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他哥(二)——姬泱
姬泱  发于:2013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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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答应了。

承怡也只能答应了。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他那个弟弟,究竟如何的心深似海。

再得知我被打入冷宫的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再活着出来,我也不可能再见到承怡。

我死去的时候很平静,出奇的平静。

我没有看见承怡。

虽然稚罗在知道我出事之后,拼命的跑出冷宫去找承怡,可是我依然还是没有见到承怡。

我没有遗憾,我甚至感到庆幸。

无论如何,没有让他看见我这副恶心的模样,我就可以放心的去死了。

我已经给他留下了太多歇斯底里的丑陋印象,我不想再让他看见我最后咽气的血淋淋的德性了。

他没有来,也许是他不想来,……也许,是他弟弟不让他来。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他弟弟的心思,也许比太子自己知道的更早……

那年端午,禁宫夜宴,漫天的烟花,绚烂到迷住人的双眼。

我看见那双温和的眼睛,那个孩子一般的男人,隔着虚妄繁华的大正宫,隔着美丽的舞娘,满座的贵戚看了过来……

天山上的雪水一般清澈,那眼底的笑意,好像是每个少女心中最纯净的梦。

承怡!

可是,我也看到了,那个冰冷如雪山的俊美少年,烈焰一般的双眼,火辣辣的盯着承怡!

承怡不知道,因为彼时,他的眼中只有我!

我已经死去。

他还活着。

那个少年也还活着。

我却不想祝福他!

再我最绝望的时候,遇到了最纯净的爱情。

如果我们不是这样的相遇,如果我们没有那么多国恨家仇,如果,我们之间只有单纯美好的关系……

我是来自高昌的王族少女,他只是雍京的皇族少年……

如果有来世,我不想再做承怡爱的人,不想再伤害他,不想再让他心疼到左右为难。

我想……

可以成为一只夜莺,在他寂寞的时候,在他推开窗子的时候为他唱一首歌……

我想……

成为一朵花,就长在他的门边,在他推开门的时候,可以嗅到清澈的芳香……

我想……

成为一阵清风,在他的双眼看不见皓月的时候,为他轻轻吹开乌云……

我的双脚踏上了大河彼岸,那些前世的回忆就好像风一般,飘落在我身后。

我忘记对他说一句……

我爱你。

78

我并不是要袒护小莲。

小莲身份成疑,目的不明,谁也不谁更了解他。他究竟是刺客,不是刺客,是他自己想要杀人,还是被人胁迫着派过来的,我不知道,太子不知道,裴檀也不知道。

可是,太子裴檀他们派兵围我王府,想要抓我的私人,妄图逼我就范,我要是一时软弱,让那个什么大理寺卿当街把小莲从我祈王府拉走,我忍下这口混沌气,这辈子就吐不出来了。

从今天开始,往后整个雍京,随便哪些猫三狗四的人到我王府挑衅,我都要继续忍下去了。我这个祈王也不用再当了,可以直接跳永定河,当缩头王八去矣!

裴檀的眼神变了,眼睛微微眯起来,嘴角上翘,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冷笑。他的眼睛中充满了鄙夷,好像我是一个冥顽不灵的蠢蛋,不知道他当年阉他四叔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副德性。

裴檀,“那臣也再说一遍,除非王爷今天杀了臣,否则您休想带走七殿下!”

他说着甚至向前了一步。

我眯起眼睛,“你想干嘛?”

我以为裴檀想要揍我一拳,直接把我打懵了,架走,谁想他一撩自己的袍子,竟然就这么直挺挺跪在我面前!

“裴檀还是那句话,您走可以,七殿下一定要留下。

王爷您手眼通天,雍京城中,有权有德有才有名的人都和您有一丝半缕的交情,有什么事,您有众神庇佑,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可七殿下不行。

七殿下年纪尚幼,身体弱,他是我小姑姑唯一的血脉,裴家子息艰难,裴檀必须珍惜,请王爷体谅。”

我,“你是说,要是有刺杀,有意外,我死不了,越筝就难讲了是吗?还是你以为,我能下手伤了越筝?”

裴檀,“臣没有这样说。”

我不再说话。

裴檀不愧是带兵打仗的出身,据说他当年在高昌战场的时候,行兵布阵当为一绝,你看看,他说话都是车轮轱辘来回转,纠纠缠缠好像一个娘们。

我要是再和他一般见识,我就比他还他娘的扯淡!

“裴家的子息吗……裴檀,我真的不知道,我皇帝越筝什么时候成了你老裴家的人了?”

