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他确信自己是真的陷入了星空迷宫,而非简单地被施以障眼法。证据就是,在他最开始呆的那个房间里出现过的
八音盒,此后在其他房间里再也没有出现过!也就是说他一直在这个巨大的空间里兜兜转转,连一次都没有回到过原点!而在
其他房间里也有不同的物品,他看见过浴缸、玩具火车、氧气瓶,甚至还有串羊肉串的竹签!
不仅如此,还有一个极其颠覆他人生观的问题:每个房间的重力场都是不同的。
有时,当他跨越墙壁来到另一个房间时会突然失重,这才发现前一个房间的侧面是这一个房间的天花板;有时他则直接从这个
房间掉到了下下个房间,因为下一个房间的地板是下下个房间的天花板……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极度混乱的地方。没有光因此
不辨时间,没有固定的地心引力因此没法确认自己的位置!
王萌萌快要疯了。
在他再次进入一个改变了重力场的星空房间并且脸部着地时,他绝望了。
鼻血汩汩地往外涌着,王萌萌瘫坐在地上,连血都懒得止。他呆呆地看着鲜血染红病服,凄苦地想到:或许真的出不去了?
连手脚石膏上都沾到了血。王萌萌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摔下来了,他倒是很诧异自己怎么还没摔死。鼻子里热热的,血很快
地就自然止住了。嘴唇上面都是干结的血块,很不舒服。他随手一抹,把鼻血都蹭到了病服上面。看着脏乱不堪的病服,他凄
惨地笑了笑。
怎么就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呢?
他已经懒得去想这里是哪里、端木唤灵为什么要把他留在这里。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要怎样才能打起精神,继续走下去。
想些开心的事吧。
来这儿之前在干什么呢?呃,被记者围住了,那感觉太差劲了,那些无聊的记者……再之前呢?对了,前一天晚上是中秋节啊
……他被困在这里多久了?算了,不去想……啧,顾昕迩煮的粥真香啊……
想起顾昕迩,王萌萌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这是的他忽然明白了那天她说的“你心里只有案子”是什么意思——她抱怨“只有案子”,不就是在说她希望他心里有些别的
东西吗?别的东西,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她自己!这就是说她是在乎他的……很在乎!
想到这里,他简直是微笑起来了。
他一进警局就悄悄喜欢上了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法医,这些年来总是想方设法地亲近她。可他总不明白她的心思,她喜欢嘲
弄他,也从来没正面回应过他的追求……唉,女人比案子还难懂!可是他不愿意放弃,他越了解就越喜欢她,越发明白她并不
如表面上那么坚强。虽然她比他大,可是骨子里还是个需要男人陪男人疼的小女人。他想成为她需要的那种男人,所以这些年
拼命地工作着,所以看起来“心里只有案子”。
所以她……吃醋了?
王萌萌猛然醒悟过来。噢!原来那种反应是“吃醋”!顾昕迩在跟他的工作吃醋!
他忍不住雀跃起来。原来静下心来可以想明白这么多事!他以前怎么就没懂呢!
心情瞬间明朗起来,身上的疲惫也仿佛一扫而空。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情愉悦地向后靠去。
他忘记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房间的侧面,有可能是邻房的天花板。
于是——砰!
王萌萌再次摔到了地板上!
“呜……”手臂在地上蹭出了一道口子。他挣扎着爬起来,心中不断想着不管摔成什么样都一定要找到出去的路!当他打算向
下一个房间进发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物体。
准确的说那不是物体,而是……人?
王萌萌愣了愣。
一个人!躺在地上不知道死没死的人!
他迫不及待地扑到那人身边,跪下来去探他的鼻息。一摸之下,王萌萌的心忽然冷了。
没有呼吸。
他不死心地又摸摸那人的颈动脉,还是没有脉搏。连皮肤都是冷的。
死了很久了吗?……他叹了口气。恐怕这个年轻人也和自己一样被困在了这里,最终断水断食而亡了吧……
说起来,自己到底在这里呆了多久了?一直都没感到饥饿,难道时间过得这么慢吗?
不对啊,他至少经过了几百个房间了。就算一路平坦步行过来,那点距离也够他走上好几个小时了。何况他还瘸着腿,一路摔
。难道是神经太过紧张,让他根本感觉不到饥饿?
就当他这么安慰着自己时,他忽然注意到一件很不对劲的事情。那就是——他的病服突然变干净了。
血迹不见了。
不仅是血迹,连灰尘都没有了。
他大吃了一惊,连忙低头去看身上打的石膏。没想到石膏上面也干干净净的,一点血迹都没有。
怎么回事?!
