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秦慕寒拒绝，尹小天就走了进去，像个主人般把自己的衣服和秦慕寒的放在一起。

然后转过身来笑道，“慕寒，晚饭想吃什么？我去做。”

秦慕寒一愣，没有反应。

“要不就吃鱼好了，我就鱼做的好一点。”尹小天自说着自话。

秦慕寒摇了摇头，“别忙了，我吃不下。”

如何吃得下？视若亲妹妹的穆婉宁尸骨未寒，大仇亦未能得报，自己一点思绪都没有，无能至极，又如何吃得下？

“慕寒，我听青沫说你这些天根本就没有吃什么东西，再这样下去你身子会撑不住的。”尹小天凝望着秦慕寒，说的情真意切。

秦慕寒瘦了疲惫了，浓浓的黑眼圈，下巴上甚至有着青色的痕迹。

没想到，才过了这么几天，这个原本光鲜的宛若天神的男子竟然憔悴如斯。

“小天……”秦慕寒摇了摇头，他不想再说下去了，他累了，真的感觉累。他觉得自己是那般的愚昧糊涂，分辨不清所有的真假，也就难怪连侮辱自己妹妹的那群流氓也找不到。果真窝囊！

尹小天望着秦慕寒向床边走去，望着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现在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的丢给自己，心莫名的失落难过。

“秦慕寒，你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尹小天恳求着，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了。他都从王府搬出来了，甚至还有了向皇甫锦华坦白的念头，做到如此，秦慕寒难道还不到他的真心么？他是当真想要和秦慕寒天长地久了。

秦慕寒没有回答，丢给他的也不过是个疲惫的背影罢了。

尹小天突然间冲了上去紧紧从后面抱住了秦慕寒。

秦慕寒感觉到那双手臂上传过来的力量，停在那里，任由尹小天抱着。

“慕寒，不要离开我好么？我好怕，我真的害怕……慕寒……”尹小天小声说着，声音哽咽。

秦慕寒的大手缓缓覆上尹小天的手，轻柔的一个个的将尹小天的手指从自己身上拿了下去。

“小天，我真的累了。就这样吧。这个小院，原本就是为你而买的，你愿意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好了。”

“不要！不要累！秦慕寒，秦傻子，你不要你走！”尹小天孩子气的抽泣着，听得秦慕寒一阵阵心痛。

回过身来，用手轻轻为尹小天拭去了泪水，温柔道，“小天，我最近真的感觉很无力，我们的事晚些再说好么？”

“不好！”尹小天拼命摇着头，“你会离开我的。”

秦慕寒没有回答，他确实是不想再和尹小天继续纠缠下去的，他的一颗心就纠缠的支离破碎了，在这场原本就不公平的爱情中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输掉什么。

尹小天见他沉默，急忙再次抱紧了他，“秦慕寒，不要离开我，不要……”

这次秦慕寒没有再推开他。

尹小天略微松了口气，在秦慕寒看不到的角度嘴角稍稍向上勾起。

他知道秦慕寒心软，知道秦慕寒不会真的放下他，知道他一哭秦慕寒就会惊慌失措，知道秦慕寒的心意……

他一直都知道不是么？所以才有恃无恐，所以才拼了命的糟蹋。直到，直到那颗心的主人心如死灰，直到那颗心的主人宁愿忍了蚀骨焚心的痛也要生生将这份爱扯掉，他才开始慌乱，他才开始知道他一直都不能少了那颗心……

接下来的日子，尹小天先是陪着秦慕寒去了趟巫山将穆婉宁的骨灰和秦慕寒的母亲葬在了一处，然后就心惊胆战的看着秦慕寒整日整日出去寻找那日侮辱穆婉宁的人。

这段日子，尹小天几乎抢了青沫所有的活。只要是照顾秦慕寒的事，哪怕再小他也必然亲力亲为。不会就学，不懂就问，完完全全一副真心悔过的样子，秦慕寒对他的脸色也越来越温和怜惜。尹小天睡梦中的笑意也越来越多了。

