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手中线，儿子身上衣！这便是一个无私的母亲，对儿子最伟大的爱。

所以，无论岁月如此变迁，事事如何多变，能让他爱新觉罗胤禛认同的额娘永远都只有佟佳贵妃一人，再也无人取代。

望了望完全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小小人儿，太子跃身上树，和他背靠背同坐在枝干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竖琴，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梅花林里花瓣飞舞，琴音缭绕，两人坐在那里，就这样坐着，静静的坐着，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一片净土一般。

许久，当太子感觉胤禛的呼吸逐渐沉重，背后一重，耳边传来他叹息一般的呓语：“二哥，你知道么，我都忘记她是给我生命的人……”

“四弟……”太子收起竖琴，轻轻将他揽在怀里，然后从树上跃下，一步一步往阿哥所走去。

有些人是该忘记，因为——她不配让他记住！

11、老四倒下

六阿哥胤祚整整昏迷了整整一日之久，康熙和稍大些的阿哥均已前去探望，胤禛在阿哥所来回走动，心神很不宁静。理智告诉他，应该去看望，可是……想到德妃待自己的态度，心里总是有什么堵的慌，于是潜意识想无视，但想到昨日六弟哭着为自己抱不平画面，本坚硬的心软了下来——生母虽有错，弟弟却无错。

既然生母独他不爱已是事实，那他……总不能因为不喜此等生母，连真心对自己好的弟弟都无视？他做不到……

再说，这世间能有几个像德妃一般罔顾血脉相浓的，怕是世间少有。

“四阿哥。”

胤禛还在想的出神，突听有人叫他，回头一看，竟然是本应该还在圈禁中的年羹尧，心上先是一愣神，后才记起二哥答应他向阿玛为年羹尧求情，让其能提前出圈禁，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放了出来。

其实年羹尧出来好一会儿了，只是见胤禛在院子里来回走来走去，像是思索着什么重大问题一般，便没敢出声打扰。他正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路走开，本就阴沉的天却下起雨来，雨珠大颗大颗落了下来，胤禛却依然歪头想着什么，完全没意识到已经雨纷纷。

“那个……下雨了！”年羹尧指了指灰蒙蒙的天空，抬眼又看了看他身上被雨水打湿的衣衫，忙出声催嘱道：“雨下的很大，四阿哥还是快进屋吧。”

胤禛仰头看看天，还没回过神，便被年羹尧火急火燎的拉着跑进屋里。

虽然是跑着进来，两人的衣衫依然不可避免的被雨水淋湿，这时窗外一阵风吹来，两人均不住抖索起来，冬天的雨冷的彻骨啊。

雨一直下到傍晚方停，大清早胤禛起床，就觉得极度头重脚轻，四肢无力，他没当回事，以为是因为睡太久而导致头晕目眩，所以只是直起身在床上坐了片刻，便穿衣洗漱，去书房。

屋外晨雾已经散去，太阳正缓缓升起，年羹尧早等在院子门口，看胤禛出来忙打了千，抬头见他脸色不好，忙说：“四阿哥，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找太医看看

“我没事，可能是昨晚睡早了。”胤禛揉揉眉心，见年羹尧张口又要说什么，忙放话道：“废话少说，早课快开始了，快走。”说完，不看年羹尧欲张的嘴，先走了。

望着那个渐渐走远的小小身影，年羹尧只得小跑跟上，这年头跟班难为啊。

阿哥所人不多，除了三个阿哥，就是住阿哥所外院的年羹尧，大阿哥和三阿哥都是极早起之人，胤禛还没起床，两人就已经去了书房，其实年羹尧也是早起，但是他身为某人伴读，自然不能先人而去，于是只得等在院子门口。

两人去到书房，就被留守太监告知今日上骑射课，胤禛脑袋晕乎乎的，本不想去校场，又怕无故不去挨训，遂带着年羹尧又往校场走去。

他们去到的时候，大阿哥和三阿哥已经严阵以待的拉起弓，太子正在准备，像是也才到不久。胤禛有点没反应过来，二哥有专门的校场，一般都是阿玛亲自传授，这个校场他基本没来过，今日这是……

