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如果你吃好了的话,能和我一起来一下吗?”
托一托眼镜,这是原田在考虑甚么问题时的习惯动作。
然后,平时总是很沉稳的原田君的脸上泛起越来越浓的不悦神色。
看到眼前那沉郁的表情,我赶快草草吃完了饭。
出了食堂,原田君把我带到了安静的地方。
他一时沉默着在考虑着什么,随后还是踌躇着开了口。
“我呢,其实……那个旅行只想邀松村你去的。因为我喜欢松村……”
是我多心的问题吗,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刚才那个“喜欢”用得很奇怪……是吧?“……不会吧……怎么会?”
“你不明白吗?我是那种人。”他苦笑着,向我投来十分温柔的眼神。
“松村也不是平常人对不对?”
“……你怎么看得出来?”
“该怎么说呢,就是味道不一样……”
听说同性恋就能自然而然地识别同性恋……是吗,我从包尿片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成了“那条道上的人”,所以他能看得
出啊……
“松村,你有恋人了吗?”
我的脑海中顿时浮起正孝的面容,垂下了眼睛。
“没有。”
“那……能不能和我交往呢?”
虽然他说这种话很是唐突,但我却无法对他发火。
“对不起,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可是,我到底有哪里好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因为松村的眼泪而一见钟情。”
“怎么会!那又不是真正的眼泪!”
(那时候我只是被辣椒辣到才哭出来的!)
原田君平静地回答道:
“我对被辣椒辣出眼泪来的松村一见钟情。怎么说……真的很可爱。如果是看到真正的哭泣而觉得喜欢对方的话,那还
可能被解释为同情,但如果说对辣椒辣出来的眼泪动心的话,就非常有说服力了吧?”
那带着悲伤的温柔微笑包围了我。
”我喜欢松村。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你能认真地考虑一下。”
说老实话,我不讨厌原田君。但虽然知道他是真心的,我却恐惧于回应他的心意。
因为——两个人都是男人的事实,带给了我太多的不好的回忆。
“原田君,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原田君……喜欢女孩子吗?”
“啊……会对她们抱着好意,但不会把她们当成恋爱的对像。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什么。还有,你有兄弟吗?”
“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弟弟。”
是你的话,一定会生括得更加自由的吧?
“能不能……给我些考虑的时间?”
现在我无法找到这个过于突然的问题的答案。我毕竟还是被过去所束缚着的……
爱上什么人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我会这样想,是因为与那么喜欢的正孝分手的缘故。
虽然说是分手,但其实是我单方面进行的,只是什么都没说就逃走了而已。
自从最初联结身体之后的第四个圣诞节前夜,我收到了正孝的最糟糕的圣诞礼物。
背叛,向我说谎去和女孩子约会的现场。
我推掉了第二天的约定,整个寒假都一直在装病躲着正孝。
开学典礼那一天,我也没有等总是—起上学放学的正孝,一个人走出了家门。
“今天你为什么先走了?”
正孝在放学时间等在教室门前抓住了我,一路上一直责备着我。
“你发什么脾气!?闹别扭也该有个限度吧!”
这句话让我对正孝的愤怒一口气爆发了出来。
“你问我发什么脾气?你摸摸自己的胸膛想一想!圣诞前夜,你都做了些什么!?”
正孝的脸色登时变了。
“正孝你根本没有责备我的权利!我不想要只是出乎于惯性上的交往!”
叫着叫着,我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狠狠地打了正孝的脸,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出手打人。
正孝什么也没有说,抓起了我的手,以可怕的势头走了出去。
“好疼……!放开我!”
无视于我的抵抗,正孝把我带到了他的家。一进门就立刻锁上玄关的锁,紧紧地抱住了我。
“混蛋……!”
至今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正孝哭了。
“我……你不知道我有着什么样的心情……你这个,混蛋……”
“正孝……?”
我不明白他流泪的理由。
“……我,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啊。就像以前一样,和你两个人在一起……”
我只能呆然地看着正孝。
“我……
从小学生的时候起就是一个人在家吧?父母开了家空间设计的公司,那时候生意好、两个人都努力地工作。可是,泡沫
经济崩溃了,像那么小的公司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我高中的时候才知道家里的情况,公司要倒闭了。而这个时候,不
知从哪里调查到的,我打工地方的社长说可以帮助我父亲的公司,因为他的女儿看上了我……所以……”
(唉……?)
“你明白了吗?她……就是社长的女儿。”
那么,正孝他并没有变心了?
正孝脸上现出自暴自弃的微笑。
“我家的父母,两个人一起在我面前低着头,说‘如果没有喜欢的女孩子的话,和那个女孩好好相处吧,如果可能的话
将来就和她结婚’。多可笑啊,他们明明从我是个孩子的时候开始就不管我了的。虽然觉得他们把我当成道具很是混蛋
,但我还只是个高中生。没法只靠自己的力量生活!可恶!”
他的嘴唇歪斜着,愤恨的视线直刺向空中,我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正孝。
暴露着自己弱点的吼叫,变成了隐藏着强烈意志的低声耳语。
“所以我决定了。既然无论如何不能和你结婚,那我就娶那个女人,拿到援助去上学就职,只要能得到的,我全部都要
得到!”
然后,他带着血丝的眼睛紧瞪着我。
“你也是,功一。我这一辈子都不让你离开我!”
这灼热的口吻,最后也变成了求救似的嗫嚅。
“我爱你……我真正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但你不同吧?因为我要和女人结婚,所以你会离开我吧……?”
激烈的吻,贪求着的嘴唇,而我……
“正孝!我也喜欢正孝!我爱你,所以我才难过。我难过得没有办法忍受啊……!”
攀附着正孝,我哭泣起来。
正孝抱住我的力量更强了。
“功一……!”
等稍稍平静了点,我被带到了正孝的房间里去。
打开了暖气的开关,到房间温暖起来之前我们一直亲吻着。正孝就像小时候那样,在我的脸上洒下吻的暴雨,而后缓慢
地脱下我的衣服,吻我的身体。
像这样强烈的拥抱已经是久违半年的事了,我这半年来,都在饥渴于正孝的爱。
“啊……正孝!”
请再用力地抱紧我,我想要更加确信这一点。
“再用力一些!正孝!我想要你,想得无法忍受啊!正孝!”
正孝温柔地微笑着,捉弄着我:
“过去明明老是说什么‘今天就放过我’之类的话,现在不说了啊?”
“才没有……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是谁让你变成这样的?”
“还不是正孝你……?”
“没错。所以你是我的人。”
欢乐的波涛冲击着我的身体与心灵。我就像一叶小舟一样迷失在正孝温暖而激烈的河流当中。
到如今的焦躁完全被扑灭了,干涸的心又成为了无尽的海洋。
“求你,正孝……就这样……直抱住我……”
“不要说这么可爱的话啦,会让我不想放你回去的。”
“我不想回去的……!”
想要永远留在你身边……
假期结束,回到正常上课的生话,正孝又开始学校和打工两头忙。
避人耳目的接吻与拥抱就是我能得到的全部,但我相信,这是正孝爱的证明。
但是,我不能以过去那种纯粹的心情爱着正孝了。当他吻我的时候我会想:
(——那个女孩也会这样与正孝接吻的吧……?)
烙印一样的嫉妒总是我心中挥之不去。
比如他要取消约定的时候,再比如他正给我打著电话却在途中切断的时候。
我总是觉得很不甘心。从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一直只爱着正孝一个人。正孝也只爱着我。即使如此,那个后来才插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