日落西山，秦慕寒再次无功而返，满心的疲惫。

那群人就像是彻底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半点线索都找不到。再这样下去，真不知道几时才能为穆婉宁报仇雪恨。

“冰糖糕！冰糖糕！热乎乎的冰糖糕！”一阵悠扬的吆喝声传过来。

秦慕寒突然间就想到了自己早上出门时，尹小天将手泡在冷水里用力揉搓着衣服的样子。那双手冻得通红通红的，小脸也是红扑扑的。那么努力地搓洗着，毫无怨言。

秦慕寒心头一暖，那么怕冷的人啊，却固执的要要为自己洗衣服。哪能不敢动呢？自己那么深爱的人啊。

秦慕寒抬起脚向着那个卖冰糖糕的老人走去。

尹小天见到自己为他买了冰糖糕会很高兴吧？

尹小天做好了晚饭，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虽说没有秦慕寒做的那般好吃，但也总好过前些日子那般令人难以下咽了。

难得今天青沫那个电灯泡有事要住在他干活的店铺里，正好可以和他的亲亲慕寒好好联络联络感情。这几天，他明显感觉到秦慕寒对自己的关心多了许多。

人真是犯贱，原来别人上赶着给自己的时候，自己偏偏不屑一顾，现在哪怕是那人的一句关切都那么弥足珍惜。

尹小天摇了摇头，摇掉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尹小天，你给我滚出来！”一声娇喝传来，尹小天不禁皱眉。

那人显然没有等他慢慢滚出去的耐心，径直走了进来，哐当一声将门甩的巨响。

尹小天不禁皱眉，还好门没坏，要不真不知道该怎么和秦慕寒交代。

“尹小天，你真能躲啊？让本公主这一好找！”来人正是皇甫叮咛。

那日她派出去的属下教训错了人她就一肚子火了。原本想要去责怪尹小天引错人的愚蠢，却没料到一到永安王府就吃了闭门羹。那个尹小天根本就没回去。

她向皇甫锦华他们询问，也不知道尹小天和他们说了什么，总之一个个嘴比什么都严。

如果不是今天她的属下在街市上见到了尹小天偷偷跟踪，她还根本就找不到这里。

并且她还知道了一件更让她恼火的事情，那个秦慕寒钟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青沫，而是眼前这人！这个诡计多端的尹小天！

“公主你没事找我干什么啊？”尹小天显然不欢迎这人，他和穆婉宁的关系不算多好，但是总比和这个刁蛮无理的公主要好些。更何况就是因为这个公主才害死了穆婉宁，才害得秦慕寒憔悴难过成那样。

“没事？”皇甫叮咛一下子就火了，“秦慕寒喜欢的根本就是你！你还和本公主讲什么没事？”

尹小天心中很是不快，索性讽刺道，“在下可没有公主那般歹毒的心肠，叫上六个男子去侮辱一个柔软女子！”

“呵……”皇甫叮咛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笑道，“本公主歹毒？哪毒的过您二王子啊！当初那个让我这歹毒公主派人去教训青沫的主意到底是哪个善良的人想出的啊？还是本公主听错了，当初二王子口口声声说的秦慕寒爱慕青沫的事根本就不存在？”

尹小天慌乱的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皇甫叮咛满意的一笑，“你可别忘了，那个青沫可是你亲自支出去的，说到底，那个死了的穆婉宁也只不过是青沫的替死鬼罢了。”

