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自己再说个混帐话他就要一拳挥上来也不是不无可能的。
“……其实这也没什么的。”可钟落鸿这人毕竟是高傲惯了,就算是明知自己理亏不招人待见也拉不下脸来坦承自己的
错误向别人去赔个不是。
“这男子之间,也是可以在一起的嘛。别国的皇族里头也不是没有娶了同性为妻的,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你以为我是在气这个?!”沈烟倏地站起了身来冷笑着问向了他。
“……那你是在气什么?”他不是自觉此事不好意思示于人前所以才恼羞成怒的么?
“笑话!我喜欢男人,又有男人喜欢我,这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这二人之间的情爱本就不关别人的事情,只要我自己
喜欢便好了,别的人怎么看怎么想,我又何必去管!?还说我不自在,恐怕是你自己不自在才对罢!”沈烟冷笑着斥他
,而这也的的确确是他的心中所想。想他自己若不是对男子之间的相恋反感,又怎会对他说出这些话来?以他的性子,
别人相爱又关他什么事儿了,他才不会有那个空闲去管别人的死活呢。而他既然会对这件事情上心至此,必然是有些心
存芥蒂了。可笑他竟然还想着反过来宽慰自己?先让他自己想想通才对罢!
钟落鸿被他这么一说,脑中瞬时一片空白。
他说什么?我不自在?我为什么要不自在?不就是关铭喜欢他,而他也喜欢关铭,然后皇帝又对他们大加反对么。而自
己只是预备着看好戏而已,又哪里来的不自在呢?……说穿了这也确实是他们二人自己的事儿,与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
。所以啊,自己为什么要不自在?
“我才没有。”钟落鸿皱着眉头看他满脸怒容的对着自己,心情竟然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想自己为什么要被人这般指责
?不就是偷听了他们的对话么,可连皇帝都没怪他了,他又有什么资格气恼?
“我就不明白了,你究竟在恼些什么?……我承认,偷听是我的不对。可这事情迟早都是要被人知道的,我也只是早些
知道了而已。你有什么可气的?何况我又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调侃你们的意思,是你自己误会了我。”钟落鸿说完自己
心里却感觉有些奇怪——他怎么听着自己这番类似于自辩的话,感觉……像是在同他低头?
而沈烟听了他难得带了些微示弱味道的话不但没有消气,反而又是大大地冷哼了一声,随后才皮笑肉不笑地对他道:“
你这个人,明知道是自己错了,偏还说得一副好像是别人错了你来原谅的样子。是你错了便是你错了,偷听这种事情是
可以光明正大地承认的么?皇帝那夜与我的对话,本来就是我们之间的‘私事’。你偷听在先就是你的不对,你凭什么
还奇怪我为何生气?!”
“……这么几天下来,你无所事事整日里以招惹我为乐,真不知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让你这般嫌恶我?”说到这里沈
烟的语气里带了些许委屈的味道。他是自认并没有招惹过他啊!
“皇帝于我现下看来也是敌意万分,想我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而已,偏偏惹上了一个两个都是不得了的大人物……这无
端被人绑来问话也就罢了,却又被你困了这么些个日子,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又何曾想过?……我的担忧好不容易才被
自己压抑了下去,你却又在这里说这么些个不体恤的话。你这个自私鬼,究竟什么时候才会体谅别人的心情!?”说到
最后沈烟几乎是朝着人怒吼了出来,而他自己说罢也因着这番空前滔天的怒火而有些气喘吁吁。
若说方才的钟落鸿脑里曾经有过片刻的空白,那么此时此刻的他便是真真正正的不知所措了。他望着沈烟的眼睛里,什
么都没有。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了。被人这么当面不留情面地指责,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的头一次。奇怪的是
,他竟然也没有觉得生气,甚至还觉得沈烟的话,似乎是对的。
这么几日以来,他一直都把沈烟当作了玩具。他期待着他与皇帝的敌对,期待着他会做些什么来保护自己。但同时,却
也是真的忽略了他的心情。他面对的敌人,是这个普天之下最有权势的人之一,皇帝只要一根手指头都可以捏死他。而
面对着这样强大的敌人,沈烟这个平民百姓又怎么会不恐慌?只是他的行为举止实在太过平常,平常得叫他以为他是不
会害怕的。没想到,他的心中竟然也会有担心。
原来,他也可以这么的脆弱。表面上太过坚强,其实是为了保护过于柔软的内在。
是,他说的不错。自己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可是这能怪他么?他的身份与地位,不需要他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他唯一所需要的,便是带领着所有人朝着自己既定的方向前进。胜,他便是王。败,他就是寇。但是自小的教导告诉
他,胜是他唯一的目标。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不能考虑得太多。那些下层人的感受,更不可能成为他在乎的东西。做
任何事,他都得自信满满。而只有他有自信了,跟随着他的人才能有必胜的信念。久而久之,他便成了一个自信而自私
的人。可这是他的错吗?
