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陆泽却更惊讶了，“就为了一个男宠？沐扬，虽然比起宋家我确实更想和尹家合作，只是我很好奇，一个男宠真的值得你这么做？你不觉得你下的成本太高了些吗？”

沐扬被他质问得有些烦了，一口喝下杯中剩余的酒，说道：“起码那人目前是我的人，宋昱连我的人都敢动，我不给他点教训他还真当我尹沐扬是好欺负的了。”言下，将空酒杯放回吧台，他站起身，俯视着陆泽，“今天就到这儿吧，我明天还有事儿不能玩得太晚，我们有空再聚吧，这杯酒算你请，拜。”语毕，他快步往外走去。

陆泽没有追出去，只是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沐扬离去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家伙离开的时候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可沐扬到底在怕什么呢？如此匆忙地离开，仿佛在逃避问题。

18.

其实陆泽的感觉并没错，沐扬确实是在逃避问题，而他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他是对蓝逸凌太好了，这种好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越了对于一个一开始只打算玩玩的男宠应有的感情。

宸飞也提醒过他，让他别对逸凌太好，不然会把对方宠坏不说，只怕照蓝逸凌那小子的个性，指不定还会恃宠而骄。

沐扬把这些劝说都放心里了，只是行动上却并没有什么改变，该对逸凌好的时候他仍旧对逸凌很好，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他的种种表现都不像是在抱着玩弄态度面对一个男宠，反倒更像是在宠溺自己的情人。

说到底，沐扬缺的只是一个死心的理由，潜意识里，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将逸凌当做了洛轩，倒不是说这两人有多么相似，事实上，蓝逸凌和麦洛轩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只不过是逸凌偶尔的一个眼神，或是说话时的某种口气会让他不经意间联想到洛轩而已。

那种感觉很奇妙，便是你明知眼前人并非你所想之人，却仍是忍不住将他当做那个人来善待。很多次沐扬都希望有谁能够骂醒他，或是索性诱导逸凌干出一件足够惹火自己的事儿，这样，他便能顺理成章地逼自己死心，明确告诉自己：蓝逸凌不是麦洛轩，所以，不必对他太好，不需要上心。

可惜，他终究没有这么做，或许只是抱着一丝的期望，期待着能在蓝逸凌身上再度寻到与麦洛轩相似的痕迹。时而莫名有一股执念，不想逸凌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坚持，可能真是太寂寞了，希望有个人能够陪着自己，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洛轩，也不在乎那个人是爱他还是恨他。

回到酒店，沐扬叫了一瓶红酒，然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孤自喝着闷酒。

“一个人喝酒总是越喝越苦闷，所谓的烦心事或许能通过酒精得到一时的舒缓，然而酒醒之后，当你发现你只是一人的时候，你会有一种仿佛全世界都抛弃你的错觉，那种感觉……很不好。”似乎铭枫曾经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让他记忆深刻。

一口气喝干了一杯酒，继而沐扬再将酒杯中斟满，一仰头又是一干而尽，那气势确实豪气干云，只是这样的喝法，未免显得太自虐了些。三杯下腹，他将身体蜷缩起，屈膝坐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双腿将脸埋在臂弯间，没有流泪，心里却比哭泣更难受。

也不知维持了那个动作多久，沐扬才慢慢抬起脸，痴妄地望着前方，窗帘遮住了窗外的夜色，惟有一片月的冷光朦胧地洒入，搭配着房里橙色的灯光，让人产生一种忽冷忽热的感觉。

脑子昏昏沉沉，有些微醺的醉态，可沐扬始终坐在沙发上，纵然头疼，也并不打算去睡似的。发了一会儿呆，他似乎嫌灯光太亮，于是起身关掉灯，又摸着黑回到沙发上，将自己埋在一片漆黑之中。

直到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茫然地接起，甚至忘记了应该先瞄一眼来电显示的，“喂？”略显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空间内响起，略显飘忽。

而后沐扬听见手机里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他曾经无数次地想念，无数次地幻听，再无数次地发现，原来只是错觉。可是这一夜，一切都显得那样真实。

那个声音云淡风轻地从手机里传来，“沐扬，是我。”

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沐扬的意识在顷刻间清明了一大半，“洛、洛轩？”他惊诧地问道，然后赶紧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名字，果然是“洛轩”二字。

电话那边的人静了一会儿，才轻声应道：“嗯，我没打搅到你睡觉吧？”

“没有，我还没睡呢！”沐扬连忙说道，转而又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实在有些可笑，不过是一通电话而已，值得他像被老爸训话一样紧张吗？重新坐回沙发上，他刻意放缓了语调，问道：“那，洛轩，你找我有事儿吗？”

“嗯。”清淡的鼻音，伴着而后片刻的沉默，半晌之余，洛轩方才缓慢地启口，“沐扬，今天给你打电话，是希望你能把你的人从我身边撤回去。”

“啊？”沐扬一愣，随后立刻想起之前他曾交代过曹磊办的事，思及容老头对他的威胁，他再度开口，“洛轩，你既然已经见过了我的人，就应该清楚大致情况了吧？由于我的私人恩怨害你被牵连，对此我很抱歉，我也不希望你因我而受到任何伤害，所以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先回国到尹家来暂住？你如果在我身边的话，应该还没人敢伤你。”

