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非予心情愉快的走进金诚所，却感到了周围人群那有些奇特的目光，怎么个奇特法，他也说不出来，总觉得似笑非笑，透着暧昧透着古怪。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脸，经过身边的茶水阿姨看到后打趣的笑道：

「小予，不用摸了，脸上没有事，去办公室看看就知道了。」

他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猛的打开门，一阵浓烈的花香冲过来，只见办公室内满是一堆堆、一束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束、花蓝，让他差点以为闯入了芬芳怡人的鲜花暧房。

第四十六章：求爱必杀技

下午三点，秦阳神清气爽的回到所里，他疑惑的穿过到处是玫瑰花束的大厅，不解的看了看手表上的日期。

日子不对啊？怎么这些小妖精们都收到了玫瑰，正纳闷着，却听到了单间隔板下传来阵阵窃窃私语的笑声。他第一次有些好奇心的停下脚步，听听这些八卦的小女人们在议论些什么。

「呵呵，真是笑翻了，你们看这破杂志写的什么「求爱必杀技」！」

「「玫瑰的芬芳勾起感性的她，埋藏在心底对梦幻中王子的期盼，必杀技1：神秘的花束，每天按爱的花语送出暗示不同含义的玫瑰……必杀技2：改变造型，选择她喜欢的……」哈哈，我都念不下去了！」

「太囧了吧，这也会有人信……骗骗小女生还可以。」

「怎么没人信，呵呵，你看都已经有人付诸实行了。」

「对哦，不知道是谁送给小予这么多玫瑰？是不是看了这个东西啊！」

「要不就是跟小予开玩笑，不过全是「茗馨」的花啊，这得花多少钱！」

「是啊，是啊，小予好可怜，遇到变态追求者了，你们看他早上过来时，看到这堆花花草草，脸都气青了……」

「不过，说真的，如果有个人用这种花海战术来追求我，我说不定真会被感动啊，虽然俗了点~~~」

「呸，真的是超级鄙视你，刚才还骂人家是破杂志~~~」

「对啊，花痴型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都便宜我们了，小予多大方，全转送给我们了……」

秦阳皱着眉，再也听不下去了，哼了两声。只见廖雪、吴茵、邱燕三个助理，「飕」的一声站起来，看到是他，更是噤若寒蝉。

秦阳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们一眼，伸手去把桌上的那本杂志拿起来，卷到手里冷冷的说：「以后凡是我们这组的人，上班时间不要在把这种东西带进来。」

望着他的后背，三个小助理都不禁在心里幽怨的骂了他好几遍。看着他走向陆非予的办公室，吴茵想想还是叫住了他：「秦大，小予下午去医院看望他的那位委托人了，还没回来。」

「哦」秦阳若有所思的答应着，他猜不出是什么人搞来了这么多的花束送给陆非予，难道真的有人在追求他心爱的少年！一串串疑问在脑海中浮现。

从医院出来，陆非予赶紧往委托人的家里赶，今天去法院领了传票，确定了开庭的时间，是下周三，他要把这个时间通知委托人的妻子，那个一个多月前，曾在他们金诚所门口跪地苦苦哀求的女人。

案子的委托人，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因为直接摔伤了脊柱，有可能下半辈子就要长卧病榻之上了，这对他那个本来就很贫困的家庭来说无疑就是雪上加霜。他按着地址，七拐八弯的却找不到准确的门牌号，经询问才知道他的车根本开不进目的地的那条小巷。

陆非予在附近的地方停了车，徒步向那条隐藏在繁华闹市区中的小巷走去。每个城市都是这样，在极度繁荣奢华之下总是有一张平凡而沧桑的面孔，他走过一排排林立的名店，又从一栋栋其实逼人的高楼中间穿过，橱窗中柔软的雪纺纱，闪亮的装饰品，都从他实现的余光中飘然而过，终于找到了那个几乎被周围高耸的钢筋混凝土立柱淹没的小巷入口。

正当他在那些低矮破旧的平房中，挨个寻找门牌时，一个甜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是哪位律师哥哥吗？」

陆非予回过头，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正怯生生的望着他。

「你是？」

「我在医院见过你，你去看我爸爸。」女孩马上回答到。

「哦，你是他的女儿。」陆非予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他那个委托人的女儿。

在小女孩的引领下，陆非予顺利的找到了她的家，委托人的妻子——那个在生活和岁月中饱经风霜的中年妇女，有些意外而惶恐的把他让进了屋。

陆非予打量着这个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家，破旧简陋的家具，卧室、厨房、饭厅的所有功能都融合在这巴掌大的地面上，小女孩把书包放在那张磨损得辩不出颜色的桌子上，就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陆非予穿的很得体、大方，完全就是一个职场精英的典范，显得与这狭小、落败的空间有些格格不入，他也感觉到女主人的不自在和拘束，所以马上把需要交待的事交待完毕后，又婉言谢绝了主人留他吃晚饭的请求，就起身离开了。

那个小女孩跟着他，把他送到了巷口，陆非予发觉她一直盯着自己看，蹲下身好奇的问：「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因为你长得好看，比我哥好看多了。」