裴檀也许自知失言,也就终于闭嘴了。

我懒得再搭理他。

裴檀世家出身,现在又手握重兵,我爹也不会因为一两句说辞就扳倒他,所以索性就理他的这个岔就算了。

我一直抱着越筝,手臂酸的很,他的小胳膊就攀上了我的脖子。孩子软软的身子依偎在怀中,甜甜的香气,就算是铁石一般的心肠都会被浸软,更别说我这种草包了,心中早就有些泛酸了。

我向外面看了看,风急雪猛,行宫外,雍京局势又是这样晦暗不明,带越筝回大正宫虽然只有不到十里的路程,可这期间却是变数无穷。

也许,裴檀说的对。

裴檀在这里,他的军队就在这里。小行宫也许是整个雍京城里面,除了大内之外最安全的地方了。

我看着裴檀,越筝交给他抱着,裴檀也是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去,然而,越筝却着急了,他双手伸向我,哭叫着,“怡哥哥,你去哪里?”

我让裴檀起来,摸摸了越筝的头发,“乖。”

——“怡哥哥!”

——“殿下!请留步!”

两声同时响起,太子寝殿内门啪的一下被柳丛容推开,他从里面踉跄着蹿了出来,一把抓住我的袖子,而林若谦跟在他后面,面容倦怠,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裴檀大惊失色,他将怀中的越筝交给身边的宫人这才敢问林若谦,“是……太子出事了吗?”

柳丛容灰白的脸色,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王爷,奴婢知道您恨奴婢,也……不谅解殿下,可是,您是好人,奴婢知道,这奴婢都知道。……太子不能有事,大局不能乱,如果殿下今天再醒不过来,朝廷就会换一个局面了。到时候,群臣揣摩圣意,纷纷观望,三殿下又封了亲王,杜侍郎又入了阁,杜阁老如果趁机发难,一切全完了……”

“您什么都不顾念,但请看在太子监国没有大过失的份上,帮帮太子!”

我被他吓糊涂了。

“柳丛容,你脑袋壳子被门挤了吧。我没有权势,没有政才,我在朝局上帮不了太子,我又不是大夫,不会看病煎药扎针!”

我一指林若谦,“林太医在那里!”

“大殿下!”

柳丛容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双手还死死的揪着我。

我听他叫我‘大殿下’而不是‘王爷’,知道他又想那小时候的情分说事,果然,就听他说,“大殿下,您救救殿下,救救他……求您了……”

我彻底懵了。

这是怎么了?

我是亲王,不是神佛!

“柳芽,你好好说话,你把我弄懵了,真的懵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懵过,你起来,先起来再说。”

我伸手拉他,他却好像怕我走掉一般,死死的揪着我的袍子,眼神是无尽的委屈和悲苦,好像我是个负心汗,正在抛弃可怜的痴心人。

我被他吓的一哆嗦。

裴檀强作镇静的又问了一遍,“是殿下出事了吗?”

林若谦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说,“林某写了一个药方,请裴侯着人按方抓药。”

“行!行!行!就是龙肝凤胆,裴檀也会让人取来。”

林若谦,“还有,也请七殿下先回去休息吧。”

然后,他才看着我说,“王爷,请您进来。”

“等一下!”我连忙说,“我要先回一趟王府,我家出了大事了。”

林若谦摇头,“您不能走。太子殿下病情紧急,请您进来。”

我犹豫了一下,“那裴檀,你看看,我本来能走的,现在林太医又不让我走了,要不,你先找个人到我王府去,让那个什么愣头青的大理寺卿先把兵撤了,等我回去,查清楚小莲的事情,我们在从长计议,你看怎么样?”

裴檀看了一眼林若谦,又看了看我,然后咬着牙摇头。

“不可以。王爷,没有太子的命令,臣不能让罗显贞撤兵。”

鸟!

这才叫真正的欺人太甚!

用重兵围着我的王府,这边又不让我回去,还要去帮着林太医去给太子瞧病。

他们就不怕我一个不留神给太子的药里下点烟灰什么的?

“王爷?”

林若谦见我杵在那里,而柳丛容又揪着我。

“王爷,事分轻重,请您先进来。”

好!好!好!

我王府的事情就是大出天来都是鸡毛蒜皮,你们这里的事情就是鸡毛蒜皮的事都是天大的干系!

我一咬牙,一把把柳丛容从地面上拽了起来,然后拖着他跟在林若谦身后,“起来!你这么揪着我,我以为你要和我殉情了呢!”

……

“一夜的高热,根本退不下去?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听说,殿下是风寒外伤引发的高热,如果及时诊治,不会有大碍吗?”

我一进内室,就看见太子躺在那边,紧闭双眼,似乎噩梦缠身。

嘴唇灰败,脸色极其苍白,还有虚汗,他的手臂上被割了一道口子,似乎已经放过了血。因为外面极冷,所以内室的门一直关着,帘幕一直拉着,闷的很,而且还有极其浓重的草药的味道。

太子床前还有一个小太监,手中捧着碗,用铜汤匙一点一点喂他喝药,可是喂的非常艰难,喂什么吐什么。

林若谦说,“如果再这样下去,殿下熬的过今天,也熬不过明天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以为太子只不过是高热,只要有林若谦在,只要他尽心诊治,该熬草药的熬草药,该扎针的扎针,该放血的放血,虽然高热顽固一些,可是只要捂一夜,发些热汗,终究能治愈的。

我没有想到太子病重成这个样子!

