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挽住的瞬间,叶晨就怔在原地,忘记要走动,要说台词。
而这种明显的走神仅仅三秒,就被眼尖的导演发现了,“CUT!叶晨,你怎么发呆了?!状态不太好啊,注意点!”
斥责一落,叶晨的助理就不辞幸苦地冲到了叶晨面前,开始为他的额头拍冰水,“这样好点没?醒神吧。”
“嗯,好多了。”叶晨露出一抹灿烂的笑,以证明自己没什么大事,“我刚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走神了。下次不会了。
”
在这时,站在一旁的顾瑞,拿出一块手帕,想为叶晨拭去脸上的水珠,却被叶晨灵活地闪躲开了。
叶晨先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然后换上自己的灿烂笑脸,伸到助理面前,“你帮我擦吧。”
助理点头,赶紧拿出手帕纸,为叶晨蘸干水珠。而顾瑞在一旁看着这一幕,默然不语,顿了顿,将手帕重新放回了荷包
。
叶晨用视线的余角,看到了顾瑞的动作,随即便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顾瑞到现在都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就像他们
之间没有隔阂,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抱着自己的时候,顾瑞手上的力度一点也没减少,身上依旧是HERMES香水,那份专属的味道。那种被拥抱的感觉一点也
不陌生。还有昨晚的那个热吻……
顾瑞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可以玩弄的对象?还是那种所谓的“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的某面红旗?抱歉,他
没兴趣玩这种养成游戏。
大约一分钟后,拍摄重新开始……
顾瑞又以同样亲密的力度,挽住了叶晨,道出了台词。而这次,叶晨没有发呆了,他一边跟随顾瑞的脚步,一边自然地
道出了台词,“哥,我们还是去台球馆吧,那里凉快。”
顾瑞停下脚步,用饶有兴趣地眼光打量着叶晨犹豫的表情,“难道你不会游泳?”顾瑞脸上带着捉弄般的笑。
叶晨有些尴尬地瞪着他,没有回答。
“我可以教你。”顾瑞蓦地转过身,直面看着叶晨说。
这一刻,他俩的距离很近,近到叶晨发觉顾瑞胸前的戒指上刻了两个英文字母。
叶晨虚了虚眼睛,想进一步看清那是哪两个字母。可是戒指的光太亮了,晃得他看不清楚。奇怪,为什么自己眼前的一
切东西都跟着晃动起来,弄得他头好昏。
眼前开始不断泛起黑雾,双脚也好像是踩在失重的云端般,可以不费力地飘浮起来。
蓦然间,叶晨双脚一软,一头栽倒下去,伴着一个人着急的呼唤,以及那人结实的怀抱……
…………
……
“你终于醒了。”
叶晨并没有着急应答那个招呼他的人,而是转了转眼珠,四处打量了一下,以确认现在自己身在何处。
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习惯先对自己所处位置有所了解,无论安全还是危险。
而此处当然是明显的安全——白墙,白床,白色点滴架,酒精味。
医院。
刚一确认完,叶晨就立刻侧目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助理,问道,“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中暑了,然后就被送到医院。”
原来自己最终是中暑了吗?叶晨皱眉,“我躺了多久了?”
“唔,”助理低头瞄了一眼手机屏幕,“还没到两小时。”
“这是最后一瓶了吧?”叶晨用空闲的那只手,指着那正挂在点滴架上的输液瓶,“耽搁了这么久,他们现在还在民汇
路拍摄吗?”
“我已经帮你向导演申了一天的假了。”助理笑着为叶晨理了理床单,“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我没事,我都不知道刚才怎么就……”
“别说没事了,你在片场当众昏倒的事,已经被娱记的镜头捕捉到了,估计明天就会将那些照片公之于众,然后品头论
足一番。”助理摆出一副严肃的态度,蓦地打断了叶晨,“你现在回去,只会被娱记们围起来问这问那,导演也不可能
叫你继续拍摄了。”
“抱歉,”叶晨失落地抿抿唇,“我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这又不是你的错,我一早就估计今天有人会中暑。”忽然,一个人从房门走进,闯入了这个充斥着酒精味的小单间,
“再说你已经在烈日下,持续拍摄了五个小时,是应该休息了。”
看清走进来的人是谁后,叶晨有些惊喜地招呼了一声,“徐畅!”
“其实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你。”徐畅耸耸肩,然后走到小助理身旁,拍了拍她肩膀说,“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可以顺
路送他回去。”
于是小助理在徐畅的示意下,先行离开了,转眼间,这个小单间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我们今天这么‘顺路’?”
