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克上主义——中原茉莉
中原茉莉  发于:2012年0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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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之介吗?”电话那一端传来那个不祥的男人的声音。
“很对不起,我现在有工作,如果是那件事的话请以后再谈。”
抢在筱原说出什么之前,慎之介就准备挂断电话了。
“别这么生气嘛,慎之介。”
“……罗嗦。”
极力压低了声音,慎之介低语。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里的电话号码?我可不记得告诉过你。”
“我从美沙小姐那里知道的。”
到底该怎么恨美沙这个人呢。不但教唆拓朗奇怪的事情,现在又连筱原的事情都来插上一脚。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约定是每月一次吧。”
“这个不是见面对不对?只是听听声音而已。”
“我不想听你的强词夺理。本来现在就是工作时间,我可没有像你一样自己开事务所的能力。所以请不要再给我打这种

会降低我的评价的无意义私人电话了。”
“怎么了,慎之介。你不是会说这种卑屈的话的人啊。”
住口,慎之介想。自己也知道说得是很卑屈,用不着他特意来提醒。
“总之,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了解,所以我也这就要去见拓朗君了。”
“…………啊?”
“现在他到我这里来了。本想拒绝他,但他说有重要的话。正不知怎么办是好呢,就给你打了个电话……”
“混蛋!这种事你早点说啊!”
根本忘了别人的眼光,慎之介站起身来大声叫道。课里的人全员都向着慎之介一同注目过来。现在再在意也太迟了,慎

之介慌忙坐下来盖着电话话筒压低了声音。
“反正你快点把拓朗赶走!”
“……你说什么啊,慎之介。”
听筒中的声音改变了,这一刻,慎之介的血液一下子从身体中抽离。
“你…你,你是……拓朗……”
“我做什么事情不劳你过问。我现在要和这里的筱原律师谈话,不希望你说三道四。”
“拓、拓朗!你不收敛点的话……”
“不收敛的话?你要干什么?”
“爸……爸爸真的要生气了。”
自己也明白这根本完全不会有效果,慎之介还是说出了口。果然,听筒中发出拓朗哈哈的笑声。
“那好啊。请你务必认真地生气——再见。”
“等——等一下,拓朗!”
“……罗嗦……”
突然,拓朗话音里带上了怒意。
“你这个人,不让我见老妈,不让我见筱原律师,到底是为了什么。就算是父亲,也不能干涉到这种程度吧?……你才

是该收敛点呢。”
斩钉截铁地说完最后一句,拓朗不等慎之介回答就挂断了电话。只留下慎之介一个呆然地坐在那里。
“……不、不好了……”
远远地围着慎之介的部下们偷偷摸摸地说起话来。
“的确是不好了……”
“……对方是他儿子吧。”
“可是说是叫筱原,而且声音听起来很沉稳。”
接了电话的职员困惑地歪着头。
“可是系长也确实说了‘拓朗’系长儿子名字就是拓朗吧?”
“对对,不会错的。”
“……这可是很厉害的父子吵架啊?系长的脸都青了。”
正知部下们所担心的,事态其实比这更加严重,慎之介的大脑里都一片空白,完全成了无法工作的状态。
“光永君。”
身边忽然传来招呼声,慎之介弹似的回过头去,那里站的是课长。
“课……课长……”
周围的部下们战战兢兢地看着事态的发展。因为如今的课长和前一个课长不一样,对慎之介绝不会有特别待遇。刚才的

电话连课长也听到了,一定会教训他一顿的。
“……你跟我来一下好吗。”
这样说着,课长先出了房间,慎之介慌忙跟上去。
“不好了……”
课长与系长都不在了的区划整理课里,社员们同时叹了口气。
慎之介自己也有了觉悟。不管怎么说,在公司里闹着个人纠纷总是很不好的行为。
“刚才的电话是你的儿子吗?”
课长劈头就这样问道。
“对、对不起,我把家里的事情闹到公司里来——”
总之先道歉再说,慎之介深深地低下头,但课长却摇着头:“其实我儿子也是高中生。你孩子几年级?”
“啊?是高二学生。”
“我那个是高三,现在正在准备大学考试。”
说着,课长深深地叹了口气。
“都很辛苦呢,虽然如此……”
接下来要开始训斥了吧,慎之介准备洗耳恭听。
“——但还是你更辛苦吧。”
“……啊?”
“我听说了,不是你一个男人一手把儿子养大吗,而且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你今年多大岁数?”
“三……三十五。”
本以为是训斥,谈话却向着其他方向发展起来。
“就是说,生下儿子的时候你才十八、九岁吧……如果是如今的年轻人,一定早早就放弃了,而你却一个人努力到现在

