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澜微怔，唇颤动了一下，垂下眼睫，点点头，侧过身去。

房间里一下子变的安静了。

萧澜靠在红音怀里，很暖和，出了慕谣宫之后，都是和红音一起睡，一是两人在一起，比较安全，二是萧澜怕冷，开始的时候都是一人一床被子的，萧澜每天晚上都被冻醒后，迷迷糊糊瞎蹭乱摸的就钻进红音的被子里了。所以至那后，都是红音抱着他睡的。

多年后的他，依旧记得那，散发着淡淡药香味的怀抱，暖暖的，很舒服，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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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萧澜就和红音离开了风阳镇

萧澜抱着包袱靠在马车内，搓着冰冷的手掌，视线忽然落在自己手腕上的那条手链，是那天晚上红音给他戴上的，古朴的样式，似带着沉沉的木樨香，萧澜猜想着上次，难道那条小蛇儿就是因为这条手链的原因才会放过了他么？以前就见红音一直带着手上，肯定是对他极重要的东西，才会如此的重视，萧澜想着等会儿还给他吧。

萧澜思量着将手链解下来，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吵闹，伴随着的似乎还有尖叫怒骂声，萧澜犹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推开窗户。

“小贱货，敢逃！看老子不废了你！！看你还敢逃！看你还敢逃！打死你个小贱货！回去看老子整死你！……”

马车快速向前移动着，萧澜却看的清清楚楚，路边，一个壮汉正扬起手臂粗的木棍，狠狠的打在那蜷缩在地上不断挣扎的小人儿的身体上。

这里是城郊，即是偶尔有人路过的却不敢多管，也被那壮汉凶恶的表情给吓到，远远的就躲开了。

萧澜想也不想，立马叫红音停车。

“我们不能管太多。”红音沉默了半响说，马车的速度却放慢了一些。

“红音！”萧澜有些焦急了，那顶多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怎么经得起那样的折磨， 而且，一看就知道，那人绝对不是小孩子的亲生父母，纵然孩子有千般错，怎么可能会如此无情的虐打自己的亲生骨肉，听的那人破口大骂的话，萧澜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便更加的着急了：“红音，停车，一会就好，行不行？”

萧澜知道，现在非常时期，他们多管一件事，就是多了一重麻烦甚至是危险，他都了解，他也不想这么任性，可是，萧澜心中隐隐有种预感，他要是不回身，可能，就会后悔一辈子。

马车又行驶了一会儿，停了下来，红音将急冲冲就要下车的萧澜拦住了，观看了一下看似安静的四周，沉声道：“你到车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这里离那刚才的地方已经滑出了好几百米的，萧澜神色焦急，却也只能点点头，探头不停的向那边张望着。

红音略带犹疑着看了他一眼，才纵身飞跃而去。

萧澜正焦急的等着，忽然后面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有点熟悉：“公子。”

萧澜听到声音侧头，随即愣了，华……歆？他怎么会在这里？

华歆看着萧澜，又重复了一声：“公子。”

“华歆，你……怎么会在这里？”萧澜接口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见华歆一改平时的沉默木讷的样子，嘴角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公子，果然是你。”

萧澜睁大眼，警惕的后退一步，反射性的转身就跑，却被华歆一下子抓住了胳膊，幽幽的声音传入萧澜的耳朵：“公子，你还想去哪里？”

萧澜侧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华歆，你……”

华歆看着那一边已经注意到这边情况，正飞身赶过来的红音，露出了笑容：“公子，乖乖的，到你该去的地方去吧……”

萧澜使劲的挣着，对着华歆越来越阴渗的笑，心中一阵发麻，可是他丝毫的挣不动他的手，萧澜焦急的看着向这边急飞而来的红音，喘着气，脑中闪过一个个的念头。

华歆紧紧抓住了萧澜的一只胳膊，扬起另一只手中的剑斩断了马车，拖着萧澜，欲要上马。

萧澜忍着疼痛，趁着他回头的瞬间，被他忽视的右手伸进怀里，刚准备甩动作，华歆若有若有所觉，眼光一闪，猛的回头，脸上有着怒气，一把抓住了萧澜欲向他甩来的手，冷笑一声，剥开他的手心，是一包白色的粉末。

