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晋紧忙侧头看了看站在一侧的怡木臣,脸上低着欣慰的笑,紧忙说道:“老人家,请问这里有没有住着一个叫刘芸的女人?”
老头半开着门,沉思了许久这才摇了摇头。
“那这张照片上的女人你有没有见过?”怡木臣递过手上的照片。
老人迟缓的接过照片,迷蒙的眼睛露出一丝异样神采,连忙从衣兜里颤颤巍巍的掏出老花镜,又是一番细细的端详。
“怎么样?”肖晋关切的问道。
“好像……见过。”老人似乎也不太肯定。
但是对于寻人心切的俩人来说,已经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那你细细想想还记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她?”
老人一直看着手上的照片,半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看着肖晋异常肯定的说道:“是她,是她……就在这里屋里。”
瞬间,肖晋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第十四章
老人慌忙侧过身,留着半掩着门,略带着踉跄的就进了屋,站在一旁的怡木臣也随即慌忙跟上。
虽然,在屋外的时候他也料得到院子里得景象不会好到哪里去,可是真正当他进了屋子之后,怡木臣这才更加觉得原来还有比想象的更糟的。已经坍塌一半的房屋,被四处残败的砖头和拾来的一些破烂几乎已经占满了整个院子透着一丝发霉的味道。隐约在前面的房里,昏暗且阴凉。一旁拴在铁栓旁的黄狗猛然警惕的站起,冲着他们狂吠,使一向对狗发憷的怡木臣不得不停下脚步,规矩的站在一旁。
老人进了屋内,见怡木臣似乎有些不安,就示意让他们在院子里等一等。
怡木臣站远了一下,这才仔细的又看了看周围。
舒展的眉头不自然的蹙了下,难道,她们母子俩就是住在这里吗?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过上如此窘迫的生活。这些都和他所想所料实在是差别太大,虽然他没有期盼过他这些同父异母的弟弟能过上多么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却也从未想过会变得这么的困窘。庞毅伟也是,那时候他找到他的时候,似乎他的生活也……
忽然想到的这些,这让一直锦衣玉食的他心里微微有些的发紧,觉得有些不舒服,不知不觉间,他有些不安,好像他现在手上的一切都是从旁人那里掠夺来的一样……不知道何时,眼前的景象变得多了点讽刺的味道。
这时,屋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打破了怡木臣少有的不安,慌忙抬头看去。
可是,谁知却没有看到料想中的母子二人!
只见,那老人手上却只是拿着一张照片,迈着不稳的步子朝着怡木臣走来。
“这不,就是她。”老人指了指手上的照片。
怡木臣一顿有些不解:“这是?”
“这是我无意间在里面破大衣柜里,收拾出来的。”老人开口答道。
“……那你知道照片上这个人是谁吗?”怡木臣一直皱着的眉,更深了。
“不认识。”老人摇了摇头,看得出不像是在说谎:“前阵子,我也是拾破烂无意间发现了这里的空房子这才敢搬来的。”
“……”怡木臣看着手上的照片,虽然已经破烂的厉害,但是还是可以辨认出照片上的女人正是她手上的那个叫刘芸的女子,只是这张照片是三个人的合影。
刘芸手上抱着的婴孩想必就是那个未曾谋面的弟弟。还有,那个从未让他喊过他一天爸爸的男人……
他半搂着刘芸,一家三口笑得很开心。虽然,只是一张模糊的照片,可是那笑容却分外显得清晰。让怡木臣心里莫名觉得空空的,像是被人灌上了风,顿时就变得冰凉一片。
……
“少爷,少爷。”肖晋忍不住推了推看着照片发起呆的怡木臣,此时的肖晋的脸上哪里还有刚才半点的慌张,彻底又恢复到之前老实的模样。
感觉被推了推的怡木臣这才缓过神,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神:“那你曾经在这里有见过他们吗?”
“我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荒废很久喽。”老人摸了摸拴在铁栓上黄狗,示意它闭嘴。
后来,怡木臣又问了些问题,但是老人和村子里的人回到都一样,全然不知。
这让刚才还觉得有希望的怡木臣心里难免有些受挫,一时之间,好像这个叫刘芸的女人真的没有出现过,人间蒸发了一般。
临走的时候,怡木臣让肖晋给了老人些钱,算是给他找到照片的钱吧。
等到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下山的时候,明显明显有些吃力,只能一前一后的走着,山路渐渐地变得难走所以只能格外的小心应付。
肖晋依旧跟在怡木臣身后,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困难,反而看得出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
“少爷,”肖晋轻声的喊道:“你刚才怎么说着说着忽然就跑神了?”
怡木臣下意识的舔了干涩的下唇:“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以前?”
“恩,小时候的事情了。”怡木臣抬头看了看远方已经落下山的太阳,长长地吐了口气。
“少爷的小时候,是什么样?”