“你想怎么样？”尹小天慌乱的开口，额头竟冒出了冷汗。

“呵……那就看二王子想要怎么样啊？怎么样啊本公主的好哥哥？”皇甫叮咛笑着。

尹小天只觉得冷汗直冒，他万万没有料到皇甫叮咛竟是如此厉害的角色。小说中不是都说那种冲动冒进的野丫头都是心思单纯极其好骗的么？怎么这个公主会这么难对付？

尹小天忘记了，自小生长在宫闱之中见过了尔虞我诈的女子又当真会心思单纯到哪里？不过是枉担些刁蛮任性的虚名罢了，若论心狠手辣，这些女子当属世上无双。

“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好不好？”尹小天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现在天色已晚，秦慕寒不知何时就会回来，撞见了就不好了，还是出去谈比较保险。

“哥哥所言极是。”皇甫叮咛笑得一脸单纯。

尹小天向门边走去，一打开门瞬间就变了神色。

门外是脸色惨白的秦慕寒，地上那摔得粉碎的冰糖糕一片惨淡，尹小天吓得脸色都变了，怯怯的开口，“慕寒……”

41、爱情同样会枯萎16

“我一定会哭的。”狐狸说。

——《小王子》

秦慕寒没有说话，只是依旧冷冷的注视着他。

“慕寒，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尹小天怯懦地伸手要拉秦慕寒的衣袖，现在这一刻他只能自我麻痹般的拼命的祈祷秦慕寒什么都没有听到。

秦慕寒眼光冰冷的扫过尹小天的手，尹小天半伸出的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中，僵硬着。

秦慕寒没有理他，竟直走了进去，尹小天和叮咛公主急忙紧跟了上去。

秦慕寒什么都没说，只是动作迅速地收拾着自己的衣物。

“秦慕寒，你要去哪？”尹小天慌了，现在眼前的这个秦慕寒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漠的气息。他不熟悉，不安心，不明白。

秦慕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依旧神情冷漠的收拾着属于自己的东西。

情急之下尹小天慌乱的去夺秦慕寒手中的衣物。两个人就这样同时拽着一件外衣，而那件衣服就是他们初次相遇时尹小天买给秦慕寒，也是秦慕寒最宝贵的衣服。

四目相对，尹小天突然间看出了秦慕寒的意图，慌乱的松手，恐惧的乞求，“不要……慕寒不要……”

“呲啦”一声，那件凝结了他们太多纠葛的衣服就被秦慕寒生生扯成了两半。

尹小天慌乱的将那碎衣拾起抱紧，这一刻他是那么的痛恨自己明白秦慕寒的意思，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正如此衣，情断义绝！

“秦慕寒，你不是要为你妹妹报仇么？就这么走了算怎么回事？”叮咛公主浅笑着突然开口，她绝对不是好心替尹小天挽留秦慕寒，而是要亲眼看着秦慕寒杀了尹小天方解她被欺骗的心头之恨。

秦慕寒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冷冷的抽出了自己的长剑。

尹小天眼底闪过一丝恐惧，秦慕寒真的要杀了自己么？

那剑尖却突然间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直指皇甫叮咛。

皇甫叮咛大惊，“秦慕寒你要杀我？别忘了我可是公主！你……”

还未等她说完，剑尖已然没入了她的肩膀，血瞬间大片大片的涌现……

“在秦慕寒的眼中没有公主和平民的区别，只有该杀的人和不该杀的人之分。”秦慕寒冷冷的说完，动作流畅地抽回了宝剑。

他最终没有痛下杀手，尹小天却是恐惧的战栗不止，因为在刚才的那一刹那他确实明明白白的看到了秦慕寒眼底那浓浓的杀意，宛若修罗魔鬼。

秦慕寒冷冷的拿起了自己的东西向门外走去。

尹小天也顾不得许多，甚至顾不得刚才的恐惧，他只是凭借着本能慌乱的冲到秦慕寒的面前，伸手便紧紧的抓住了秦慕寒的胳膊。

“不要走！不能走！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的么？”现在再提永远这个字眼，两个人心中皆是一痛，那么炽热的爱啊，为何却没有多加珍惜？