“你不能怪我……”钟落鸿闷闷地说着,一双眼睛里竟是带了七分可怜,三分委屈的望着站在那里的沈烟,“你从来都
没有说过你也会担心的……我看你,一直都是老神在在的,每天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同。吃得香睡得好,从来都没有
同我说过你在担心……”
沈烟看他这番可怜而又委屈的样子,心情简直是郁闷到了极点。这人到了这种时候还在为自己狡辩。承认自己的错误体
谅一下别人他会死吗?!
“……算了,我也不想同你说了。反正以你的立场,也没有必要在乎我的心情。你与我之间,本就什么关系都没有。是
我多事了,侯爷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了。方才是我越矩了,请侯爷见谅呐!”已经没了先前激愤的沈烟此时看上去
格外的平静,他对着钟落鸿说完这番话后抱了抱拳便转身快步离开了湖心小亭,身后徒留了他一人在这里。
而被独自留下来的钟落鸿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跟上前去。他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沈烟离开。然后心中竟然感觉有些惆怅起来
了。
沈烟的话,为什么在他听来竟是这般的冷酷无情?
钟落鸿不禁苦笑,怎么自己也会有觉得别人冷酷无情的一天?他转过头来看着被人丢弃在石桌上的书,不禁想起先前还
有个人在拿着它认真地看的,而现在却又被人丢弃在了这里不理不睬。
偶一阵风刮过翻乱了几页,上面写着的字叫他心中更觉苦涩。
因果报应……老天爷这是在拿沈烟来惩罚自己往日的冷情么?
第16章
关铭这几天阴沉了许多。以前的他虽然也没阳光到哪里去,但至少那还是他平常的样子。而现下的他看上去,似乎是要
比之先前与皇帝陛下吵得最凶的时候还要糟糕上几分。连带着一干静王府中原本应该早已习惯了他的脾气的下人们这几
日来也都是瘦了不少。
为何?
因为关铭的脾气变得比以前更加坏了。这倒不是说他有多虐罚下人,而是因为他即使不说话,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股子
不悦气息就足以叫距离他的十米开外的人都不敢靠近他了。而每日里浸淫在了低气压中的奴才们简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算一个不当心碰了桌角踢了花草,明明就是只会有一些细微的声响也叫他们心多吊到了嗓子眼儿。待望得主屋里的
人没有动静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实在是怕了那个整天沉默不语的主子了。虽然以前的主子也不多话,可那是因着他不能说话的缘故。但现在的主子
能说话了,却也很少开口,偏偏只那一双眼睛就像是刀子一样,射到哪里哪里就穿了个大窟窿。
不过人瘦了也好,至少脚步声就可以更轻了,而那样就更不会打搅到主子了。没过多久,整个静王府的人都发现自己的
腰围收了几寸。
“叩、叩”管家轻轻地敲着主屋的门,面上无甚表情的他其实是紧张得连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可以听得到了。
看上去黑沉沉的房间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传出来,似乎那里头根本就没有人在。但是管家知道,自己的主子就坐在了里面
。于是他大着胆子又敲了几下门,终于,一个低低的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滚。”
“王爷……有客人找您……”
“滚。”
管家吞了口口水,心都快要吊到嗓子眼儿了,而他也确实很想滚,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滚。他若是滚了,恐怕以后就真
要没命了。
“主子,是关于沈公子的事儿……”他话还没说完,门“哗”的一声被人大力拉开。随后他忽然发现自己变得高了,可
是脖子却也卡得难受——他被人给拎着衣领吊到了面前。面对着他的是他已经看了十几年再也熟悉不过的面孔,可现下
却还是会可怕得让人直想逃。
尤其是那双泛着血丝的黑沉双眼,活像是要生吃了一般盯着人不放。
“谁?”
“是、是是岳亲王!”
随后他被人放下了却是就地重重的一摔,这下可着实把他摔得不轻。不过他也没有功夫去管自己屁股上的阵阵疼痛,赶
紧跳了起来趋步跟在已是走出了数米之远的关铭身后。
关铭见着岳炅青时,他正兀自坐在了那里。见着他来后脸上的神色怎么看怎么让人觉着古怪。看上去,似是在忍着怒?
而关铭自己的心中亦是在纳闷着:这人来找自己做什么?沈烟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岳炅青的面上神情冷峻,看到关铭也不作礼。因为他们二人之间的地位平等同是王族身份,而现任的皇帝陛下认真说来
其实可以算是岳炅青的表兄弟——岳炅青母妃的一位姐姐便是关铭与关齐的母妃,只是两位母妃之间的关系并不十分亲
近,所以他们两家之间的交往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密切了。因此,关铭于他而言也就理当应当的同是表兄弟的关系。偏
又岳炅青的年纪要较他虚长些个,若真要称呼,那么关铭是应该喊他作表兄的。
但是,以关铭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将皇帝以外的其他亲戚放在心上的——他连朝都可以不上了,又怎会去在乎这些东西?