对于徐畅的探病,叶晨的确颇感意外,虽然近两天他和徐畅走得还蛮近的。不过仔细想想,愿意来看他的人,除了徐畅
,还有谁呢?就连那个他曾以为最亲密的人,都没有,连句关心都吝啬。
“是啊,好巧。”徐畅继续面不改色地继续他的顺路论,“那我们晚上再顺路吃个饭吧。”
“好。”叶晨笑着答应了。
等叶晨打完点滴,已是下午六点,在与徐畅一齐提前吃完晚餐后,叶晨并没有着急回家,而是询问徐畅说,“你今天晚
上有空吗?”
“应该有。”徐畅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问道,“怎么了?”
“陪我疯玩一下吧。”叶晨歪斜着头,靠在窗玻璃上,“我最近过得太累了。”
徐畅静默地看了叶晨几秒,然后点头,发动了车。
四二章我不难过
极致绚烂的灯光,不断穿梭于形形色色的人之间,让每个人都活在自己朦胧而暗淡的状态里,用与他人共欢的方式,消
遣着自己的心事,而他们脸上的各类表情,也就拼凑成了酒吧的特有色彩。
在那些光线所不能达到的吧台一角,叶晨正一口又一口地向自己嘴里灌着酒,转瞬间,一只修长的手伸到他右手旁,抢
过了他的酒杯。
“别喝太多。”徐畅的神情严肃,和酒吧气氛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你今天已经够虚弱了。”
“你是来……陪我玩的,不是来管我的,对吧?”叶晨已经没了力气,再加上酒精作用,他开始有些吐词不清,醉醺醺
的声音也小得让人捕捉不到。
兴许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叶晨缓缓地将头向徐畅的方向靠近了一些,然后蹭到徐畅的耳边,呵着气,“陪我喝一杯?”
徐畅摇头,“我等一会儿还要开车。”
“没……劲。”叶晨说着便伸出手,想抢回酒杯,只是怎么也够不着,“喂,你不陪我的话,就让我一个人好好享受。
”
“手都伸不直了,你还想享受什么?我们……”
只可惜,话还没有说完,徐畅就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人狠狠地咬了一口,立刻吃痛地呻 吟了一声,“嘶……”
而后一瞬间,徐畅便意识到,这位咬他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你干什么?!”徐畅正要发火,不过,当他瞄到那个已在他肩膀上睡着的叶晨后,火气还是消了下去。
在这样喧闹的地方,叶晨竟然还可以睡得这么安心——头向右垂直倒在他肩膀上,眉宇间带着一些孩子气,睫毛随着呼
吸微微起伏,嘴唇倔强地向上撅着。
一晃神,徐畅就像是中了魔一样,竟然没有去喊醒叶晨,告诉他“觉得累了我们就回家”,而是像木头人一般坐在那里
,保持着上一秒的姿势,生怕自己一动就吵醒了叶晨,睡得这样安宁的叶晨。
徐畅也不知道自己在到底想些什么。
事实上,从他第一眼见到叶晨时起,他就察觉到叶晨身上有一种和他一样的特质——他们是同类,只有男性荷尔蒙才能
吸引到彼此的同类。
虽然他和叶晨之间没有阐明,但以他在圈里混了那么多年的经验,他绝对不会看走眼。
所以才会莫名其妙的想要亲近,想要讨好,想要有更深一步的交流……
以他挑剔的眼光,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符合他口味的GAY的确难找。
那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对叶晨动机不纯了?
“想了很多,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徐畅用无需顾忌动作弧度的右手,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破例小抿了一口。
仅仅只是坐在自己身边,就足以让自己思绪如此冗杂的人,除了那个不想再回忆的某人,就只有这位叫做叶晨的家伙了
。
这样看来,他的确动机不纯。
徐畅又小酌了一口,唇角扬起了一道漂亮的弧度。
过了良久,直到叶晨的睡眠沉到不会被小范围动作吵醒的程度,直到叶晨的呼吸频率变得异常安稳,直到自己的肩膀实
在是酸到不行,徐畅才结了帐,把叶晨背出了酒吧,放到轿车的后座上,然后一边开着车,一边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窥视
一眼。
因为昨天顺路搭车的时候,曾路过叶晨家楼下,所以今天再找到那个地方也不算困难。
徐畅开到路边,临时把车停下,然后向后转过头,对着叶晨喊道,“喂,你家到了。”
……毫无反应。
徐畅想了想,走下车,打开后座车门,弯腰,钻了半身进去,“你到底是醉了还是睡着了?”
