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宛城劫匪
没等慕容言他们走多远，他们听到不远处的动静，是一群人在追着什么人。
薛莹笑道：“哎呀，他们终于来了，让我们等了这么久，真是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
他们天法府会来这里，就是因为近几月这里极不太平，有一群人在石林中劫道，而且都是武功高强的练武之人，他们不但劫财，有时也害命，因此有很多从宛城回来的中原人到武林盟说过此事，要动武的事一般都是由天法府出面，但府中的人基本上都外出了，因此慕容言才亲自出马，也顺带去参加石堡城金家的赏兵会，金家在江湖上颇有声誉，由慕容言出面正好合适。
慕容言打开了马车门，脚下一用力，借力跃上了高高耸立着的巨大石块，不远处有一群人在打斗，具体地说是有二十多蒙面人在围攻两人，一个是六十来岁的老头，另一个是至多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蒙面人们的武功还可以，二流高手的样子，老头的武功极高，但因为要护着身旁武功不怎样的少年，所以仍是有些手忙脚乱。
慕容言道：“你们去帮忙。”
薛莹和贺峻就等着慕容言下令，马上纵马朝有打斗声的方向冲了过去，绕过一丛石林，一片空地露了出来，正在打斗中的人都分神看向他们，一个蒙着脸的粗壮男人喝道：“走你们自己的路，别多管闲事。”有几个蒙面人防备地盯着他们。
薛莹笑道：“那可不行。你们这几个月很嚣张么，名声都传到武林盟去了，我们不远千里赶来这里，怎么能说走就走？”她取出一块武林盟的令牌亮给这些人看。
蒙面人面面相觑，都暂时停了手，被围在中间的两个人也怔怔地看着他们，领头的粗壮男人强自镇定地张望着四周，就只有这两人，何必怕他们，就算是武林盟的人，杀了又怎样，到时咬死了说不知道不就成了？
“呵！看起来还是要打了？”贺峻抽出一把弯刀。
薛莹也一手扣在腰带上，手再扬起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把薄得透明的软剑，她笑嘻嘻地道：“好久没动手了，那些任务总是轮不上我们。”
“快点，我们还赶着进城。”慕容言隔着人群站在薛莹对面的巨石顶上。
薛莹笑道：“别急嘛，府主，他们若是不想打，我们也不好伤人不是？”
蒙面人都抬头向薛莹说话的对象看去，一个乌黑的人形逆光站在他们身后的巨石上，他们心里一悚，天法府主慕容言？传说这位黑阎王，杀人无数……
领头的蒙面人眼一闭又猛地睁圆了：“别信他们，给我上！”这群蒙面人有半数以上冲向薛莹和贺峻，另一部分仍是围着那两人，倒没一人往慕容言那边去。
慕容言盘腿在巨石上坐下，把手上的两把小石子放在身旁，看到有人破绽明显，便扔一颗过去，不一会，被他定住穴道的人已经有了四五人，那个少年看到有人被定住了，便拿了剑要下死手，被慕容言一个石子打偏了，他恶狠狠地瞪了慕容言一眼，没有再碰被慕容言定住的人。
风声中隐隐有马蹄声传来，慕容言起身道：“快点！速战速决！”他跃下巨石，扯住那个少年推到隐蔽处，“躲好，别碍手碍脚。”少年被气得眼睛都红了，一直保护那个少年的老头看了慕容言一眼，皱了眉，但没说什么，只是仍边打斗着，边注意那个少年那边的状况。
有了慕容言的加入，战局很快稳定下来，蒙面人们倒了一地。
但马蹄声已经很近了，不一会又一群蒙面人出现在他们眼前，薛莹他们都脸色不好，这次来的人有四五十个，这下可麻烦了。
慕容言道：“又见面了。”他认为这一批人应该是他和叶影在清玉镇附近见过的那些人，“不过，你是认为我不知道你们又会来搅局？你认为我没做准备？”
第二批蒙面人都侧耳倾听着风声，似乎真有些动静，又或许慕容言在拖延时间？一个嘶哑地声音响起了：“上！”