“……不要……不要看……看她……”

忽然,细若游丝的声音,好像锋利的刀一般插入我的心头!

是文湛!

我大叫,“他醒了!”

然而林若谦和柳丛容非但没有高兴,却更加沮丧。

“……不要看她,……那个高昌的贱人……她是奸细,她会伤了你的,不要……”

“不要看她……”

“今……今天是端午……是我的生日,你为什么一直看着她……”

“不要……”

如同遭受五雷轰顶一般,我捂着嘴,后退了两步,又退了两步。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似乎我们之间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始自那年的端午!

可,你这是何必呢?

一步一步的逼我,不给我一条路可以逃出生天,你也不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何必呢?

我突然想起了,十年前,那个粉雕玉琢的六弟,精致的,玉人一般,安静的坐在我的怀中,那个时候我还很小,抱着他的手臂都是细瘦的,天空是最湛蓝清澈的颜色,周围全是盛开的牡丹,还有清茶,水果,点心的香气……

那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怡哥哥……”

恍惚之间,文湛才六岁,他和现在的越筝一般大。

说话的声音也是奶声奶气的,也和越筝一样,叫我‘怡哥哥’,跟在我的身后,不再淘气,也不再折腾我,只是安静的跟在我的身后。

如今,前尘往事尽如飞烟,我却听见他的呓语——

“怡哥哥……”

“我一直在你身边……”

“可……为什么……”

“你却爱上了别人……”

79

我终于知道我爹每次叫我孽子是什么心情了。

我爹总说他上辈子欠了我很多钱,这辈子我就是找他要债的。我感觉我上辈子一定欠了文湛很多钱,他这辈子就是来朝我要账的。

有时候我也再想,不是没有感情,可,究竟是怎样丰厚的感情,才能禁得住岁月和文湛这样的盘剥?

我快要他逼到灯枯油尽了。

几乎被耗到几乎什么都没有了,还要把最后的那一点都给他。

我上辈子到底欠了他什么?

我长出一口气,好像是把上辈子咽下去的那口气吐出来。

我说,“这么下去是不成,他的牙关咬的死紧,药灌也灌不下去,你们别用铜勺了,铜勺太软,你们换成硬铁的勺子,死撬也要撬开他的牙,把药汁灌入,还有,柳芽……”

我低头,从袖子里面拽出一块方巾,让柳芽拿过毛笔,我在方巾上面画了一个圆圈,然后递给柳丛容,“你让人到雍京南城的留园,哦,那里是崔碧城的宅子,你遣人去一趟那里,找一个叫做尤平安的人,他是崔家商行药材生意的大掌柜,自己本身也是个郎中,家中有一个土方子,专治高热不退这样的病症。你的人拿着这个玩意到留园一说,我找他,让他带着他的家伙事赶紧到小行宫来一趟。”

柳丛容有点愣,其实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些愣,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那种伶俐劲了,我推了一下他,“还不快去?戳在这里等着过年呀?”

林若谦忽然说,“王爷,事关重大,请容臣再问一句。”

我点头,“要问快问,我怕再晚一些,那个老尤喝的醉里吧涂的,就是把他拽过来也没用了。”

林若谦说,“王爷,既然您此时提及这个尤平安,那说明他在医术的确有高明之处,微臣不在大内为官的时候也曾经行走天下,游历四方,结识名医圣手,为何从来没有听过此人的名号?”

我翻个白眼,“老尤本职是个行商,因为做的是药材生意,再加上一星半点的所谓家学渊源,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半吊子的郎中。”

林若谦听着我的回答似乎不满意,他想了一下又问,“王爷,您知道他那个方子吗?”

我,“这个第二句了。”

林若谦却忽然躬身施礼,“也请王爷赐教。”

越是着急越腻歪人,往好里说这是稳的住,其实就是磨叽。

要说这个林若谦还真有几分我爹的毛病,怪不得他总是骂我爹修真炼丹是费时费力,误国误民,气的我爹直嗷嗷,喊着一定要他满门抄斩,可是直到现在林若谦还全须全尾的活着,看来我爹是没真的生他的气。不然的话,早让我爹被扒皮了。

我爹脾气不好,据说当年有六位大臣,上本奏疏说我爹生不出儿子来,后来我出生了,我爹在太庙跪了三天,膝盖都跪麻了,那一群人又说我不是他儿子,我娘说,当年我爹可连气都没生,一直微微笑着,回头就把那六个倒霉蛋灭了十族(诛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外加一干门生故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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