见胤禛走来（-。-此时年糕是空气）太子拿着弓箭，摆手唤道：“四弟，快来准备。”

“二哥，你……”胤禛用手比划比划校场和大阿哥他们，很是不解看着他。

太子瞅了一眼已经开始选装备的年羹尧，嘴角轻轻一勾，“一个上骑射无趣，阿玛特许我和你们一起上骑射。”

胤禛想想也是，一个人站在偌大的校场，难免空旷，这个校场是所有阿哥共有的，基于人多总会热闹些的原理，无趣什么的多是没可能。这样一想明白，便没在说什么。

“今日是射箭还是学骑马？”

“学骑马。”胤禛并不是第一次来校场，没入书房那会儿，二哥每次上骑射课都会带上他，那时因为年岁小，只能拉拉小号的弓，二哥都不让他碰马儿，怕他摔着。现在难得二哥让他学，当然是先学骑马了。

年羹尧正挑弓箭，听胤禛要骑马，只得放了才选中的弓。主子要骑马，他这当跟班的没理由自己跑去射箭啊。

所以纵使年羹尧较喜射箭，依然不得不扔了弓箭去牵马。

跟班难为！！！

“正好我也好久没骑马了，小李子把我的马牵来。”太子本来也是要拉弓的，但是放心不下胤禛，最终选择骑马，“四弟，要不要二哥教你？”

“要！”胤禛答的奇快，大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满清一族本就是马上打天下的，骑射对大清男儿来讲尤为重要，清兵入关后对骑射更为重视，上至皇亲国戚，下至王公大臣，多少文武全才。康熙对儿子们的骑射很是看重，一般阿哥没入书房便开始接触骑射，以至于小小年纪便能策马拉弓。

其中以皇太子为最，太子胤礽曾经以六岁之龄射中灰熊，甚得帝欣慰，对于这一点，胤禛那是发自内心仰慕，所以在听太子要亲自教他骑马，想都为想就点头应好。

这头年羹尧和教骑射的师傅选中两头温顺的小马，正好适合年岁的不大的孩子练骑马。

递上马缰，正待说话，一侧的太子眯眼先开口了：“年羹尧，你先练射箭。”

年羹尧一愣，没反应过来，张嘴想说话，突然打了个冷颤，抬眼一看，太子殿下冷眼瞅着他……小心的扭过看向胤禛的眼，脸上干笑，心里泪流满面：太子殿，吾又哪里让你不顺眼了，你敌视的太莫名其妙太莫名其妙太莫名其妙了吧！！！

最后年羹尧还是乖乖去练射箭了。

胤禛上了马，一阵乱晃，险些跌下马。太子皱眉，觉得不对劲，他走到胤禛马前，发现他拉马缰的手抖得厉害，小小的人坐在马上像是随时要倒。

太子当下脸色一沉，伸手欲将人拖下了马，胤禛已经直直的掉了下来，想也没想，伸手就将人抱住，“四弟，怎么样，要不要紧？”

胤禛没吭声，身体晃了晃，两眼一花，倒在太子怀里昏睡了过去。

12、为四大战

因为昨日淋雨，胤禛风寒，浑身上下滚烫滚烫的，好在他体质不是太差，吃了太医开的药，烧便渐渐退了，只是人依然沉沉睡着，完全没要醒的迹象。

久不见胤禛转醒，太子心上担心，便又遣了太监找来太医望望。

“如何。”太子坐在床沿，伸手为胤禛拢好锦被，见他气息微弱的睡着，微微皱眉问道：“为何不醒？”

太医收回把脉的手，恭敬的说着：“回太子殿下，四阿哥人安好，没什么大碍，只是心神不宁造成嗜睡，好好休息一晚上，自然就醒了。”