陆非予觉得有些好笑，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年幼的女性称赞：

「那你哥哥呢？怎么没见到他？」

「他去医院给爸爸送饭去了，待会妈妈要出去摆摊，所以就让他去送了」

「哦，是这样……」

「律师哥哥」小女孩突然拉住他的手问：「你是不是可以帮我们打败那些坏人，让爸爸得救啊！」

面对小女孩天真的提问，陆非予有些激动，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这时，小女孩的目光却被一股奇异的香味吸引了过去。

陆非予回过头，看到巷口的对面街上摆着一个卖芒果的小摊。这种在他的家乡盛产的热带水果，空运到C城后价格就翻了几翻，对于这个贫困家庭的女孩来说应该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了。

他回过头来，对小女孩亲切的说道：「你想不想吃芒果？」

女孩眼中马上闪动着极其渴望的目光，陆非予笑着摇摇头，心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然后牵着小女孩向芒果摊走去。

陆非予独自穿梭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他一直掂量着自己刚才对女孩的承诺：「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爸爸得救的！」

可是自己真的做得到吗？他现在好能理解，这个40多岁的委托人，为什么会不顾工头的反对，偷偷爬上脚手架去干活，一天80元的工，可以解决两顿饭，还可以撑起那个贫困的四口之家。现在自己能去跟躺在病床上的他，解释法律是如何规定的吗？能去跟他强调在这个事件中，他应该承担哪些责任吗。这个家庭的所有人对法律都不了解，却都在盼望着通过法律途径，让他们拿到那急需的高昴治疗费。

「你可以让我爸爸得救吧！」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

当了律师以后，陆非予才真正发现，在现实中，有太多事情是法律无法解决的，过去的想法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变得有点幼稚可笑。站在十字路口，陆非予觉得有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向他袭来，让他不知该去向何方。

突然短信提示响了，是秦阳。

秦大！陆非予不禁又想到他说的话「不是每一个败诉都意味着没有意义。」其实，现在个人荣辱对他来说已不算什么了，虽然在第一次去医院的时候，他就给了委托人一些钱，引得那家人对他是千恩万谢。可是这个做法，却被作为师傅的秦阳狠狠斥责：

「你可以因为同情，而拯救一个委托人。但是你能因为同情，而拯救所有的委托人吗？陆非予，你不是救世主，你是律师，用法律的手段去达到你要达到的目的。如果医生因为同情病患，而为每一位病患垫付治疗费，你想想会变成什么样。」

这些话虽然当时让陆非予难受了好一阵，可是现在想起来，却令他的心境豁然开朗。

他大步向前走去，急忙开车冲回办公室，花了整整两个小时给被告建筑公司写了一封律师函。

在键盘上敲完最后一个字时，手机响了。

「喟，你好！」

「陆非予，我送的礼物怎么样，喜欢吗？」

「你是？」

「你下次记住我的声音，好不好，我是盛昭辉，早上送的花你喜欢吗？」

「那些花是你送的？」

「是啊。」

陆非予闭上眼，屏息了一秒，突然高声吼道：「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做这些无聊的事好吗，那么有钱的话，花到一些有意义的地方去。」说着，狠狠的按断了电话。

平息了一下怒气，陆非予走到书柜前，找到那本他上大学时的刑法课本，他翻开了扉页，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摘抄下来的，哈罗德·J·伯尔曼的名言：

「法律必须被信仰，否则形同虚设。」

心里也默念道：「谢谢你，秦大。」

第四十七章：要吃你做的菜

律师函寄出后，被告方建筑公司很快派出了他们的委托律师——齐远，来与陆非予接洽。

齐远果然非常专业，他收起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在工作上显得一丝不苟，刚开始都让陆非予有些不大适应，不过他马上收敛心神，全力以赴的把注意力集中到案件上来。

现在陆非予的战略方向，就是要尽量促成双方调解，让法院判决的话，他的委托人讨不了好去，法院方面从兼顾法律效果与社会效果相统一的角度出发，自然也希望双方当事人在庭前能达成调解。关于调解协议的细节问题，无非是他们双方自己私下的一轮又一轮的讨价还价而已，可是这看似杂乱、繁琐的「讨价还价」，却是有很多学问在里面的，也让陆非予充分见识到了齐远——这位「广大第一辩」的过人之处，他认真把握机会，在与高手过招中，自己又学到了很多东西。

协议终于在开庭前谈好了。陆非予在调解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他们双方都有特别授权的代理权限，这样一签之后，协议就生效了。齐远龙飞凤舞的签完名，站起来与他公式化的握了一下手，就转身离去。陆非予收拾完各种资料、物件，起身去追他，终于在法院大院里把他叫住：

