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都在餐桌上坐下，夏吉童抖开报纸准备进行一天的例行公事：边阅报边吃早餐时，连寰忍不住开口：

“童童，会消化不良的。”连寰黑著脸，他讨厌那一纸间的距离，报纸遮住他的视线，他见不到哥哥东西都变得不好吃

了。

“哦。”夏吉童放下报纸，除了上床，他在生活细节上都很迁就连寰。

连寰食不知味，心里哀怨的想：他们怎么搞得像老夫老妻一样？

“童童，你想不想回去？”连寰戳著燕麦粥，定定的看著哥哥。

“回去？回哪里？”夏吉童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

果然，哥哥还是认为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非要躲在这小地方才能继续生活。连寰的嘴角扬起苦涩的笑意，故意捉狭的

点明：

“叔叔打电话来叫你回日本，不是吗？”

“啊……那个……”夏吉童没料到他和父亲的对话给弟弟听到了，不由得失措。“我不……我暂时没打算回去。”他很

怕敏感的连寰会误会，又补充保证道：“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夏吉童大概没有意识到他说了多么甜蜜的情话，要不然打死他也不可能讲得出来。连寰顿时笑逐颜开，他慢吞吞的用餐

巾拭了拭嘴，像在回味著哥哥难得的真情流露，然后才郑重的宣布：

“那我要回去。”

啥？夏吉童握著汤匙的手僵住了。连寰不是认真的吧？

“我要去日本找叔叔，顺便看看爹地和爸爸。”

“你……你找我爸干嘛？”夏吉童忽然有很不好的预感。

“对他说明我们的事啊。”连寰一付理所当然的样子。

夏吉童的汤匙掉进了碗里。

“不不，不能告诉他！”夏吉童急了。连寰到底在想什么？是希望把他爸爸气死吗？

“为什么不能？”连寰反问。

夏吉童额上出现黑线无数，这弟弟有没有常识啊？

“小寰，我不明白，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夏吉童的声量拔高了。

“童童，我才想问，你一直怀著不安愧疚甚至罪恶感和我在一起有什么意义？”连寰倒是一派镇静。

夏吉童张了张口，无法反驳。

“你连让我碰你都做不到。”连寰的眼里开始浮现哀伤。

扭著手指，夏吉童低下头来：“小寰，没有人……没有人会祝福我们的……”

“我知道。”连寰一口把杯子里的鲜奶喝光，站了起来。“别人你不会在乎，但是我想你会想要了解叔叔的想法。我去

上课了，你慢慢吃。”

他坚持走这一趟并不完全是为了夏吉童，更多是为了自己。

他的心太高了，没有办法忍受夏吉童看轻他们之间的爱情，不过能解开哥哥心结的人不是他；他认为无论值芝健一抱持

著什么态度，惟有把这件事说出来，哥哥心里头的包袱才能放下。

当然情况说不定会变得比现在更糟，这是个赌注，可是变糟总比一成不变来得强，难不成他得为著顾忌夏吉童的良心一

辈子不碰他？

唉，如果这样的话，他也别当什么语言老师，干脆直接去做神父好了。

02.

由于有言在先，说了什么‘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的大话，夏吉童在毫无反对余地的窘况下，被弟弟押回了日本。

“耶，”连寰一下机就举手欢呼。“我等一下要去吃两大碗拉面！”他对西式餐点虽不至于排斥，但是骨子里偏爱中日

式食物，待在国外那段时间，他每天都缠著哥哥要他做什么红烧乳鸽之类的，搞得夏吉童一个头两个大。

“哼哼。”夏吉童随便嘟囔两个音节算是应允了。临行前卢卡眼泪汪汪的来送机，趁机亲了连寰两口，夏吉童一想起那

个画面就胸口堵得慌。

什么嘛……外国人就是这点讨厌，动不动抱抱亲亲，亲也就算了，但是为什么要亲嘴？他平时在小寰的要求下也只是亲

脸颊额头而已，凭什么一个外人居然可以嘴对嘴亲他？而且……小寰还一付乐在其中的模样！

夏吉童瞪了弟弟两眼，这醋吃得没道理，可他就是不高兴！

“童童，我们先回叔叔那里？”连寰以为哥哥在为被迫回来一事心烦，讨好的伸手去帮他拿行李。

“嗯。”夏吉童没有反对，他也很想念父亲。

两人上了计程车后，连寰一路紧紧握著哥哥的手。说不紧张是假的，他的忐忑不安其实更胜于哥哥，叔叔待他不薄，这

回却要去坦白‘请把您的儿子交给我吧’，他根本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被打被骂都认了，