萧澜的手腕被遏制住，裂骨的疼痛让他脸都白了，两只手都被抓住完全无法动弹，华歆看着已近的红音，扬手准备将萧澜打晕，却没料动作却忽然顿住了，手上的劲道也松动了一些，萧澜一愣，立马趁机拼尽全身的力气甩开他，荒乱之中，抬脚一脚就踹了上去，却没想到华歆一下子软软的倒在了地上，脸色惨白的可怕。

萧澜惊叫一声，也管不了自己怎么一脚就能将人踢成那副模样，连忙跑开，忽然，眼前人影一闪，萧澜跑的急没来得及躲开，闷头就撞上去，恍惚的抬起头，看清楚之后，眼睛一下子瞪的圆圆的，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拉住胳膊，踉跄的退到一个带有暖暖药香的怀抱。

第四章

红音将萧澜拉到身侧，握住他总是冰凉的手，沉稳的声音显得温柔：“你没事吧？”

眼睛瞥见了他露出来手腕上的淤青，红音皱起眉，轻轻的，将他纤细的手腕握在手中，微垂着头，幽静的黑眸中滑过冰冷的光，随即隐匿不见。

“我没事。”萧澜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抱歉的表情，他真没想到离开一会就发生这种事情，红音肯定担心了，反握住他的手，萧澜这才转过头，看着旁边的人，露出了微笑：“步大哥，我们又见面了。”

刚才救了他的人正是步宇，有缘再次相见让萧澜心中升起喜悦，脸上的笑容也是开心而明媚。

而站在旁边穿着一身旧儒衫的步宇只是对着他点点头，没说话，沉黑的眼瞳盯着他们两紧握的双手，勾起唇角懒懒的笑了笑。

萧澜察觉到了，略微尴尬的笑了笑，将手从红音的那里抽出来，红音抬眼，定定的看着他侧脸。

萧澜收回手抿了抿唇，侧头看向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华歆。

“华歆……？”

萧澜略迟疑了上前一步，叫着他的名字，可是地上的人却似乎要晕过去了，双眼闭着，额上流着冷汗，表情很痛苦。

萧澜心中有些难过，他不喜欢面对这样的事情，原本把他当成朋友，可是没想到现在当成朋友的他却是要抓他，原本是慕谣宫的宫侍，却背叛了倾寒，萧澜轻叹一口气，缓缓的走近那个开始痛苦挣动身体的人。

萧澜想了想，刚才他神经一直紧绷，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尽办法趁机挣开他，不能让他抓了，忙乱之中才一脚踢上去，可是萧澜很明白，华歆绝对不会是被毫无武功的他踢倒在地的。

萧澜微微诧异，看向立于一边的步宇，开始以为步宇和他一样的不会武功，可是他好像又猜错了，刚才即使离着华歆最近的他，也没发现他是怎么出现的，又是怎么出手将华歆给制住的，这让想法都让他有些愣怔。

萧澜发愣的间隙，那个原本以为晕倒的人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一股凌厉的掌风直扫而来，夹着不容忽视的劲道，对着离他最近的萧澜，萧澜惊愕张了张嘴，来不及躲开了，脚定在了原地，眼睛瞪的大大的，感觉华歆的掌风对着他胸口狠狠的直劈而来，萧澜紧紧的闭上眼，睫毛轻微的颤动着，却猛的感觉头一阵转动的眩晕，腰被搂着，耳边传来动响，接着是砰的一声落地的声音。

茫然中，睁开了眼。

萧澜刚准备说话，却感觉搂住自己的人手松了松，头贴住的胸口一阵轻微的震动，一缕鲜红滴落而下，染红了胸口的衣衫。

“啊！步大哥，步大哥，你没事吧！”