洛轩的声音听上去很清澈，是那种让人一耳就会爱上的澄净嗓音，“我就不回来了，沐扬，不用担心我，再怎么说我以前也是干杀手那行的，就算有人想伤我，也不见得那么容易。”

“可是……”

沐扬的话还没说完，洛轩已先夺过了话锋，“别可是了，你这样派了人整天跟着我反倒让我觉得别扭，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若是因此给我的生活造成困扰就不好了，你说是吗？”感觉到沐扬忽然沉默了，洛轩倒也没太介意，只自顾自地接着启口，“我向你保证，一定会保护好自己，这样总行了吧？”

你向我保证？可是洛轩，你的保证又能证明些什么呢？静默了许久，沐扬复又扬声而道：“你知道我是关心你。”

“是，我知道，我也谢谢你的关心。”洛轩如是回答，口吻浅淡，却让人觉得仿佛不含丝毫情感。

沐扬自嘲地勾起唇角，“所以，我这次又多管闲事了，是吗？”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沐扬，你也别胡思乱想了，我确实很感谢你的好心，只是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洛轩本是想要劝慰，却不料越说越乱、越抹越黑，到后来就连他自己也急了，“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最近也是麻烦缠身，应该把心思放在那上头，不用太在意我。”

轻叹一声，沐扬心里也明白洛轩的意思，其实该说的早就说过了，如今也没有重提的必要，何况麦洛轩这家伙也真是不善言辞，听他那着急着想要解释的口吻，沐扬越发觉得无奈，“算了洛轩，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手机，掌心莫名地出了许多汗，布满了一道道掌纹，“我会让我的人都回来。”

“谢谢。”

听着洛轩的感谢，沐扬突然觉得心里苦涩得很，他怎么这么傻，明知道不可能，却仍在期待些什么？耳边忽而又响起洛轩的嗓音，“我要说的就这事儿，如果你没其他事的话，那我就先挂了。”

“等等，洛轩！”沐扬匆忙地唤道，紧接着忽觉尴尬，他要说什么？呵，他竟自己也不知道。

洛轩倒是很耐心地等着他接下去的话，可等了好一会儿不闻沐扬开口，则又温和地说了一句，“有什么话说？我听着呢。”沐扬抿了抿唇角，小声启口，“洛轩，如果回国的话，记得告诉我。”

“好。”

听着这个熟悉的嗓音，沐扬只觉得心里越发难受，可表面却装得若无其事，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悲伤，“我没事了，洛轩，你先挂吧。”

“嗯，有空再联系，拜。”

“拜拜。”

伴着断线的声音，周遭又恢复了一片宁静，沐扬撑起嘴角，一步步来到床边，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他飞快地脱去衣裤钻进被窝，想要借助睡眠让自己忘却伤感，可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再一次的失眠。

耳边依稀回荡着之前洛轩的声音，他使劲摇头，仍旧挥之不去。沐扬始终在笑，明明心里痛得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可嘴角的弧度却仿佛定型，等笑累了他才梦呓般地自语一句，“原来，我还爱着你。”

……

沐扬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再醒来时却是被一通电话给吵醒的，仍旧处于半睡半醒状态的他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略带起床气地问道：“喂？谁啊？”

“是我，陆泽，你要的枪已经在我这儿了，我是怎么给你好？”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沐扬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含糊地启口，“你想怎么给我就怎么给我吧。” 而后握着手机翻了个身，再在脑中将刚才陆泽的话细细琢磨了一番，紧接着双眼霍然瞪大，彻底地清醒过来，“现在几点？”

“都十点了，我说你该不会还在睡觉吧？你今天不办事了？”

闻言，沐扬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心里狠狠责骂自己一番，昨晚他到底抽什么风，明知道今天有事儿，居然还那样喝酒，不过现在再说这些，似乎有些晚了。

“陆泽，我睡过头了，麻烦你帮我把枪送到我住的酒店来吧，不然我可能来不及了。”说着，他迅速将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容凯是坐今早八点的飞机来北京的，照理说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到了，而本来沐扬计划好的是在机场守着，然后一路跟随容凯，等到了隐蔽点的地方，然后一枪干掉就好，可他哪里料到自己居然会睡过头。但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地步，看来他不得不改变计划了。

约莫半小时后，陆泽出现在沐扬的套房中，那时沐扬正好也准备好了一切，从陆泽手里接过一个黑色匣子，从中取出那把加长版的沙漠之鹰，他先试了试手感，觉得满意后才装上子弹，而后将之藏在腰侧，另外又从匣中拿过灭音器放入裤子口袋，赞道：“考虑得挺周到的嘛，谢了兄弟，也替我谢谢安先生。”

“没问题。”

再瞄一眼时间，发现已近十一点，沐扬突然问陆泽，“对了，我听安先生说他今天约了容老先生一块儿谈生意，可安氏怎么突然打算和容家合作了？”