“……”怡木臣侧头看着肖晋,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樱红的唇抿成一条弯弯的线,却没有回答。
“少爷不说我也知道,老爷那么疼少爷一定是手上捧着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肖晋笨拙的一笑,抓了抓有些已经有些毛躁的头发,可是却因为气温的骤降所以肖晋厚重的眼睛上被蒙上了一层白白的雾气,让人看不清楚真正的表情。
“……或许,是吧。”许久,怡木臣才缓缓地说道,口气里却带着些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失落,长长地睫毛似是抖动了下。
肖晋当然也听不出,只是依旧步步紧紧跟在怡木臣身后,偶尔也会摘下迷蒙的眼睛擦了擦,细碎的刘海遮住了那双犹如夜魅一般的双眼。
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看见车子,因为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所以不得已二人只能留下多住一晚。
白天的劳顿所以怡木臣简单的吃了点东西,洗过澡就早早的就睡下了。
肖晋和怡木臣住在一间房,因为是顶级住房所以怡木臣住在主卧室,肖晋则是住在次卧室。
深夜这时,怡木臣的房门被人缓缓地打开。
肖晋淡淡的看了眼熟睡中的怡木臣,顺手打开灯,大大方方的坐在不远的矮桌前。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怡木臣会不会突然醒过来。
优雅的摘下脸上酒瓶底一样的眼睛,露出那张倍显妖治的脸,微挑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的缘故浅浅的发着一丝幽紫的色泽。顺手拿起桌上挡着档案袋,顺手把空调的温度又多挑了往下好几度。
空调带着寒气。
翘着腿,缓缓地打开了档案袋,拿出了之前的那张照片。
细细的端详,一遍一遍……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肖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手不时的轻轻拂过那张破旧的照片,眼睛越发的深邃。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里的空气却越来越冷,躺在床上的怡木臣微微打了个寒颤。
被细微的声响打扰到的肖晋,这才收回视线。
倚在倚在上,异常平静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怡木臣冷得渐渐缩成一团的样子,白皙而结实的肌肤因为冷的关系紧紧的贴着泛着褶皱的白色床单,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半掩着挺立的鼻梁,画面好不情动。
肖晋却只是微微摩挲了优美的下巴,似乎在斟酌。
第十五章
一时间,好像躺在白色床单上的景象,转念之间就成了这世上最令人流连忘返的美丽的风景线。暧昧而昏黄的灯光使得整张床都陷入近乎妖治的慵懒气息之中,空中的情绪似是会随着那人的或动或静的姿势而变得越发的糜人。
肖晋忍不住又多低了室内的温度。
间或,一把扯过他卷在身上的薄丝被,顺手将手上端着的混着冰块的威士忌一股脑全都淋在了怡木臣的身上。
骤然袭来的冷意,瞬间就包裹住怡木臣近乎赤裸的全身。使得一直陷入深眠中的他无意识的也蜷着的身子,控制不住寒意浑身直打了个哆嗦。刚才还一派安详的睡脸上,也随即出现了一丝微弱的不安,像是进入了无尽的梦魇一样。此时的他像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婴孩,只会紧紧地闭着眼,双手紧紧地攥着床单,修长的身子早已蜷成了一团,争取最后一丝一毫的暖意。冰凉的酒顺着紧致结实的肌肤缓缓地流淌而下,紧挨着冰块的肌肤被冻成了粉红色,空气中不知不觉的渐渐地弥漫着微醺的酒香。
屋里的温度持续降低,就算穿着衣服也会觉得冷,更何况浑身是酒水的怡木臣。唇齿间,不可遏制的发出打颤声,美丽的肌肤也微微发着抖动。
站在一旁的肖晋却随着因为寒冷而变得越来越痛苦的神情,嘴角的薄唇勾起了一丝浅薄的微笑。肖晋却安静的看着,微微半眯着的双眸,静静地毫无感情的欣赏,像是个局外人一般不带一丝一豪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怡木臣身上的酒渍见见的干了,肖晋却忽然拿起整桶的冰水,“哗~”彻底淋湿了怡木臣全身。
怡木臣冻僵的皮肤使得整个人浑身看起来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粉红色,嫩嫩的,带着水渍,让人忍不住想靠上去轻轻地抚摸,感受手指下他肌肤的微微颤动。
许久,肖晋似乎满意了怡木臣的痛苦,这才缓缓地走到怡木臣床边,单手扣住怡木臣的下巴:“怎么了,这就觉得难受了?”
