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 中——香小陌
香小陌  发于:2013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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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强半晌都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人,古铜色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透出异常的红潮。那是一个人极度动心、动情的颜色。

罗强嘴角抽动,笑出来:“成,你给我挡着,那我在你下边儿,我吃你的……”

那个“奶”字没说出来,罗强已经用牙咬开邵钧胸前的衬衫纽扣,咬上去,俩人一阵碰撞,纠缠,悸动。

邵钧衬衫里穿着背心,罗强一头钻了进去,脑袋套在背心里,一口就吮上去,嘬住邵钧左胸的凸起,狠狠地咂吮,像要把这人的心吮出来。

邵钧隔着背心抱住罗强的头,粗喘着,疼着,感受着罗强最终用滚烫湿润的嘴唇贴住他胸口,留下一枚深深的烙印,刻骨铭心……

52、情敌造访

也是那一年,大地震造成的肉体伤疤与精神创痛尚未愈合,这个国家又迎来了举世瞩目的一届国际盛会,用奥运会激情耀眼的光环掩盖住潜伏的汩汩暗流,人心的动荡不安。

清河新监区大规模装饰粉刷,下高速出口进入农场的主干道上盖起一座崭新崭新的大牌楼,从以前的六根柱子变成八根柱子,再发洪水都不怕了。厂房区到处挂满大红横幅,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气象。

一年里,这座监区作为本市现代化人性化监狱管理试点基地,迎接了无数拨各地前来参观的考察团、旅游团。

犯人们早上五点钟就被起床哨吹起来。

“姥姥的,天都没亮呢,这么早?我姥姥都起不来这么早!”有人苦哈哈地抱怨。

“今天有考察团慰问参观你们,赶紧起床叠豆腐块,别忘了洗脸刷牙!饭盆和鞋该刷的刷,没时间刷的都给我藏起来,藏好了!”邵三爷在楼道里急吼吼地吆喝着。

“二大爷的,这帮人又参观咱们!”

“这么喜欢参观老子,让他们自己也来住两天享受享受,他们乐意不?”

早上出操,在操场上跑圈儿,口号喊得震天响。一群西服革履步态端庄的国际同胞,兴致勃勃地在操场一侧围观,边看还边鼓掌。

罗强在他们一大队队首带着喊口号,喊完了自言自语嘟囔:“你妈的,老子喊得就够傻逼的,那帮人还他妈给俺鼓掌,比老子更傻逼!”

身后一群崽子“噗”一声,差点儿憋不住笑场了。

正值奥运赛事如火如荼进行之中,这一回前来考察的,不是国内机关部门对公务员进行反腐败思想教育,而是某国际人权组织没事儿吃饱撑的,前来调查中国监狱囚犯的人权待遇。

清河新监区里有图书馆、文化课堂、娱乐室、篮球场、食堂、工厂、洗澡堂、理发馆、心理宣泄室、专职心理医生,甚至还有检察院的工作小组,常年驻扎监区,专门受理犯人投诉。所以清河监狱最不怕人权组织找茬儿,每回来一拨外宾,局里派车直接就给送到清河来。

犯人们集体吃早饭,埋头喝着小米粥,窝头就着腌萝卜干。金发碧眼的外国佬们围观着,啧啧称羡:“看,他们吃得多好,gourmet Chinese food!”

外国人在七班牢号里拉着几个人聊天,非想要从犯人嘴里打听出一些西方媒体最喜欢的猛料。

顺子刺猬几个人摊手无辜地说:“问啥啊?管教们从来没虐待我们,邵队长对我们可好了,跟我们打牌,玩儿,给我们买零食,还送生日礼物!”

罗强说:“你问老子有没有意见?有意见啊,三监区的教官有些人该换换了,多换几个盘靓条顺的,老子看着养眼舒坦!”

“每天晚上除了《新闻联播》,能不能让我们看个别的?整个老爷们儿喜欢看的带码的片子?”