所以他只知道岳炅青与自己之间有着较别人来说更近的亲戚关系,却不关心他们之间应当如何称呼才是。而此时他会出
来见人,也是看在了沈烟的面子上而已。若非如此,他可没那个闲情去关心这个闲杂人等。
“沈烟他人呢?”
岳炅青同他废话也不多说,直截了当的把话给挑明了。因为同他一样,他对关铭也没有任何亲近的心思,就算他们是表
兄弟又能怎样?最近的一次见到对方那还是去年年初的时候了,而那也是因着皇宫里办了庆春宴的缘故,所有的皇亲国
戚以及三品以上的官员非得出席不可。否则的话他差点点就要忘记了宫里头还有这么一个人在。
关铭闻言的目光如电朝他猛然射去,微眯的眼中似是在思量他怎么会同自己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岳炅青见他不说话便知道自己是来对了。其实就是他心中也在存疑为何沈烟会同“他”有关系?——原本他对此是不大
相信的,可眼下关铭的反应叫人不得不信。
看来董君荣和祝谨说得果然不错。沈烟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同这人在一起的,即便此时他没有在这里,这人也定然知道些
什么。至少,要比他们三人知道的都多。想到这里,岳炅青心里有些不大舒服,看向了对方的眼神也是越发的不善。
可是他问完话后,关铭却一直都不作答。
一时间二人俱是沉默,最后仍然是岳炅青先失了耐心再次问他道:“沈烟是不是在你这里?”
关铭这回倒是出声了,一双狼似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对方,“不在。”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确确实实的大实话。可惜,却是太冲的口气。
这叫岳炅青听后心里下意识的予以否定,觉得关铭肯定是在骗他。这也怪不得他会这么的不信任关铭,只因对方说出来
的话实在是太过简短,短得让人觉得他这是在做贼心虚。更何况他说话的对象是对他原本就没好感现下更不会有好感的
岳炅青,想当然尔这在他听来当然是怎么听怎么觉着有问题的了。可是他却没有想过,关铭为什么要骗他?
“我只是想见见他。听说沈家村被屠得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了,我作为他的朋友当然是要来宽慰上个两句的。”岳炅青
知道他脾气古怪,自己直接问他要人他铁定是不会干脆答应的,因此他就编了个假话故意说些淡薄话当作是自己的来意
。
关铭面对着他的谎言其实也没有拆穿的意思,只是他仍然是毫不迟疑地选择了拒绝:“不在。”
依旧简单的二字却是将岳炅青惹恼了。
“他最后被人见着了是跟你在一起的,你现下竟然跟我说不在?哼……”他冷笑一声,随即又道:“你就是让他出来见
我又能如何?他又不是你的你有何资格硬管着他!?”说罢他人也是站了起来一副欲朝他发难之势。
而关铭见他这般恼怒样子心里的疑惑更是进一步加深了。而他本就心情不佳,现下再被岳炅青这么一惹整个人浑身的气
都不一样了。若说方才的他已是吓得那班子下人们连个大气都不敢出了,那现下的他简直就是一活夜叉。厅内站着的几
个服侍的下人们身子都是不自禁地一颤,感觉就像是森林里的小动物遇着了百兽之王一般,还没见着影儿呢本能的就是
想要逃跑。
“我没有资格管他,那你就有资格来问我讨人了?”关铭亦是冷冷一笑反问他到,“若是我就不喊他出来见你,你又能
奈我何?”语毕,眼中故意带上了几分狂妄地睨着他。他就是要眼前这人知道,自己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还能怎么着
?!
岳炅青心中怒火燃起,虽然对方确有骇人之处却也不至叫他胆怯。因着他本身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下就一记眼刃狠
狠朝他掷去,身上的肌肉也是瞬时紧绷了起来。
而周围一干下人见此情景,心中俱是对这岳王爷佩服不已——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见到有人面对着这般凶狠的静王还敢毫
不示弱地顶撞回去的。可佩服归佩服,最终苦的却还是他们这些个奴才,心里明明知道这两人大有可能就在这里开打,
偏偏想逃却又逃不了……
两人对视,火花四射。
岳炅青此时真是恨不能将眼前这人给宰掉的好,省得他再在这里死活挡着不叫自己见沈烟。
而关铭心中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只是他依然莫名于岳炅青对沈烟的过度关心,再加上他连找了沈烟与钟落鸿数日却是
始终遍寻不得的郁闷,因此觉得借此机会打上一架也好,至少可以发泄发泄心头之恨——他可不管眼前这人是不是真同
自己有着非打一架不可的理由。在他看来这人现下出现在了这里还惹毛了自己那就是他的不对。因此他对着岳炅青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