“……”依然昏睡中的怡木臣并没能回答,只是无意识的皱着的眉,好看的眉几乎凝在一起。
“要是你连这么一点就受不了的话,游戏还能怎么继续下去?”肖晋笑得更加深邃,微调的凤目却满满的充斥着狠戾的味道。
不知不觉,像是陷入迷雾了一样,痴痴的看着怡木臣的脸,手却顺着怡木臣的下巴滑至脖颈上。
他好看的锁骨更衬得他脖颈的曲线优美,近乎透明的肌肤因为沾染了酒的缘多了几分诱人的色泽,甚至让人错觉的以为能看见脖颈下缓缓流动的血管。
安静的屋子里,只剩下两人浅薄的呼吸声。
肖晋一直看着怡木臣,双手不自觉地收紧,泛着紫色一般的瞳孔微微紧了下。
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让昏睡中的怡木臣紧闭着的眼睛微微抖了下,眼皮下的眼球转动了下,手却下意识的抵抗……带着点,要苏醒的迹象。
肖晋却依旧只是盯着怡木臣的脸,好像花了更大的力气才遏制住自己掐死他的冲动,僵硬的手好不容易才松开。
随即,顿时多出的氧气,让憋得满脸通红的怡木臣软趴趴的躺在床上残喘着,虽然眼睛一直闭着,可是那长长地睫毛越发抖动的厉害。
想要睁开眼睛……
见状,肖晋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恶狠狠地从长衫的衣兜里又拿出一管绿色粉末状的散粉,揪住怡木臣的头发,强行掰开怡木臣的下巴,一股脑的全都倒了下去。
“你们怡家欠我们的,我一定会连本带利全要讨要回来!”肖晋的声音犹如魔音,诅咒一般。
摔倒在一旁的怡木臣,像是耗尽了最后的那点气力,睫毛震颤的厉害……
缓缓地。
缓缓地,竟勉强睁开了一点细缝……
可是,还没等看清楚,随即就被铺天盖地的黑吞没殆尽。
肖晋低着有,手却还在微微抖了下,随即紧紧地攥紧,太过用力使得指甲甚至要陷入肉里。
桌上的那张黑白照片,好像一个勾魂的使者,勾起了他所有的不愉快、痛苦难忘的记忆。
记忆里面的所有,都是被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求救包围着。那些每时每刻都围着他,缠着他,一分一秒都不曾放过他。
他甚至现在都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听见,他母亲为了求医生救他,浑身赤裸的躺在那个长得一脸横肉的医生的身下,哭着摇尾乞怜。他看到母亲为了借钱医治他,整晚整晚守着他,失声痛哭的脸……
那些,那些,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怎么可能会忘了……
当他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听闻的确实母亲出车祸的噩耗……一次麻醉而已,他就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儿。
这世上,再没人疼他,亲昵的喊他的名字……没了,什么都没了。
那时候他不过才十岁,所有的痛苦全都额外的附加在他身上,过分的超重让他几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能一遍一遍的忏悔,只知道他的天塌了……
于是,他只能反反复复的认真回忆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所有的错都是因为他犯下的……要是没有他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那个时候的他甚至不能为母亲买上一块好的墓地,只能看着母亲放在小小的黑匣子里。
这世上他唯一疼她的人,他却让她走的不得安宁。
他恨他的父亲,恨那个没有勇气承担后果的男人,他的懦弱毁了他们的一声。可是他更恨姓怡的那一家人,恨那个怡家的宝贝孙子唯一的继承人怡木臣,更恨为什么同人不同命!
他不得不强迫自己长大,不得不要故意开始承担。
那时候他为了能活下去,偷过,抢过,帮人私运过毒品,拉过皮条,甚至差点去卖肉,被人揍那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他四处躲四处藏,连狗都不如。
他,甚至差点站在太阳下是什么感觉。
只能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要报仇,要让所有对不起他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他要血债血偿,把他所有经历的痛苦,十倍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否则。
他真不知道那时候他要怎么活过来……
后来,他知道这点小偷小摸却不能让他足够强大,不能够有实力和庞大的怡式家族作对。于是,他投诚与饲门门主之下,学习当一个亡命徒。
命,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说不过是个筹码。
他比任何人都渴望能得到知识,渴望获得成绩,他甚至不能轻易放过一丝一毫可以强大的机会。
在那里,他学会了收敛,学会的忍耐,也学会了怎么报仇才能真正算得上是切肤之痛。死,太容易了。
对于赎罪的人来说,死,反而恰恰只是一种解脱。
他自问没那么善良。
所以,这些年,他辛苦的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只为了一个目标。
直到,他终于有实力,坐上了饲门的门主的位子,彻底掌握了饲门所有暗箱操作的生意连续吞并了几家上市公司之后,他才敢回来,才敢出现在他仇人面前,才敢真正的站在阳光下。
他一直不知道怎么才能算是折磨和抱负姓怡的那老头子,直到他见到那个他怡木臣之后,脑子里一出出一幕幕完美的计划全都清清楚楚的罗列出。
那时候,他真的觉得痛快,欢畅。
他甚至急不可耐的想要实施,只可惜老头子死的早,那么这些只能加倍在加倍的让他宝贝孙子承担……
肖晋一直静静地看着放在桌旁的那张几乎要被记忆掩盖的黑白照片,微微抿紧了双唇,那一瞬间眼里好像一下子没了之前的动摇,深邃的眼睛冷得让人后怕,却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和迫切。
怡木臣醒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一阵阵的模糊着,好像所有的东西都成了两个、三个影子,不停地叠加。简单的呼吸甚至都像是着了火一样,浑身酸疼,却因为冷得关系微微发抖。
“少爷。”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闻声。
怡木臣却在听清声音之后,莫名的一阵不自在,浑身不可遏制的猛地一僵,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