。”
课长一个人很感动似的嗯嗯地点着头,“现在你儿子正是最难处的时期。不要灰心,认真和他正面接触,那你的诚意一

定能转达给他的。”
“啊……是。”
“你的责任感比别人强一倍,特别是在工作方面……偶尔也抽些时间出来和儿子相处不是会好些吗?”
和儿子相处……呆呆地这样想着,慎之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不,我儿子很重视个人时间。”
“这种事是你自己如此认为的吧。刚好现在工作告一段落,你稍稍休息一下和儿子去哪里玩如何?一定能加深父子之间

的联系的。”
已经深得不能再深了啊……虽然这么说,但自己失去了做父亲的自信也是事实。说老实话,自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做才

好了。
“对不起,让您为我担心……”
从心底里觉得羞愧地,慎之介向着课长深施一礼。
“……无论怎么说,你是不是说得有些太过分了?”
旁边听到拓朗电话的筱原很困扰似地叹道,“慎之介太可怜了。”
筱原的话让拓朗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是老爸他先限制我的行动的,就算是亲人,管到这种地方也只会让人生气。”
嗯,筱原低下了头。
……估计也会变成这个样子。慎之介是使了什么手段吧,他做什么马上就会穿帮,还不如别做的好。
“……话说回来,为什么老爸拜托你这种事情你就轻易地答应?”
筱原有些为难地歪了歪头。
“啊……也并不是……”
估计是背地里有交易吧……虽然这么想,但问筱原的话,他绝对不会露出一点口风的。
“对了,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和我说吗。”
“啊,抱歉,那是撒谎的。”
果然和预想的一样,筱原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唉,你们父子吵架我不管,可你这么做慎之介会更讨厌我的。”
那就正好……虽说这样,但这也并不都是好事,慎之介也会更加意识到筱原的存在。有美沙对自己的忠告在,必须要慎

重才行。
“也是撒谎。”
“唉?”
“我说没什么重要的事也是撒谎。其实是真的有话要对律师说。”
“……那就请坐。”
筱原请拓朗入座。
“在谈话之前确认一下,你不是来委托我工作的吧。”
“啊,不是委托。”
拓朗耸了耸肩膀……本来自己就没有请律师的钱。
“那你就不用叫我律师了。”
“明白了……筱原先生。”
这样就好,筱原点点头。看来不是个硬装精英阶层的人,拓朗开始觉得有些有趣了。
“……那么,请你说吧。”
“很抱歉打扰你工作,但我必须要找你谈谈才行。”
“哦……是什么事情哟?”
“我想做律师。”
挑起眉毛,筱原有些吃惊地看着拓朗的脸。但他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问了问拓朗学校的名字和成绩。
“原来如此,你的学习很好嘛。”
就算他说出了这种不言自明的话,拓朗也并不高兴,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头脑比起自己来只有更好。
“——你大学想考哪一间呢?”
“本来想就这样上附属大学的,但要学法律的话,还是自己去考学的比较好。”
“是啊。可能的话,你最好把学习集中在司法考试的方面上……”
筱原低下头。一个非考上不可的大学的名字浮现在拓朗的头脑里。恐怕筱原在想的也是同样的大学吧。
“据说要考过司法考试的话,要花上个五六年才行。”
中断了思考,筱原抬起脸来。
“……啊,差不多是这样。”
“筱原先生考了几回呢?”
“我是……一回。”
果然,拓朗点头。他绝对是在上学时就考过了的。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着自信,一定也是来源于至今在这条道路上的成功