太子顿时宽了心，摆手退了太医，重新坐回床边，俯身听了听胤禛的气息，发现他的气息虽若，却异常有规律，的确是没大碍，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大床上的小人儿手脚放松地蜷缩着，白日里那故作成熟而显得有些紧绷的模样全都收了起来，此刻的他安静而温顺，祥和得像个婴儿一般，微微开合的红唇吐息着平和的气流。

太子只觉得心中一片宁静，或许这就是书上所写“美好”的？！

“嗯～～～～～”睡梦中的小人儿翻了个身，正好背对着太子，小脑袋可爱地埋到双臂里面，身体弯成弓状，放在上面的腿慵懒地折了起来，被褥子因为翻身的关系有些许地滑开，现出整片粉白粉白的脊背，背上因为发热带着些微汗渍，犹如方出浴一般。

太子面上顿时柔和起来，弯身轻轻将被褥拢好，抬眼又见胤禛微红的小脸在棉枕上无意识的蹭着，那模样简直是可爱至极。

一时间，心上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太子有片刻窒息，脑袋下意识慢慢靠近，眼看就要……

“启禀太子殿下，皇上让您去上书房。”这时高福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太子‘嗖’的一下直起身，心口止不住的乱跳。

床上的人儿依然酣睡，睡的很是香甜。

太子轻轻按着自己悸动的心口，看着胤禛安详的睡颜假装轻咳一声，总算镇定下来，伸手又拢了拢被褥，起身走了出去。

胤禛一直睡到傍晚，才悠悠转醒，脑袋还是有些眩晕，他揉了揉眉心，闭眼靠在床头。愣了好一会儿，他感觉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正想起身沐浴，房门一阵晃动，很快便听见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六弟！”胤禛睁眼就看见六阿哥胤祚从门外探个小脑袋进来，可能是他有些不确定，顾伸着小脑袋对着屋内东张西望。

“四哥！”胤祚略带苍白的小脸因为找对房间而显得很惊喜，瘦弱的小身板利索的钻进房里，小跑到床边。

两兄弟虽说是亲兄弟，但基于各种原因见面的次数很少，有时候一年都难见几次，前日胤祚大病，胤禛本打算去看望，却因为下雨没去，不想今日他这一倒下，反倒是胤祚先来看他了。

胤祚因为小跑苍白的小脸染上了淡淡红晕，胸口处更是上下起伏着，他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小手背在身后喏喏的问：“四哥，你好些没？”

“我没事。”胤禛瞄了眼扭捏的胤祚，心知肚明的问：“六弟……又是偷跑出来的吧。”

胤祚猛摇头，眼神闪烁不定：“不……不是，是额娘让我来看四哥的。”

说完又怕胤禛不信，让他回去，胤祚连忙转移话题：“四哥，这个给你，吃了药含一颗就不会觉得苦了。”

胤禛看着他小手上放着一小袋蜜饯，每一样各几颗，应是他自己吃药的时候聚下来的，胤禛愣了愣，抬头看着这个比同龄孩子小上少许的弟弟，心上被他满是期望的眼狠狠戳了一下，“六弟我……”

胤禛的话没说完，他不是不信胤祚，是他清楚的知道德妃不会让儿子一个人连宫女嬷嬷不带就来阿哥所找人，所以……

也就这一下迟疑，让胤祚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他咬着自己本就苍白的下唇，一点点收回伸去的小手，眼眶里满是泪水——他以为自家四哥看出是他偷偷留下的，所以嫌弃。

看他像是要哭了起来，胤禛哪里还顾得上想信不信，伸出小小的手一把将蜜饯抢了过来，“六弟给我了，怎好还拿回去，莫不是你后悔了？”

“没……后悔，四哥喜欢就好。”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被胤禛这一说，胤祚吸吸鼻子，不哭反而咯咯笑了起来。“四哥尝尝，很甜的。”

对着胤祚期待他尝尝的目光，胤禛伸手捏了颗放在嘴里含着，然后又捏了颗塞在他嘴里，轻笑着说：“我们一起吃。”