“你不知道，是那容凯死缠着安氏，想从咱们这儿拿货，不过安先生并不打算与他合作，今天这次碰头也就是为了拒绝他的。”陆泽悠闲地靠在墙上，看沐扬将一副太阳眼镜戴上，顿时将那张绝色的脸庞遮去了三分之一。

再直起身，陆泽问道：“打算走了？”

“嗯。”沐扬淡淡地应了一声，“你不用陪安先生一起去见容老先生吗？我会不会耽误到你工作？”

“没事儿，我们约了中午十二点一边吃饭一边谈的，现在还早呢！”

中午十二点，嗯，确实还早。垂下头，沐扬邪佞地勾起唇角，继而对陆泽伸了伸手臂，示意他走前边，然后走到门边取出墙上的房卡关上门，与陆泽一块儿进了电梯。

“你们约哪儿呀？我办完事儿来找你们喝下午茶吧，昨天我还和安先生说有机会大伙儿要多聚聚。”沐扬算准了陆泽只要不是在谈生意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对他起任何防备之心的，而事实证明，他并没有猜错。

果然陆泽很爽快地告诉他，“约在王府井那儿的日式料理店，就我们上回去过的那家。”

“哦，那家啊，我记得你上回说那家店是安氏的一个弟兄的老婆开的对吧？”见陆泽微微颔首，沐扬又接着启口，“那家店的装潢挺不错的，很有格调，食物的味道也算地道，你们那兄弟真有福气。”沐扬随口夸赞着，心思却压根没在那上头，如今他只关心如果安先生赶去赴约时见到的是一具尸体，他会有什么感想。

陆泽是开了车来的，这会儿他坐在驾驶座上，问站在车门前的沐扬，“要不要我送你？”

沐扬摇摇头，笑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过去就好，你啊，还是准备准备待会儿陪你老大一块儿去应付容凯吧！”言下，他已转过身，背对着陆泽挥挥手，“我走了，回头见。”

回头，送你们一份大礼，一定能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沐扬轻笑出声，嘴角勾起的弧度透出一丝妖异的气息，“容凯，有那个胆子来威胁我，就该做好准备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你说是吗？”

19.

爱子日式料理屋二楼某包厢内，尹沐扬正极其悠闲地盘膝坐在榻榻米上，接下去他要做的只是静静地等待即可。先前他和楼下前台的那个小姑娘说他是安先生今天约的另一位朋友，可他没算准时间所以来早了，让那小姑娘先带他到包厢，他坐下来慢慢等。

那小丫头看上去很小，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一瞧见沐扬这么个大帅哥，两只眼睛都瞪直了，就差没把眼珠子一块儿瞪出来。听沐扬这么说，她也没有丝毫怀疑，于是特殷勤地领着他到了二楼包厢，还服务周到地为他摆了茶道。

而沐扬只是看着这小姑娘那副含羞脸红地在他面前忙活的模样，心说这小丫头倒还蛮可爱的，又摸摸自己的下巴，突然很感慨，有时候有一张好看的脸蛋还是很不错的，起码在某些事儿上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待那小丫头离去，沐扬才端起茶杯一边品茗一边等人。照容凯的个性，沐扬几乎可以断定今天的约会他一定会早到，那家伙向来性急得很，而又为了博得安先生的好感，他不可能会来得比安先生更晚。

当然，仅靠臆测是远远不够证明什么的，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沐扬估摸着在安先生差不多要出门的时候给他打了通电话，大意就是让他帮忙查个事儿，说自己挺着急的，其实那所谓的要事儿不过是沐扬从安氏和尹家以往的合作交易记录中随便找出的一些财务上的纰漏，这样的问题在账目上有不少，前阵子公司财务在核查账本时发现的，本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沐扬当时也没怎么追究，只是这会儿他既是有意拖延时间，自然要将那财务漏洞调出来好好利用一番。

安锐听沐扬那口气好像真挺急，又听这事与安氏有关，便答应下来，还玩笑道：“你这通电话来得可真及时，我刚要出门呢，现在为了你恐怕是非迟到不可了。”

沐扬在那头痴痴地笑，说：“哪是为了我？安先生，好歹这事儿和安氏也有点关系，您不能把责任撇得那么清啊，您这样冤枉我，我可要哭了。”而他心里却说：自然及时，我可是算准了时间给你打电话的，要的就是你迟到。

安锐一听沐扬这话旋即大笑起来，“行了，你少在我面前装可怜，放心吧，账目的问题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那我在这儿就先谢过了。”挂掉手机后，沐扬得意地笑起来，再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发现已经十一点半了，看来很快，容凯那老家伙就要到了。

提起茶壶，在茶杯中最后倒满一杯茶，沐扬优雅地端起那只印花的瓷杯，继而一小口一小口地品之，待喝完那杯茶，他又将茶具放回到原来的位置，看上去就像是从来没有人在这儿喝过茶一样，之后方才起身，走到屏风之后。

这家店的装潢很复古，屏风是最古老的那种由红木和油纸制成，屏风后面是一只小方凳。屏纸上画着不同的画，沐扬记得上次和陆泽一块儿来，当时的那间房里的屏纸上画的是一对鸳鸯，而今天这扇屏风上画的是杜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