身为一个男人，他觉得自己至少应该要有向‘未来岳父’承认这份恋情的勇气。

况且，如果他不说，夏吉童大概永远都不能正视自己的心意，他不敢妄想能得到祝福，但是隐瞒至亲的人偷偷摸摸交往

不是哥哥喜欢的方式，他们肯定得不到幸福。当然……还有性福。

大冷天两人的手心反常的直冒汗，到家战战兢兢的按了门铃发现没有人在。夏吉童忙掏出手机联络，原来植芝健一心血

来潮上山采集标本去了，要三天之后才下山。

夏吉童松了一口气，驾轻就熟的从门毯下搜出钥匙。

连寰把行李拿进屋里，不晓得应该开心还是难过，人都有逃避的心态，他担心一鼓作气下定的决心会随著时机流逝而消

失。

而且，这意味著他又得推迟跟哥哥摊牌的时间。

实在是……酷刑。连寰的眼睛跟著哥哥在房间里转，看他忙进忙出的整理衣物，下腹燃烧的火便越来越盛。

啊……为什么童童连褶个衣服都那么性感？那修长的、指节分明的大手在布料上摸来摸去……啊，如果摸的是他的身体

多好……

连寰咽了咽口水，盯著夏吉童因为弯下腰收拾而挺起来的屁股，觉得再憋下去他会欲火焚身而死。

不管了，这会儿家里没有其他人，就他们两个，此时不做更待何时？哥哥要是生气他再道歉就好了嘛。

连寰弹起身，扑上前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夏吉童。

“童童，我好热……”他撒娇般贴著夏吉童的背，拼命磨蹭。

夏吉童吓了一跳，回过头便看到弟弟双颊上的红晕，衬著那立体线条分明的五官，漂亮梦幻得有点不真实；爱美之心人

人都有，何况夏吉童对这个弟弟是真心喜爱，要说不心动是假的。

他转身和弟弟面对面相望，情不自禁环紧他的腰。

连寰大喜，凑过去啃吮他的脖子，喃喃道：“别再拒绝我了，这一次我要做完全套……”

夏吉童并不理会他说了什么，按著他的额头问：“你生病了？怎么体温这么高？”

连寰吻不到人，不悦的抗议：“你让我做一回我的体温就会下降了！”

“别闹。”夏吉童压根儿把他当作发脾气的宠物，扒开他要去拿温度计。

极度委屈之下，连寰再顾不得风度和体贴，用蛮力揪住哥哥，顺势往旁边的大床上倒去。

“童童，你知道我要什么！”连寰压制住哥哥的双手，深邃灼热的目光像要在他脸上烧出个洞来。“我很难受……”

夏吉童不是不心疼的，他喏喏的提议：“我……我可以用手帮你……”

“不要！”连寰哪里愿意？能够买到名家设计的东西谁还稀罕打折货？夏吉童姿势都摆好了他不吃就是笨蛋！

猛地低下头去，太性急了嘴唇嗑得生疼，连寰赶紧收住势子，顺带在哥哥唇上轻舔一下，安抚他弄出来的牙印，带著哀

求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很霸道：“童童，我只有你一个，你有义务要满足我。”

“是吗？”夏吉童扁了扁嘴。“那Moon呢？”

哈？连寰怔了怔，陈年旧事还搬出来讲？

“逢场做戏罢了。”连寰给了个没啥创意的借口。

“哦，跟吴愧也是逢场作戏？”夏吉童侧了侧头。

“吴……吴愧？”连寰差点咬到舌头。那个……他也不大清楚发生过什么事，一时间竟反驳不了。

“哼哼。”夏吉童心里的醋坛子又开始发酵，他不冷不热的瞅了瞅弟弟，不再答腔。

什么嘛！连寰不甘的嚷嚷：“你不也是跟别的女人不干不净！”

其实他这样说无理取闹的成分居多，杏美是夏吉童的女友，不管做了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夏吉童没有深究，只是

竖起食指要他安静。

“楼下好像有人。”夏吉童压低了音量。

仔细一听，的确有奇怪的动静。连寰忙跳起身，随手抄起床头的棒球棍。

这贼人死定了！连寰狠狠的想。好事被打断的感觉很差，他一股脑儿将求欢不遂的挫败感算在那入侵者头上了。

兄弟俩蹑手蹑脚下了楼，隔著樟纸看到后面映出的人影。

两人互使了个眼色，夏吉童陡然把门拉开，连寰刚举起棍子就听见惊呼。

是女性的叫声。

蹲在地上清理塌塌米的女孩仰起头来，三人打了个照面。

“杏美？”

在夏吉童和女孩欣喜相拥的瞬间，连寰懊恼的丢下棒球棍反省：这趟日本之行是不是来错了？

03.