胤祚鼓着小嘴，口齿不清的正要说什么。门口传来宫女嬷嬷焦急的说话声：“赶紧找找，德妃娘娘等着呢，小兰你去那边找，小德子你去那边……”

脚步声渐渐靠近门口，胤祚想都没想，鞋子一甩爬上胤禛的床，钻进了被褥里，把头蒙住，他在被褥里抱着胤禛的腰撒娇般小声说道：“四哥四哥，千万别告诉嬷嬷我在这里，我想陪陪四哥，好怕以后再也没机会……”

胤禛觉得不妥，正想要他回去，却在听见他最后的那句话放弃了。心里有些痛，他伸手抱紧胤祚些微抖的身板，轻声保证：“四哥不说，四哥也想你陪呢。”

说话间，刚才说话的嬷嬷已经来到门口，正和门外候着的太监小李子说话，胤禛感觉胤祚身体一僵，不等小李子回话，先出声道：“小李子，外面吵什么吵，不知道爷在休息是不是？你这奴才怎么当的，赶紧给弄走。”

“喳。”小李子听出自家爷的意思，连忙拉人走开，也没敢说六阿哥就在阿哥所。

只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胤祚才从被褥里露了个头出来，“四哥，嬷嬷她们走了么？”

“已经走了。”胤禛点头，想了想才说：“六弟等会就回去，莫让……嬷嬷她们担心。”

胤祚也明白他担心什么，顾没反驳。

“阿嚏~~~~”

“阿嚏~~~~”兄弟两都是病体初痊愈，这一会被褥掀来掀去的，直接导致两人喷嚏连连。

胤禛连忙伸手拉过被褥裹着他和自己，些微担心的说：“裹好，莫这凉了。”

胤祚嘿嘿笑着，乖乖躺好，伸手正要拉他一起躺下，房门被人打开了。

胤祚以为是嬷嬷去而复还，忙钻进被褥里，然后听见一阵脚踩地的蹦蹦声后，就是一稚嫩孩童的说话声：“四哥，大哥说你病了是不是真的，你好没……”

来人是八阿哥胤禩，他额头上的纱布还没拆，人却生龙活虎的，踏出的脚步几乎快飞起来，身后同样连个嬷嬷宫女没有，不用想，也是偷跑出来的。

看着胤禩短手短脚想往床上爬的模样，胤禛突然觉得头开始痛起来了，“八弟来阿哥所可有跟惠额娘说。”

“我和大哥说过……”只是没同意。胤禩心虚的不看胤禛，只是依然往床上爬。

可惜他人小，床有些高，爬了几次都没成功，好不容易搭上一腿，又被从被褥里钻出来的胤祚给拨了下去。

“六……六哥。”没想到被褥有人，胤禩一惊，险些跌倒。

胤祚看着胤禩如小包子的可爱小脸，心里很不乐意，他不希望有人和他抢哥哥，特别是抢四哥。于是他小嘴一撇，小大人般的说教：“八弟来阿哥所没和惠额娘和嬷嬷说，她们会担心的，你赶紧回去。”

胤禛揉揉眉心，表示赞同：“六弟说的有理，八弟赶紧回去，莫让惠额娘担心。”

“不要。”胤禩见六哥都能躺在四哥床上，心里别提有多不服气，“六哥都能在这里，为什么我不能，我不走，我要陪四哥。”

胤禛的头痛的更厉害了。

“四哥是我亲哥哥，又不是你亲哥哥，更何况你没和惠额娘说，当然不能留在这里，你快回去。”胤祚说的理直气壮，完全没想起自己也是偷跑出来的。

“不要回去，我要陪四哥。”

“不行，快回去……”

“……”

胤禛看着两个弟弟孩子气的争吵着，头疼头疼头疼头疼头疼啊。

他都还没开口说不准的话，胤禩争不过胤祚，转头眼泪汪汪的看来，瞥着小嘴指控道：“四哥不喜欢我！！！”

眼泪在胤禩眼眶里转啊转，胤禛觉得自己若再不说点什么，他的眼泪就能飞涌下来，然后淹没整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