「齐大！你等一下。」

齐远停下脚步，回过身看着他。

陆非予抿了抿嘴，向他鞠了一躬，很诚恳的说：「齐大，谢谢你！我代表我的委托人感谢你。」

齐远看着陆非予一副认真的样子，轻笑着双手围抱在胸前：

「切~~真是孩子气，你这样说，可是有质疑我的职业操守之嫌哦，我可是尽心尽力在为自己的委托人服务呢。」

陆非予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但真的是非常感谢你。」

齐远看着他，妖娆的桃花眼中闪动着暧昧不明的光，他不动声色的走进陆非予，把嘴贴到少年耳边，分外煽情的吹气道：

「如果真要感谢的话，不用代表谁，就你自己好了，用你的身体，来感谢我吧。呵呵……」

结果可想而知，齐远在哄笑中跑开了，而他自己好不容易在陆非予心中有所改善的好印象，又全部被这句话给抹煞掉了。

可是这些一点没影响陆非予的好心情，他感到医院，把成功调解的消息告诉了等待手术的委托人，委托人的妻子当场就要感谢的跪到在地，却稳稳地被陆非予拦住，狭小拥挤的病房中回荡着压抑却饱含喜悦的抽泣声，令陆非予激动地心情也久久不能平静。

正在他们为好消息而高兴不已时，病患的主治医院推门进来了，他满脸堆笑走到委托人的床前：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所有费用已经由盛景集团出资垫付了，下星期就可以动手术了。」

「盛景……」陆非予带着一串串疑问，走出住院大楼，却注意到一个年青人站在中心花坛旁对他微笑。

他穿着一身名牌休闲装，却是很低调、含蓄的款式和颜色，黑亮的发丝在夏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那双漂亮的凤眼微微上扬，满是笑意的看着陆非予。

陆非予有些吃惊的走近他，不太确定的看着他的头发：「盛昭辉……你是……去染头发了？」

「是啊，喜欢吗？」盛昭辉欣喜的回答。

「嗯？……还好吧。」陆非予有点窘，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

接着他们坐在花坛上开始聊起来。

「那个人，嗯，就是我的委托人，他的治疗费是盛景出的。」

「对啊，盛景的意思，当然就是我的意思。怎么？不好吗。」

「嗯，很好，不过……」

「我这次是不是把钱用到了有意义的地方？」

「你还记得？」

「当然，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盛昭辉目光灼灼的注视着陆非予，四周的一切仿佛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陆非予看到自己的影像在那双明亮的眼眸里，太过灼热的视线让他很不自在，他不明白现在这个家伙总是做一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盛昭辉看着呆愣的陆非予，侧过头「咯咯」的笑开了，他本来长得也很俊美，只是原来一直跟陆非予顶牛，两个人才会相看生厌，现在这样的笑脸有点孩子气又带着些潇洒，令人看了身心愉悦，仿佛奥被他的快乐所感染。他笑了一阵，喘口气：「陆非予，你那是什么脸啊，很惊讶吗？呵呵，好像我就只会当败家子一样，这次你是不是应该刮目相看。」

「嗯，是是是，辉少终于浪子回头。」陆非予也配合着点头称是。

「亏你还是当律师的，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我说，这次你是不是该感谢我……他可是你的委托人耶？」

「好像应该吧，那个……」

「什么好像啊，太没诚意了，你请我吃顿饭吧？」

「啊！」陆非予觉得自己落入了陷阱中。

「这个要求和那份资助相比过分吗？」

「不算过分，应该吧。」陆非予为了自己的钱包哀叹，早知道这个贵公子不是这么好应付的，他要是到高级名店点上几千上万的一大桌，自己也得咬牙扛下来。

「那好，这算是答应了啊。」

「好吧，你要去哪吃啊？说吧。」大不了就一顿嘛，陆非予在心里鼓捣着，做好心理准备等着他报出那些C市著名的豪华会所。

「好，那你听好了哦！」盛昭辉露出得意而痛快的笑：「我要吃你做的菜！」

「啊……！」

陆非予和盛昭辉一起去超市买了晚饭的食材，就回到了春晓花园602室的家。

盛昭辉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陆非予的身影，不知不觉的有些痴了。这个围着围裙的少年，浑身像是笼罩着一层柔美的光晕一般，从背后看，他的身材显得更加的颀长纤细，让人有一股想要去搂在怀中的冲动。

这样想着，他已经站到了少年的身后，陆非予回过头来看到他，吓了一跳：「厨房这么小，你进来干什么，在外面等着吃吧。」

「我不想坐在外面。」盛昭辉翘着嘴说道。

「那你来帮忙吧。」

「帮什么忙？我不会弄这些东西耶！」

「你洗菜吧，我教你。」

于是乎，盛大集团的少爷，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盛大公子，在陆非予的指导下，平身头一回的挽起衣袖，在洗菜池前清洗空心菜，在调理台上砍切蒜苔苗，在看到陆非予把鱼儿放到吱吱响的油锅里，为躲避飞溅的油渍而快速的缩到陆非予身后，引得小小的厨房里传出阵阵欢笑。

盛昭辉从小到大，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他的那种生活，决定了他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可是这种家常菜的味道，却是很少尝到，特别这一顿普通的美食又是他和陆非予一起做出来的，虽然自己只是打打下手，但却感受到了无比的新鲜和快乐。

开心的吃完了晚饭，收拾好一切，陆非予看看表，说：「走吧，我要回去了。」

「你要回哪，这不是你的家吗，难道你不住这，那你跟谁住，是女朋友吗？」盛昭辉疑惑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