萧澜抬头，就看见步宇嘴角溢出的血，不断顺着下巴滴落。

萧澜露出惊慌的表情，连忙扶住了身形不稳的步宇 ，回头看了看向红音，眉间更是浮上焦急的神情。

红音正和华歆打斗，诡异的是，这时候的华歆看不出来有任何的受过伤的痕迹，脸上闪着阴狠和算计，红音像是发现了什么，眉头皱了皱，动作渐渐的缓迟下来。

萧澜抿着唇，扶着步宇坐下，让步宇靠着他怀里，用衣袖擦掉了他唇边的血迹，想起了什么从包袱里翻出一个瓷瓶，紧张的倒出一颗药丸，手都发颤了，好不容易才倒出来一颗，萧澜捏住药丸喂到步宇的嘴里，一边急急的将他扶起身。

“步大哥，能站起来吗？”

步宇将身子靠着他，缓缓道：“还行。”

他盯住萧澜黝黑而显得焦急的侧脸，黑眸不着痕迹的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记得这人身上似乎有着淡淡的香味，清而浅，他很喜欢。

将头凑近了些，发间的桂花浅香扑鼻而来，步宇眼眸中色泽加深，捏住他手的力道加大。

“步大哥，真的很对不起，让你受伤了……”萧澜没有注意到步宇脸上的表情，转着头看红音的动作似乎越来越不支，不甚焦急，抿抿唇，对着步宇说：“步大哥，你先走吧，那人似乎有些古怪，你留下来，只怕会受到无辜连累。”

拾起地上的包袱，刚想跑向红音那边，却被步宇拉住了手，萧澜惊异，被他拉得踉跄转身：“步……”

“他不会有事。”步宇微微挑起眼梢，将匆匆忙忙想跑离的人拉住：“而且你过去，帮不了忙的。”

萧澜胸口微微起伏，喘着气，眼睛轻眨着，说的没错啊，他过去也没用，可是……

萧澜转头，正好看见红音身形缓了，侧身闪过时，过被华歆的一剑刺伤了胳膊，萧澜心中一阵抽疼，顾不上那么多了，看了步宇一眼，轻声道：“步大哥，你快离开吧，我们……有缘再见……“坚决的抽出自己的手，萧澜又看了他一眼，转身向着红音跑去。

萧澜刚跑了几步，再次被牵住了手，步宇提气带着他一起向前飞掠，风吹在脸上有些冰凉，萧澜侧头，步宇的发丝被风吹乱了，拂在了萧澜的脸颊，痒痒的，凉凉的。

萧澜鼻尖微凉，无意识的轻眨着眼睫，他轻声说着：“步大哥，谢谢你。”

原本，两人不过一面之交，浅淡如水的交情，萧澜是不想连累步宇，让他牵扯进来，可是现在最有可能帮助他们的就只有他了，步宇主动原意帮助他，他心里自是很感激，这是他们此时唯一的希望，萧澜不愿放弃了。

步宇带着他稳稳的落于地面时轻轻的转了一个圈，一只手搭在他的瘦弱的腰间，另一只手拂了拂他额前的发丝，吐过血后显得苍白的唇扬起近乎妖异的弧度，低低一笑。

“不用怕，此人不过是用了一种邪门的功夫，强行运功，他支撑不了多久的。”

萧澜点点头，他听说过这种功夫，只是一种透支力量的做法，掌握不好会废掉武功的。

他现在不想管这些，他只要红音和步宇没事就好了。

“萧儿，你站在这，不要动，等我回来，嗯？”隐约中，可见他黑眸里冷邪凝聚，盯着眼前略显瘦小的人，最后，视线落在了那张微微开启，颜色淡而显柔软的唇上，笑容的愈发妖娆邪气。

“恩恩，我知道。”萧澜搂紧手中的包袱，紧张的他，只知道不停的点头。他会乖乖的站在这边，不影响他们。

最后萧澜抓住步宇的手，不放心的补上一句：“你小心点啊。”萧澜还是有些担心，步宇刚才受伤了，虽然吃过红音的疗伤的药，但是他的脸色还是略微苍白，萧澜看的心中很不安。

步宇挑起眉，顺势一把抓住他的手，轻轻吻在他的指尖：“我知道。”