慕容言道：“还真是你。你没想过换种声音？或者故意让我听出是你？”
“……”这数十个蒙面人狠狠打马冲上前，踩向慕容言他们，慕容言他们人少势弱，只得边战边退，这批蒙面人也不管先前的那些蒙面人的死活，马蹄直接踩踏着地上的人，听见惨叫声，还会再补上一刀……
慕容言一掌拍断他身前的一条马腿，这匹马马嘶吼了一声，跪倒在地，马上的人也滚落在地上，被薛莹闪身过去补上一剑，倒毙了。
慕容言发觉情况不对，这些人主要是想逼退他们，然后把前一批人杀人灭口，这些人的职责就是消灭失败者？不一会，前一批蒙面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撤！”那个嘶哑残破声音又响起了。
慕容言想追，但那个蒙面人甩出了一把暗器，慕容言心头一跳，风中有淡淡的硝石味，他厉声喝道，“退开！趴下！！”
薛莹和贺峻已经习惯听从慕容言的命令了，反应极快地执行了。
那个老头反应稍慢，但动作也极快，马上把他侧的少年护到身下，一起伏到地上。
“轰！轰！……”几声巨响接连响起，在石林中荡起连绵不断的回声，烟尘弥漫，不远处老井惊慌地大喊，“少爷！！慕容少爷！！！……”
“老井，我没事！”慕容言一说话便吸进了不少尘土，他猛咳了几声，吐出了嘴里的灰尘，“薛莹？贺峻？”
“我也没事！”不远处的薛莹和贺峻也爬了起来，两个人都灰头土脸的，咒骂着拍着身上的尘土。
蒙面人走前扔下的是雷火弹，是一种拇指大小的黑色弹丸，用力掷到地上后会炸开，人若是靠得近，便会被炸至重伤或致死，若是离得远，也容易被被炸开的石块、土块划伤，所以慕容言才叫他们退开并趴下。
那个老头也起身了，并拉起了那个少年，并帮他拍去身上的尘土，少年闷闷不乐地低着头，他平时以为自己功夫还不错，没想到却还有要人处处保护，“小光，没事吧？”
“我没事。”少年抬起了头，马上尖锐地惊叫，“杜伯，你流血了！”
老井已经赶过来了，他过去帮忙姓杜的老头包扎伤口，这人额头上被划了道口子，血流不止，好在抹上伤药后血很快止住了，老井又用布帮他包好了伤口。
杜老头道：“这位老弟，多谢你了。”
老井笑道：“别客气。”
杜老头又转向慕容言：“慕容府主，我姓杜，名白，今天多谢你相救。这位是我家小少爷。”
少年挺直了腰道：“我叫洛流光。”
慕容言道：“宛城洛家，有人敢在宛城对洛家的人动手？”宛城一带基本上是洛家说了算，真不知谁有这个胆子对洛家的人动手。
杜白道：“我们也带人围捕过这批贼人，但从没成功过，总是被他们逃走。”他看着地上的这些尸体，“可惜没有活口，要不就知道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了。”
薛莹笑道：“洛少爷，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要你管！”洛流光有些脸红，他是一个人从家偷跑出来玩的，后来便被那些蒙面人追杀，他一直跑，不小心跑到这里来了，还好杜伯出来找他……
有杜白和洛流光两个当地人在，他们很快便抄近路出了石林。巍峨的宛城矗立在众人眼前，不知是不是宛城一带石头多，这城墙砌得格外高大结实。
一进了城杜白便叫了人去通知洛老爷，有远到而来的客人。
洛府坐座在繁华的城东，洛家老爷叫洛望悦，年轻时也曾在江湖上闯荡，颇负盛名，后来娶妻生子继承家业后便很少在江湖上现身了。洛望悦现年四十四，留了短须，笑容满面地出了洛府大门来迎接慕容言，“慕容府主，久仰久仰，真是年少有为啊……”
慕容言和洛望悦寒喧着走进了洛家大堂。洛望悦身后还有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他稍后向慕容言他们介绍说这是他的长子洛飞星，这个年轻人举止大方，他笑着向慕容言他们行了个抱拳礼，恭敬地向他们问好。