煮熟的鸭子飞了，连寰哪有好脸色，他留下叙旧的两人跑回房间躺在床上假寐，可是说什么也无法休息。

让他们单独相处没问题吧？连寰在床上翻来覆去，结果放心不下又跑下了楼。

拉开起居室的门，果然见到那两人相谈甚欢，矮桌上摆著热茶还有精致的和果子，杏美准备了三个杯子，像是料到他会

倒回来。

连寰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下。杏美和夏吉童提起她定期过来帮忙打扫的事，由于老人家一人独居，她也时不时会陪值芝健

一吃饭。

“父亲不在了，叔叔……就像我另外一个爸爸一样。”思及过世的亲人，杏美低下头，眼眶兀自发红。

夏吉童听到这里，不由得十分汗颜。没有待在父亲身边侍奉还要劳烦前女友，他实在枉为人子了。

连寰对杏美的话又有另一番诠释。要不是他从中作梗使了些不入流的手段，杏美可能早就是他大嫂了，这女人和夏吉童

一家感情亲厚绝对不假，对他而言是个大威胁，现在嘀嘀咕咕的就是在向他示威来著！

“把这里当作自己家，随时欢迎你来。”夏吉童柔声说。

什么？连寰暗暗生气。这也是他的家，问都不问他就擅自决定是怎么样？

“小寰，你要吃什么？杏美说给我们做晚餐。”夏吉童总算转过头来询问他的意见。

“我要去外面吃，”连寰完全不给面子，还不忘补充了一句：“童童，你陪我。”

夏吉童左右为难，杏美倒是落落大方，知趣的告辞：“啊，不要紧，我先回去好了。”

哼，算你识相！连寰胜利的快乐并没有维持太久，便听见夏吉童殷勤的邀约：“一起去，人多才热闹。”

你什么时候那么喜欢热闹了！连寰恼怒的瞪著哥哥，夏吉童却装著没看到。

“咦？可以么？”杏美乌溜溜的眼睛在连寰脸上转了转。

“当然可以！”夏吉童不理会弟弟抗议的目光，警告似的搭上他的肩，道：“小寰不会介意的。”

两人约会要带一个电灯泡，他介意的要命！去车库取车时连寰气呼呼的抱怨：“干嘛叫上那女人？”

“别这样，一起吃个饭而已。”夏吉童觉得他小题大做。

“你该不是对她余情未了吧？”连寰不禁问出最顾忌的一点。

夏吉童一呆，他没想到对人体贴会给连寰这样的印象，让弟弟不安是他的不对了。

“我……”我怎么可能去喜欢你以外的人？心里虽然如此抗辩，但他羞于启齿，挣扎老半天最后说出来的话是：“我肚

子饿，快走。”

连寰认为自己已经被贬成了司机的身份，憋著一肚子气把人载到餐厅，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坐下，他又开始不满位置的安

排。

那女人凭什么和童童并排坐，而他只能坐哥哥对面？

“呃，我和你换？”连寰冒火的程度连杏美都察觉到了。

“没关系，”夏吉童阻止。“小寰习惯坐在我前面的。”弟弟向来喜欢看著他的脸吃东西。

连寰心一软，火气顿时消了不少。说得也是，对著那女人他吃不下去。

不过要监督哥哥和那女人有没有互动过密的行为实在挺累，连最爱的拉面都不能让他胃口大开，席间因为太郁闷狂喝啤

酒，不得不到洗手间去了两次，还不住担心狐狸精会不会趁他不在对哥哥做些什么。

真的太煎熬。连寰满腹心酸。

他掬了一把冷水洗脸打算冷静冷静，一抬头竟看到熟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连寰简直是见了鬼的表情。

“我进来好一段时间了啊，瞧你失魂落魄的，当心被人打昏了拖进厕所xx。”吴愧涎著脸笑得很邪恶。

“x你妈的！”连寰跳了起来。“你跟踪我？”

吴愧囧了，他无辜的摊手：“我跟朋友来度假，刚好碰上罢了。”

刚好？有那么巧？连寰不信，待回到位子上见到正和哥哥说话的Moon才知道原来老天爷真的很不喜欢他。

“小寰，看我遇到了谁。”夏吉童似笑非笑的望著他，眼里别有深意。

想起今天哥哥责问他和Moon的风流韵事，连寰赶紧心虚的否认：“我不晓得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吴愧要来拜祭一位故人，我是趁机放假。”Moon笑眯眯的解释。

“旅游旺季，他们还没有找到旅馆呢，我邀他们住家里，你说好不好？”夏吉童很热心。

当然不好！连寰把哥哥拉到一边：“我反对，童童，别忘了我们这趟回来的目的。”

“爸爸又不在，收留他们两三天有什么关系？”夏吉童不以为然。“还是……你对某人‘余情未了’，怕把持不住？”

呜呜呜……童童变坏了！

饭局过后夏吉童秉持著风度坚持要送杏美回家，连寰没有办法，只得再次充当司机。从望后镜窥见那三个特大电灯泡笑

不拢嘴的开心样，连寰觉得他们根本是以整他为乐。

小巷子车子进不去，夏吉童下车把人送到门口，连寰委委屈屈的跟在后面。

杏美掏出钥匙开门，趁夏吉童帮她去信箱拿信时，她叫住在路边猛踢小石子泄愤的连寰：“喂，你……”

“什么事？”连寰神色不善。

“你需要加油哦。”女孩忽然顽皮的对他眨了眨了眼，向走过来的夏吉童道了晚安就闪身进屋。

连寰错愕的伫立原地。

他居然沦落到要让情敌来同情鼓励的地步了。老天爷，你不妨再讨厌我一点，还有什么阿猫阿狗路人甲，全部一次过出

现岂不省事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