萧澜愣愣的，任由他松了手，看着他轻松的跃入争斗的两人当中。

有了步宇帮忙，红音轻松了许多，应对起来不那么吃力了，步宇的招式很奇怪，缓慢却带着强硬的力量一般，不慌不忙的和紧逼而上的华歆对抗着，红音面色也顿时缓和了很多。

萧澜紧张的观看，注意到华歆的脸色渐渐的变的越来越差，跟之前被踢倒的时候一样，额上开始流着汗，原本狠厉非常的招式像是失去了支撑，变得软弱而无力，最后似撑不下去了，被步宇一掌拍飞弹出去，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着血。

步宇挑着唇角，冷冷的，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

红音胳膊上的那一抹红色看在萧澜眼里一阵刺痛，连忙跑上去，将刚才喂给步宇吃的药丸拿出一粒，喂给红音吃掉。

“我没事，你不要担心。”红音反握住他发颤的手，黑瞳闪过光华，他很喜欢，看他为自己紧张的样子。

“痛不痛啊？等等，我给你找药……”红音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萧澜连忙蹲在地上将包袱摊开，准备为他找伤药，却被红音拉住了手：“不用了，真的没事，我不痛。”

萧澜却已经从包袱里翻出来一个瓶子，不由分说拉着他，红音看着他的动作，没拒绝，顺势斜坐在地上，萧澜跪坐在他身边，伸手小心的将他衣袖掀开，看到那道不浅不深的伤口，皱皱眉，很小心的将药粉往上面倒，温声说着：“可能有点痛，你忍着点。”萧澜垂着眼睫，边轻轻的对着伤口吹着气。

红音微微歪着头，似感受不到胳膊上的疼痛，只是一直看着他萧澜颤动的眼睫，唇角不着痕迹的弯起，眼里淌过温柔的光耀。

纱布？萧澜翻了一会，没见着可以包扎的东西，苦恼的抿着唇，萧澜澈亮的眼瞳中忽然闪过光芒，忙不迭的将自己的衣服掀起来，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费了好大的劲撕掉一块下来，脸都涨红了，这才将伤口给包扎好了。

萧澜绑好了后，才松了口气，收拾着地上的包袱，红音盯着胳膊上被萧澜系好白色的蝴蝶结眨了眨眼，鼻尖似乎有着淡淡的香味，萦绕着，很清，很浅。

萧澜将包袱重新整理好了，伸手将红音拉起来：“红音，我们还是快离开吧。”

红音捏住他的手站起身，点点头，他们确实要离开这里，转眸看向步宇，红音毫不掩饰眼中的戒备和怀疑。

“步大哥，这次真的很谢谢你。”萧澜走到步宇跟前，真心的道着谢。要不是他帮忙，现在就说不定是什么情况了。

步宇不可置否的笑笑，长相平凡的脸上看不出情緖

萧澜又向前一步，盯着地上已经不能动弹的人，他有个问题想问他，虽然明白问了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可是萧澜想知道。

“华歆。”

“……”

地上的人苍白着脸，眼珠微微转动向他。

“华歆，你告诉我，小栗……是不是你杀的？”、

华歆眼神微动，最后没说话，眼神虚无的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

第五章

伤心，不可置信，受伤，凄然。

想到无辜的小栗，萧澜觉得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他呼吸忽然变的急促，眼睛微红，喉咙似乎被哽住了，半响才对着地上的人，原本温软干净的声音带着干涩：“是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害她？她只不过是个无辜的人，而且有了孩子啊，你为什么……你怎么下的了手啊？！华歆！！”

冰凉的手心忽然被握住，萧澜像找到支撑点，一把抓紧，他没有回头，深吸一口气，眼睫上沾上了湿润的水珠。

萧澜盯着地上的人，动了动唇，身体忽然软下来，手捂着胸口处，萧澜的脸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艰难的喘着气。

这种撕心裂骨的痛曾经有过一次，记忆犹新。

萧澜苍白的唇间忍不住溢出痛苦呻～吟，身后的人将他扶住，萧澜靠着他软软的滑到，握紧那只手，迷蒙着眼睛，萧澜断断续续出声：“红……呃音……我……好痛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