“还有,屋里安的这小电视,到底是给我们看的还是摆设?又忒么搞这种面子工程,参观团一来,那电视就打开着,你们前脚刚走,他们就把电视锁上不给老子看了!!!!!”

就因为这几句话,事后在没人的犄角旮旯,邵三爷又跟罗老二揪着扯着闹了一回。

邵钧眯眼:“你想咋着?还找几个盘靓条顺的,我这么俊的还罩不住你了吗?有比我好看的吗?”

罗强满不在乎地一乐:“那考察团里有个褐色头发的小帅哥,拉着我聊了半天,长得当真不赖。”

邵钧鼻子里泛出酸味儿:“觉着人家不赖,你找他去?我也正好出去找个年轻盘靓的。”

罗强坏笑着逗他:“你不用出去找,你干脆调到隔壁女子监区,那一大群娘们儿,个顶个儿地年轻,盘靓,能让你日子过得跟皇帝似的!”

邵钧脸一下红了:“你滚!”

罗强是故意嘲笑邵小三儿的。那天邵队长带着一大队的犯人,从农场野外劳动回来,走在高高的山梁上,正好从高处往下俯瞰到女子监区内景。

一个队的男犯人,几年都没见过女人,这时候恨不得抻长脖子往里看,眼珠子都凸出来。

院墙里一群女犯正打篮球呢,都不打了,一个个踮脚扭脖子地往外看,也好久没见过男人了。

女犯们一眼就瞧中了人群里长最帅的戴着警帽扭着胯的某人,齐声对着邵三爷狂吹口哨!邵钧装没瞧见,特拽,特傲气,压低帽子走路,女犯人追着喊,“喂,警帽儿,来我们这监区吧”!

有个作风大胆泼辣的女犯,对着邵钧,挑衅似的,突然一把掀开T恤,连胸罩都扒了,一下子露出丰满的胸脯,一对硕大的乳房在阳光下诱人颤动!

山梁上的男犯全部疯狂了,嗷嗷地起哄,吹口哨,喊“三爷咱不怕她,三爷也给小娘们儿露一个大的”!

邵钧平时见过骚的,可也没见过大庭广众如此豪爽的,让这群人起哄闹了个大红脸,抱头扭胯飞速跑走了……

这事儿在三监区又成为一个经典段子。邵三爷在清河方圆八十里地盘内艳名远播,无人不知,以至于监狱长有一回过来视察工作,问:“小邵,最近女队那边很多犯人提意见,要求把你调到她们那边,这是咋回事儿?你愿意去女队吗,你要是想去,老子一句话,把你调过去待几天,给她们做做思想工作,怎么样?”

罗强时不时跟邵钧逗两句贫,俩人互相贱招似的,内心深处,却又好像一直在试探。

从来没有给过对方任何一句承诺,却又总想从对方嘴里得到那么一句话,能让自己心安的话。

这条路究竟还能走多远,走到哪一站就要被迫停下来,最终分道扬镳,相忘江湖……那时候谁心里都没底,不愿意多想,想也没用。

那时谁也都没想到,事情后来会朝着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

邵小三儿过二十七岁生日的这年春天,接到他某位大学同学的电话。

“小钧,是我,邹云楷……”

“小钧,就你上回让我罩的那个犯人,罗战……”

邵钧一听,忙问:“罗战怎么啦?”

邹云楷在电话里笑了两声:“这么紧张?这人到底谁啊?他你什么人?”

邵钧着急地说:“他不是我什么人,这人出啥事儿了?”

邹云楷说:“没出事……这人今天刑满释放,一刻钟前刚走的!我是遵照你叮嘱,亲自送出大门口。这家伙谱还挺大的,不是一般人儿,让一群兄弟前呼后拥着,开着车接走的。”

邵钧一颗心总算放下来,撇撇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他同学在电话那头小声说:“嗳,小钧,咱俩工作都忙,可也好久没见面,你都把我忘了吧?”

邵钧又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事实如此,他确实早就把对方忘差不多了。

邹云楷埋怨道:“你可别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人一走我这盏茶就忒么凉了,凉透了!”