王萌萌下意识地朝地上那具尸体看了一眼,仿佛他能突然活过来给自己答案似的。
“越来越奇怪了……”他苦笑着,突然觉得就算这人真的跳起来诈尸也不足为奇了。他盯着那具尸体仔细地看,希望从尸体上
找到什么线索。跟顾昕迩呆了这么久,他多少也知道点法医学知识。闻闻尸体还没发臭,估计这人死了还没多久。王萌萌决定
冒充一次法医,就算对尸体不敬他也管不了了。
一点点线索也好……给点暗示吧老兄。
王萌萌在心中祈祷着,伸手捏了捏那人的手臂。皮肤和肌肉还很柔软,富有弹性,没有发生尸僵。这很奇怪。照理说星空房间
的气温不高不低,死后体温应该下降得很慢。可是这人的身体已经完全冰冷了,摸上去跟地板没两样,他的死亡时间应该不短
了。正常情况下尸僵从死后几小时就该开始,而这人却还没发僵。尸僵和体温所展示的死亡时间不相符,这让王萌萌很不理解
。
他又朝这人脸上瞟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这人虽然没活过来,但是面色健康,栩栩如生。真的,就像睡着了一样,连嘴唇都
鲜艳红润。说起来这人还长得挺英俊的,看起来顶多二十岁。王萌萌叹了口气,忽然想起检查眼球也能看出点东西来。犹豫了
一下,王萌萌还是伸手把他的眼睑撑开了。
幸亏王萌萌不是专业法医,否则这回得吓死。
那死人的眼镜竟未发生任何异变,直与活人无异!要知道人死后瞳孔会散大,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晶状体还会浑浊。而这人不仅
没有尸僵,就连瞳孔都保持着正常人的大小,并无上翻泛白的情况。
王萌萌虽然不知道死人的眼睛该是什么样,但是看到这干净漂亮的眼珠子,心里也多少觉得不对了。
这……不会是个假人吧?
王萌萌想起了之前看到过的各种物品,忍不住猜想这个房间的“物品”就是假人。
他开始在“尸体”身上翻弄起来。口腔里牙齿整齐完整,舌头湿润,连小舌头都看得见。头发是一根根从头皮里长出来的,摸
上去也没有特别的感觉。王萌萌脱掉了这人的上衣,又脱下他的裤子仔细研究了下,唯一的感慨就是这家伙的“那家伙”貌似
比自己大。
……怎么看都不是个假人啊!
王萌萌失望地叹了口气。他现在是真心希望这具尸体诈尸起来给自己讲解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坐在原地对着尸体干瞪眼,呆了一会儿,决定趁着自己还有体力多走几个房间,看看还能不能找到更奇葩的“物品”。
就在他起身欲走时,他又发现了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手臂上的伤口不见了。
他刚刚摔到地上蹭出来的伤口……彻底地愈合了,连痂都没长一个。
王萌萌诧异地摸了摸手臂,感到不可置信。突然间,脑中划过一道闪电。他发现这件神奇的事很有可能会变成一件可怕的事。
王萌萌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来到月亮挂灯下,踮起脚去够那挂灯,稍一用力就把它给拽了下来。挂灯上没连电线,很奇妙
地发出暖黄色的灯光。他想也不想地把灯朝地上砸去,只听哐当一想,玻璃挂灯碎成了好几片。
他随便拿起一边,咬咬牙,对准自己的手臂割了下去。手臂一疼,顿时血流如注。王萌萌捧着手臂原地坐了下来,一边忍着痛
一边盯着那伤口。
感觉不到时间流淌的快慢,王萌萌就这么死盯着伤口。直到某个瞬间,眼前一花,满手臂的鲜血不见了。再一看,连伤口都不
见了。
王萌萌震惊不已。
这……伤口根本不是愈合了……而是消失了!
他身上的伤口会自动消失?!
那么……骨折呢?
他匆忙举起手臂,试图把石膏在地面上砸碎。手臂刚一砸向地面,手腕处便猛然一痛!
那是他骨折的地方……
骨折没有消失吗?还是说只有进入星空房间后产生的伤痕可以消失?
突然间,一个恐怖的念头浮现脑海。
他低头望向地面——与墙壁、天花板几乎一幕一样的星空地面上,根本找不到玻璃碎片!一片都没有!
王萌萌惊惧不已。他颤抖地扭过头,望向墙角——暖黄色的月亮挂灯完好无缺地悬挂着。
原来……真的是这样……
原来不是伤口消失了……而是……所有东西、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也就是说无论他做什么,一切都会恢复成初始状态吗?那么是不是就算他死了,都会复活过来?
巨大的绝望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王萌萌痛苦地低吼一声,然后猛地站起,再次把挂灯砸碎!
握着玻璃碎片的手在颤抖。
王萌萌缓缓地留下眼泪,脑中浮现出顾昕迩淡淡的笑容来。
他闭了闭眼,下定了决心。
——昕迩,保佑我……让我死了吧!
“噗嗞——”
玻璃碎片深深扎入了他的颈动脉。
——鲜血涌溅!