徐畅毫不客气地拍了叶晨肩膀几下,终于让叶晨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细的缝。
不过,叶晨在咕噜咕噜不知冒了一句什么话之后,竟然又呼的一下,睡了过去。
徐畅当然没听清叶晨说了什么,无奈之下,只得决定将叶晨背回其公寓。
“叶晨,你家到底在几楼?”徐畅一边爬着楼梯,一边语气不悦地问了一句。
酒品明明不好,那干嘛还要逞强喝那么多?如果今晚自己没有陪同叶晨一齐去酒吧,如果叶晨只身一人去了一个同志酒
吧……那么今晚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猜测。
徐畅愤然地停下脚步,原地待了一会儿后,还是认输了——叶晨只是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的放脸方向后,呼
吸又平稳起来。
于是乎,徐畅在叹了一口气后,只好挨家挨户地查看房门前的物业表单,寻找印有叶晨名字的那扇门。
不过,还没等徐畅找到叶晨的名字,他竟然就先意外地遇见了一个人。
他怔怔地站在走廊上,正猜想着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时,那人带着其一如既往倨傲的表情,走到了他的面前,微昂
着头,冷冰冰地冒了出一句泛酸的话,“挺亲密的。”
“顾瑞?”徐畅还是有些诧异,“你在这里干什么?”
“贴这么近……”顾瑞啧啧了两声,答非所问,“请你注意点廉耻。如果这幅样子,被娱记拍到,你会毁了叶晨。”
徐畅察觉到了顾瑞话里的火药味,自然是明白顾瑞对他有敌意,“放心,那不可能。”
“不可能?你知道每个公共场所里,藏有有多少记者,多少爆料人吗?”顾瑞冷哼了一声,“所以,你们去了哪里?”
“没必要告诉你。”徐畅说着便试图走过顾瑞。毫无意义的挑衅,真没必要继续耗下去。
“喝酒?”看着徐畅背后,那个酒气十足的叶晨,顾瑞自然是自己得出了答案,“然后呢?”
“没有然后。”徐畅挑了挑眉。
忽然徐畅发现顾瑞的视线聚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突然想起那里在不久前,曾被叶晨咬过一口,应该留下了不浅的印记。
“然后……你们接吻了?”顾瑞的脸色越发阴沉。
“什么?接吻?”难道顾瑞把它误会成吻痕了?奇怪,这个顾瑞平时都是一副对谁都不关心的模样,今天怎么就对叶晨
的事问了这么多,难道……“你是他的谁?”
“叶晨是我的人。”
顾瑞凶神恶煞地撇了徐畅一眼,将叶晨从他背上拉了下来,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立即拉进了屋。
动作之连贯,且没理会徐畅任何疑问,随即将门锁了起来。
一瞧见叶晨那副迷糊的样子,嘴里竟然还不停叨念着“酒,酒~来,我们再来一杯”,顾瑞觉得火气又冒上来了。
他极其粗鲁地将叶晨拖进浴室,打开莲蓬头,根本没顾及放出来的水是冷水、温水,还是滚烫的热水,直接向叶晨的脸
上喷去。
在那样冰冷水温的刺激下,叶晨的宿醉自然是清醒了不少,立刻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只可惜,虽然神智清醒了,他的
手脚却还是软绵的不得了,根本站不稳。
顾瑞一手抓着叶晨湿漉漉的头发,一手捏着叶晨的下巴——已近被吃醋烧昏头脑的他,已顾不得叶晨口里冒出那声“好
疼”。
“你和徐畅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嗯?说啊!”
叶晨挣扎不开顾瑞的控制,便毫不示弱地反问了一句,“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你知道徐畅是什么样的人吗?他和他熟吗?如果他……”
“全世界就你最好,行了吧?你不就是想听这句话?我说给你听,爽了吧?用得着贬低别人,抬高自己吗?”
“我看他真的把你给满足了,现在都帮着他说话了!”顾瑞压抑不住自己的嫉妒感,又加重了他用在手上的力,只弄得
叶晨就快下巴脱臼。
可叶晨连挣扎地机会都没有,只得绝望地苦笑了一下:“呵呵,你力气大,弄死我好了。”
闻言,顾瑞愣住,静默了良久,最终放开了叶晨,拿下了一张帕子,想为他擦去冰凉的水珠,却被叶晨尽全力躲开了。
叶晨滑坐到水池边,蜷缩着身体,神情木然地说,“一切早被你抹煞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第二天,等叶晨被助理的电话侵扰折磨了几次后,才勉强从床上趴了起来。
使劲敲着自己疼痛的头部,走进浴室,看见那混乱一片的“战场”,叶晨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酸涩。
说实话,对昨晚发生的一切,他并没有一段清晰的记忆,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零散的记忆碎片。不过,仅仅那些小碎
片拼接在一起,就已经足以对他照成伤害了。
他记得他和顾瑞争吵的每一句伤人的话,自己说出口的,抑或顾瑞说给他听的;记得顾瑞离开时的模糊背影;记得自己
在浴缸里泡到水温全部消失,指头的皮肤发软,依旧不想起身……
如果他能把那些小碎片忘记就好了,就像选择性失忆那样,想不起来多好。
或者,他应该再醉一点的,只要再醉一点,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管他是死是活,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快乐和悲伤,这才是他想要的。
叶晨看着镜子里有些颓靡的自己,绕了饶头发,拿起牙刷,开始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