邵钧口气有些不自在,又不好栽对方的面儿:“谁让你凉透了?没有,我真忙着呢……”

邹云楷赶忙讨好了一句:“小钧,哪天有空出来见见?大不了我跑一趟,我去清河找你,你不是还租了一套房子么……”

邵钧心里一毛,赶紧说:“甭介,你别来找我。”

邹云楷话音里泛酸了:“呦,小钧,你……有‘朋友’了吧?那个叫罗战的,长相身材……还真不错,到底你什么人啊?”

邵钧真的烦了,想摔电话,低吼道:“罗战那小子我什么人都不是!丫忒么跟我就没关系!!!!!”

邵钧心里为啥烦?最近这俩月,罗老二那家伙,情绪特别不对头。

罗强听说罗小三儿经历两次减刑,减到三年半,择日就要出狱,这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这人在厂房里上工,俩小时钉不好一个鸟笼子,俩眼望着窗外出神。食堂里吃饭的时候,一双筷子差点儿把饭捅到鼻子里,不知道琢磨啥呢。

邵钧从摄像头里也看见了,晚上熄灯前,罗强也不跟他剥衣遛鸟发骚了,而是盘腿坐在铺上,一动不动地凝视床头挂的照片。

这是搬进新监区后施行的人性化感化政策,允许每个犯人在床头墙上挂一幅镜框,里边是自己亲人的照片,心里最惦记的人。

胡岩、刺猬他们挂的都是各人的爸爸妈妈。

顺子当然挂他老婆和宝贝闺女。

罗强呢?

罗强挂的是他弟弟。

一张旧照片,哥俩都还年轻着,留着一样的板寸发型,同款黑色西装,衬衫在胸前敞开三粒扣子,露出漂亮的肌肉。那年罗战二十岁,罗强三十岁,罗战从身后用一条胳膊搂着他哥的脖子,罗强眼神冷冷的,嘴角扯出笑容。两张脸眉宇酷似,甚至咧开嘴露出的两排白牙,都排列得一模一样。

邵钧冷言冷语地问这人:“呦,人家都挂自己老妈媳妇,你挂的哪个傻小子?瞧这乐得傻了吧唧的……”

罗强说:“我没妈,也没娶过媳妇。”

邵钧不依不饶:“你没娶媳妇?你拿你弟当媳妇呢吧!”

罗强冷笑,伸手摸摸邵钧的头发,说:“我倒是真想挂你,我能在屋里挂你吗那一屋人都看得见。”

邵钧撅嘴嘟囔:“你挂我一个给我瞅瞅啊,你不敢挂?你这人有啥不敢干的?你挂啊!!!”

罗强枕头下塞着小少爷给他买的小粉罐。爽身粉早就用完了,也不需要再买新的,罐子他一直没扔掉。他觉着这样就是把邵小三儿也挂在心里了。

那是他平生头一次对一个人心软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脑子里那根弦啪得一声,通电了,陷进去了,迷上了一个俊人儿,尝到了一脚从地狱迈进天堂的美妙滋味。所以他留着这个东西,每晚搁在眼前看着。

黑夜里看得最清楚,不是用眼看,而是用自己的心。

他的床铺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心也就那么大,就牵挂这两个人,再没第三个了。

这天是周末,邵钧一大早下班回家。

他开车一向生猛,清河地界又相对荒凉,地广人稀,他开出监狱大铁门右拐上路,拐得很快。

眼前黑色人影一晃,他连忙猛踩刹车,头冲出去,要不是安全带往回搂着,几乎一头撞上挡风玻璃。

车子在距离前方人小腹几寸处刹住,差一点撞上,邵钧抬眼一扫,汗毛一激灵,以为自己眼花了。

车前站的男人,一身烟色风衣,衬衫,老板裤,黑皮鞋,打眼的行头包裹着魁梧笔挺的身材,皮肤是淡淡的古铜色,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帅气,威猛,阳刚。

关键是,这人长得,实在忒么也太像了!