……M市,警察局。
坐在办公桌前的顾昕迩忽然浑身一震,心跳不已。她讶异地抚上躁动起伏的胸口,脑中忽然纷乱一片。
她的视线扫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2012年10月2日,14点17分。没有短信,没有未接来电。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明知没有结果,却还是忍不住拨打了同事的电话。
“……小刘,还是没有王队的消息吗?”
62.在我怀中安睡吧
“标题剧透好严重可是我实在想不出能起啥标题了。”——苦逼作者
S大。
月色下的校园显得格外寂静。校园大门被警戒线围了起来,保安室中空无一人。
无处可去的沈衍,最终还是选择了这里。他掏光了身上的钱,出租车司机才肯把他送到这里。如今真的回了学校,却又不知该
干什么。
行走在空无一人的林荫路上,沈衍心中寂然,万分平静。
不知怎么的,就是想回来看看。这些天发生太多事了,他简直记不得原先在这儿无忧无虑的生活了。马路两旁的梧桐树叶被风
吹得沙沙作响,无比萧瑟。
毕竟是入了秋了。
沈衍叹了口气,沿着马路来到了寝室楼下。他抬头看了看墙面上大大的数字“15”,然后走了进去。
楼道里没开灯,只有应急出口灯还绿幽幽地亮着。他慢慢地上了六楼,来到自己的寝室外面,庆幸地发现门没锁。
他伸手去摸电灯开关,啪地一声,灯亮了。寝室里顿时明亮起来。
这熟悉的寝室,不久之前还充满了欢声笑语。沈衍缓缓环顾着寝室,四人的桌上都乱糟糟的,大概是警察给翻的。四张床铺空
空的,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
空气里有股久不通风的阴湿感,沈衍开了窗,拉过椅子在自己桌前坐下。寝室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忽然有种错觉,
阿谁和健康没有死,他们只是去上课了。而正血则一如既往地不知所踪,不知道又跑去干什么了。
这样想着,沈衍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能回到过去有多好,如果这一切只是个梦有多好。
可惜……这是真的。
风从窗户里灌进来,沈衍忽然觉得有些冷。他蜷缩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膝盖,胸口闷闷的,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沈衍被孤独包围着,他无比厌恶如此消沉的自己,于是作了几个深呼吸,站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生活还得继续。
他走到水池边,用冷水拍了拍脸,然后爬到了自己的床铺上。
大概是因为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觉得今晚的床铺又冷又硬,格外难受。裹在厚厚的被子里,沈衍闭上眼睛一点一点地思考
着自己的未来。
明天……回家吧。今晚是允许自己逃避的最后一天,明天就不能再躲,必须鼓起勇气,面对生活。
很快就会重新开学,要静下心来,重新投入学习。
……到时候会换宿舍吧?那么正血还会跟自己一间宿舍吗?
不知道正血怎么样了。
沈衍深深地叹了口气。正血还在他家吗?
……自己就这么突然跑出来了,妈妈一定很担心……
爸爸还在生气吗?
……明天去好好地道歉吧。
他把脑袋缩在被窝里,试图进入睡眠,但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每次翻身,床铺都咯吱咯吱地响起来。他突然想起原先四个人
住在一起的时候,晚上翻身都得小心翼翼放轻动作,生怕吵醒了舍友。而如今无论他怎么折腾都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一念至此,心头忽然抽痛起来。睡意便离他更远了。
他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月光冷冷地照进来,宿舍里格外清冷。沈衍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还是下了床。
……出去走走吧。
从柜子里取了件外套披上,沈衍推开门走了出去。临走之前习惯性地想要锁门,却又想起来自己没带钥匙,而且根本没有锁门
的必要。不由自嘲地笑了笑,把手插在口袋里走了出去。
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沈衍随意走着,最后来到了紫藤苑。
走进院子,粗壮虬曲的紫龙藤映入眼帘。花架下摆放着几张藤椅和玻璃茶几,供人休息。沈衍在藤椅上坐下,呆呆地看着那棕
褐色的枝条。紫藤的花季是四月,现在连叶子都看不见几片。枝条上都光秃秃的,很丑。
或许是因为院子里的空气没有寝室里的那么凝滞,沈衍靠在藤椅上,不知不觉就有了睡意。他的呼吸越发均匀起来,眼皮也慢
慢睇垂了下来。
明天……要打起精神,好好生活……
一阵晚风吹过,带来院中植物的清香。
就在沈衍快要睡着时,身后忽然响起衣物摩擦的声音。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觉颈侧一暖,有人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脖子。
“在这里睡,不冷吗?”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
沈衍猛地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后颈突然一阵刺痛。
“……唔!”他试图挣扎,手臂却被身后的人紧紧抱住了。他能感觉到身后之人缓慢有力的心跳,耳畔又响起那人温柔的低语
。
“继续睡吧……”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从后颈钻进了脖子里……