大家落座后，洛望悦注意到了杜白头上的伤：“老杜，你这是怎么弄的？”他朝洛流光瞪了眼，“流光，是不是你又闯祸了？！”
洛流光有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没有，不关我的事。”
洛望悦只当他怕受罚才不承认：“哼，看样子还真是你又闯祸了……”
杜白忙道：“不关小少爷的事，是有人想对小少爷不利，似乎就是石林里的那些劫匪。”杜白把事情原委重头到尾详详细细地对洛望悦说了一遍。
洛望悦听后皱紧了眉头：“你们没有受伤就好。这次得多谢慕容府主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他朝慕容言深深地弯腰作揖。
慕容言扶起他道：“这本也是我们该做的。我们就是为你们宛城的石林劫匪而来的，这些劫匪太过嚣张，名声都传到武林盟来了。”
洛望悦窘迫地道：“惭愧，都是洛某无能，家门口的事都管不好。”
洛飞星抢道：“爹，是我无能，剿灭这批劫匪的事一直都是我在做，是我没做好……”
薛莹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重要的是要怎么才能把这帮劫匪一网打尽。”
洛飞星有些忧虑地道：“是啊，可惜开始那一批人都被灭了口，要不就能问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了。”
慕容言道：“并没有都被灭口，有两个被我点了穴扔在马车上了。”
“啊？”洛飞星吃了一惊，又笑道，“慕容府主高明。”
洛望悦也道：“飞星，你要好好向慕容府主学学。”
只有杜白有些疑惑，慕容言什么时候把人扔到马车上去的？以他的眼力居然也没注意到，果然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19、人生如棋
慕容言他们被安排在静思院。
洛飞星问道：“慕容府主，那你生擒的那两个劫匪要怎么安置？”
慕容言道：“不必操心，贺峻和薛莹会处理的。”
洛飞星还想说什么，但洛望悦也说道：“天色已晚，今日早些休息，其它事明日再办。”
天色确实已晚，晚风奔袭而过，留下了初夏繁茂草木的清香。
慕容言并没有早点休息，他在洛望悦的书房里一直待到深夜。两人边聊天边下着一盘围棋，两人的心思都不在棋盘上，所以下得极慢。
洛望悦道：“我们有七八年没见了吧，第一次见你，你也就流光那么大吧，时间过得快啊，我也老了。”
慕容言的脸被掩在斗篷下，有笑声传出来，“你没老，是我们长大了。流光今年十六，当时的我比流光现在应该还大上一岁。”
洛望悦点头，漫漫流光，眨眼间便过去这许多年，果然还是老了，要不怎么这么喜欢回忆了？他现在看到流光，就会想起他很久之前的那个与流光相貌相似的朋友……
洛望悦第一次见到留理是在二十五年前，留是前朝国姓，留理是前朝皇子，但当时洛望悦并没有把这个姓当一回事，也或许是他没想到一个前朝皇族的人会堂而皇之地报出自己的姓名。那时他们都还年轻，意气风发，也意气相投，并不看重对方的身份，都不曾刻意地询问对方出身。洛望悦有时想着或许当年自己知道了留理的身份也不会怎样，或许仍会成为朋友，因为那时的自己年轻桀骜，并没有把家族放在眼里，也不会去考虑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影响家人。