秦慕寒冷漠的甩开了他的手，在尹小天差异的目光中反手冷冷的给了他一耳光。声音清脆响亮的令人绝望。

尹小天鼻子嘴巴都淌下血来，殷红的，刺目的，惊心的。

秦慕寒冷冷的旁观者尹小天的难过，尹小天的绝望，然后转身决定遗忘，永远不要再想起。

他朝着门外走去，只要走出去，就可以远离，只要走出去，就再也不用伤心心痛了，只要走出去，这里的一切就都与他无关了……

扑通一声，他的腿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了。那力道大的让他的心一时间空空荡荡的，脑海中空白一片。

“秦慕寒你不要走！不要走！你骂我吧！你打我吧！只要是你能出气就好！”

秦慕寒绝望了，尹小天你还不懂么？那么的爱你，爱到了没有自己。打你骂你，我怎么舍得？我甚至都舍不得狠下心去恨你！婉宁就是知道我会这样才避口不言那日的事情吧……

“放手！”这是秦慕寒打回来后对尹小天说的第一句话，冷冷的，却亦是疲惫的，难过的，绝望的。

“不放！”尹小天抱得更紧了，他不要放，这是他的幸福啊，只要一放手他的幸福就要没了，他不放，坚决不放！

秦慕寒缓缓闭上了眼睛，铁血的男儿，泪水就那般蜿蜒而下，“尹小天，别让我恨你！”真的，别让我恨你……

别让我恨你！秦慕寒你会恨我么？

尹小天心惊胆颤，却是缓缓松开了手。

秦慕寒，我不想你走。但是我更怕你的恨意。

秦慕寒没有停留，大步的离开。

风吹来的砂落在了眼底，都在哭泣。

那熟悉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那一刻，尹小天就那么呆呆傻傻地笑了，“还好，你不恨我……秦傻子，你终于聪明了一回……”

尹小天神经兮兮的缓缓向着门口爬了过去，默默的从地上将那些被踩的粉碎的冰糖糕收起来，一点点吃下去，“慕寒，是甜的……”

那天，尹小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永安王府的，只是当他走进王府大门的那一刻，他见到所有人惊慌的目光。

“你们这是什么搞笑表情啊？”无所谓的调笑着，顺着大家的目光伸手抚上了自己的面庞，一手的殷红。

然后他就看到他一向沉稳泰山崩于前神色不变的父亲从大厅中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一脸的紧张。

“小天，你这是怎么了？”

“我很好，真的……很好……”尹小天笑着说出口，最后却说到哽咽不能语。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带着所有的秘密，全部的悔意。

他再也无法无所谓下去了。

后来

一场战争彻底改变了一切，所有的儿女情长所有的英雄气短在国难家难面前都化作了浮云一朵朵一片片。

外敌入侵，天朝首次战败，大将军皇甫子羽一夜白头，重伤晕倒后再也没有醒来。

传闻，当时有一名青衣小将曾出现在军队中，为皇甫子羽挡了一箭……

传闻，足智多谋的明王欧阳明突然出现然后和皇帝大吵一架之后，负气离开了朝野，从此闲云野鹤……

传闻，美貌嚣张的叮咛公主并不是真的远嫁到了敌国，而是和一名男子私奔了，真正以公主之名嫁到敌国的却是一名男子……

传闻，那名男子和当时突然出现在军队中的青衣小将乃是同一人……

不过，有一件事却不是传闻，那就是曾经繁荣尊贵的皇甫锦华一家突然之间就失踪了。

包括昏迷不醒的皇甫将军，永安王府所有人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任凭皇帝如何派人搜寻，也寻不到半点痕迹。

42、我是最爱你的那只狐狸

“这是你的过错，”小王子说，“我本来并不想给你任何痛苦，可你却要我驯服你……”

——《小王子》

“大个儿，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殊影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湘江河畔。

“慕寒，你快吃吃看，这点心怎么样？”尹小天小心翼翼地为秦慕寒夹过一块卖相甚好的糕点，小心的陪着笑，眼睛弯弯的像是偷到鸡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