吧。
“就是说,在东大法学部时就合格而完美地毕业的人……”
啊,筱原点着头。
“上法学部也并不一定只有律师这一条路可走的。”
筱原的话让拓朗微微歪起了头。
“是检察官吗?我现在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我的性格很任性,工作还是希望限定在个人范围比较好。”
筱原露出微微的笑容。
“……从一开始就要成立自己的事务所吗?”
“怎么说也太勉强了。我成为律师的话,筱原先生会雇用我吗?”
“是吗……我会考虑。”
真的成了律师的话,这个人会很高兴地雇用自己吧,拓朗想。因为,拓朗是那个光永慎之介的儿子。
“总之先要达成自己的目标,向着理想而努力。这样做了的话,即使没有别人的帮助也不会有问题的。”
这种话不用你说也知道啦。
“能听到你的教导很高兴。以后我还能再来找你吗?”
筱原的眼神一时看起来很困惑,但马上就点头首肯。
“……只要你想来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但请不要告诉慎之介。”
“明白。”
慎之介绝对会说不行的,但是就算他说自己也没有听的意思。
“那么,对不起打扰你工作了。”
判断差不多到了该撤退的时候,拓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想着拓朗再次去找筱原的事,慎之介发现已经快到回家的时间了,不由叹了一口气。课长虽然对自己说必要的话早退也

没关系,但自然不能真按这话去做。但部下们也因此而目击到了慎之介每隔五分钟就看一次手表的场面。等到下班时间

到了时,部下们反而松了一口气——但是。
“……系长,打扰您一下。”
一个部下以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向做好了回家准备的慎之介打招呼。
“——怎么了?”
“二号线有您的电话。”
让他明天再打!慎之介真想这么说,可是这样一来就是闹小孩脾气了。轻叹一口气,慎之介拿起了话筒。
“——慎之介吗?”
“…………”
这个电话也许还是马上挂掉的好——但是。
慎之介有想问这个男人的问题。
“……拓朗怎么样了?”
“拓朗君?和他说了几句话他就回去了。”
“到底他为什么到你那里去?”
“就算你是慎之介也不能和你说,因为这是拓朗君的私人问题。”
“我是他父亲,有这个权利。”
“……就算父亲也没有侵犯孩子私人事情的权利,慎之介,你要和我就法律问题进行讨论吗?”
才不想和他说这些事情。父子之间的事情为什么必须与他人商量?而且还是自己最不想见到的男人?
“别管那些,快点告诉我。”
“我不能说,慎之介,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直接问拓朗君好了。”
如果那小子会老实地回答自己还用得着这么辛苦吗?
“……算了,要不要现在就到我这里来?”
“——啊啊?你说什么!”
明显听到电话那头漏出的笑声。
“不用那么咬牙切齿的吧,到我这边来喝点酒聊天么。而且说不定我喝了酒之后嘴巴会变得很松呢。”
咬紧了嘴唇,慎之介愤愤地想:筱原已经打破了和慎之介的约定。他是以“不和拓朗见面”为条件让自己答应每月和他

见一次的……真没想到这么早就打破啊。即使如此筱原还是让自己现在去找他,而且说来了的话自己就会把拓朗的事情

告诉他。
“如果你有告诉我的意思刚才早就说了。你别轻易就用拓朗的事情做饵把我叫出来。”
一语说破,筱原也沉默了一会。
“话就说到这儿,我要挂了。”
“慎之介,你等一下。”
筱原慌忙制止慎之介。
“用拓朗的事情做饵是我不好,他也不是为了让你担心的事情来找我的。谈话的内容你还是问拓朗自己的好。如果拓朗

不说而你又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的话,那就来和我说吧。”
你早说啊,慎之介发脾气了。
“你破坏了和我的约定,我才没有和你见面的必要。”
“啊……”
混着一声叹息,筱原低声说道:
“没有办法了,你是很顽固的人,破坏约定就绝不原谅对方。”
你还敢说,慎之介在心中指摘。原谅不原谅也要看场合,而筱原在慎之介心中是最大级别的背叛者。
“那么以后我会尽量成为拓朗君的商量对像的。”
“你……你说什么?”
“不能和你见面,至少要帮助流着你的血的儿子吧。他说他以后继续找我商量,我就回答没有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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