后来洛望悦成亲了，继承了家业，也理解了责任，当年的不羁化为了稳重。他变忙了，留理也同样忙了，他们很少再见面。十六年前，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的夜里，这样的天气就算白天也没多少人愿意出门，但洛理就这样来了，披成一身的雪花出现在他的院子里，后来也和他一起坐在书房里喝着热酒。那一天留理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臂弯里还抱着一个小小婴孩，这个婴孩后来留在了洛家，成为洛飞星的弟弟洛流光。
日子本会一直平静地过下去，但是一年后又有人找上了洛望悦，那个人三十多岁，他说他叫白引渡，是洛理让他来的。
到这一日，洛望悦才知道他的那个至交好友是前朝皇子，而他的幼子洛流光就是所谓的前朝余孽。冲天阁的前任阁主是留理的哥哥留连，当年留家亡国时只有留理和留连幸存，他们流亡到了北疆，后来留连建立了冲天阁，但他某天突然失踪了，留理便出来找他，这才遇上了洛望悦。留理一直没有找到他哥哥，后来冲天阁开始内乱，阁中的人分成了几派，留理也控制不住形势，为了他儿子的安全他便把他送到了洛望悦这里。
白引渡是冲天阁的护法，他会来到洛家的确是受留理所托，留理本人已经在冲天阁的叛乱中重伤离世，他临死前让白引渡来宛城把一切都告诉洛望悦，如果洛望悦知道事情原委后会有异动，白引渡便会带上洛流光离开洛家。
洛望悦连续几日都时常抱着洛流光发呆，他一张小脸笑开了花的看着自己，该把这小家伙移交官府？怎么舍得……终究不舍得。他已经失去了至交好友，怎能不护着他的最后一点血脉？
洛流光无忧无虑地长到九岁，一直是改名为杜白的白引渡在照顾他，洛望悦时常且忧且喜的看着这个小儿子，洛飞星对这个倍受父亲关爱的弟弟又妒又忌。这一年的秋天，洛家来了贵客，一双雍容华贵的锦衣少年，夺目得让人不忍直视，时隔多年后洛望悦又见到了皇族的人，这次是本朝的太子殿下与雪鹰城的小王爷。
雪鹰城的小王爷凌同非也是新成立的武林盟盟主，早在几个月前洛望悦在武林大会上见过他，而太子殿下一直戴着纱帽，他在洛家停留的那几日，洛望悦从没见他摘下过。
凌同非夸了洛流光一句长得漂亮，洛望悦在一旁惶恐不安了一整天。
洛家上下有几百口人，人人都敬仰洛望悦这个家主。洛望悦想了一晚，终于还是在次日找到了凌同非和凌麒说明了洛流光的身份，明明是秋高气爽的天气，洛望悦却全身冰凉，他在心底轻蔑嘲笑自己：你终于变成了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但后来什么事也没发生，那个戴着纱帽的太子殿下凌麒听洛望悦说完后笑道，“一个小孩子罢了，你养着吧。”凌同非在一旁插话说要去看草原，凌麒便转而问洛望悦这个时节的草原最漂亮的地方是哪里，洛望悦恍惚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的，凌麒他们很快就离开了，洛望悦怔怔地对这一切感到难以置信。
洛望悦时常想着当时的自己做的是最正确的决定，而且还有了个最圆满的结果，既没有失去幼子流光，也没有连累家人，但他终究为决定放弃流光的自己而羞愧，因此他便更加宠爱洛流光，相比之下对洛飞星关心得极少……
洛望悦收拾好思绪道：“这次的这些劫匪是冲天阁的人假扮成的？这么说他们知道了流光的身份？”
慕容言敲下了一颗棋子：“应该是。”
洛望悦想了想道：“那你准备怎么办？需要我做些什么？”
慕容言指间摩挲着一粒雪白棋子：“我听命行事而已。洛前辈，你不必担心，我在宛城待不了多久，你也什么都不用做。”
洛望悦苦笑摇头，他最怕的便是事到临头却什么也做不了。
洛飞星也在下棋，他托着下巴看着棋盘对面正冥思苦想的少年，这个从小爱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娃儿也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