连发型都一样,监狱特有的泛着青茬的囚犯头,衬出硬朗的轮廓与浓墨似的五官。

这人慢慢摘下茶色墨镜,朝车里看了两眼,还客气地点点头,看得邵钧俩眼都直了,用钛合金X光眼上上下下把这人身上狠狠剜了一遍……

“我操了……真是人物……”

邵钧喃喃的,早就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谁。

这人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罗家小三儿,那个大混球整日心心念念惦记的小混球。

这一脚刹车踩得,你妈的太及时了,幸亏三爷爷反应迅速……

没见着大活人的时候,只看照片,还不会有如此诡异的感觉。如今就好像穿越时光返回到十年之前,眼前站得分明是另一个罗强,一个年轻了十岁但是同样英俊又极有男人味儿的罗强,邵钧看得这心里一阵酸一阵咸的,真不是滋味儿。

罗老二曾经也有这么年轻帅气的时候吧?可惜当年就没早些认识这人……

邵钧摇下侧窗,罗战走过来,打了个招呼:“警官同志,劳驾问您个事儿,我探监从这个门进吗?”

邵钧的警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下眼睑修长漂亮的睫毛,拿手一指:“旁边那个小门进。身份证、介绍信、探监证都带全了吗?”

罗战咧开嘴笑说:“都带齐了,能进了吗?”

邵钧哼了一句:“你也来忒早了,俩小时以后才放人进去呢。”

罗战丝毫不在意,爽快地说:“我在门口等俩小时,待会儿我排第一个进去!我多等会儿没问题,不能让我哥等我。”

邵钧:“……”

罗战后撤一步,让开路,还挥了一下手:“谢了啊,警官同志,您慢走着。”

邵钧的车开出去,仍然不住地瞟向后视镜,看到罗战双手插兜,笔直地站在监狱大铁门前,伫立等待。

这亲哥俩,相貌酷似,气质神态却不尽相同。

罗强面冷,遭人忌惮,罗战面善,讨人喜欢。

罗三儿说话大方痛快,看起来挺爷们儿的一人,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邵钧一过脑子,距离老同学给他打电话,只不过才三天。

罗小三儿一天都没耽搁,那头刚从牢里出来,这头就来探望亲哥哥,果真是情深意切。

53、姓罗的大醋缸

罗战站在监狱门外等了足足俩小时,他哥就在监狱操场边上蹲着,啥事儿也干不下去,也干等了两个小时。

罗强忽然从操场边站起来,四下望了望,找见一名相熟的管教,要了一根烟,点上火,又重新蹲回去,默默地抽烟,两眼发直……

好不容易赶上个周末,大伙打球的打球,玩牌的玩牌,逛超市的逛超市。

七班崽子在篮球场上,朝这边吼了一句:“强哥,来一起啊?”

罗强冷着脸,没搭茬。

那人又喊了一句:“强哥咋啦?下午有比赛,热个身!”

罗强眼神直勾勾地,回了一句:“甭他妈烦。”

大伙一看这人这种表情,立刻都扭过头去,默默走开,谁也不敢再招惹。

负责管理探视的小警帽儿拿着条走过来,隔着老远喊:“3709!过来报道!”

罗强耳朵一动,腾得原地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腿蹲麻了,缓了好一会儿,才迈开步子……

眼巴巴等了两个小时,真到见面的时候,罗强那天跟他家罗小三儿统共就说了三句话。

罗强从门口走进探视室,隔着一道玻璃,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坐下,望着人。

罗战脸上放着光泽,从座位里站起来,又被监督的管教呵斥着坐下,热乎地叫着:“哥!!!……哥……”

这两声“哥”喊得,让罗强眼底泛红,哥俩确实三年半没见了,再加上之前在看守所两地相隔,四年多没听见罗小三儿叫哥,真不习惯……

罗强看着他家小三儿顶着跟他一模一样的光头,明显变得成熟沧桑深刻的眉眼,罗小三儿就连眼神都不像以前那么活跃和没心没肺,也是三张多一个爷们儿了……罗强半晌不说话,薄薄的嘴唇紧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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